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董，把镜头凑近死者的脸。”程向昀皱起双眉，心脏一直在怦怦直跳。尽管完美的妆容稍微改变了死者的模样，但她依旧觉得，她应该记得死者的脸，也知道她是谁，并且还在不久前，张牙舞抓朝她骂。

  “程姐你认识？”董沾的声音在镜头外响起，尽管疑惑，但还是按照她说的话，把镜头稍微凑近死者死不瞑目的的照片。“据警方的调查，死者名字是单文伊……怎么样？认识吗？”

  “她是……”清楚认出死者的模样后，她的声音就止不住的细微颤抖着。“她是李俊恺的妈妈。”是她曾经报道过的一篇校园暴力新闻里，施暴者的母亲，也是曾经费尽心思去搜集臭鸡蛋，用来砸她报复的妇女。

  “李俊恺……你是说那个参与校园暴力的孩子？”许是他的记性不错，所以他一下就记起来这个名字，毕竟这桩新闻也是他和程向昀一起完成的。

  “嗯。”她闷闷地应了一声，脑子里一片慌乱。

  怎么，又是一个她认识的人死去？

  厉沐尘从后把有些没站稳的她扶住，眼睛也同样紧盯着画面里的照片。

  “这是……出命案了？”叶树铃瞧着手机，手臂冒起数不尽的鸡皮疙瘩。这些个凶案现场也太……吓人了。

  “这一次是不是就和上个星期发现的尸体同一个死法？难道是连环杀人案？”尤乐偲在一旁举手表达自己的疑问，电视剧她可看过不少，这种诡异而有共同点的案子，必定都是一个变态杀手所犯的连环杀人案。

  “嗯，这个案子已经可以归类为成连环杀人案了。”厉沐尘点点头，顺着大嫂的话说。

  “这下我们之前猜测的杀人诱因都不成立了，凶手既不是因为钱财，仇恨的概率也不大，除非能查出他们同时或得罪过同一个人。剩下的，就是连环杀人。”

  “夏婉和李俊恺的妈妈身上一定有个共同点，才会成为凶手的目标。”

  “真是变态啊，杀了人还要给人化妆，还画背景图。”叶树铃搓搓持续不下的鸡皮疙瘩，还命令厉安也替她搓搓。

  “嗯，这个凶手基本已经心里变态了。”程向昀转头安慰安慰未来婆婆，再回头和董沾继续说：“独家还在吗？”

  “不在，报案的大叔在报案前就惊动了邻居，现场的情况都被前来八卦的邻居拍下，上载网上去了。”所以才有了死者的近景照，而他也只是去走个过场，拍摄现场的一些照片就回去。

  “好，你把资料发我，我把稿写一写，待会儿直接发给发行部。”收起波动的情绪，她很快重新投入工作状态，又嘱咐了几句才切断通讯。

  “昀昀，你工作的样子真帅！”一转头，叶树铃就满面崇拜的这么对她说。

  “……”现在她该回答些什么呢？过奖了？

  “好了好了，我们别老烦着向昀，没看见她忙着呢吗？看电视去吧你。”厉安极度嫌弃自家婆子，拉着不情不愿的她回去沙发坐下。

  “干什么——我还在和昀昀说话……昀昀你有事先忙啊，伯母不打扰你了。”说着，叶树铃就被拽走了。

  “好。”乖巧的应了一句，她目送未来婆婆被拽离后，看向厉沐尘，耸耸肩。

  ——

  程向昀和众人打过招呼以后，就在厉沐尘的带领下，去了据说是叶树铃特意给她准备的睡房。房间在二楼转角处的第一间，她缓缓推开房门，就被房里的景象惊愣了。

  她一开始猜想，叶树铃精心布置以后的睡房难免会很富丽华贵，毕竟厉家的家境不错，从家中的布置就能看得出来，每一处装潢都精心别致，家具和摆设虽看上去朴素简单一些，但物品的质感和细腻的手法就能看出来价格不菲，至少是她这种穷人没有见识过的。

  脑子里原来闪过无数个华丽睡房的画面，心里有些胆怯，要是真真整间房都亮晶晶的富丽堂皇，她实在不敢住下去，睡习惯了狗窝的她好像无法睡龙床。

  于是她忽然意识到，她和厉沐尘的家境悬殊这么大，大得她似乎怎么拼命努力都还是不会追上。

  只是，这种沉重的心情在推开房门以后便瞬间豁然开朗。

  鼻翼有些酸楚，她用力的眨一眨眼睛，才让涌出的眼泪收住。

  眼前的睡房很干净，但没有她心底害怕的东西，整体的布置简约而精致，灰蓝相间的搭配让人不由得升起一丝温暖，因为这样的布置，像极了她和厉沐尘在上海的家里，她房间的布置，不管是书桌的大小还是被褥的材质。

  厉沐尘和他的家人真的很用心，她知道。

  不管是吃的食物，睡房的布置，说话的方式都按照着她舒适的样子，总是能无形间给她带来安心。忧虑和胆怯，他们丝毫不会让她感受到。她害怕的，担忧的，窘迫的，他们都似乎在暗地里偷偷替她排除。

  这种被人用心照顾着的感觉，真的很好。

  她一生的运气啊，似乎全用在认识厉沐尘身上了。

  “进去吧。”厉沐尘从后把她拥入怀里，一起踏进这房间。“我妈听说你要来，就嚷嚷着要给你准备一间公主房……但我想你不会喜欢太过华丽的东西，所以就和他们商量了一下，没想到他们按着你在上海的房间布置，喜欢吗？”

  “喜欢。”她吸一吸鼻子，转头把自己埋进他的怀里。“厉沐尘，你们真好……真的太好了。”好得让她害怕，一旦这一切美好消失，她会舍不得回到那个什么都没有的以前。

  “傻瓜，因为我爱你，我们都爱你。”所以才会用尽一切办法，把安全感给她，幸福和美好都给她。

  “呜呜……”她泪流满面。

  “……好了，别哭了，你不是要工作了吗？”厉沐尘没想到会把人搞哭了，把她的脸捧在手里，擦干净她的眼泪，才让她坐到书桌前的椅子上。“想喝什么？我给你拿？”

  哽咽以后，程向昀冷静下来，直视蹲下来迁就她身高的厉沐尘，沉思了几秒：“我想喝奶茶。”

  “……”哭着还挺有想法。“好，我去给你买。”有什么办法呢，他只能宠着。

  看着厉沐尘离开房间，顺道带上门的背影，她只觉得自己浑身积满了能量，掏出背包里的手提电脑，开机，工作。

  ——

  “因为有了夏婉案的借鉴，法医那边很快就给出了报告，证实了单文伊的死因。同样没有被性侵过的痕迹，同样无其他致命的伤痕，同样是胃部和嘴上的口红残留的氰化钾导致的死亡。加上案发现场的布置和绘画痕迹，鉴定组已经证实是出自同一个人的手笔，所以这两起案子已经被并案调查。”壮牛的声音从电脑的音响传出，他的脸出现在屏幕的小框框里，手中翻阅着警方提供的文件，把内容都大致念给所有人听。

  “原以为是凌柏琳的粉丝报复，结果来了这么一出，之前的推论就又得推翻，重新捋了。”董沾拉过椅子坐到董沾身旁，抢过壮牛手上的文件去看。

  “我们今早刚抓着恐吓夏婉的犯人，刚套了没几句话，就出事儿了，口供室的椅子都还没捂热呢。”壮牛托着腮凑近镜头，程向昀这头的屏幕就布满了他的一张大脸。

  程向昀被迫近距离看壮牛的脸，发现他还挺憔悴，眼眶底下一片乌黑，看来是为夏婉的案子熬了好几天的夜。

  “犯人抓着了？是谁？”董沾把人脸揪开，她的屏幕才不至于一直被一张大脸占据。

  “就一小女孩，和你们猜想的差不多，是凌伯琳其中一个大粉，喜欢凌柏琳好些年了。那女孩啊，今年也就十五岁，想法偏激一些，认为夏婉这些记者的报道就是害死凌伯琳的诱因，所以一直想方设法报仇，除了夏婉，还恐吓了其他报社的好几个主编。也就你们日月刊因为没掺和进这事儿，才没收着恐吓信。”壮牛揉揉发疼的言教，继续说：“原本以为案子就快结了，没想到又死了一个人，死的这个人还和报社报刊没有任何关系，甚至可能都不认识凌伯琳是谁。”

  “也就是说，促使她们被杀害的原因，不会是凌伯琳。”厉沐尘也坐在她的身边，听他们讨论听了好一会儿。

  “至少目前找不到任何线索，指向单文伊和凌伯琳有任何关系。”壮牛说。

  “案发现场附近的监控呢？警方看过了吗？”程向昀也有些沮丧，一想到夏婉和单文伊死的场景，就不免感到难过。

  “那种小地方，附近的监控都成摆设了，也没人愿意花钱给他们修，所以哪有什么监控……”这也是警方最头疼的地方，想从蛛丝马迹下手，顺藤摸瓜的揪出凶手都无法，他们现在连个线索都没有，更别说有藤了。

  “唉……”董沾发出一声长叹。

  “单强……现在怎么样了？”程向昀猛然想起那天跟在女名妇女旁边，满头白发的老人，也就是单文伊的父亲。

  “哭晕过去了好几回……但除了在医院哭晕又醒，醒了又晕……还能怎么样呢？那女儿是真的死了，救不回来。”董沾缓缓的说。

  她的心底猛然一揪，竟有些泛疼。

  所有人都静默下来，谁也无法说什么。

  找不出真相的他们，除了保持安静，什么都做不了。

  就是这么的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