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厢，韩天艺带着宣茜绕出来，宣茜被他急刹车撞上他的后背。她叫了一声就脱下口罩摸一摸鼻头，看了四周一片漆黑，只靠头上的路灯看清。她没听清他让自己在原地等的话，又陪他往前走了几步。

  他不耐烦，又再一次命令：“在这等着。”

  “哦。”

  他俯身，此刻的距离只是相差两个拳头，宣茜悄悄往后挪了亿小步。就在她以为又要响起《You Are My Destiny》时，她的口罩被往上提了一下。

  “你要是嫌不够红，我帮你找记者过来，明天头条就保证是你。”

  宣茜无语，立即把口罩往脸上贴，把上头有铁丝的部分往鼻梁怼。因为脸和口罩不太合，戴在脸上松垮垮的.看她调整了好几次还是一样，他让宣茜转过身，手指把她的长发挽到耳后。他把口罩两侧的线都打了一个结，再把她掰正来看，嘴巴说出心里的话。

  “小孩就应该带儿童口罩。”

  宣茜心里一顿火，这位先生说话可以放尊重点，身高矮、脸小，怎么都调侃她小。明明只比她大三岁，高个子了不起嘛。她嘀咕着，幸好韩天艺已经走了蛮远。很快地车就开到她在的位置，一上车他就让她把羽绒服脱了。刚刚帮她弄口罩时就发现她一直在出汗，现在车里安全一点，也不用怕被人拍到。

  她想起来，转个身问他话：“话说回来，韩先生怎么大晚上还来这儿？”

  “老板我同学，刚刚在聚会。”

  她回忆着刚刚确实有几位喝着酒、磕着瓜子的人。但是她像是看到了希望，立马把脸上的遮挡物都取下，想拜托他帮忙要到监控。车里唯一的光源打在她身上，那眼睛像是星辰一闪一闪的。韩天艺把专注放回眼前的道路，自然是拒绝这份请求。

  “你就让陆延省省心一一！”

  前方车辆的车灯打过来，他突然感受到太阳穴一跳一跳地刺痛着，就好像有人拿着针在戳动着神经。他抬手扶额，一手勉强稳住反向盘，脚立马踩下刹车。反向力让宣茜差点往前倾翻，顿了一下，她茫然地转头。

  他正压抑地叫喊着，她还发现他的手打开中央扶手正寻找东西：“又不舒服？找什么，别吓我啊！”

  他什么都不说，翻了好久他懊恼地关上中央扶手，之后只是丢下一句让她别说话。宣茜就在一旁干着急不知如何是好，只好等他缓一缓时从包里找出风油精帮他涂抹在太阳穴。他靠在椅背上休息，胸口起起伏伏的，咬着牙手收紧变成拳头放在身侧。

  一小段时间过去了，韩天艺的脖子和额头上都挂满了汗水，整个人像是刚从炎热的国家回来。他的嘴唇就算被咬着还是没有什么血色，和刚刚那位叉着腰骂她的人简直判若两人。她记得上次洗碗的时候也是这种，但是这一次看起来疼得更加严重。

  她被吓得嘴都变得不利索，结结巴巴地试探他：“你要去医院吗？”

  “不用。”

  他深呼一口气，像刚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按下启动车子的按钮就开车。她坐在一边大气都不敢呼，连手机响了也不敢拿出来看，就一遍一遍小声地问他有没有事。他摇摇头，没对刚刚的事情做解释，一味地开车。

  夜深人静，一路上没有了排成长龙的车辆，红路灯也大气没拉长等候时间，他们很快就到桃子家楼下。她解开安全带，在车门半开时，被一个虚弱的声音叫住。

  “偷跑的事情我不会和陆延说。”

  “…”

  “听不懂？”他淡淡地给了她一个眼神，“刚刚的事。”

  她明白过来，他也是想让她帮忙隐瞒刚刚的事情，于是她点点头答应他便下车。宣茜下车后就着急想把他赶走，但是他坚持看她进去，才可以和陆延有个交代。她像是泄了气的气球，懒懒地往里走，左转进入小区过道。

  等了几分钟，听到引擎声总算渐渐远去，她才熟门熟路来到左侧的围墙边。这里是小区里最矮的围墙，她可以从这里爬回去。她活动了手指一个用力跳，却只是碰到围墙边缘。

  “就…差一点。”

  小兔子跳跳跳，坚持就能回家。她的鞋子在中途突然掉落，她弯下腰把鞋穿好，又继续跳跃。跳了许久她电量也要耗尽了，跌坐在瓷砖的街边大口喘气。她没发现，其实有一个人在小区门口，靠在车门不知道看了多久。

  突然，一把熟悉的声音响起： “小不点，长本事了，现在是改行当贼。”

  他刚驶出小区，就看到被遗忘在后座的羽绒服，于是掉头回来碰碰运气。人呢碰是碰上了，只是小兔子在不停地跳跃，就算距离遥不可及也不放弃，他真想为这励志故事鼓掌。

  头上的路灯犹如正义的光环罩着他。他手里拿着的是她刚刚脱下的羽绒服，手交叉在胸前。她慢慢扶墙站起来，脸上是三条黑线。他拿着羽绒服缓缓离开光亮处，整个人和黑色外套融进黑暗的过道中，但是还是能听到他的声音。

  “胆子挺大的，怎么之前就怕蟑螂了？”

  之前她就因为房间里看见蟑螂，慌不择路就“不下心”跳到他身上，还“不是故意”地看到了他的的身材。但是，某人妄想症总觉得是她策划的，现在过了那么久又提起这一茬。而且他的身材，虽然在总多她见过之中算好的，但是还能再猛一点，不过她可不敢当面评价。

  “还是之前都是装出来的？”

  宣茜想否认又不敢开口，连抬头看向已经站定在她眼前的男人的勇气都没有。宣茜平时大大咧咧的，但是现在胆小得像小动物。她好像、最近只要遇上他，她的嘴巴好像有识人模式会自动把怼人能力降到零，一和他靠近还会容易心跳加快。

  “怎么哑巴了？我可是听你师兄说你的嘴可以参加辩论会的。”

  她真的被压到底了，一逮到机会就开始嘴碎模式。

  “我是偷溜出来的，没可能大摇大摆进去吧。而且现在是门禁时间，我不爬墙我还指望你带我飞进去啊。”

  韩天艺扯了嘴角不明含义的笑，把外套脱了，连同羽绒服都塞给她让她拿好。

  “啊！救命！”

  宣茜被他突如其来扛到肩上，吓得不停地尖叫，但是又因为黑夜而努力憋下声音。她发抖的手着急想要找个支点来平衡身体，但是好几次都因为摇摆而抓不定。慌乱之下，她抓到他伸上来的手十指紧扣，反应过来后想要松开，反而被他抓得更牢。

  “小不点，你怎么比喝醉时更闹腾，不想摔的话就抓好。”

  她带着哭腔，刚想开口骂回去，但是一往下看到高度又被堵住了声音。慌乱中，她低头看见他还是很苍白的脸色，于是拍拍他的肩让他放下自己，但是又因为害怕只能发出微弱的声音：“你身体不好，放我下去。”

  他不管不顾地稳住自己后，安抚她的情绪让她尝试能不能够着围墙，果然可以够着。他靠墙让她慢慢挪到围墙上，等到她整个人都稳当地坐到围墙上。如释重负后他拍拍手上的灰，两三步就爬上围墙和宣茜并肩，这一幕着实看呆宣茜。

  我滴乖乖…人与人之间就不可以相亲相爱吗，非要搞个对比让人怀疑人生。

  她带着哭腔问他：“你怎么上来？我可以自己回去。”

  “你确定你不会在墙上过夜？”她怀疑这个人在内涵她，不过她没证据让警察叔叔把他抓了，但是下一秒脸就贼疼。

  他们一起把身体转个方向，先是韩天艺像是现代舞舞者轻盈一跳，优雅地着地，在下面等着她。他丝毫没有刚刚的虚弱，反而是她坐在上面不断咽下口水，而且抖都得不行。见状，韩天艺又不放过机会，双手交叠在胸前挑衅：“你该不会是怕了吧？”

  “我…我没有，你让我先做好准备。”

  嘴上是这么说，但是心里os是这也实在太高了。她爬出来时都没发现这么高，现在往下看都让人觉得晕眩。她跳下去，轻的话把脚扭了休息几天，重则被担架又抬出去。现在这个时间点小区的人都进入梦乡了，韩天艺自动把声量压低，单方面不断输出，让她赶紧跳，但是统统被她屏息掉。眼看这样不行，他就挂保证会在她底下接住她，让她大胆跳。

  “我要跳了，你闪远点。”说完又让他再后退几步。

  宣茜也不管三七二十一，闭眼就跳下去，但是这坠落感怎么怪怪的。张开眼睛一看自己在韩天艺的怀里，而且眼泪不争气的流下，那一刻落地的感觉太好了。

  他发出嘲笑，摇摇头道：“胆小鬼。”

  韩天艺把她放下来后，她还是在哭。他发现她哭的样子真的好像小仓鼠，鼻头不断地在抽搐着，嘴巴也嘟起来。他只能放柔声音，抬手揉了她的发顶。

  “哭什么呀？这不是没事吗？”

  “你刚刚在车上这样，我都吓死了，现在我又以为把你压死哼…”

  他嘴角抽了抽，这人也不想想自己几斤几两能把人压死，但是她这么哭下去也不是办法。正巧他摸到口袋里有糖。刚刚在看监控时吃了不少这下只剩下三颗，车上还有一些但是现在拿不了。

  “别哭了，难看死。乖乖把糖吃了就回家。”

  他把全部糖给了宣茜，靠在墙边，看着她边哭边撕开包装。一颗、两颗，到了第三颗她停下手，看了韩天艺一眼。他当着她的面把身上所有的口袋都掏了一遍，让她别指望他还有。

  “我记得你也爱吃，这颗给你。”

  拿糖果时指腹难免会和她有接触，这触感让宣茜觉得痒痒的，但是又有点期待。吃下后她回味了口腔里的味道，突发奇想问他为什么会对橘味糖情有独钟。他想一下，几句带过在福利院的事情。在福利一个对他很重要的妹妹给了他一颗糖，后来吃着吃着就惯了。

  他呲了一声，自嘲地笑道：“她说过等我把橘子糖吃完就回来找我，不过好像只有我傻傻地相信。”

  说这句话的时候，宣茜看到他笑非笑，仰头看着繁星点点的夜空。或许在别人眼里他很白痴，一个小孩的话怎么可以当真，但是这也显得他是个念旧情的男人。

  “这种事情急不来，耐心点。”宣茜像个过来人，拍拍他的肩，给予忠告。

  “是吗？”

  这几年忙前忙后，韩天艺以为自己早就把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直到有一天，他打扫家的时候发现收集过的糖纸，清一色的橙色在挤压在罐子里。再往旁边看，是一罐罐排列的糖纸。糖纸折射出光泽，那时他才发现原来在不知不觉中他还是“执着”相信，而且已经吃了这么多年。

  每次吃完，他就会把糖纸丢进罐子里，想说等哪天有机会遇到了就亲自道谢。他想起来让宣茜把拆开的糖纸交给他。她含着糖，还用手朝空气比划比划一字，但是他有看没有懂。

  “第一次，这是我第一次听你提福利院的事情。”

  因为她觉得每个人都有不想提起的，所以陆延想告诉她时她也没听。

  他的笑容反射在路上的积水上，笑容在两边裂出弧度，眼睛一笑就眯成缝。原先流的汗被一些微风吹干，这个人也变得清新淡雅。他们虽然每天见，但是她是第一次觉得他的语气像是和朋友交谈，而不是几句话打发。

  “好了，我这共犯要先跑了。”

  闻言，她笑出苹果肌，一下子忘了身份而口无遮拦地：“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幽默，不过有一点冷场…干嘛？”

  韩天艺把陆延号码放在自己面前，打过去只是一个指尖的功夫。她就是这一点被吃得死死的，吃人手短只能笑着赔不是，不然早就吐槽得他片甲不留。也是这时候，她那瞪得要凸出的眼睛让他想要发笑，更多的是安心感觉的涌现。

  他面向她，再次认真交代：“啥也别想回去睡一觉搞不好就得救了。”

  “但愿——”

  一个眨眼的功夫他已经翻出墙，她仰头喊了一句晚安。几秒后，宣茜发现没回应，拿着羽绒服转身回陆延家。这一切刚好被刚翻出墙没着急走的韩天艺听到了，靠在墙上揣紧手里的糖纸。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