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篇  重逢 | 第十六章  千里之虫

厅中，忘尘望着眼前正在吃面的练星和，思绪万千。

今日他刻意起了大早，揉粉和面为练星和做了一道热乎乎的素面。虽仅是清汤寡水，啃了数日馒头的练星和倒也吃得津津有味，一口面一口汤，有条不紊。

在忘尘的记忆中，练星和是个无肉不欢的主，如今吃个素面也看来有滋有味，让他不禁又猜测起对方这些年来到底如何艰难，再加上昨夜他知道了此前练星和从未告诉自己的惊人秘密⋯⋯

本一心吃面的练星和，察觉到对面投向自己的目光，一抬眼便对上了忘尘的视线。忘尘顿时有些尴尬，佯装无事埋头吃起面来，却没吃两口便被面汤给呛着，好不狼狈。

见忘尘这副模样，练星和霎时胃口全无。

昨夜话才出口，他便意识到自己错了。纵然这名道人口口声声自称其旧识，他也不该仅凭只字片语，就以为对方对自己的身世有所了解。从对方当时的神情看来，是自己掉以轻心，反把秘密告知。

更甚的是，本该仔细盘算如何补救的他，一见热食竟把此事抛诸脑后⋯⋯念及至此，练星和再难掩对自己的气恼，脸色愈加难看起来。

练星和胸口仿似堵了一层厚厚的棉花，放下了手中双筷，再食不下咽。

忘尘咳了好一阵，满脸通红，见练星和停筷，一愣：“你怎么不吃了？”

练星和正在气头，起身就走：“你自己慢慢吃吧。”

“！！”忘尘眼明手快，一把拉住练星和，开口解释：“家里头就只有这些东西了，我知道你想吃肉，但我是道士，不宜杀生⋯⋯”忘尘迟疑，又道：“你若当真想开荤，那我⋯⋯”

练星和未料忘尘会突然拉住自己，心中突兀，看一眼忘尘抓着自己的手后，神色古怪地望向对方：“道长，吃不吃是我自己的事，不劳你费心。”

忘尘被练星和一阵抢白，尴尬地松了手，“是我失礼了。”见练星和提步要走，却忍不住又出声叫住他，嚅嚅道：“你⋯⋯真的不多吃点吗？”

练星和见忘尘这副模样，诧异之余，心头一阵暖意流过，方才的气恼之情顿时消散许多。他略一思索，竟坐了回去。

忘尘见练星和动筷，不再多说什么，脸上喜色却掩盖不住，也埋头吃起面来。

⋯⋯

两人未及吃上几口，门外便传来女子之声：“好香呀～公子，你们在吃什么呀？”

话音未落，花衣少女飞飞已飄然来到练星和身边，朝练星和腿上便坐。练星和似乎对飞飞此举早习以为常，身子往内一移，让飞飞坐在身侧。

飞飞也不客气，从练星和手中抢过筷子吃了一口素面，眉头一皱，“公子，这东西你也吃得下？根本就没味呢！”

忘尘刚才因呛到的红晕，一下子又“唰”地回到脸上，却听练星和语气平淡道： “我觉得挺好。”

飞飞丝毫不察忘尘的尴尬与练星和话中之意，朝尾随而来的小蜜伸手。

小蜜默契十足地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瓶递给飞飞，飞飞掀开瓶盖，顿时满室香甜。

就在忘尘觉得这气味闻着有些熟悉的当儿，飞飞已尽数将其倒入碗中，并以筷子搅拌起来。

练星和显然想阻止飞飞，却未能成功，看着面汤在倒入那液体搅拌后，逐渐呈现出淡淡乳白色，眉头皱成了一团。

飞飞见汤色变浓，提碗喝了一口，露出满意的神情：“这样才有味道嘛！”说罢将碗推至练星和面前：“公子，吃吧！”

练星和丝毫不给飞飞面子，一手将碗推开：“我吃饱了。”

飞飞见状，拉着练星和的袖子撒起娇来：“公子，这是人家的一番心意，你怎么一口都不吃？”

“你自己吃吧。”练星和脸上写着无奈。

“我？我又不喜欢吃面。”飞飞把碗拉回练星和面前，夹起一根面条，递到其嘴边：“你尝尝嘛，真的变好吃了。”

练星和往后一挪，避开飞飞的筷子；飞飞挽住练星和的手，又将筷子凑向练星和嘴边，不忘撒娇道：“就一口，尝尝人家的心意嘛。”

练星和避无可避，唯有别过脸，紧闭双唇，同时尝试摆脱飞飞挽住自己的手，却不见动怒。

一旁，小蜜看着练星和与飞飞的一场闹剧，丝毫没有要上前协助任何一方的意思，颇有些局外人看戏的心态。

反观忘尘，就没那么淡定了。在纳闷练星和脾气何时变这么好之余，他也见不得这种拉拉扯扯的场面，何况二者还男女有别。他唯有开口制止道：“你们都别吃了，我吃。”

不等其余人、妖有所反应，忘尘便将练星和面前的碗与自己交换，埋头大声嗦起面条来。

练星和、飞飞与小蜜不虞忘尘有此一招，表情各异地看着忘尘。见忘尘吃了片刻，脸色越来越难看，练星和忍不住阻止：“吃不下就别吃了。”

飞飞则一脸遇到知音的模样，转坐到忘尘身旁：“是不是很好吃呀，道长？”

忘尘吞下口中的面条，缓过一口气，对飞飞问道：“你加了什么？”

飞飞挽住忘尘的手，对其眨了眨明眸：“花蜜。”

“⋯⋯”

忘尘摆脱飞飞的手，与其拉开距离；飞飞却又很快紧贴了上来。

“道长，你真是我的知音！够不够甜？不够的话这里还有。”飞飞说着，又朝小蜜伸手。

忘尘眼见飞飞手中又多了一个小瓶，脸色一变，急忙阻止：“够了、够了，这样就很好了。”

飞飞闻言，将主意又打到练星和身上，掀开瓶盖就欲把花蜜倒入另一碗中：“既然道长也说好吃，公子你就尝尝嘛！”

忘尘见状，情急之下夺过小瓶便朝自己碗里倒。飞飞一愣：“道长，你不是说味道刚好吗？怎么现在又嫌淡了？”

忘尘脸上带着有苦难言的表情，“呵呵”地笑了两声，转头示意练星和：“快吃吧。”

练星和欲言又止地看了忘尘一眼，也动筷吃起面来。

“等等！”飞飞心有不甘，又朝小蜜伸手，“再给我一瓶。”

小蜜看一眼忘尘和练星和，嘴角轻牵，朝袖口掏了两下，这才面带歉意地对飞飞道：“没了。”

飞飞大感可惜，口中嚷嚷着那些花蜜本是自己留着路上解馋的零嘴，这下全都给了忘尘云云。

忘尘心下松了口气，转头看小蜜一眼，见对方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忙低头继续解决面前那碗难题。

***

饭后，外出采药的小曼恰好归来，飞飞与小蜜便开始道出这几天查探虫尸碎片的成果。

据二妖推断，此虫八成为来自南疆的千里虫。这种虫类在成年后大多成双成对，且终生不换配偶。雌虫与雄虫在交配后会产生感应，只要一方在千里之内，另一方就能循着感应寻到配偶。忘缘出事之前，练星和所居山中曾出现千里虫雌虫的踪影，恐怕是寻找配偶而来。

此外，千里虫身带毒性，雌虫毒性较猛，且是会殉情的虫类。只要雄虫被杀，雌虫会不惜千里找到杀害配偶的凶手，咬破对方皮肉钻入体内，并爆体而亡，让毒素渗入对方全身，以达到毒杀的目的。因此特性，千里虫经常被一些熟悉南疆的术士所用，将雄虫体液制成诱发雌虫攻击的喷剂，洒在敌手身上。

忘尘听着小蜜的解说，眉头紧蹙，“你的意思是说，我师弟可能沾染了千里虫雄虫的气味，而遭雌虫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