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雪下的一日比一日还要严寒。

徐泽在门外急促的拍打着门，嘴上也没歇着，不断呼唤门内的人。

“殿下。”一言未应。

“殿下？”二言依旧未应。

“殿下你怎么了？！”

他心中越发倍感不安。里头的人怎么了，竟一句也没回。徐泽敲得手皮都快磨破了，他也不好直接一脚踹开这门，便将耳朵贴着门边窃听里头的动静。

只道传入耳里的是一道道细微的咳嗽声。徐泽暗道不好，顾不得那么多，三两下踹开了门慌张的跑进里头查看一番。他拉开塌帘，有些不知所措。

他瞧到此刻的烨轩卷缩着身躯像个怕生的孩子倒在了角落旁，身体在不停的打颤。

徐泽小心翼翼扶起烨轩。好在之前在药坊有跟末绸请教些入门的医术，他把了烨轩的脉，这才水落石出。烨轩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形下又动用内力，旧疾再次复发。烨轩此刻已经了无意识，却还是疼地颤抖，冒了不少冷汗。

被徐泽扶起那刹那，他像是抓了救命稻草般紧抓着徐泽不放。

“别走......”

徐泽回道：“不走，我就在旁边。”

烨轩像是听进去了，逐渐松开他紧抓着的手，倒在徐泽怀中不再有所动静。徐泽缓慢的安顿好他，生怕一个举动又让他变得如此偏激。随后，他拿了烨轩时常饮用的酒壶打开往里一瞧，又添了一些药酒下去。

殿下这复发的时间越加频繁，离死亡也就会越近。

就像他所说的，他早已半身入居冥府。死亡对他来说，宛如只隔着一张纸，将其搓破，也是易如反掌的事。

徐泽心中形成强烈的不甘。他只知道是自己的失责，又让烨轩独自陷入危险之中。内心的深处，一股连他也没察觉到的，对烨轩不一样的情愫正蔓延着，遍布着他的全身。他掏出手绢将其浸湿后擦去烨轩脸上的汗水。

烨轩脸唇发青白，就和死人一样，不禁让徐泽产生怜悯。徐泽擦了烨轩的脸便转去擦拭他的手。烨轩根骨分明又白皙的手比一般女子还要好看，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手掌上微微凸起的茧子。

”这是......荷叶？”

当手绢划过烨轩指边，一个有些枯黄的大荷叶从烨轩手中滑落下来掉在了地上。徐泽拾起荷叶，十分清楚这荷叶的由来，是他为烨轩用来包肉包子的荷叶。

烨轩当时不知为何在榻上隐忍疼痛的时候下意识抓紧这个荷叶，明明都不知道送包子的人是谁，却像是早已信任一般的接受。

“真是疯了。”

这是他意识消失之前唯一一句话。

徐泽默不作声，心中却已经有无数个话想对烨轩说。就手上的荷叶，已经足够他问个三天三夜。他夜守二宿在烨轩身边，想起上次他也像烨轩这般久卧不起，也是烨轩在一旁守着他。

“白鬼殿下，下次换我来守着你吧。”

这句话从徐泽嘴里脱口而出，宛如是隔了多年想传达给烨轩的话。

*****

烨轩再次睁眼之时已是三日后的深夜，这几夜都让他备受煎熬。他做的可都不是些美梦，净都是扭曲离折的梦。可梦醒十分，却一丝也想不起来，这让他纳闷至极。

他望榻上，长叹一气，许是眠深已久，他了无睡意反之精神盛旺。

“可这身还是伤的重，还挺够疼的斯——”他尝试起身但腹部的疼痛袭来把他痛倒了。他手边撑着身躯，碰到一个手感还不错的某物。原来是徐泽在一旁守着他到趴着睡着了，刚触碰到的是他的脸颊。

没想到这闷崽子居然守在这里，不过这手感是真的不错啊，天生的脸蛋居然能有那么好？

烨轩生了一肚子坏水，趁人在梦乡之中对着脸颊动手动脚，捏着好玩。

“反正也动不了，就那你玩玩解闷。”烨轩轻声细语着，深怕把他给吵醒了。

烨轩揉着，脸上也渐渐泛起笑意，“睡得真香，这么久了也没反应。”

烨轩玩味的深吸一气，轻轻扒拉着徐泽的脸颊。

然后一鼓作气，“喂！客栈走火了！！！！”

“在哪！殿下呢！”还睡的好好的徐泽被这一语惊醒，跳起身子都像是要把屋顶跳出个窟。他想着赶紧带着烨轩离开，却不料这只是烨轩的一个玩笑话。反应过来后心中免不了一丝愤怒，但更多的是烨轩被伤成这般也能笑得没心没肺，还有这个心思开玩笑。

他直愣在原地，不知该喜他清醒还是该愤怒他骗了自己。

在旁边观察着的烨轩以为自己又踩着徐泽的底了，便故作委屈，“痛死了，崽子啊你把药酒拿给我吧。”

徐泽将酒壶递给烨轩就躲得老远了。许是也想给烨轩一个小报复，他装作不想与烨轩有任何关联的样子避嫌着他。

烨轩见此这下可算是心乱如丝。

前几次踩着他的底徐泽可不会像如此这般的反应啊，这下玩大了！

他心里不安着，想做些什么试着消了这小子的气愤。他烟下了几口药酒便站起身子，在徐泽面前晃悠。徐泽并不理会，坐到了一旁端着毛笔练起了字。

烨轩怎能放过这个将功补过的好机会，上来就帮徐泽磨墨。“还在气吗？”烨轩试探性问了他，但疑问又沉入了石海之中，没得到徐泽的回应。烨轩撇嘴，看了徐泽纸上的字，虽说看得出是什么字却也如鸿鳦满纸。

徐泽也越写越糟心，后面的字也都翩翩起舞。

“我教你写？”烨轩看着他这般杂心意乱，“字还算可观，我更认为你首先要练的，是耐心。”他提笔在徐泽的字上添了几划，将字修正了一些。

随后他又道：“这不好多了？”

徐泽拿起宣纸一瞧，纸上的潦草几字被烨轩改正后瞬间和“美”字沾上边。他抿了抿嘴不得不佩服烨轩的文武双全。

“......”他生了闷气，心中的那一丝好胜又在作祟，更是直接放了笔不写了。他起了身字收拾笔墨，“夜已深，便不好打扰殿下了。”回去要再多练练。

烨轩此刻更确认了徐泽在生自己的气。

他心里焦急着，脑子不停盘旋思索着怎么哄这闷崽子开心。心急之下，烨轩忽然想到一个法子，他不假思索的道，

“徐泽~别气了好不好~”说着还揪了徐泽袖子。

“......殿...下...？“

徐泽内心慌乱无比。道是自己自己听错了还是烨轩吃错药了？可那药酒的配方他也没搞混啊，还蹲在一旁看着呢，要给人下毒的机会也没有。但有一说一，徐泽有被烨轩说的脸红一阵，这乖乖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这般叫呼，铁柱也给他掰歪！

烨轩这才缓声别过脸道：“咳，还气不小美人？”

徐泽本就只是打着逗弄烨轩的想法，没想烨轩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没气。”

烨轩悠悠的道：“没气就行，别气着气着就也没气了。”他带上斗笠，“我出去一趟，你别跟过来。”因为在狩猎那次比试，烨轩打死也不敢再让徐泽跟着了。

徐泽点点头，瞧着烨轩脸上写着“敢跟上来老子抽死你”的模样，想必又要舍身处在危险里去，便假意表示不跟上前。烨轩得到回应后轻笑一声离开了。

直到脚步声没，徐泽这才打算也悄悄跟上去。他将连门一拉开，突然被门外的一只手抓住了他。

“就知道你不会听话。”

烨轩早已从末绸那听来徐泽屡次不听劝擅自行动的举动。“答应得越快，心里就越坏”末绸这般说道，烨轩也猜到徐泽会在自行后跟上。当然最让他担心的并不是跟踪。

“你可知若我将你当成敌军，对你出手的可都是致命伤害？”烨轩严正利词。

徐泽思索一阵，“知晓，但无谓。”

“......你，算了，跟就跟吧我说不过你。”烨轩自知多言无用，只求真不会有杀错人的那一天。

徐泽眼巴巴乖巧跟在后头，没被拒绝的他心中乐开了一小花朵。

烨轩领着他离开客栈来到一处拐弯，“你可知杜白桦太倾前国师？”

徐泽点头，“看见过。”

“什么，你在哪看见的？”烨轩瞧着徐泽，语气之中似乎有些激动。徐泽在自己的脑海里找寻那零碎又不好的记忆，得亏有些他还是依稀记得的，“叫...茶华楼？”

“哦茶华....什么！茶华楼？！”烨轩闻言后目瞪口呆。他打量着徐泽，怔得一时之间说不出话。

徐泽有些懊恼，“怎么了吗？”

我咧娘的乖乖阿崽还为什么，那里可是青楼啊！还是四方边境最鼎鼎有名的青楼！

烨轩心中叫苦连天，“所以你在那鬼地方......第一次了？”

徐泽心道，这确实是人生中第一次逛这么花里胡哨还如此嘈杂洗三观的地方。他一脸认真对着烨轩，“嗯，第一次。”

烨轩内心此刻如晴天霹雳般震惊。

“话说殿下在意那老实人是要做甚？”徐泽并没注意到烨轩此刻的欲言又止。

“......啊，那老人家与我相识，我也是来到边境之时收到他来此的消息便想找他叙叙旧。”

烨轩说罢，心头一紧，“多说无益，他行踪总是不明，还是尽快找到他为妙。”

他们相望一点头，便分头行动在附近搜索那杜白桦的形迹。

“殿下你看这里。”徐泽忽然呼叫烨轩。

“狼雀印。那老人留下的。”

厚厚的积雪上出现着的狼雀印，西域的人基本都没怎么知晓狼雀究竟长什么样，更别说此刻的狼雀再现。

老杜摆了明也想见我。

烨轩沉默不语，朝着狼雀印中的狼头指向望去。那是一个破旧不堪的屋子，小的可怜。牌子上写着“朵荪酒家”。烨轩和徐泽一前一后走进了酒家，果不其然杜白桦就坐在正对面品着茶。

“孽障你还知道过来？”那老人家说着，瞧也不屑看烨轩。

徐泽被这一言说的恼怒，欲上前反驳被烨轩摆手阻止。烨轩拉后徐泽，上前对着杜白桦叩头。

“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