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後悔了。



我不應該講真心話。



聽著同學們不斷嘲笑和一直喊我變態的聲音，當然也不乏把臉湊過來對我做鬼臉，還有...不斷的用手拍打我身體的人。當然，他們還是一邊叫喊著，“ 張諄弘是變態！”這句話。



我咬著下唇不敢反抗，畢竟我只有一個人。而其他人，是整個班。女生們知道這件事情之後，就像我是什麽臟東西一樣，避而遠之。我還記得昨天，隔壁的允兒鉛筆掉了，我好心幫她拾起來，結果她竟然哭了。還說我欺負她，把她的鉛筆弄臟了。



我站在原地看著她，其實我也想哭。但是，我哭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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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誒，我們來玩真心話大冒險。”在學校認識的同學，鄭志賢拿著一疊卡，拉開我前面位子的椅子坐下，就拉高嗓子大喊把朋友都招來。他家裏是賣蔬菜的，所以他的行徑舉動有時候就讓我覺得和跟媽媽去早市看到的賣菜阿姨是一個樣的。



“ 呀！張諄弘不要發呆！”他突然拍了我的頭把桌面上的卡牌推到我面前，“ 快抽！”



我戰戰兢兢抽了一張，偷看了一眼，鬆了口氣。當大家都抽完牌之後，鄭志賢大聲一喊，把牌一丟，大家都開始緊張了。鄭志賢，其實也沒什麽不好，只是性格太惡劣，動作太粗俗，滿嘴從早市那裏學來的臟話和語氣，雖然總是覺得他跟我是兩個世界的人，但是在班上沒有人比他和我更加投契了。



“ 好了！我現在開始只玩真心話！我要你們玩到哭著喊媽媽！”志賢他扭起來誓要把我們的瘡疤給掀開不可。“ 好了！小丑，初戀是誰？”




還是小學生的我們，頓時被鄭志賢的問題嚇壞了，抽到小丑的同學，拿著牌的手都發抖了，“ 能不能換過別的？” 他的眼神不經意投向一群正在聊天的女孩之中。



人小鬼大的鄭志賢就這麽喊著，“ 呀！劉軒宇原來喜歡方郁茿！”



刷一下，幾乎所有人的視線都投向劉軒宇身上。



劉軒宇一急就往鄭志賢的側臉一揮，全世界就像停止了呼吸一樣，看著鄭志賢從椅子上掉落在地上，然後劉軒宇徹底嚇呆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一直到鄭志賢捂著臉從地面上站了起來，滿臉憤怒，“ 劉軒宇！你找死！”



剛爬起來的打架王鄭志賢馬上衝了過去跟不會打架的劉軒宇扭打成一團了，嗯，糾正，劉軒宇被鄭志賢壓在地上挨揍。其他同學忙拉開鄭志賢的同時，我扶起了劉軒宇然後拉著他先離開教室，等鄭志賢冷靜下來後再道歉。



“ 我不要道歉。”劉軒宇一把眼淚一把鼻涕，蹲在地上擦著受傷的膝蓋奶聲奶氣憤憤不平的說，我從口袋裏拿出媽媽每天都會為我準備的手帕，拉了拉褲腳，蹲在他的面前，“ 我沒做錯我不要道歉！”



把手中的手帕遞給他，他接過之後馬上用力抹了臉好幾下，又搓了一下鼻子，把手帕遞回給我，但是我沒有接過，因為我有點潔癖，“ 你就收著吧。”



他點了點頭，把手帕放在地上，低頭看著自己的腳趾頭，“ 如果不道歉的話，志賢會打死我嗎？”他看起來似乎害怕得發抖了。



“ 軒宇，我覺得你應該要道歉。”蹲得有點累了，我盤腿坐了下來，畢竟我不知道軒宇要在這裡待多久。



“ 為什麼？”他似乎真的不覺得自己做錯了，所以他看著我的時候有點生氣，“ 明明是他的錯。”



我抓了抓頭，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因為你先動手打他。”他一臉不明白，我只能慢慢解釋，“ 我媽媽說，不管多生氣都不可以動手打人。”



“ 為什麼？”他依舊滿臉不明白的看著我。



老實說我也不知道媽媽為什麼會這麼說，不過我還是要聼媽媽的話，“ 你不打人家，人家就不會打你啊！”媽媽應該是這個意思了吧！



他似懂非懂，然後又把頭低下，“ 但是鄭志賢他把我的秘密說出來了…方郁筑會討厭我。”



“ 但是你不向志賢道歉的話，他會打你。”我真的覺得鄭志賢會因此跟劉軒宇沒完沒了，畢竟從來沒有人試過在一大群人面前揍他，除了他爸爸。“ 會很痛…”只是想著都覺得很痛了。



軒宇似乎開始在掙扎了，為了班上的安寧，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就大人有大量原諒他一次。”



聽見這句話，軒宇馬上擡起頭，“ 好吧！只有這一次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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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班上，因為翹了一課，老師罰我們站在課室外面站到放學。一放學，鄭志賢就站在劉軒宇的位子上等著他。膽小的軒宇拉著我的衣角躲在身後，很怕鄭志賢會衝上前來揍他。走到軒宇的位子前面，看見鄭志賢很幼稚的拿著鉛筆在軒宇的課本上亂畫。軒宇拉著我的手肘很用力，似乎在忍耐。



“ 怎樣？來打架啊！”鄭志賢滿臉怒氣，瞪著我們。



我拉著軒宇的手，讓他從我後面走出來，“ 張諄弘，你是站在我這邊還是他那邊？”果然，鄭志賢無敵幼稚。



“ 軒宇是來道歉的。”



軒宇馬上接我的話，小聲說了一句，“ 對不起。”



鄭志賢愣了一下，丟下手中的筆，“ 我什麼都沒聽見！”



幾乎班上逗留的同學都看著我們，軒宇急了，眼眶馬上紅了，鄭志賢還是一張看好戯的臉。我只好在軒宇背後推了他一把，他突然很大聲的喊著，“ 對不起！”



鄭志賢滿意的笑了，他踢了桌子一下，走過來一副社長的樣子拍了拍軒宇的肩膀也點了點頭，“ 這樣就對了，以後可不會放過你哦。”鄭志賢一邊說一邊離開，甚至在門口大笑了三聲。



我看著軒宇開始一邊掉淚一邊整理書包的時候，只能愛莫能助轉過身也收拾自己的東西。



沒有人會想到以後到底誰會被誰吃得死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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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鄭志賢又興致勃勃要玩國王的遊戲，而且還是同樣規定要聼秘密不要大冒險。玩了幾次，大家都鑒于劉軒宇上一次的經歷都不敢亂來，只能一個接一個爆出自己的糗事。



我以為我會平安無事，一直到結束，怎麼知道最後一次卻迎來了小丑。



假裝鎮定，但是鄭志賢卻一眼看穿了我，“ 張諄弘，終于輪到你了。”他裝摸作樣摸了摸下巴，對我露出欠揍的笑容，“ 你喜歡誰？”



我偏過頭想了想，“ 沒有。”



他一副不滿意的表情湊了過來，“ 不要騙人！一定有喜歡的人吧！”



我忙搖頭，“ 真的沒有！”



“ 除了家人外，你還喜歡誰？”



心裏話不經意脫口而出，“ 喜歡哥。”



結果大家都嚇呆了，尤其是單純的劉軒宇。不知道是誰先開始喊變態，接著大家就像留下來就會被我喜歡一樣拔腿就跑，而問我這個問題的鄭志賢驚訝的看著我，“ 你說真的？”



我很慌張，但是我更不喜歡撒謊。



怎知道，鄭志賢拿起我的書包往我的臉丟了過來，“ 你這個娘娘腔噁心死了！去死吧！”



我的心比我的臉還要痛，我不明白他們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反應。劉軒宇是最後一個離開，但是他沒有跟我說話，一句也沒有。回到家，我拉著媽媽請來照顧我的阿姨的衣角，“ 阿姨，男生可以喜歡男生嗎？”



“ 呀！諄弘！你瘋了嗎？男生怎麼可以喜歡男生？男生要喜歡女生啊！”阿姨突然捉著我的手臂，“ 諄弘啊！你不會喜歡男生吧？”阿姨的樣子看起來有點滑稽，但是我卻笑不出來。



“ 沒有啦！”我推開阿姨，“ 我喜歡女生啦！”




今天我才知道原來男生只可以喜歡女生。




但是怎麼辦．．．走進房間把書包扔在床上，一屁股坐在床上開始脫襪子，把襪子丟進洗滌籃裏之後，我馬上到書桌前面趴在桌面把自己的身子盡量靠近窗口，然後打開了窗口，大喊，“ 旻奇哥！我回來了！”給旻奇哥大大的笑容。



原本低著頭正在寫東西的旻奇哥，擡起頭對我笑了，“ 歡迎回來，小鬼。”



“ 我叫張諄弘！不是小鬼！”我不滿的抗議著，“ 等下哥會過來吃飯嗎？”



旻奇哥拿下鼻梁上的眼鏡，點了點頭。



“ 可以請我吃冰淇淋嗎？”我又爬得更靠近窗口一點。



旻奇哥突然嚴厲的喊了我一聲，“ 進去。”我忙聽話的把身子往後退了一點，“ 我等下給你帶過去，但是你要快去洗澡。”



“ 好噢！”馬上從桌子上跳下，一邊脫衣服一邊唱著歌走向浴室，“ 我現在就去！”



是的，我很喜歡旻奇哥。家人以外，我只喜歡旻奇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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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忙忙洗好澡之後，我站在鏡子面前梳著頭，想著旻奇哥不知道會帶什麼口味的冰淇淋給我吃。突然手被拉了一下，“ 為什麼沒有把頭髮吹干再梳頭？”旻奇哥說著就開著吹風機給我吹頭髮。



“ 我不夠高啊！”我指了指比我高出很多的開關置，“ 對了，旻奇哥。”我拉著他的衣角，擡起頭看著他，“ 我想跟哥講一個秘密。”



哥蹲了下來，手卻沒有停下幫我吹頭髮的動作，“ 我問你噢！哥你喜歡女生還是男生？”



旻奇哥呆了一下，我暗地裏期待了一下，我希望旻奇哥跟我一樣，都是喜歡男生，這樣我就不是異類了。



旻奇哥摸著我頭髮的手指讓我覺得很舒服，但是他捏我的臉頰的手指就讓我不太舒服了，“ 怎麼？有喜歡的人了？”



我的臉馬上發燙，彆彆扭扭的轉過身，“ 不說就不說。”正想跑開卻被他一把抱了起來扛在肩膀上。



“ 啊！放我下來！”我用力踢著雙腳但是那時候才一百公分左右的我，根本無法抵抗。



“ 你再踢就會掉下去噢！”壞蛋旻奇哥居然威脅我，但是我也很怕真的會掉下去，於是我只能裝死全身不用力的攤在他肩膀上。離開浴室之後，旻奇哥放我坐在書桌上，開始幫我梳頭，“ 不是說要告訴哥一個秘密嗎？怎麼不說了？”



“ 哥也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啊！”我耍賴的拉著旻奇哥的衣服，“ 哥，你先跟我講好不好？”



旻奇哥只顧著笑，等了很久沒有等到答案，我嘟起嘴生氣了，低下頭不講話，一直到哥幫我梳好頭，又搔了搔我的冬菇頭，“ 真可愛。”



我才不會因為哥說我可愛而原諒他！



“ 好啦！”突然旻奇哥的臉出現在面前，“ 哥，男生女生都喜歡。”



我擡起頭愣愣看著他，“ 真假？”



他點了點頭，“ 所以我也喜歡諄弘哦！”我開心得跳到他身上，纏著他，“ 我也很喜歡哥！”





那時候的喜歡，沒有雜質，只是單純的喜歡！




但是，只是一句也喜歡諄弘讓我半夜在床上轉了很多圈也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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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起來，才想起昨天的事情還沒跟哥說，忙爬上桌子，看見哥的房間窗口已經緊緊閉上，失望的從桌子上爬下來，想著要耍賴不去上課，但是還是拗不過媽媽，被媽媽硬拉到學校來了。



剛踏入教室本來吵鬧的教室馬上安靜下來了，就連最吵的鄭志賢也沒講話，只是看著我走向自己的位子。不知道是誰開始，一句變態讓其他人也跟著喊，我慌了反駁我不是，但是大家都說我是男生卻喜歡男生不是變態是什麼？我不知道該怎麼反駁，臉一紅眼又紅，準備把委屈都哭出來，但是劉軒宇卻站在我的面前大喊，“ 你們不要欺負諄弘！你們這群壞蛋！”



軒宇氣呼呼的拉著我的手，牽我到我的座位，軒宇牽著我的手很溫暖，雖然他也怕得在發抖，但是．．．我的胸口有很多很多不知道叫什麼的感覺，讓我想抱著他哭。





後來，我才知道，這種感覺有個名字，叫做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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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賢那伙人從那天開始欺負我，偶爾書包會不見了，然後在廁所裏面找到，偶爾我的鉛筆盒裏面的東西也會散落教室各處，軒宇總是為了維護我而和志賢叫罵，到了最後，變成我們兩個都被欺負了。



“ 軒宇，對不起。”我幫他擦著被人推得跌倒在地上而流血的膝蓋，心裏滿滿的抱歉。



“ 沒關係。”軒宇突然拉著我的手，“ 以前諄弘總是幫我，這一次我能幫你，真的很開心，我們是好朋友，對不對？”



我點了點頭，“ 對，我們是好朋友。”






劉軒宇，幸好那時候，我有你。





那天，鄭志賢不知道吃錯了什麼藥，居然跟著我回家，嘴裏還不斷唱著那首他用小熊改篇成變態的歌。



眼看快到家了，但是鄭志賢卻一點停下來的意思也沒有，我不想讓爸爸媽媽還有旻奇哥知道我在學校被欺負的事情，急了起來就轉過身堵著他，“ 鄭志賢！你夠了！”



似乎沒有想到我會突然罵他，他硬生生被嚇了一跳，然後老羞成怒，衝了過來把我按在地上打我。我不憤氣於是破戒了，握起拳頭往他的臉上揮去。



“ 呀！打架不打臉！”他捂著臉從我身上跳開了，我也捂著被他打的手臂和肚子坐了起來。



越想越委屈，我把書包扔在地上，“ 呀！鄭志賢！你到底想怎樣？！”



似乎沒想過我會發脾氣，他愣愣站在原地看著我。



突然身後傳來聲音，“ 你們怎麼打架了？”



我一轉頭就看見旻奇哥站在那裏，還背著他的書包似乎也是剛從學校回來。見靠山出現我指著鄭志賢，“ 他欺負我！他一直說我變態！”



旻奇哥果然臉色不好看的靠近鄭志賢，“ 這位小朋友，為什麼要這樣說諄弘？”



被旻奇哥嚇得節節逼退的鄭志賢一副理直氣壯的大喊，“ 男生喜歡男生不是變態是什麼？！”







那天，旻奇哥叫鄭志賢回去之後，他把我拉起來，“ 諄弘喜歡男生？”開始替我拍掉身上的灰塵。



我想了想，點了點頭。

“ 那你喜歡女生嗎？”哥抓著我的肩膀，認真地問。



我想我應該也喜歡女生，因為我也喜歡媽媽和阿姨，“ 應該喜歡吧！”



旻奇哥站了起來，幫我拿起一旁的書包也伸出手讓我拉，“ 那以後如果有人問你喜歡男生還是女生，你就說喜歡女生，然後喜歡男生，就當作我們的秘密，好嗎？”



我擡頭看著沐浴在陽光裏的哥，被閃了一下，擦了擦眼睛，緩緩點頭，“ 嗯。”







那天之後，我依照旻奇哥的計劃，向班上的女同學告白，當然我被拒絕了，但是本來一直叫我變態的人突然都不再這樣喊我，也不再欺負我了。而鄭志賢，也重新和我一起玩了。當然劉軒宇和他還是一個樣子，一直吵吵鬧鬧到畢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