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帮完吴奶奶后，天色早已从橘红色变成了乌黑色。月亮姐姐也不知何时接替了太阳公公的岗位，正高挂在夜空中。

周宁走到美食街时早就饿得不行了。他摸向口袋准备拿出纸钞时，脸色却突然“刷”的一下变得煞白。周宁慌张的再次摸向裤子两旁的口袋像是不敢相信似的。小孩将手伸进口袋摸索了一会儿又抽出反复着这篇动作不下十次。终于，挣扎了一段时间后，周宁接受了现实，他把钱弄丢了。究竟是什么时候弄丢的呢？大概是在帮吴奶奶的路上弄丢的吧。

小男孩很自责，眼眶泛红地蹲下身将脸颊埋在了手臂间。太饿了，饿的连一步路也走不动了。钱也丢了，食物也没了。想到这，眼泪夺眶而出，一滴一滴地顺着脸庞滑落，委屈感届时涌上心头。周宁哭得很小声，除非附耳倾听，不然几乎听不见小孩那充满委屈的抽泣声。

在这样人来人往的街道角落里有着一位小孩正埋头哭泣，却没有一人发现。就像一幅油画中不经意的小黑点，一本万字小说里的一个小错字，没人会注意到那微弱的存在，也没人会去关心他。

小孩的情绪是很直接的，想要玩具时会直勾勾的望着它，生气了会发脾气，委屈了就会哭。周宁也是个孩子也没什么不同，只不过他学会了收敛和安静，他不敢大肆发泄情绪，只会一人缩起身子独自消化。

抽泣声逐渐变小，最后堪堪止住。太饿了，周宁饿得连哭泣的力气也没了。短暂的沉默后，周宁微微颤颤地站起身，拖着瘦骨伶仃的身子走向街尾。

月色伴人穿过喧嚣的人流朝向寂静的街末，一步步地远离这与自己格格不入的世界。

走到便利商店的玻璃窗前，周宁停下了身。便利商店的灯光很亮，在人数稀疏的街尾内很是显眼。像是被魔法施中般，周宁透过玻璃窗直勾勾地望向架子上的商品无法迈动脚步，货架上有各式各样的干粮、小零食、饮料和日常用品。但一墙之隔, 终究非己之物。想到这，周宁的眼眸又暗了几分。

忽然，一阵风铃声响起，周宁下意识地转头看向门口。一位穿着黑色外套的女生就这样对上了周宁的眼神。女生看着他，眼神有些恍惚，像是碰见了伤痕累累的小兔子。

周宁猜想女生大概是被他身上的伤痕吓得发愣。不过，相较于安玲的眼神，周宁表现的很平常。这不是他第一次接触到这种眼神。这些眼神里似乎充满了怜悯为他感到可怜，但很快的，他们又会避之不及，不愿与周宁有所接触。久而久之，周宁变得不会分辨他们的眼神了，是怜悯、是害怕、还是担心？似乎都无所谓了。只要不是嫌弃就好了，因为那是无论见到多少次都依旧会让人感到窒息的眼神。每当有人用那种眼神望向周宁，周宁都会感到有根刺扎在心头，很难受、很讨厌，他不喜欢那种目光。

周宁垂下眼皮、皱了皱眉，神色黯然的别过脸去。一天了，除了家里最后一片面包，他就再也没吃过什么。家里的粮食早已清空，翻箱倒柜也只能找到罐子里的饼屑。母亲去了打工，父亲不知踪影。就连出来买食物也能将钱弄丢，想着这些，周宁身旁的磁场又低了几分。

正欲转身离开时，女生却突然叫住了他，“等一下！”

周宁转过身，还没来得及反应之时，就看见女孩朝自己大步走来，将手里装着饭团的袋子递到他手上来了。看着女生的动作，周宁很是迷茫，心想, "啊？” 周宁抬起眼眸惊慌失措地看着女生，一脸茫然。

不等周宁反应过来，女生又挥着手和周宁道别。

直到女生的身影慢慢隐没在黑暗中，周宁才回过神来。女生一套行为行云流水的，才不过短短一分钟就已经从周宁反应过来之时离去。

周宁是一个不受人待见的小孩。与同年小孩擦肩而过时，小孩的母亲会警惕的将小孩搂紧，与周宁隔开距离。在学校上课时，周宁也总是一人孤单地坐在角落，静静的上课，静静的过午休，静静的回家。

女生突如其来的善意使周宁感到有些惊慌失措。异于往常旁人冷漠的态度，女生很直接地表达了自己的善意。看着女生离去的方向，周宁原本无神的眼眸有了细微变化，像是漂流在宇宙中的行星，忽然遇见了发光发热的恒星，不禁被吸引。但这眼神不易被察觉，甚至很快就被周宁收起。

握紧那袋子时，周宁心里不免有些暖暖的，像是在暴雪中，有人将一支火把递到了自己的手中。这是很久都没有过的感觉，不自觉的，周宁的唇角勾了勾形成一个好看的弧度。

黑夜里，便利商店透出来的光将男孩本就瘦小的侧脸映照得更为清晰。街道两旁的路灯照射出暖黄色的灯光，路人们形形色色的影子交错在凹凸不平的油泊路上。周宁抱紧袋子，对着安玲离去的方向，轻轻的点了点头后才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