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胜与嘘姐两人说着说着也就再次陷入了沉默，该说的都说完了、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但最终结果依旧由手术室里头的核心成员所决定。

站得酸了，常胜也就选择坐下在嘘姐的椅子旁，后脑部倚靠在墙上闭目养神着，而嘘姐也一样如此，只不过多了一张椅子。

距离手术开始的时间已过了将近四个小时，按照平常的患者与手术流程来说，还需要大约一个小时就可以完成手术，让患者正式进入修养歇息的环节。

可这套方案无法应用在小嘘这儿，不单止手术将会被延长，而且延长的时间还是个未知数呢。

手术室大门就在这时被打开，里头走出了之前给两人说明捐血的男医生，而这也立即惊醒了时刻关注着的常胜与嘘姐，纷纷站起身朝医生的方向走去。

嘘姐先行问道：“医生...手术还好吗？”

医生的双眼流露出疲惫的模样，而后淡淡地应道：“很抱歉，我们尽力了...此番过来也是希望家属们可以先做好心理准备吧。”

常胜的身子立即开始颤抖起来，就连嘴角都有些打颤，发出了牙齿互相碰撞的声响。稍微顿了顿，常胜勉强地吞了吞口水尝试问道。

“小嘘她撑不了吗？手术还需要很长时间？能不能分成两次进行？”

医生摇摇头答道：“患者的身体状况实在无法...还是先让我说说此前的情况吧。

手术的进度达百分之八十五，距离完成还有一段距离，但患者的身体每况愈下，逐步地衰弱，心电图与血压都开始浮现衰弱的现象。

里头还在尽力抢救着，但同样地，我们希望家属可以先处理好情绪，做好准备。”

嘘姐眼睛泛红地看着医生，双手紧握着并忍耐着不让情绪爆发，声音有些落寞地问道：“医生...就没有其他方法了吗？”

医生沉默了一阵，随后叹了口气缓缓应道：“抱歉...我们也希望患者都能好好的，那样我们心里也会好过一些，可现实如此，麻烦家属们先做好后续安排。”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如同晴天霹雳一样，原本还以为不会有任何后续突发状况的常胜，此时也显得有些萎靡。

感觉像是已把所有的事务都做好、准备好、全力以赴并百分百完成，可最终结果依旧让人感到失望。莫名的想法浮现，常胜也随之脱口而出。

“我能见见她吗？”

这话对医生与护士来说都很常听见，而所给予的答案也都是一样的。

医生随即应道：“抱歉，手术还在进行中...”

常胜再次重复道：“我能见她最后一面吗？”

嘘姐与医生都被这道题给吓得迟疑了一阵，随后医生再次坚持己见地解释道。

“少年，我能明白你的心情，但手术还在进行中，不能被打断也不能被骚扰，这是为了避免出现不必要的变动。”

男医生身后的手术门再次被推开，里头走出了另一位医生，而这一位就熟悉了，正是之前替小嘘安排好所有手术流程的主治医生。

或许是听见了常胜的疑问，触动了心弦，主治医生随即开口说道。

“唐医生，安排安排吧，让一位家属进去看看就好。”

唐医生立即转身应道：“黄医生，这不符合规矩，到时候出了什么事，责任我们都担不了，这手术可不小呢。”

主治医生继续应道：“算我的吧，有什么责任怪罪由我来承担...劳烦给他们做个安排了。”

唐医生呆呆地看着主治医生顿了顿，随后无奈地叹了口气点点头，再次看向常胜与嘘姐说道：

“如黄医生所说的，只能一位家属...随我换上手术服进行消毒，我们立即进入手术室里。”

这条件很犀利，家属是嘘姐，但提出要求的是常胜，如果按照条规来，那就嘘姐能进入，常胜只能留在外头守候。

嘘姐也想过自己进入里头见见小嘘，但总觉得这样的作法对常胜很不公平，甚至觉得这一次的机会如果自己夺走了，那常胜会抱着这个遗憾过一生。

思绪繁多，内心里挣扎了好几秒后，嘘姐随即下定决心应道。

“让他进吧！我留下！”

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知道常胜与小嘘并没有任何关系，唯独那位唐医生不知，但了解真相的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纷纷一致地把机会让给常胜。

不明真相的唐医生自然也认为常胜是患者的家属，不然怎么会大半夜的依旧待在这儿等候？

唐医生简单地点头示意之后便开始踏步走，领着常胜去换上适当的服装与消毒。

常胜没多说话，只是简单地向主治医生还有嘘姐鞠了个躬，而后便随着唐医生离去。

出乎意料地，常胜此时并没有任何害怕的情绪，更多的是可惜与愧疚，感觉这世间变化无常，有些话还没来得及说；

有些人还没来得及见；有些事还没来得及做，就都要没机会了。

常胜快速地按照指示换上了手术服、带上了头套与口罩，随后再次回到手术室前。

主治医生早已不在，常胜也只是向嘘姐简单地点点头，而后便随着唐医生也进入了手术室里。

里头有着不同的格间，常胜需要先到紫外线灯的那一间进行杀毒杀菌，而后才能进入正式进行执行手术的格间。

房门打开，映入眼中的场景让常胜有些呆滞，好几位医生护士正围着中间的病床，病床上头是负责照明的灯光，四周还有着许多精细的器材，时刻监督着病患的状态；

护士的身前有着许多铁盘与架子，摆着所有手术所需的器材，有些银光闪闪，有些只能看见鲜血的痕迹。

病床上的少女，此刻显得宁静、显得安详，看起来就像是等候着王子来拯救自己一样的睡美人。

唐医生随即也加入了整治的行列里，完全把常胜扔在了一旁，而有其他醒目的护士则接手了常胜的安置，让他站在距离病床稍微远一些的位置观看。

没人解释过常胜的来历，在场的护士与其他不明真相的医生也只认为这是新来的实习生，专门来实地考察，学习学习。

“患者血压下降，心跳频率逐步缓慢，是否需要强心针辅助？”

“剂量0.5毫克，皮下注射。”

护士随即按照着医生的指示为小嘘注入了指定剂量的强心针，而后经过了几分钟又可以看见心跳频率逐步恢复正常。

据常胜所知，这样的模式并不能持续太久，剂量过多会造成器官功能衰歇、血压上升或增加心脏负荷，而这些也都会是造成一些后遗症的要素。

强心针的效用可以维持多久常胜并不了解，但正常来说有一定的时间段，可常胜感觉没过多久又再次听见了护士的询问，同样的症状、同样的疑问、同样的语气。

差距在于这一次，主治医生并没有回答护士的疑问，只是让其他医生接手，而后朝着常胜的位置走去。

“跟患者说说话吗？”

常胜随即明白了医生字里行间的隐晦之意，沉默地点点头，而后随着医生走到了病床旁。

小嘘姣好的脸孔再次映入视线里，这一次因为灯光反而看得更仔细，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脸颊也看起来好瘦，如果是健康的姿态，那应该会更漂亮吧？

常胜默默地蹲在病床旁，安静地看着小嘘的脸孔，心似乎穿了个洞，双眼泪水止不住地流下，脑海里不断想着，小天使难道是这样出现的？

常胜一边想着一边对小嘘轻声细语道：“小嘘呀...我这算是第几次见你呢？”

“一次生二次熟，那我跟你算是很熟了吧？算是很好的朋友了吧？”

“噢，我还欠你一次呢，说好要带你去吃好吃的、喝好喝的、还有带你去走走看看世界对吧？”

“之后还要买糖给你吃、给你温暖的抱抱、摸摸你的头称赞你、陪你一起阅文写作、一起嫌弃着其他人的文笔和错别字...”

“吼，我还想说可以写一篇我们相遇的故事，然后让每个人看一看，也给他们知道这世上有着许多不可思议的人、多么地可爱、多么地有趣...”

“婷姐也还在等着你呢，我也想着我们三人可以一起去旅行，一起出国玩玩...你搭过飞机吗？看过雪吗？

我还没机会搭过飞机，而且也没看过雪呢，据说日本的雪很漂亮，我就想着过去那儿看看...”

“或者你不喜欢冷的，那我们就秋天过去也行，看看黄褐色的落叶，缓缓地随风飘下，落在地上形成金黄色的径道，到时候我再帮你拍张照，一定会很漂亮的...”

“说到这个我才想起，我们的合照也还没拍呢...”

常胜的一番话让在场的医护人员都明白了这并不是新来的实习生，而是病患的家属，看来又是主治医生给予了特别通行证，让家属进来见见患者的最后一面。

真诚的话语总是深入人心，尤其在这种时刻，所有伪装都不再需要，说的话都是最真实的心里话。

这情绪渲染了里头的医护人员，有些护士医生双眼也随之红了起来，角落处甚至还有一位正偷偷抹着眼泪。

主治医生安静地站在常胜身后，生老病死、聚散离别见得多，早已有些麻木了，但这一番话也让他有些感触，天意弄人呐。

“小嘘呀，月生也很幸运遇上了你呢...”

“施乐也遇上了常胜将军对吧？好歹也讨个胜利，别让我丢脸对吧？”

“再努力努力好不好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