星期一，日常上课。

杨翊特意起了个大早，闹钟响一声后立刻按掉避免吵醒室友阿温，然后刷牙洗脸换校服。起得太早，他边打哈欠边挂上背包拿起提箱，检查一番没落下东西后才出门前往教室楼。他没有直奔自己教室，而是绕了路去A班。

班上只有叶诗琪一个人。

长得不高的她坐在教室里第二排，正在发呆。

没有手机就是不方便联络。

杨翊内心抱怨还要亲自走一趟才找到人。平时手机联络就行了，难道叶诗琪让自己家人送一部新的或者暂用的那么难吗？她家庭又不是没钱。

杨翊走到教室前门，敲了两下吸引她的注意力，“喂，午休见。”

叶诗琪还是穿着外套戴着兜帽，外套应该洗过了，也有可能是备用的，没有前天那件那么脏。她对杨翊比了一个ok的手势，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约好了人，杨翊回到自己的班级趁还没上课趴桌上补眠。

学校教的东西明面上还是和普通学校一样的课程，只是内容不同。比方说科学就是练蛊之类的，语文课就对应咒语，以此类推。

熬到午休下课，杨翊和阿温他们一起去食堂，走着走着才想起来要交代，“我不跟你们一起吃了啊。”

阿温听闻挑了挑眉，“有事？”

“嗯，要见个人。”

“看你这两天挺忙。”

“这个礼拜差不多都会这样吧。”

他没有打算和阿温坦白自己是从未来来的。一是不知道怎么说，二是……杨翊停下脚步，“阿温，你跟崔弦这星期有没有打算要回老家？”

“又没特别的事，干嘛回去？”同行人停下来，阿温也跟着站住，“也没听说学校这几天有放假啊？”

“就每个周末回家那种也没有？那叫什么来着？啊，肯亲。”

“不对吧，我记得肯亲好像不是这样用的。”

杨翊耸耸肩，拍拍友人肩膀迈开脚，继续前往食堂，“随便啦，反正就是那样。”

“我没回家，来来回回很花时间的。”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到了食堂，之后杨翊买了炒面和冲泡饮料，领着袋子去运动场建筑后的水沟旁。

先到的人抱着膝盖做休整，没发现他的到来。

杨翊撇嘴。这很不像她，警备那么弱。她感知很好，平时哪有这么满身破绽这么松懈的时候？

他轻轻往对方鞋子踢两脚。

“聊聊。”

叶诗琪抬头看见他的时候还有点茫然，脸上有被自己的衣服皱褶压出来的印。

午休二十分钟，够他交代一下现在情况了。

杨翊空了一个人的空位在旁边坐下，提箱隔在两人中间，他边从纸袋里拿出午餐边做开场白，“我帮你报仇了，不用太感谢我。”他后半句保留着没说：很可惜没能杀了她。

“啊，那你一定见到那个人了。”

“你是说那个可以改变地形的家伙？”杨翊给饮料插上吸管，“她一出招我就知道你是怎么被她坑的，确实很难打，像你这种肢体不协调的会输不丢脸。”

“连命都丢了。”

最怕空气忽然安静。

杨翊意识到自己不应该提这个。

她们三个关系很好，作为留下来的那一个，杨翊不是不能感受她的难过，他还有重来的机会，而没人能帮她回去救回朋友。

“然后呢？”还是叶诗琪让他继续这个话题。

“我……中途被中央方的人搅了局，不知道后续怎么发展。我有和你说过阿那律鬼王的事情吗？那一天其实我见过那个地形妹，他们是阿那律的信徒，我看他们多半是走火入魔了，那时候个个都奇形怪状的，到学校来要破鬼王封印。”杨翊拆开炒面包装和卫生筷，“我有点阴谋论啦，看她好像很想要你的言灵，那你会去那边是巧合吗？”

“不是哦。”

听到旁边人这么说，还说得那么肯定，本想开动的杨翊放下筷子，正色道，“挑选适合学生的任务是导师的责任，你导师是不是有问题？”

“现在已经没问题了。”

这个谜语人。

杨翊斜眼对方，“跟你讲话很累诶。”

“对不起呀。”

“别，别对不起。”杨翊往自己嘴里送面，相同的对话曾重复过几次，叶诗琪这个人其实是很自我，“你根本没反省，你下次还是这样。”

杨翊吃了几口面，期间偷瞄几眼旁边没精神的女人，反思自己说得不重啊，她有必要这么丧吗？

搞得他只能很生硬地转移话题，“我昨天和我导师坦白了。”

叶诗琪没有太多反应，点点头说，“很好啊，不过你所努力做的改变，都要做好应对记忆中没有的危机的打算。”

杨翊感觉这话听着就不对，皱眉歪头，“蝴蝶效应，你咒我？”

“我不是、我没有、别乱想。”

“最好没有。”

“我是那么恶毒的人吗？”叶诗琪叹气，“我相信这是你深思熟虑过后的决定，这样也好，他一定比我更能帮到你。”

“我也希望能得到导师的帮助。”杨翊吃完最后一筷子面，拿起饮料喝了一口，“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你之前是不是没跟我说过是谁救了你？是中央方的吗？”

他昨天回校后复盘了一晚早上出任务的经历，唯有叶诗琪获救一事怎么也说不通，先排除了带来她死讯的她的导师，再排除了村民和工作人员去收尸结果发现她还活着的可能性。左思右想都得不出结论，他担心这将会是什么巨大的变数。

“呃，关于这个……”叶诗琪眼神乱飘，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有这么难讲吗？

“是我不方便知道的人？”

“不是，我想想要怎么讲。”叶诗琪回避着友人的注视，“……我不确定对方是不是我想的那个。”

这种说法，让杨翊误会是八点档肥皂剧，英雄救美吧啦吧啦，顿时就不是很想听了。

“不想讲就别讲了，吞吞吐吐的，我听着都费劲。”

杨翊别过脸，咬着吸管独自怄气。

要是有手机他们哪里需要这样说话？

手机上聊天看不到对方，不知道彼此的反应，他们也足够熟悉可以敞开来聊，什么话题都不忌，从学习和游戏横跳到屎尿屁都是常有的事。

不用像现在这样讲一点就要互相看脸色，

“你去搞到手机来了没有？”

“没有。”

“没手机很难联络诶。”

气氛尴尬又僵硬，杨翊嘴里发出吸完饮料还硬要嗦的噪音，透露内心的烦躁。

他不应该这样浪费时间。

对，他应该和叶诗琪咨询下一步怎么走，然后讨论……

“你知道还有谁和阿那律鬼王齐名吗？”

杨翊草稿打到一半被旁边叶诗琪的问题打断。他不知道为什么对方会突然说这个，但还是老实地边掰手指边回答，说出一个就跟着顺序收起拇指、食指、中指，“无穷阿那律，阴影伊格，灾厄帝萨特。”

这些学校都有教过。

“对。”

所以？

杨翊还等着叶诗琪继续说下去，结果对方又安静了。

杨翊火气马上上来了，才刚说过别做谜语人，现在又来。他正打算发作，转头一看那家伙也在看别处，他的视线中只看到外套兜帽。他压下怒火，细细盘点起这家伙的异常之处，不吃饭，话很少，没抬杠，聊这么久甚至都没有让人烦恼的告白玩笑。

她还没恢复过来吗？

她有这么柔弱吗？

杨翊啧了一声，这时候再骂她显得自己很狗，不过如果是手机聊天他早就想说什么就说了。

“你找个时间请假回家吧。”身体不舒服就回老家啊，这样也就不会被卷入之后那场悲剧了。

叶诗琪转过头来，在兜帽下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啊，我应该不会回去。”

一个两个都这样。

杨翊恨铁不成钢，“给我回家去！”

上课铃在这时候响起。

迅速收拾好自己的垃圾后，杨翊回头拿提箱，下意识也给那家伙一个目光。

叶诗琪扶着墙起身，问他，“要错开走吗？”

“当然啦。”

杨翊先走，他回到教室的时候老师已经在讲台上了，迟到的他心虚地从后门进班，然后被老师刀了一眼，幸好没被点名批评。

他赶紧回座位，将提箱放在课桌下，期间遭到了同桌阿温的调侃，说他干什么事连上课都来不及上，被他打哈哈蒙混过去。

这节讲历史，是很沉闷的课，老师在上面滔滔不绝地讲课，他在下面不出意外地走神。

叶诗琪应该也迟到了……他才这么想，便看见那家伙的身影出现在了教室门外。

有事？

杨翊疑惑地盯着她看，怎料对方门也没敲就踏了进来。周围人视若无睹，老师继续讲课，学生也没有被忽如其来的别班人夺走注意力。

只有他，在他眼中的她提着过长的裙子、踢着裙摆，穿越一张张课桌之间留下的走道，站在他右前方。

“我想了想，觉得应该告诉你。”

就算杨翊再迟钝也知道这情况不正常。

结合这家伙前天的遭遇，一种恐怖的想法占据他脑海。他感觉四周安静了下来，老师上课的声音模糊不清，叶诗琪也说了什么，一张一闭的唇是他拒绝得知的真相，他沉浸在自己的恐慌中，感觉自身处在的环境非常不真实，甚至没有发现自己呼吸都停止了。

他可能根本没有回到过去，这是他一个自欺欺人的梦……

“杨翊，你没做作业也不用这个脸。”

阿温察觉到了杨翊不对劲，用力抓着他肩膀摇了两下，对方的状态和那天半夜突然打挺时一模一样。

杨翊回过神来，立刻伸手往前一抓，紧紧抓住前方那家伙的手腕。

果然碰得到，遇到那个纸人学妹的时候他也抓过这只手。

叶诗琪因拉过去的力道踉跄了一下，自由的另一只手按住桌子保持住平衡。

杨翊这里的动静吸引了老师，询问他干嘛？

杨翊顺势站起身，“老师，我肚子痛，请问我可以去厕所吗？”

“这才上课几分钟！”

“我很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