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妹妹病了，身理上的病一直存在，是絕症，越來越嚴重，一直到現在身體也損耗得差不多了，竟也走到了最後，已經看得見終點站了。妹妹的情況，他看在眼裡，很心疼，卻也沒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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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自私，自己接受不了妹妹的逝去，又無法真正幫助到什麼，只好一直叫著妹妹加油，一直想留下妹妹。

不要輕易放棄丫，再努力努力好嗎？加油一下，可能就捱過去了呢？

可以熬過去的，只要我們兄妹在一起，我們陪著你，就沒什麼好怕的…

他在心裡如此對自己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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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認為身體上還沒那麼絕望，只要保持樂觀，積極治療，他們一定還可以再挺過這個難關。

可是他沒想到，妹妹堅持了那麼久的心理防線，在往日父母的施壓下都沒有倒，卻在這個時候自己坍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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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因為他嗎？是他給她壓力了嗎？

這個問題，他不敢問，更怕得到答案。

那樣他不會原諒自己的，他會一生都困在深深的自責內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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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知會這樣，當初就不讓你努力了…

你以為他會這樣說嗎？

不，不會。

過於理性的他，還是會說。

“對不起，但哥哥還是捨不得你的離開…”

“再努力努力好不好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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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知道我這樣很自私…

*

『我們唯一的悲哀是生活於願望之中而沒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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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房間安安靜靜睡著的容柔，迷迷糊糊中，她感覺到她的四肢沉溺在一片沼泽裡。

她能夠清楚的感受到身體漸漸往沼泽裡陷進去，越动下沉地越快，让她心里一阵慌乱。

停下动作，她已经完全陷了进去，无法再动弹。她的心裡微微震驚發涼，拖著沉重疲憊的身體，在這無邊的黑暗裡浮沉。能呼吸進來的氣逐漸減少，容柔瘋狂的吸著氣，沉在肚子裡，加長憋氣的時間。这种窒息的感觉，为什么时刻伴随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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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柔緊張地觀察四周。黑漆漆的，沒有盡頭…

无论她怎么挣扎都没有用，她想呼救却浑身僵硬，喉咙沙哑干疼，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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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突然容柔釋懷了。黑暗中還再慢慢降落的容柔卻感受不到一點的情绪，所有的感官都被封闭，麻木了。容柔的心更加的冰冷。她的臉頰也變得僵硬，她笑不出來。嘴角好像有無形的重量在拉著自己。沒有一絲情緒波動能讓她微笑起來。她實在是笑不動了。不再撐著自己睜開眼皮。她放棄了掙紮。就這麼閉上眼睛讓自己無止境的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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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柔…”

“小肉肉！”

耳边传来细微的声音，源源不绝，彷佛不曾停止呼唤。

唤得她心头一颤，一股酥麻的觸電感帶著涼意，從她的頭頂向下擴散。

沉睡中的容柔緩緩睜開雙眼，看著烏漆嗎黑的房間，外面的月亮已經展露在夜空。她任由渾身的不適感在自己身體上游走。甚至靜下心來默默地感受著來自身體的異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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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眼睜開被撐得干涉，也讓她看清楚了天花板上的燈。

睁开眼后，已经没有那些声音，但涌出了其他恶意的声音。那些近在耳边的谩骂，她不知道这些是不是幻觉，但好似都是她从前曾经的经历。

腦子裡一片混沌，她只能呆呆地盯著頭頂上的天花板。

“為什麼罵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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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久許久。

一滴晶瑩的眼淚從她的眼角，滑落到耳朵出。

一滴，兩滴……

容柔緊緊的攥住被子，張嘴咬住，不讓自己嗚咽出聲。用盡全身的力氣，來阻止自己發出聲音。她很害怕，不知所措地把自己埋在被子底下，藏在被子裡頭。就這麼躲了一晚…又一晚，把自己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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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真的。一直不断地在提醒自己，接受事實吧…

你就是個災星，沒有人會愛你喜歡你，因為你帶來的永遠只有不幸…

走吧！逃離現在在一切吧！疏遠一切！這樣至少…讓你不會有機會去傷害到別人…

*

那次之後，容柔不再提起回去的事情，卻也變得更沉默寡言起來，喜歡一個人呆著發呆，一想就是一整天。她很聽話，很乖巧，可是太安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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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槿一直密切注意她的情況，目光緊隨著她，卻不知道該做什麼。容晞則像往常一樣逗著她，她卻也只是呆呆回望著哥哥，做不出其他的反應。她連進食都少了，對自己最喜歡的奶茶和蛋糕都沒了興致，只是望一眼就又扭過頭去，望著窗外繼續發呆，不管兄弟倆怎麼勸說，都不再有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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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明顯的變化就是，失神的時間也變多了，體現出來的行為令人發寒。

很多次，她上一秒還在沙發上看電視，不過轉身一瞬間的時間，她就已經不見。

容槿滿屋子地跑，上至二樓房間，下至門外前院和後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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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不再住院，容槿就帶著他們來到社區的排屋裡住，租屋裡設備比較老舊，他當初也只是看著它的地點靠近醫院才將它盤下，在第二年就買下了較遠處的社區排屋，換了居住的地方，那間小公寓只有在容柔住院的時候，才會去小住，或用於往返醫院的自身梳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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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屋很寬敞，不像租屋那樣呆在客廳就可看到所有房間的情況。但是問題也接踵而來，屋子太大，要找一個妹妹不太好找，尤其是在他心急的時候，關心則亂，更是容易疏忽了許多不注意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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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他會在茶几前找到她。原來她只是滑下了沙發，靠著茶几旁的大花瓶，巧妙地用綠植遮住了單薄身型的自己。有時候，她可能只是躺在沙發上，捲縮成一團，但蓋了與米色沙發同色的毯子。有時候，她可能是想上樓梯，卻沒走上臺階，而是走進了樓梯底下的那小空間，拉上了布簾，就這樣靜悄悄躲在了自己的小世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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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肯定會想，這樣不好找嗎？

其實真的不好找，加上她時時刻刻的恍惚狀態，無數聲哥哥的叫喚都被她遮罩與屏蔽，沒得到回應的容槿才會找的又急又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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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她並不是只在屋裡走丟，她還會走出屋外。

好幾次容槿真的在屋裡沒看到人，看著打開的大門心下一慌，馬上就開車出去找。結果在某個路口找到，愣愣站在分岔路上不知道該往那裡走的容柔。

“小柔！”

容槿打了雙閃停在路旁，就下車來喊住那愣愣往前走的容柔。但她卻彷彿沒聽見，行屍走肉地前進。容槿箭步來到她身後，伸手抓住她的手臂，迫使她停下來，還把她的肩膀扳正，面對自己，重重地喚她。

“小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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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身子被他厲聲吼得一顫，容柔才終於抬起頭望向他。

無神的眼珠子似乎是在看著他，但是這雙眼裡根本就沒有他的身影。

“小柔，你還好嗎？？”

容槿皺著眉頭嚴肅的看著她，容柔只是靜靜看著容槿。

“大哥，我想回家。”

冷靜的情緒，沒有哭泣，就好像在對自己闡述一件事情而已。

容槿的心緊揪著，千言萬語只化作一句：“好，哥哥帶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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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槿帶著容柔上車，仔細的給她帶上安全帶，緩慢的開車回家。

容槿見容柔睡下，車速也放慢了很多，唯有抓著方向盤的手還緊緊地攥著。

他的腦子裡，一直回想著剛剛入了自己眼簾的容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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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亂的衣服和頭髮，狼狽不堪。臉上的淚痕清晰可見，抹去又湧出。但是讓他渾身發涼的，是她那雙眼睛。空洞的看向天邊，眼底充斥著濃鬱的黑暗…就算自己叫她，她的眼裡也沒有自己。明明那雙眼睛這麼乾淨，現在卻成了空洞，沒有一絲生機的光亮…

“小柔…”

容槿嘴裡喃喃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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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到了，容柔馬上就驚醒過來，環顧四周，好似在想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想了一下，她打開車門就要下車。容槿反射性伸手攔她，換來對方困惑的回眸。

“嗯？”

容槿很嚴肅地說著：“要乖乖在客廳等我，知道嗎？不可以再亂跑了。”

容柔愣了下，然後機械地點了點頭，在他放開手會輕輕打開了車門就下了車。容槿就這樣盯著她走入屋子裡，才伸手掩住了自己的眼，做了幾個深呼吸。再度睜開的清明眼眸，一動不動地注視著前方，盡力平復著自己翻湧的情緒。

他必須先緩好自己，才能進去照顧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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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在車子上整理好情緒的容槿，才下車。剛走進屋裡，卻見本該在屋裡等他的容柔又不見了蹤影。容槿站在原地目光急速地掃過整個屋內，看到敞開的房門時眸瞳一縮，腳下就邁開了腳步欲跑了出去尋，怕她是又跑了出去。但思及自己剛剛就在車裡一直注視這玄關的方向，沒看見任何人出來過，他又硬生生剎住腳步，轉身望回客廳的方向，細細掃描著每一個角落，審視各處與平時有什麼不同。

不久就看到了大片落地窗前，最角落的地方果然捲縮這一個小小的身影，不由得鬆了口氣。

原來她就只是去到大片落地窗前蹲坐著，被大片落地的窗簾包裹住自身。小小的身子捲縮在窗前，伸出手貼在窗前，似乎想抓住些許映在玻璃上的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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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一個黑影罩住了她，讓她抬起眸。

容槿不知何時站在了她面前，但卻是在屋外的。也許是意識到自己遮住了她的光，容槿學著她的模樣，蹲下了身子，屋內屋外本來就差了三階梯階的高度，這讓一米八五的容槿蹲下來就變成了和她齊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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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窗上重新印著撲朔迷離的光影，還有樹葉中透出的棱形光影，她就這樣愣愣望著這景象，失了神，一直到眼前，出現一個手影。

容槿把他的手貼上了玻璃，就在她眼前。容柔的手和他的手重疊，就隔了一塊玻璃，但她彷彿可以感受到隔著玻璃的熾熱溫度，不由得低眸望著他的手。

兩人就這樣蹲著好久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