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沒來嗎？」玉夢見店裡最後一個顧客離開後，轉身就詢問起Lisa她最關心的事。

Lisa搖搖頭，雙手叉腰，眼神下移思考了一下，「他也太賊了，是不是覺得我們會打小報告，所以都不來了？」

玉夢無精打采地垂下頭，「我和欣曼姐昨晚差點吵起來了。」她光是想到昨晚的情景就一陣難過。

「你和她說了？」

「嗯。可是她不信。」

「她怎麼不信你啊？」Lisa有些打抱不平，憑什麼就相信只認識幾個月的狗男人，不信身邊的好姐妹。

玉夢半闔著眼，右手緊抓左手拇指，「她說我無憑無據的要怎麼讓她相信，還和我說那男人答應了她，今年一畢業就把她接回家一起住。她就問我如果他真的在外面亂搞的話，怎麼會答應接她回家住？」

「她是不是傻？你姐畢業還要多久？半年？呵，我看那男的多玩她兩個月，厭了就會把她拋棄了。到時候看她往哪哭去！」Lisa簡直氣到不行，那種遇到壞男人的感同身受，每每都讓她無奈到生氣。

玉夢在旁看著為了別人的事而氣呼呼的Lisa，心中很是觸動，但當她看到Lisa的手臂，不禁讓她心裡又是一緊，「Lisa姐，你這瘀傷……」她輕撫著本來被Lisa隱藏在短袖下的瘀傷。

Lisa反應也極快，伸手就將反折上去的衣袖拉了下去，「這是，這是我昨天半夜起來喝水，沒開燈看路，不小心摔倒才會這樣的啦。」

「可是，這瘀傷看起來不像跌的。」

「不是跌的，難道是被鬼捏的嗎？」Lisa故意板著臉反問，她不想因為自己的事讓他人擔心。

剛巧這時有客人進店，終止了二人間的對話，她們又開始忙碌起來。

當太陽悄悄落至西邊，只剩溫柔的餘暉照亮天空，玉夢也終於在最後一縷陽光消失前，回到福利院。

她在飯廳解決完晚餐，回到房間打開燈就看見本該還在打工的沈欣曼坐在椅子上，整個人神情緊繃，軀體還隱隱顫抖。

「欣曼姐……」玉夢見沈欣曼的狀況不對，反手就把門鎖上，接著像是怕嚇著沈欣曼般，緩步走到沈欣曼身旁。

她蹲到沈欣曼身前，伸出手輕觸對方手臂，「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回答玉夢的卻是沉寂和無限的壓抑。

沈欣曼臉上的表情像是害怕又像恐懼，她低著頭緊咬牙關，眼睛不斷盯著一處，外界的聲音彷彿都無法傳入她的耳中。

玉夢擔心地直盯著沈欣曼，她將右手抬放到對方的背部，不斷上下來回輕撫。

時間不知又過去了多久，沈欣曼才慢慢回過神，神情壓抑地說了句：「他不要『我們』了。」她既傷心又迷茫，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麼，為什麼就這樣被拋棄了。

「我也不想這樣的，我只是渴望有一個家。」沈欣曼幽幽說著，右手下意識地撫著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

玉夢的眼神沒有離開過沈欣曼，沈欣曼的一舉一動她都看在眼裡，此時她的心裡隱隱有了不好的猜測。

「欣曼姐，你，你……」玉夢望著沈欣曼一陣躊躇，最後還是艱難地開口問道：「你懷孕了嗎？」

這疑問就像在雪山上投下一枚炸彈，爆炸聲響起的同時，雪堆頃刻間從高處滑落，露出山脊本來的面貌，無處躲臟。

「夢夢，我該……怎麼、辦？」淚珠隨著情緒的崩潰傾瀉而下，沈欣曼哭得顫抖不已，她曾一度以為自己不會再為任何事哭泣。

她自從在父母的葬禮上，大哭一場之後，就甚少用哭來宣洩情緒。因為現實教會了她，沒有父母的孩子，即使哭得再大聲也不會有人來疼了。

可笑的是，幾個月前，她一度以為自己再次找到了依靠，她能再做回某個人的寶貝。

但現實卻又給了她狠狠一擊，跟她說，她依舊只能依靠自己，所以為了自己她必須堅強。

可這一刻，她只想放下偽裝的堅強，在這可能是唯一還會心疼自己的人的懷中大哭一場。

「夢夢……」沈欣曼緊抱著玉夢，力度緊得差點讓玉夢喘不過氣，但玉夢並不掙扎，只是伸出手緊緊回抱住沈欣曼。

在這茫茫人海中，她們所能依靠或許就只有彼此。

肩上隱隱感到濕意，玉夢知道那是沈欣曼落下的淚滴沾濕了她的衣服，她不動聲色地改蹲為跪，挺直了腰身將沈欣曼更好地攬進懷間。

她們就這樣維持同樣的姿勢，直到沈欣曼平復好心情，吸著鼻子不好意思地離開玉夢的肩膀，「好丟臉啊，怎麼就給你看到我這樣子了。」

「我不覺得這有什麼好丟臉的。」玉夢拍了拍有些酸痛的膝蓋，慢慢站直，「欣曼姐，那男的是不是和你分手了？」

沈欣曼頓了一下，眼眶一酸，差點又落下淚來，「嗯，阿奇說他還不想結婚，要我離他遠點。」她哽咽著說完，一閉眼，又是一顆淚珠落下。

玉夢此時氣得衝去揍人的心都有了，但此刻欣曼姐需要她，她只能咬緊牙關緊握雙拳，暫且壓下心底的憤怒。

「小夢，對不起。」

「怎麼了？」

「對不起，我，我應該相信你的。」沈欣曼邊說邊慌亂地擦去再度湧出的淚水。

玉夢垂著頭看著沈欣曼，她一點也不怪欣曼姐沒信自己。因為她一直都知道外表堅強的欣曼姐，心底其實一直很渴望擁有一個家，一個能遮風避雨，保護她的家。

所以當她遇到一個願意疼她愛她的人，會忍不住淪陷也是必然的。更別說，那人還曾對她許下過會帶她回家的承諾。

「姐，你不用和我說對不起。」

玉夢對沈欣曼越包容，沈欣曼就越覺得自己當初錯得離譜，為什麼不相信身邊的人，反而信了楊奇的甜言蜜語。

玉夢見沈欣曼的情緒似要再度崩潰，慌亂之下，只能試著轉移話題，「姐，你懷孕的事要讓曾姨知道嗎？或是，你有打算怎麼處理嗎？」她想與其讓欣曼姐沉浸在悲傷之中，不如一起想想怎麼解決眼前的問題。

果不其然，沈欣曼被轉移了注意力，情緒慢慢和緩了不少，她沉吟一陣後開口道：「別讓曾姨知道，我不想讓除了你之外的人知道。」這不是多麼光榮的事，即使是負責照顧他們的阿姨，她也不想讓她知道。

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夢夢，我想把孩子打了。如果把孩子生下來，也不過是讓我和他一起受罪。」先不說沒有完整的家庭，現在的她就連自己都照顧不好，有什麼資格去養育下一代。

玉夢觀察著沈欣曼的表情，後者神情認真中帶著點悲傷，她嘆了口氣，轉身拉過張椅子，坐到沈欣曼面前，「好，我會陪著你的，欣曼姐。」她拉過沈欣曼的雙手，想通過觸碰給予沈欣曼一些力量。

沈欣曼抬眼對玉夢釋出一絲微笑，像是告訴對方自己會好起來的，沒什麼能打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