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的林木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差不多九点的时间。

  眼前是一座残旧的高楼，外观全是斑白的墙壁，还有些许脱落的漆，露出了底层原有的灰色。楼里的在走道很阴暗，应该是电灯年久失修的关系，还有几盏勉强存活的灯泡，悬挂在空中一闪一闪的。虽说陈旧了些，但住在这里的人不少，街上来来往往的有许多人，还一群人聚众在一个地方，不知在吵些什么。

  资料显示林木居住的地方在七楼，因为电梯是坏的，他们只好爬楼梯上楼。

  “请问……”好不容易爬上七楼，程向昀随手抓了一个走得有些焦急的大婶问：“您知道林木的家是哪一间吗？”资料只显示她家在七楼，但并没有说家的门牌号是多少。

  “林木！林木现在在天台，她要自杀啦！”大婶说完就甩开她的手，急急忙忙跑下楼去。

  “小董，去下面看着，还没报警的话赶紧报警！”程向昀很快反应过来，朝董沾吩咐到。之所以这样分配的原因，一是让董沾能在楼下协助警察了解情况，继而尽快救出林木；二是，如果林木真的不幸等不来警察的协调，一跃而下，他们可以最快取得第一手资料。

  看吧，他们就是记者。

  董沾应下后就往下楼的方向跑，程向昀和厉沐尘则往天台冲去。“上去拖延时间，拖得了一时就是一时，最好能拖到警察来为止。”她说。

  俩人很快跑上了天台，上面已经有好几个大叔大婶在劝解林木，林木就直挺挺的立在天台边缘，只要再跨一步就能够坠下，结束自己的生命。

  上来以后他们才发现，下雨了，渐渐变大的风把林木的头发吹开，散布在空中，像是乌黑色的阴影。

  她的身影很单薄，比他们在受害现场时拍摄的她更加瘦小，仿佛只要风再强烈一点，就能把她吹动。

  “木木！你快下来，不要做傻事，妈妈只有你一个女儿啊！”一个妇女跪在撕心裂肺的哭着，伸手想把女儿拉回来，又害怕刺激她就这么跳下去。

  厉沐尘向前把妇女慢慢搀扶起来，妇女的身子都在颤抖，无力的整个人的重量压在他的身上。

  “林木！你想就这么死去吗？”程向昀一步一步缓慢的走向林木，只见她一直在哭，泪痕布满她整副面孔。“你不想看犯人被抓住时的样子吗？不想用臭鸡蛋，用烂菜丢他，再用粪水泼他吗？”虽然知道她说的这些行为都不合法，但她实在想不出其他法子来缓和气氛。

  站在风中的林木这下有了反应，直勾勾的看着她，哭得更加声嘶力竭。

  “你想想，你可以亲手报仇，打他骂他，看着他进监牢的落魄样子，不好吗？”程向昀再接再厉，同时胆颤心惊，很怕她一个冲动就跳下去。

  “好，这样很好！我也很想亲手报仇！可是又能怎么样呢？那么多年来，他强奸了那么多人，警察都抓不到他！抓不到他！我还报什么仇！”林木朝她吼，双腿因为冷而微微颤抖，一直勉强站立着。

  “快了，我们找到线索了！很快就能抓到犯人了！到时候你就可以打他骂他，诅咒他祖宗十八代，诅咒他下地狱，那么多罪行加起来，他都得坐一辈子的牢了！”天知道她根本没有查到半点线索，只能先哄着她。“你死了不就看不到他落魄的样子了？不要被小说和电视剧骗了，在天上压根儿看不到地下的事，一点也不大快人心。但在这里就不一样了，你还活着，你打他的时候，他一定会疼。”

  林木吸吸鼻涕，眼眶一直落出眼泪。

  “乖，下来吧，上面风大，很冷的。”程向昀缓缓地向她伸出手。“来吧，好吗？”

  “你不会骗我吗……”

  程向昀的手机早这时候响起，她很快按下接听，那头就传来焦急的声音。

  “有人很早之前就已经报警了，但是听说附近有一群黑社会在打架，死伤不少，正在处理中，所以来的警车被堵住了！但是警察跑着过来了，还有一会儿才到，你们那儿先撑着！”

  “……”程向昀在心底骂了一句脏话，面色不改的挂掉电话。“你下来，你下来我就告诉你，我们查到的线索，互相交换情报，这样就能更快抓住犯人了，对吧？”

  “真的吗……”就在林木还在犹疑的时候，一个身影飞扑出来，把她一把抱住滚落在地上。

  程向昀马上上前把她抱住。“别怕，一切都会真相大白的，所以不要再做傻事了，好吗？”一边安抚她的脑袋，程向昀朝厉沐尘递去一个赞赏的眼神。

  厉沐尘就笑了，摁住林木的腿，不让她再爬上去。

  “呜呜呜……”林木还在挣扎，一直埋着脸在哭泣。

  “木木……”林木的母亲冲上来把林木紧紧抱在怀里，抬起她低垂的脸，替她拭去泪痕。“不要离开妈妈啊……木木……”

  ——

  警察在他们还呆在原地安慰林木时来的，同时董沾也上来了，陪在程向昀身边做笔录。

  等一切手续都办妥以后，他们一行人被林木母亲请到家里做客。

  “请坐请坐，我们家里有些简陋，你们不要介意。”林母忙着把桌上的垃圾都收走，让他们坐到沙发上。“这一次多亏了你们，谢谢，真的谢谢。”

  “不用客气。”程向昀拍了拍身旁林木的手，自从从天台下来以后，林木就一直跟着她，生怕她说话不算话。

  厉沐尘坐在程向昀另一边，很不满本该被他牵着的手，此时此刻都被另一个人占据着。

  “其实我们是记者，这一次来是想采访林木和您的，没想到碰巧出了这些事。”程向昀狠下心说出随时会被赶出门的话，说完以后闭上眼等待打骂降临。

  林母果然露出了不妙的表情，过了好一会儿才叹一口气。“你们想问什么就问吧，如果木木肯回答的话。”出了这种事儿之后，林木精神一直恍恍惚惚的，警察来问了好几次，她都不肯多说几句话，她也实在拿女儿没办法。“别刺激到她就行了。”对她来说，这一次是一场悲剧，她不会理会其他人说笑他们时的眼光，她只想女儿能走出阴影，重新开朗起来，好好的活着。

  没想到林母这么好说话，程向昀重新睁开眼睛。

  “你问什么我都说，只要你答应我，你一定会找出那个禽兽。”林木直视她的眼睛，抓着她的手逐渐用力，直到她疼得表情狰狞才放手。

  “我答应你，我会努力查出真相，把那个禽兽都不如的东西抓出来。”她说。“相信我吗？”其实她还是有些心虚的，或许连她都无法相信自己能真的抓到。

  “我也只能相信你了。”林木叹了一口气，在沙发上坐好。“你们想问什么？”

  程向昀向董沾使了眼色，董沾很快架起摄影机，对准林木和林母的方向。“放心，我们后期把采访公布出来时，会把你们的脸马赛克掉，避免犯人来找你们麻烦。”董沾说。

  林木点了点头。

  采访开始了。

  “我们知道您在侵犯时，是被蒙上眼睛的，但耳朵、鼻子和手脚并没有被束缚着，请问您有发现什么特别有印象的事情吗？例如摸到什么东西，或者听到什么？”程向昀问。

  “我不知道……”林木仿佛陷入很痛苦的记忆，抓着头发，把自己的身体曲起来。“我不知道！”

  “好，你别紧张，别害怕，如果你真的无法回想，我们就中断采访。”程向昀实在不忍心继续问下去，打算放弃采访回去挨骂。“你别怕，我们不逼你。”

  “我……醒来的时候，只知道我是躺在床上的，床的感觉和家里的床不一样，很大很软……好像跟高级的样子……”林木忽然开口：“远处有很细微的说话声……”

  “说话声？”厉沐尘下意识接话，想起这是在采访时就闭上了嘴。

  “对，说话声，两个男人的声音，其中一个、其中一个就是那个禽兽！”林木又变得激动起来，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被侵犯的时候，您一直都是清醒的吗？”

  “嗯，清醒的，直到那个禽兽把我洗干净，换上衣服的时候都是清醒的。”林木回答，复又想起了什么：“还有！我还听见那个禽兽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他好像在说，‘画吧，记得画得美一点’。”说着，林木哭了起来，手足无措的擦着眼泪。

  “变态。”董沾怒了，在摄像机后面低骂了一句。

  听到这里，程向昀不住皱起眉。

  “然后，我清醒了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没有动作，我一直哭一直哭，他们都没有反应，一直在说说笑笑，但我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程向昀和厉沐尘对视了一眼。

  “直到我被扎了一针，就又晕过去了。”林木接着说：“醒来的时候，就在巷子里，哭了很久才被人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