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鳞乖巧的坐到婆婆身边“婆婆想和何晓说什么呢？”婆婆一言不发，好似有些难以开口。

最后还是赤鳞打破了僵局“婆婆，你说吧。”

 

婆婆这才说到“你，知道了吧？关于我此时的事。”赤鳞垂下双眼微微点头。

 

婆婆“我希望你不要和小灰说起此事。而且，时辰也要到了，我这个老太婆哦，也快要撑不住了。”

 

赤鳞“…婆婆。”

婆婆“嗯？”

 

“我尊重你的选择，但你要明白，梦，还是会清醒的。”赤鳞轻轻握住婆婆的手。

 

她的手一点温度都没有，就如同梦，再美再坏，醒来的时候只能被现实泼一盆冷水。赤鳞心中感叹。

 

婆婆用另一只手按在赤鳞的手上。

 

“如果可以，老太婆我也希望一切只是一场梦啊。但我没有这一项的选择，我更害怕的是…”婆婆越说越神情不安。

 

赤鳞“我知道，那婆婆你打算怎么安置好小灰？”

 

婆婆不语。他也不知道以后的小灰该何去何从。

 

赤鳞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小灰知道后会不会也去寻一死，还是行尸走肉般活着。苦想的当儿，“在北凩，那个女孩并没有连同她家人死去。而是被北延王救起来了。”婆婆说道。

 

赤鳞不解，这可是对小灰来说天大的好事，为什么这种事要瞒着他。

 

“只是她后来被嫁给了北延王，淡忘了小灰的存在。”婆婆接着说“阿灰那娃，其实很喜欢那孩子，若他知道了该多痛苦？”

 

赤鳞“……”

 

两人心中越想越不是滋味这场话题便在这月白风清的夜里不了了之。赤鳞自知又是个不眠之夜，便干脆打坐静修一晚。

 

“姐姐…”小灰微弱的声音从窗外传进来。

赤鳞“何事？”幸好她在打坐之时有对外界留意几分，不然这一下去不到小灰唤到白日去怕都唤不出她。赤鳞虽然保持了坐姿，但早已停下静坐。

 

“其实，刚入夜时你们的对话，我，我都听见了。”他宛如做错事般支支吾吾的说着。

“哦，没事反正你早晚也得知道。”赤鳞起身收拾起包袱。“你既然听到了便也收拾好包袱罢，我们明日便离去。”赤鳞觉得越早离开反而能让婆婆好受些不必多苦撑几日。

 

“所以，悦悦她，真的还活着？”小灰道。“嗯。”赤鳞思考一阵“你会怨她吗？”这句话难道小灰了。

“我不知道。但离开后，我会寻找她。”小灰十分坚定，若是找到了她，很多事情或是就说得通了。

 

小灰觉得还有一些疑惑他还没了解个所以然来。他走进房中，心中打了几个底。“所以说，婆婆说的‘时辰’是指什么？你们到底隐瞒了我什么？”

 

赤鳞对题不对答“明日，待走出黑檁镇，你便会知道。”

 

之后小灰连追问几句关于‘时辰’的事情，赤鳞也依旧沉默不语。

小灰感觉自己在这对牛弹琴，内心有股背板感的怒意。“好，我就要看是什么破事让你们都瞒着我！”言毕他骂骂咧咧的回自己房去了。

 

赤鳞收拾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感受不到了吗？这具身体，果然已经开始‘退化’了。”何晓的这具本就是已死之躯，就算自己是凤凰魂魄最多也只能保几年，但必须是没动用凤凰神火的前提之下。但在这几日她都被迫靠着神火与净水自愈准备日后的几场恶战，自然这躯体也加快了‘退化’的速度。

 

五感里，她现在只剩下耳闻。

 

魂魄跟这身躯的根骨已经无法保住七情六欲了。

 

“罢了，能重活已是不易不必有更多贪恋。”她虽觉得时间不够，却也足够珍惜了。

 

“……”让她目前唯有一点想不通的，便是为何遇到苏玖易之时心中会如此不安，本该渐渐沉下去的情绪可被他一言一举轻易的提起。

 

“就好像本断开的东西，又连上了…斯…我在想什么。” 她拍拍自己的脸蛋，才停止这个他认为不堪的思考，毕竟苏玖易曾经是他的徒弟啊。她抿嘴“虽然现在不是了。”只叹人之间若只如初见才好。

 

次日。太阳还没升起赤鳞便无情拖着迷迷糊糊的小灰往镇外离去。这天的黑檩，街上无人，屋里无声。小灰也不知自己是怎么被带出来的，但他很确定，出来的时候，没听见婆婆的平日该有的熟悉声。就好像整个屋子，只有赤鳞和他。

 

他被这强烈的违和感越发清醒，“怎么一个人也没有？”赤鳞没望着他只是一个劲拉他走远。“到底是怎么了？”

 

赤鳞“禁声。”语言中透漏无比的沉冷。小灰倒是不一样，也许是叛逆时期，他闻言后暗骂赤鳞脑子是不是又没吃药然后不断尝试找机会松开赤鳞的手。奈何赤鳞的力气比他还要大，他只能活生生被拉走。

 

“阿…灰…阿…灰…别…回…头…”

 

“嗯？”几乎是被拖着走的小灰听到了熟悉又陌生的微弱呼唤声。他欲回头却被赤鳞一手盖住了双眼。“别回头，你会受不住。”赤鳞近几乎压低声气的说道。

“到底怎么了？”小灰还打算推开赤鳞，“先出去。”赤鳞再三说道。这时有个声音在旁边讥笑道“他要看便随他呗。”

 

苏玖易！赤鳞闻声而去。“苏公子，我记得您说过不会再叨扰我们吧？”不知何时站在小灰旁边的苏玖易微微摸了摸小灰的头，随后转头对着赤鳞说道“不是我故意要来找你的，只能说咋俩缘分是真好。”

“你是谁？”小灰感觉赤鳞认识这个陌生男子也没要招架的打算就一脸‘单纯’的问道。

“苏公子说错了一点，我们的缘分，仅次孽缘。”赤鳞看着他心就难安，还是赶紧打发他走得好。

想着，她就让处于‘隐’的墨幺覆盖在小灰的双目上然后拉着他快步越过苏玖易。“唉？”小灰感觉眼上被某种柔软的东西覆盖，却依旧看不见。“别说话。”赤鳞心中坐立难安，走的越快。“别对小孩那么苛刻嘛。”苏玖易一步入疾趁赤鳞越过他的时候再次堵在她面前。

 

赤鳞一边要照顾这小孩，一边又要避嫌这位魔尊，她感觉自己被夹在中间有点说不出的压迫感。“你到底要干什么？”

 

“来看看你们死没死。”苏玖易恶趣味的拉开捆在小灰双目上的墨幺。“那么好看的场景，莫非何姑娘要独乐乐？”

“苏公子，您为何插足我与他的事？”说着赤鳞更是将另一只手按了上去，不让墨幺被拉开。“该死，他怎么看得见墨幺。”赤鳞暗骂，感觉自己已经要被他识破身份了。

 

 

“别那么扫兴嘛，你不也刚说等出了镇才让他看。本公子瞧这里离镇的大门只有几步，应该四舍五入算得上离开镇子了吧？”苏玖易总是脸上挂着不温不热的笑容，让赤鳞也不知到底是在暗嘲还是真心的笑。

 

小灰被这俩人你来我往的拉拉扯扯像是小孩子抢玩具似的，气的推开了他们。

 

他看见苏玖易的摸样后像是愣了一下“魔修？”但从刚刚就被蒙在鼓里的他并不在意这件事而是反过头对赤鳞说道“姐姐，我还是决定要去看。不论看到的会是什么场景。”小灰也不是愚人，在赤鳞与玖易的对话中还是听出了几个字来。

“看，这不挺好的吗？”苏玖易双手抱臂靠在边处的一棵枯树。

“……”赤鳞此时也变得懊恼，便不作声。

 

小灰言毕便越过他们往回看了一眼。

 

眼前的画面触目心惊。这根本就不是原来的黑檁镇了，可以说是一个无人的废镇子。每一户家不是破的难看就是面目全非。就连旁边的一草一木也不比昨日。野草都已经涨得比他本人还来得高，所有的树也枯尽了。

 

“这…这，怎么会这样？阿婆，对…对。赤鳞姐姐，阿婆…阿婆她人呢？”

赤鳞“……”

小灰心中似乎已经猜到了“你说啊…阿婆…阿婆怎么了…你说啊…！”说着他便冲上去抓着赤鳞的衣角使劲的踹。这一切对他来说根本无法接受。

 

“那个半妖修？估计现在已经到奈何桥上等着一碗忘情水罢。”玖易轻轻拉开了小灰紧拽着的手冷笑道。赤鳞终于开口，“其实你本该想到的不是吗？在悦悦被卖走，你去照看老人家。但老人家早已经病的不省人事，何来之前还能刚气如牛，生龙活虎的照顾你我。”

赤鳞叹了一声“说到底，你只不过是为了一己私欲。这就是一场梦，而现在我们不过就是充当戳梦人，代替婆婆让你醒一醒罢了。”

 

小灰闻言身子一软跪坐了下来。“怎么…会？”

 

原来当时还未被卖掉的悦悦与小灰约定好要照顾好婆婆，带事情解决后三人一起偷渡别处过着安稳一些的日子。但哪知有一日婆婆这时的身子突然出现异状猛地狂吐心血。

“婆婆！”刚采挖野菜回来的悦悦撞见后更是惊慌失措，这是之前婆婆不曾拥有过的症状，想必是病情加重了。“我没…事…咳咳！” 又吐了一口。

 

“这哪是没事！快躺好休息！”悦悦扶躺了婆婆后在婆婆旁边呆着。“苦了你了…丫头…去找阿灰…玩去吧，他也需要…照顾的啊。”婆婆双眼失神对着塌上望。

 

“现在你才是最需要照顾的！”悦悦气愤。“都怪悦悦没用…还是攒不够金子给阿婆看医。”说着悦悦便委屈的落泪。“唉没事，冥冥之中…自有其定律…我这个婆子只不过要到了…该止步的位置罢了。”

“不！阿婆你不会死的！”悦悦抱着婆婆急哭了。

 

婆婆没说话，只是用手拂去悦悦脸颊上的泪水，摇了摇头。随后她疲累而沉睡去了。

 

悦悦“婆婆，我会治好你的。一定。”悦悦抓着婆婆的手暗自下了决心。

 

夜幕降临，她身披黑斗篷盖去自身隐去面目来到一处破宅。不久前她在街上听闻过传闻中有个能治百病的鬼医靠着献祭相等的东西来为人治病，所以她打算一试。她轻悄悄推开大门，“是小女叨扰了鬼医大人。”里透黑嗖嗖的，压根看不清五指。“你--为何而来？”沉低的声音在周围响起。

“民女…民女有一事相求！家中婆婆因重病不起已半步入天，还望，还望鬼医能妙手回春，就回我家婆婆！”悦悦早已被吓破了胆但始终咽下去，因为这是她最后的希望。

“哦？那你打算拿什么来献--祭--？”

悦悦毫不迟疑“任何只要不是牵连到身边人的事民女都可以接受！”

“有意思。”

 

刹时，一阵狂风袭来，那人又开口到“如果，我要你婆婆，入妖，灭了整个黑檁镇呢？”

 

悦悦一时之间直接的后背直凉。要救一个人，就要搭上一个镇子的命？

“犹豫？你可知他们没一心对你们好过，你在可怜他们？”悦悦这才想起自己于小灰的过往种种。是啊，她有时候恨不得镇上的人都消失，别再来毁坏她仅有的幸福。她很气愤也很嫉妒，为什么他们在受苦的时候施暴者就可以安然无恙的享用着美食，无忧无虑。

 

片刻，她哼笑一声“好…我答应你。”

 

……

 

两日后的黑檁镇就如同小灰现在所看到的这般只不过多了好几声惨叫，与呐喊。悦悦当时还背着还在沉睡的小灰站在远处目睹婆婆发疯似一个个除去镇上的每家户人。

 

小灰当儿其实是清醒着的，他本很惊讶的目睹这一切，但他听到悦悦口中不停念叨“结束了…统统都结束了…再也不会有人来扰梦了…”心也仿佛一沉，决定帮悦悦隐去真相。

 

事件之后，他目送悦悦离去到那府上做丫鬟，自己则先安顿好婆婆。他让婆婆施展梦境之术让这一切先恢复到正常，随后让婆婆催眠自己忘却和篡改自身记忆。但婆婆的灵魂还是她，她不想让小灰和悦悦陷入到自身困境，也不想盲目地快乐着，这对他们来说是一种负担。

她决定等待路过的旅客，让他们帮助她戳破这不争的事实，让悦悦和他安稳过活一生，不要再起杀心。

 

……

 

“想起来了？”苏玖易低下头对着小灰如同审视般看着他。

“…你起开。”赤鳞说着就扒拉苏玖易到一旁，对着他说“我来就行。”苏玖易没有回话，只是意味深长的对着赤鳞一笑，“美人说好就好。”

 

有病。赤鳞心里暗道。

 

“如何，你今后的打算？”赤鳞把苏玖易的目光视若无睹。“我…我还是决定要去找悦悦。”小灰说道便不在犹豫他起身对赤鳞说道，

“姐姐，这几日谢谢你，让我再次感受出了悦悦阿婆以外的温暖。”

“……”

 

小灰拿起自己的包袱“我知道，姐姐和这位魔修哥哥肯定还有自己的路要走，我也想要自己走完这条路。”

 

赤鳞“嗯，尊重你的选择。也道谢这几日颇有打扰你们了。”

小灰点点头“那边就此别过吧。”

 

 “等等。”她叫住了小灰。

小灰“嗯？”

她走了过去在小灰的手心上用灵力画了道符。

苏玖易“……”

“这是一般的护心符，能保你一命。愿此去一路顺风。”小灰向赤鳞鞠了一躬便转身离去。

 

“……”赤鳞欲言又止，看着离开的小灰，感觉他好像，成长了些。

 

“不会吧？美人居然连小孩也敢瞧上？”赤鳞右耳边被苏玖易轻轻靠着。她耳背痒得连退几步，“不，苏公子误会了…！” 她心慌一愣，一个没注意扭到了脚，失足落下。

 

完了!这辈子怕是要尴尬死了! 在自己曾经的徒弟面前失足 ，这事对谁说都是一种耻辱!

赤鳞恨不得这一倒可以倒回阎罗府。突然间她感觉自己在半空中便停止坠落，背后还有一股暖意。

 

“抓住你了。”

她抬头察觉脸边感受得到的呼吸声和心跳声，竟发现事苏玖易接住了自己而自己还躺在他的怀中。身心猛地一惊，她赶紧起身推开苏玖易。“对恩公就那么不理吗？真伤得我心。”苏玖易收起手玩味一笑。赤鳞倒觉得他没在伤心而且还逗着她玩。

 

“谢了，但我们也还是就此别过吧。”赤鳞冷言。

苏玖易“我反悔了。”

 

 

赤鳞“什么？”

苏玖易“本公子要随你一趟，你去哪，我就去哪。”

 

“……”赤鳞无语。她懒得理这个赖魔包子，转身就要离开。才刚走几步路她便感觉自身好像瞬间变高了不少。随后她意识到了什么。

 

“混账！这成何体统！”赤鳞瞬间面色铁青语间犀利无比。

“你脚扭了，别动。我勉为其难看在你生的一副好皮囊下背你走一段路。”

 

“……”赤鳞面红耳赤，气的都不想有作为了。

 

苏玖易见背上的人没反应，暗笑小声的说“师尊，终于又让我找到你了。”

赤鳞没听见“苏公子你说什么？”

 

他笑了一下“我说身上背着一个美人边走边看风景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赤鳞“……滚！”

 

 

他们便就这样来到了赤鳞前生在人界安置的暗探子最密集之地，雁潮城。

【魂穿篇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