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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 楔子、百年荣辱镜中花
最后更新: 2023年11月3日 下午9:09    总字数: 1870

雍正十三年八月廿三日,举国缟素,在位十三载的雍正皇帝于子时驾崩。

九月初三,宝亲王弘历登临大统。西风残照,依旧一代江山如画。

京郊苍野,凄风冷厉,纷纷落叶飘零而下,为这千里清秋再添一分萧瑟。

马车徐徐而行,辗转中似乎道尽了车中人的依依不舍。

车里,年轻的妇人面目惨淡,泪雨梨花,哽哽咽咽中全是肝肠寸断。男子万分爱怜的看着怀中人儿,却终是欲言又止喉头发涩,不知怎样安慰她才好。

妇人手中,明黄色的信笺已被攥得褶皱不平,那是世宗皇帝留给他掌上明珠的临终之言:“爱女婉瑶,见字如面。你读此信时,阿玛已魂皈那世,只愿我女年年岁岁,喜乐顺遂。我自登基之日起,时时勉励,勤政爱民,现宇内承平,我自认无怍于天下苍生,却唯独愧对你的母亲。她名唤紫瑛,原是前明遗孤,朱家烈女,与我虽有国仇家恨,奈何天眷真情。我与你母亲相爱相知,然而天家无情,江山不可怠,蒸民不可负。我为夺嫡而害她殒故,早是一生遗恨心焚情绝。不道天意怜我,终得你承欢膝下,能守你平安长大,阿玛今生足矣。一别生死,廿载有余,既然天意如此,我自当寻至泉下向她谢罪。这怀表是你母亲生前予我的定情信物,我贴身收藏佩了半生,往后再听不见它嘀嗒声响,便留给你聊作慰藉!生命至珍至贵,日后你切当努力餐饭,勿让我再牵念。为父胤禛,绝笔。”

哭了半晌,她忽然挣扎着拿起盛信的锦盒,启开,内里是一枚泛旧的怀表,表针仍在走动,仿佛在述说着那段经年情恨……

马车渐行渐远,皇权富贵,也次第疏离。她早就被大行皇帝削爵落籍,世上早无玉玲珑,史册煌煌,也再不会记载雍正帝爱女固伦明达公主的只言片语。

一切,终归沉寂,到底欲说还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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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前辨是非,那年,也是个苍凉的秋天。  

太子二度被废,朝内平湖暗涌,紫禁城中那至高无上的金銮宝座,足以让父子反目兄弟阋墙。  

皇四子胤禛的狮子园,一如它的主人一般,高深静谧。  

更深夜重,经堂里仍烛火摇曳,有人低语。  

“奴才给主子请安!”隆科多说着,跪地行礼。  

胤禛静坐在蒲团上,心中默念经文,一旁的觉空和尚默默看着,亦是不语。  

良久,蒲团上清贵的身影才施然起身,踱了几步忽问道:“最近,外头可有什么事没有?”  

“回主子,一切如常。”隆科多站起身来,目光追随着胤禛的袍角,“云格格自从嫁过去做了侧福晋之后,八阿哥一直是副无心名利闲云野鹤的样子,他们一党已经风平浪静了很久。”  

“哦?”胤禛闻言,噙起了笑意,“云儿真有这本事,让他这放着贤王不做,反要当闲王?”  

觉空此时意味深长地道:“不如我们帮他一把,也让皇上和众皇子们看看,他是真‘贤’,还是假‘闲’?”  

胤禛转过身来,拇指轻叩着手上的扳指说:“不急,那件事以后,皇阿玛对我看顾的紧。这个时候,我们不宜再露出破绽,惹他不快。”  

一时,经堂中静的可怕。觉空和隆科多都心照不宣,自从紫瑛在御前自尽后,皇上虽未再问责四阿哥,却一直是猜忌不断。这段时日,为防君父生疑,他除了上朝之外,愈加深居简出,不问红尘。  

“主子说的是。”隆科多便要回礼退下,却灵光乍起,冷不丁又开口,“回爷,奴才方才突然想起件事来,是废太子那里的,不知该不该回禀。”  

胤禛蓦地一怔,转而又如常起来:“什么事,说吧!”  

“嗻!”隆科多目光微动,思忖道:“奴才听说,前两天,废太子那里,抱回了一尚在襁褓中的女婴。”  

觉空听罢眼前一亮:“哦,隆大人消息可靠?”他练达的目光里,一时蓄满了揣度,“要是这样,就真耐人寻味了。废太子是个至情至性的人,自从……”他有意望了胤禛一眼,又继续说下去,“自从痴迷了如玉姑娘,他府上媵妾侍候的次数都少了,竟然会在外头养人……若不是他的,何故这时候抱回去,若是,那孩子的生母可有的深究。那时密妃还在秋水斋里……”  

胤禛的眸光忽明忽暗,沉吟半晌,吩咐隆科多道:“这事,好好查查。他虽被圈禁了,还是不得不防!”  

“奴才遵命!”隆科多一抱拳,行礼退了出去。  

胤禛复又落座于蒲团上,修长的双手合十为揖,他心中又虔诚默念起那诵了千百遍的《往生咒》,挂在胤禛左手的十八子念珠,似乎感应到了他的一番诚心,静静泛着奇异的微光。  

“咚,咚……”外头打更的梆子声缓缓响起,又是子时了。胤禛知道,此刻,香雪楼里的西洋钟,一如既往地奏起了悦耳的音律,夜色微芒,想必钟上站立的外国小人儿,又应声起舞,最终相拥相吻在一起了吧。  

只是,他已永失所爱,痴痴等待的人,也再不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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