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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列第二部《京都百鬼咒术篇》 • 第十九章 这个阴阳师不姓“安倍”(2-19-3)
最后更新: 2023年11月8日 下午8:27    总字数: 2794

    禽滑异常安静,想必对清单之事早知甚详。果然平城玉镜剑语出惊人,苦笑:“宴会清单经瞾夫人补缀过。”禽滑罕见地显露无奈神情,语气委屈:“我还划掉几样。”我眼珠游移至天花板,紧接漫无目的飘往和室四周,脑海似产生杂乱跑马灯,且幻影、且空觉,究竟浮尘数十寒暑,抑或昙花刹那绽蕊凋零⋯⋯最终⋯⋯最终啊,垂头丧气,呢喃自语:“我妈是吗?”禽滑和平城玉镜剑不约而同吞咽唾沫。


一句挫败颓丧至极的心声──玄异圈内,无人敢逆鳞“瞾煊煊”──谁敢,我叫谁“爹”!我狂妄自大的墨蔷焰亲爹也不敢啊!是不是该把希望寄托在翟流身上?他敢吗?


我无力摇摇手,放弃抵抗,问:“我妈为何来京都办宴会?”平城玉镜剑尽最大诚意地委婉表达:“听先师陈述,瞾夫人昔日来京盛游,甚喜爱敝地人文,故开宴广邀四方,鬼一法眼乃座上宾⋯⋯。”我目光涣散,扯动嘴角,勉强吐话:“嗯,绑架呀。”平城玉镜剑尴尬望向禽滑。


那个是我妈啊,还不了解她!一定是哪个餐厅吃饭时,无意间听他人闲谈起鬼一法眼,好奇心使然,把人绑架来观赏!玄异圈讽刺我为“妈宝”,大半都她害的!


“邀请鬼一法眼必要吗?”我实在不想和“被害者”见面。平城玉镜剑眼神微发同情,说:“其神剑和剑术,能斩断笼罩京都的邪气。邪气断,幕后黑手无所遁形,阴阳寮三家便能施术反击。”我不死心,做最后挣扎:“诶,我就纳闷,你们和鬼一法眼大家老同乡,怎么请不来他。”平城玉镜剑再度用软绵花闷死人的说词:“鬼一法眼隐世已久,倘非牛若再世,谁可面礼?”换个说法,只有鎌仓战神源义经能依故情钓出他,或──他为了找瞾煊煊的儿子报仇算帐,自己出面。


果然,后头这办法简单许多。


“意思就是鬼一法眼定将旧帐算我头上吧。”我睨向平城玉镜剑,他支吾其词:“瞾夫人盛情款待,众京子之幸。”


“我懂,我懂。”舍我其谁,鬼一法眼行踪诡秘、隐世遁空,该“故人之子”出场!其实吧,不用清单这么麻烦,只消上鞍马贵船叫一叫:“瞾煊煊儿子在此,谁想算帐呀?”他爬都会爬出来。


同样的宴会清单,究竟赔罪,抑或勾起被害者的残酷回忆?


“该告辞了。”我同禽滑起身,平城玉镜剑走近我,掏出一张粉色樱纹纸,念咒,倏忽,一只长得像泰迪熊布偶的毛绒绒式神,手持一截樱枝,动作萌缓地爬上我右肩头安坐,还俏皮地荡着两只小短腿。我皱眉说道:“这又啥鬼?”平城玉镜剑浅笑答道:“钜子于日本活动期间,不需担心语言问题。”我瞅着那头悠哉小怪兽:“所以牠是即时翻译机?”平城玉镜剑再笑:“钜子和牠的形象极为般配呢,抱歉失言了。牠不但能让钜子听懂现代日文,连古语都能理解,毕竟京妖已活千百年,钜子要照此单取物,免不了需要和他们『沟通』。”


“好用啊!这些纸给我多些,以后到哪国都好使,全听得懂。”神物啊!平城玉镜剑疑惑问道:“禽滑先生,钜子可曾见过祝语师.噤?”禽滑恍然大悟,持扇狂击掌心:“多亏平城君提醒,倒忘了这号人物。”


妈的咧,你有什么不忘。


经他两人杂七夹八解释,独居燕岛的祝语师.噤,其术专门替玄异圈之人打通听力和发声,能与妖魔鬼怪等交谈。燕岛,位于太平洋中一孤岛,旧名鸑纛岛,盘踞万种鸟类。京都事件落幕后,我就乘海麒集团的豪华游轮,来趟“不防晒古铜色肌肤,海风香槟,太平洋燕岛之旅”。


平城玉镜剑提醒起十来件清单上,物件拥有者的怪癖,我不满说:“平城君,既然你熟门熟路,你去帮我搜集来呀。”平城玉镜剑眼神狡黠,说:“望钜子体谅,玉镜剑身为公务员,行事当不比钜子自由,何况事后还得上书公文和报告,实非玉镜剑浅薄能力可及。”我皱眉说:“你这锅甩得可真干净。”玉镜剑笑道:“再说了,我的式神不比钜子护神,单禽滑先生一人便万夫莫敌,何况还有孟胜、妫盘、腹䵍三位先生护驾,他四人气势如虹、魄力万钧,倾巢整个平安京阴阳寮,尚不及一二。”我挥挥手,说:“得、得,别给墨蔷家戴高帽,送我们拼死卖命,你这清单上想取一物已难办,何况罗列那么多。”


简略形容,邀请人家来参加宴会,当然得备齐舒服座位、好吃好喝,外加有趣的表演。座敷童子在祂那软垫子上坐了百年,垫子能不舒服吗?没一把天狗扇扇凉,风雅吗?原先我打着禽滑羲扇的主意,岂料平城玉镜剑却说鬼一法眼用不惯折扇──挑剔啊。


阿菊盘装盛狐狸大神的黑寿司,搭配大江山吞酒童子的酒、千利休的茶,来上一段苏妲己琵琶演奏下,静和阿国的极致舞蹈,以及伊贺和甲贺忍者的技艺展示,最后执一局信长棋⋯⋯呵,德川家康再世也无如此享受!


平城玉镜剑叫式神拿来一盒螺钿漆盒糕点,眨眼,俏皮说道:“此物交予伊贺和甲贺的首领,他们便会派部下帮助钜子完成清单。”


我打开盒盖,矇了,不就一盒装饰华丽的⋯⋯白饭团?我还特意嗅闻,真是纯粹米饭饭团!锻炼归元逆经后,五官敏锐度较先前更胜数十倍,护神们担心我一时无法驾驭身体的变化,四人还亲自调配药丸供我服用,若饭团里有任何猫腻,肯定嗅得出,平城玉镜剑知我疑虑,笑道:“确实是白米饭团。”我点数,说:“你让我用二十四颗白米饭团,去请伊贺甲贺的忍者精英,同去打怪取宝?”平城玉镜剑说:“钜子可知『止饿丸』?”我点头:“忍者执行任务时,可透过止饿丸数日不食,维持体力。相传将米浸泡于特殊药材里数日,再炊熟捣成麻糬,加入植物汁液防腐,好像这样制作的。”平城玉镜剑回答:“虽然已不需再制作止饿丸,但对于『米』,忍者依旧情有独钟。御赐神田所种出的神米,仅供奉土御门皇神器的阴阳师食用。”


我“喔”的一声,明白了,平城玉镜剑话说含蓄,其实背后意义清楚,忍者的身份和职能好比明代东厂,虽握武力实权,终归难登大雅之堂,矮儒生一截,受人歧视,难免自鄙。二十一世纪时代,全球皆挥舞着民主人权的旗帜,然而人人心中敞亮,阶级不可能消失,特权仍无阻横行──好比我“墨蔷淳”三字,即是阶级分层里耸立起的尖塔,玄异圈各方献上礼敬尊荣,无往不利。假使脱去钜子的金壳,我仅是个连人生目标都迷惘的晃荡青年。


“啊对了,平城君,还有疑惑需要你解答。”我忽然想起一件极为重要的事。平城玉镜剑和禽滑同时警觉聆听。我问道:“传说安倍泰亲除掉玉藻前,安倍家的先祖母不就狐狸?再说,玉藻前说不定和伏见稻荷那些狐狸神也有亲戚关系,欸,安倍家的阴阳师做这样决定,没引发各方冲突吗?而且⋯⋯。”我的一连串好奇问题,平城玉镜剑仅笑而不答,挥手道别,禽滑则拽我往外拖:“平城君不用理我们家钜子,告辞。走了走了,孟君、腹君和乌龟佬还在头绕呢,你十点也有约,快走。”由式神引路,我和禽滑出了巨石雾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