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宜兰斋回到黛雅轩，早早有人在外面候着了，墨沉舟一望过去便看见那道倩影，薄弱得仿佛能临风而起似的。

“妾身请夫人安。”

她低下头来，恭顺柔和。

“冷姐姐起来吧。”墨沉舟先来装个可爱博取冷衾的好感。

听说楚府上有两位姨娘，一位妖娆妩媚，一位性情温和，想来她便是后者，大姨娘冷衾。

冷衾一身素色衣裳，像是一块洁白无瑕的美玉，白皙的面庞没有一丝瑕疵，眼若盈盈秋水，举手投足之间有几分大家闺秀的风范，就算是远观也宁静而美好。

“多謝夫人。”冷衾起身来。

“外面风大，冷姐姐不如先随着妹妹入内室，喝杯热茶驱寒？”墨沉舟也不知道另外一位什么时候才过来了，还不如先专注一个女人身上。

“今日妾身本就是来給夫人请安的，若是喝了夫人的茶，怕是于理不合。”冷衾总觉得这称呼到底还是逾越了，一口一个姐姐妹妹的，乱了辈份。

“你我都是一同待奉夫君的，客气什么？”墨沉舟开始试探她的态度。

“……妾身见着夫人是个好相与的，心中不胜欢喜。”冷衾微微一笑，像是二月春风一般沁人心脾。

见她松了口，墨沉舟赶紧让雯燕去沏茶来，好好招待这座大神。

毕竟冷衾是楚留池的大姨娘，在墨沉舟看来便是楚留池的第一个女人，能套出的话绝对不少。

“这是用我们怀甸泉水泡的梅花茶，姐姐浅尝一二吧。”墨沉舟让雯燕把早早备好的茶端上来，让冷衾品茗。

“此茶味道略是酸涩，又帶了泉水的甜味。”冷衾想了想：“夫人，此茶可是用绿梅所烹？”

确认过眼神，是个闽州人。

闽州的姑娘家都是习过茶道的，手法娴熟，尽管在冷衾的档案上资料并不齐全，但这一点墨沉舟不会弄错。

“正是如此，姐姐聪慧。”墨沉舟微微颔首。

“夫人果真是别具匠心，妾身自叹弗如。”冷衾笑笑，把茶杯放下。

“姐姐见过绿梅吗？绿梅罕见，别说品出来了，说不定有人一生也没见过绿梅。”墨沉舟幽幽地道。

“正是因为罕见，才难得可贵。”冷衾似乎有些伤怀。

“是啊，怀甸也难得有这么一株。”墨沉舟可是千辛万苦种出来的，哦不，其实是墨沉渝。

“尽管绿梅不比红梅娇艳，亦比不上白梅素雅高洁，可在这冬天盛开，不也有绿意盎然之美吗？”冷衾看向窗外的雪。

雪花仿佛要透过窗飞进来似的，那呼啸而过的冷风几乎要掩盖她的声音。

“姐姐所言不虚，只能说各花入各眼吧，妹妹倒是比较喜欢莲花。”墨沉舟可惜没能帶过来。

冷衾没再接话，只是静静的端坐着，怡静而淡雅。

“对了，余姐姐怎么还没来？似乎都快中午了吧？”墨沉舟等了良久都不见人影，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许是路上出了什么事，耽搁了吧。”冷衾已然习以为常，只是莞尔一笑。

“哦，原来如此。”墨沉舟心中无奈，出什么事能耽搁到中午去？

“妾身余氏给夫人请安。”

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了一道女声，听着还有几分宁嫣的精髓，那身花枝招展的行头，看了还让她误以为是宫里的哪位娘娘偷跑出来了。

既然眼前坐着的是大姨娘冷衾，那么眼前的这个伪宁嫣便是二姨娘，余瞳乔。

余瞳乔是婢女上位，在这种大户人家也没有什么好意外的，就是丢人现眼了些，毕竟这婢女还是在楚留池的嫡母那里出来的，也是看在尚婉婷的份上抬了个待妾之位。

“抱歉，冬日里妾身素来贪睡，有赖床之陋习，让夫人见笑了。”余瞳乔娇笑着扶了扶发髻的步遥。

“无妨，先坐下来喝茶暖暖身子吧。”墨沉舟倒是不介意，目的就是要搞好关系，仅此而已。

余瞳乔举起茶杯来，一饮而尽，夸道：“嗯，真解渴，就是烫了点，酸了些。”

冷衾挑了挑眉，并未有半分言语。

“自是解渴的，待会儿给两位姐姐送过去吧。”墨沉舟觉得这回答不出意外，却也没给她难堪。

“这等好东西，妾身一介粗鄙之人可品不过来，这茶可别是放在角落里生霉了才送給咱们姐妹二人的。”余瞳乔蹙了蹙眉，浑身上下都在拒绝。

啊这……

墨沉舟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了笑：“怎么会呢？这茶说不上上佳，却也别有风味，望姐姐不要嫌弃才好。”

“……茱莉，收下吧。”余瞳乔到底还是没有驳了墨沉舟的面子，让婢女收下了。

“人都到齐了，可以开始了吧？”冷衾率先垂范。

墨沉舟心里不安，但碍于规矩，她也不能说什么。

“妾身冷氏，给夫人敬茶。”

“……妾身余氏，给夫人敬茶。”

余瞳乔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冷衾倒是平平淡淡。

敬茶磕头行礼，一系列的仪式行云流水，墨沉舟照着尚婉婷的做法打赏了红包，便让她们退了下去。

冷衾临走前，回眸看了一眼墨沉舟。

曾经几何时，她也这么天真烂漫过。

……

“哟，这就勾搭上了啊？也不瞧着是什么货色，人家未必看得起你。”余瞳乔轻佻地摘了她头上的珠花，有些讽刺。

“今日请安，为何迟来？”冷衾有些不满。

“不过是一个没及笄的小丫头片子，自然是没什么好怕的。我资历比她深，还有一口姐姐妹妹的称呼着，怕不是虚伪。”余瞳乔不屑一顾地道。

“大家出来的孩子，怎么说也不缺手段。”冷衾还是想提醒一下她。

“没爹没娘的，家里就一堆男人，还有谁来教她啊？”余瞳乔不以为然。

冷衾听到这句话心里隐约有些刺痛：“老爷最重嫡庶尊卑，这种话万不可再说。”

“她真敢和我来硬的，我就请大夫人为我做主，看她怎么吃瘪。”余瞳乔洋洋得意的，“茱莉，那茶都送到洛姨娘那里去吧，让她喜欢便喝个够。”

冷衾瞧着劝诫无果，便索性不开口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