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大冤种

  矮篱笆墙上攀满了爬山虎，头顶上一棵常青树铺盖下一层树叶的剪影，许楠笙走过去的时候，就看见一大片斑驳的树影底下，站着一个高挑的女生，时不时抬头张望又垂下头看手机。

  看上去像是在等谁。

  今天是难得的周末，王兮璐约了许楠笙出去玩，说是一同搭车去市里，去吃一家新开张的冰店。

  尽管是周末，谭雅吟却还是要去上班，许渊也已经去出差去加拿大半个月了，见家里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许楠笙一时也觉得无聊，便应了下来。

  王兮璐跟许楠笙约好了十点钟，在一家她们熟悉的糕果摊对面的一棵常青树底下等，地点选在这里不是什么特殊的理由，因为树底下阴凉，而且靠近许楠笙的家跟王兮璐所在的出租公寓。

  许楠笙瞥了一眼屏幕上的时间，显示着10：04的数字，很明显，王兮璐又迟到了。

  许楠笙见此已经是见怪不怪了，王兮璐的时间观念在她们念初中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了。

  那不是不好，而是非常的不好。

  那一会儿，她俩念初中的时候，谭雅吟开车送许楠笙去上学的时候就会经过王兮璐的家，每一次路过王兮璐家都能够看见这样一幕场景：

  一辆校车停泊在王兮璐家门外，司机着急地摁着车笛，往家里频频伸长脖子看去。

  校车内的人没什么反应，仿佛这一幕在大家眼里，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只是车上的一些人正在补眠，他们被一阵又一阵响起的车鸣吵醒了，神情不快地瞥了一眼司机，可是司机还是不停按着喇叭。

  过了片刻，王兮璐才揉着眼朦朦胧胧地从家里走出来，上车的时候动作还磨磨蹭蹭的，似乎车上司机的焦躁全然与她无关，散漫得不行。

  等她上了车后，司机一溜烟就开走了，只留下一团黑黑的车尾烟。

  许楠笙在等王兮璐的时候，百般无聊地盯着路边来来往往的车，用余光看到旁边的女生在通电话，不经意听到了她和电话里那人的对话。

  “大小姐，这都过去快十分钟了你还没来，真够磨蹭的你。”旁边的女生的语气很不耐烦。

  看来她的朋友也不怎么守时的样子。

  电话里的人不知道对她说了什么，只听见她说：“什么？你才刚从公寓走出来，真是服了你，动作快点！”

  在她要挂电话的时候，她的语气变得有些异样，许楠笙感觉她的目光扫了自己一眼，许楠笙不禁一阵背脊发凉。

  难道，她知道自己在偷听他们的对话？

  怎么知道，就在下一秒，那个女生朝自己走了过来。

  许楠笙的身体一僵，她忽然停在了自己面前，许楠笙像是被抓包后的心虚，她讪讪地笑着说：“你好……我不是故意偷听你们说话的。”

  她望着许楠笙“啊？”了一声，像是有些疑惑不解，约莫对望了片刻，她才反应过来许楠笙似乎误会了什么。

  “你是……许楠笙，对吧？”她开口问道。

  许楠笙机械地点了点头。

  “你好呀，我是王兮璐的朋友，我叫程依桉。”说完，程依桉热情地朝她伸出手来。

  啊？

  王兮璐的朋友？

  怎么没听她提起过。

  许楠笙在头脑飞速运转的过程中，手早已自动回握住了程依桉的手，微笑着礼貌地说了句：“你好。”

  “璐璐今天也约了你对吗？”

  “嗯。”

  这时，程依桉轻轻拨了拨身后及腰的长发，又黑又亮的，看上去照顾保养得非常好，靠近她的时候能够嗅到她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好精致的少女，许楠笙盯着她心中忍不住感叹道。

  程依桉开口向她介绍自己：“我知道你和璐璐是同一所高中的，而我在你们隔壁，盛华一中，也是高一生，但是啊我成绩——”

  她忽然顿了一下，抬头看了许楠笙一眼，自艾自叹地笑了笑说：“也就平平吧，我听璐璐提起过你，你初中成绩挺好的，还是全级排名中名列前茅的学霸呢，尤其是数学这一块，函数都难不倒你。”

  许楠笙被人突然这么夸一下，反而有些不自在地说：“是她夸大了，我其实也没那么好。”

  许楠笙不想在成绩这一块继续深聊下去，于是她换了个话题：“依桉，你平时用的什么洗发精，为什么你的头发看起来这么滑，这么亮。”

  “是吗？”程依桉摸了摸自己披在身后的长发，她在网上搜了某个牌子，然后将手机屏幕递给许楠笙看，笑着回应道，“我平时都用这个牌子，你可以去买来试试。”

  似乎找到了共同话题，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有关头发的话题。

  许楠笙语气闷闷的说：“我妈她……从不给我留及腰的长发，最多到齐胸的位置，再超过就要剪掉了。”

  “为什么啊？”

  “她说太长的头发很累赘，但我不觉得，我看你的长发就很漂亮。”

  程依桉忍不住皱起眉头。

  这都什么家长啊，孩子要留到什么样长度的头发，这都要干预的吗？

  那是不是以后要找什么样的对象，

  这也要干预啊？

  就当程依桉准备开口再说什么，王兮璐突然从左边的拐角路口处往两人所在的地方走来了。

  “王！兮！璐！”

  “你真的是迟到大王诶！你好意思吗？你知不知道我们两个等你很久了！”

  她刚刚和许楠笙说话时的温柔，在此刻全然不复存在，程依桉狠狠地瞪了王兮璐一眼，双手环胸，翻了个白眼说。

  王兮璐自知理亏，双手合十说：“诶，抱歉抱歉嘛！”

  见程依桉不肯善罢甘休，她后来又补充一句：“最多……等会儿请你们吃冰？”

  “这可是你说的啊，我先记着了，不许耍赖！”

  “知道了嘛，我这还不是想给你们两人一点时间，多熟悉熟悉一下彼此？”

  这话明摆着就是在找借口。

  “王兮璐，你这借口可以再烂些。”程依桉又翻了个白眼。

  许楠笙听着两人的对话不禁笑出声来。

  一路上俩人都没一刻消停过，一直就这么骂骂咧咧地走到冰店里，许楠笙全程安静地听着两人之间没完没了的互怼互骂，她嘴角微微往上提。

  她突然感觉出来跟这她们一起玩，比一个人待在空空荡荡家里面，时间过得更飞快、更有趣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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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家冰店开在竹清市一个较为偏僻的角落，装潢用的是具有年代感的杉木，还未踏进去就能感受到一股浓郁的复古文艺气息，店主似乎还挺别致，在贴着墙边的花圃还种满了山茶花，绽放的花朵皎洁饱满，还有些正含苞待放。

  透过门店的玻璃窗，还能依稀看见店里坐了一些客人，一些吃了口冰还在键盘上安静敲打着办公，店内播放着轻和的古典音乐，比起其他熙熙攘攘的冰店来说，这间店主打的是抒情清静，让人享受慢节奏的乐趣。

  她们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然后推门而入，挂在店门边的风铃迎风发出清脆的叮当响，示意着店里有客人来了。

  “欢迎光临。”

  一阵低沉有淡漠的嗓音传入耳里，嘴上虽说着“欢迎光临”的字眼，可听在耳里却有种生人勿进的感觉。

  仿佛有种说的字应该是“走好不送”的错觉。

  许楠笙不禁抬头看。

  男生头上戴着一副黑色鸭舌帽，帽檐很低遮住了他的双眼，看不清他此刻是什么样的神情，只能稍稍看见他轮廓分明的下颚线，一双手白皙修长的，看着像精致的富家少爷。

  王兮璐的手掌覆在了柜台上，正眼也不瞧这男生一眼，压低声威胁说：“今天我奉我妈之命，来你妈新开张的冰店来捧场，还带了两位客人，你最好给我好生招待，要不然有你好看的。”

  那男生眼眸微抬，凉凉地瞥了她们一眼，然后说：“怎么，我这间冰店还需要你们捧场？”

  这话听在王兮璐的耳里，话里的意思就成了“要我好生招待，我现在还瞧不起你们了，怎么？”。

  王兮璐没想到受到这男生这么的不待见，脾气一下又上来了。

  “你……”

  由于在这种场合实在不太适合跟他吵，她努力按捺住脾气，却威胁着他说：“我今天不想跟你吵，如果不想再见到那只吉娃娃饿扁的话，你最好跟我实相一点。”

  他扬起一抹冷笑，充耳不闻地对着她们说：“七号位，入桌。”

  不远处的许楠笙也不是没有察觉到，他们这剑拔弩张的架势，就像两家仇人相见似的，她还能模糊听见几个他们之间对话的字眼：“我妈”、“你妈”、“吉娃娃”、“实相一点”。

  就感觉他们之间还挺熟的样子，而且关系好像还有点微妙。

  入桌后，店员给她们递上了菜单，许楠笙慢慢地翻看着，菜单上不仅有冰，还有很多小吃和甜点。

  她的目光滑过各种引人入胜的图片，她最后将目光放在了看着清爽香甜的杨枝甘露冰上。

  “你们决定好了吗？”王兮璐问。

  两人齐齐点点头。

  王兮璐摁了一下桌边的点餐铃。

  过了良久，刚刚在柜台的男生走来了，他手里拿着一块黑色板，上面夹着一张点单纸，他淡淡地问：“吃些什么？”

  “我要……一份雪融奶盖富士山。”

  程依桉指了指图片说。

  “我要一份杨枝甘露冰。”

  许楠笙也点了单。

  点单的时候，那个男生全程没再说过一句话，只是默默点了下头，握住原子笔的手在点单纸上随意游走写着。

  一直沉默着，直到王兮璐点单，她指了指菜单上的一个图片说：“我要这个，黑森林草莓圣代。”

  “没有了。”

  那个男生忽然开口说。

  “没有了？那我要这个。”

  王兮璐的指尖上移，滑到左上角的另一个图片。

  “也没有了。”

  王兮璐不服气，又望着菜单说：“那我要布丁奶盖珍珠奶茶冰，这个有吗？”

  “没有。”

  “你这什么破店，这也没有那也没有的！”

  王兮璐恼火了，刚刚憋住一肚子的火，在此刻瞬间爆发出来。

  是个明眼人就能知道，这男的分明是在故意刁难王兮璐。

  碍于当事人就在旁边，她们俩也不敢这么明晃晃的戳穿。

  就在这时，那个男的却问了一句：“你刚刚上个点的，是什么？”

  “布丁奶盖珍珠奶茶冰！”王兮璐愠怒地一字一句地说。

  那个男生顿了一下淡漠地说：

  “……这个有。”

  他又在点单纸上写了一下，收走她们的菜单后，便走了，像是不想再继续过多纠缠。

  那个男生走后，程依桉就猛地凑过来问：“璐璐，这人你认识啊？”

  王兮璐想起了这几天的经历，她翻了翻白眼说：“就一个大冤种。”

  “你可不知道——

  他是我们盛华一中的校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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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话：

今天一下出现了两个新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