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知秋和幽灵分身沿着树根爬下山丘，在山脚边发现一座破旧的小屋。由锌板铺成的屋顶下有一排方格铁网，铁网下一道以整齐排列的木板组成的墙壁。屋前杂草丛生，腐烂的木块、破洞的塑料、碎裂的花盆和生锈的锅子都被弃置在杂草旁。

知秋走进屋子里。日光从百叶窗和破洞的屋顶悄然透进来，照在灰色的水泥地和泛黄积灰的沙发上。天花板上吊着一把飞快旋转而出现残影的风扇，地面上却没有风，空气中飘着一股淡淡的霉味。

“这里很早以前就存在了。”幽灵分身忽然说。“不知道神人十月为何要建造这样一栋破屋。”

知秋进入小屋里唯一的房间，房间里一片狼藉。撕碎的纸张、断裂的蜡笔以及破碎的画册散落一地，三个垃圾桶或翻倒、或直立，桶里放满皱巴巴的纸张。房间角落有一张靠墙的木桌。

知秋绕过地上的蜡笔和废纸，来到木桌前。木桌上只有一本画册、一张微皱的白纸和一支铅笔。他拿起纸张一看，标题写着：

陈石岳该做的事。

那是一份长长的清单，大部分字迹已经模糊，每条待办事项旁有一排大勾，大勾的痕迹甚至印到纸背上，想必是打勾时用了非常大的力气。知秋勉强认出其中一行字：

“考上医科，满足她的愿...”

这时知秋内心忽然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委屈，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和空虚感油然而生。他只觉胸口闷得慌，快要窒息。刹那间他有了一个想法：或许我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所有人都会过得更好吧——

知秋狼狈地跑出破屋，胸闷症状才减退。他弯下腰，双手抵着膝盖，大口喘气。

幽灵分身来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背：“没事吧？你手上那是什么？”

知秋才发现自己手里多了本画册。他打开画册一看，第一页就是这栋破屋完好的模样。屋前被整理得干干净净，摆着很多盆开着白花的九重葛，一名老人站在九重葛旁挥手。知秋认出那人就是幽灵记忆中的爷爷，见到底部的文字就更加肯定——

“再见爷爷，再见老屋。”

知秋沉默地翻开第二页。第二页画的是一枚指南针。指南针的指针忽然转了起来，指向西方。这幅画的下方同样留有一行字：

“我就像一枚指南针，任何磁场出现，我就跟着转动，真是可笑…”

知秋若有所思。

“我感觉到画里有强烈的能量。”幽灵分身喜道。“这应该就是十月之城的方向，我们快些动身吧。”

“嗯。”知秋随着指南针往西方走，来到一片没有尽头的海洋。海边的沙滩上有一棵枯树，枯树上绑着一条麻绳。

“这棵树比上面的还要大呢。”幽灵分身说。

知秋没有回答，掏出匕首割断麻绳。水面没有下降，天空被无边无际的乌云覆盖，四周陷入黑暗中，紫光闪烁。一艘哈奇船缓缓浮出水面，船舱内只有一支操纵杆，杆上有一个小洞。知秋拿出口袋里发光的黄色晶石，将它放进小洞里。

整艘哈奇船随即发出金色光芒，朝着黑暗航行。

“这黑暗真让人不安。”幽灵分身说。

“你也会感觉到不安？”知秋奇道。

“比幽灵更加神秘的黑暗。”幽灵分身顿了顿。“自然会让幽灵感到不安，这就叫相对论。”

“什么啊。”

“这个世界上的东西都是相对的，人们喜欢说的好坏美丑都是如此。”幽灵分身说。“比如现在的你说这里不可怕，是因为你曾经见过更可怕的东西，所以这里变得相对不可怕。”

“好像有道理。”知秋点头。“让我想想。”

“慢慢想吧。”幽灵分身双手叉腰。

这时哈奇船忽然震了一下，似乎撞到了什么，知秋赶紧抓住操纵杆。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一座大瀑布前，瀑布往左右两边延伸，没有尽头，海水不停地灌入黑暗中。

“啊，我明白了。这瀑布看起来很深，是因为我还没见过更深的地方，是不是这样？”知秋忽然说。

“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思想这个？”幽灵分身一起拉住操作杆。“瀑布下方就是世界的尽头，哈奇船掉下去，我们就会被撕成碎片——”

水流太急，哈奇船已经随之冲出瀑布，坠入黑暗的深渊之中。小船在黑暗中急速坠落，速度越来越快，身边闪过道道电光和火花，白的，红的，蓝的，紫的。船舱被强风扯破，船身木板霹雳吧啦作响。知秋趴在地上，紧紧抱住画册和操纵杆，冷风在他脸上划出血痕，他感觉到船身即将解体 —— 

嘶。十月听见纸张撕裂的声音。风和时间同时停了。

知秋觉得自己的身体轻轻地飘了起来。睁眼一看，黑暗像花瓣般被剥开，露出一个昏暗干净的小房间，一名年轻男子躺在床上，一名妇女坐在床旁看书。房间里安静得连呼吸声都听得见，缓慢而有节奏的嘀嘀声在空中回荡。

这时妇女似乎看到了知秋，愣了一愣，随后揉了揉眼睛。

她站起身来，跑出房门，叫声逐渐远去：“护士，手指、手指动了...”

接着大洞像花苞一样迅速合起，风和时间再次流动，哈奇船撞上一个坚硬的物体。知秋被抛了出去，顿时失去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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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告：

临时有事，将断更四天，在星期五(16/12/2022) 恢复日更，先此致歉。

守航 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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