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堆里有个声音在哼哼。
不是风,不是猫,是个男孩。
“小吕,别翻了,前面那一堆可能有老鼠---”
“哎?你听,安姨……那堆在说话?”
堆里的某个角落抖了一下,像尸体抽搐。
小吕拿棍子一挑,一个瘦成排骨的少年从空罐头堆里露出半张脸,眼神迷离,嘴里胡话连篇:“……妈,别关灯……我帮你擦地板行不行……不扣工资行不行……”
安姨眼皮一跳。
她拎着拖把慢慢走过去,伸手把那孩子从一堆臭袜子和烂水果皮里拖出来。他身上发烫得烫手,眼珠子都在打转,嘴里含糊地念着什么“生日”、“田园猫”、“死期”。
“……你怕黑啊。”她低声说。
郭哥也赶来了,皱着眉,“不是吧,安姐,这种情况你还捡?之前发烧的不是你亲手---”
“那是别人的儿子。”安姨说。
“那这个?”
“这个……是我儿子。”
气氛沉了。
“哎你不能因为他烧着就说他是你儿子啊?”小吕小声嘀咕。
“他刚才喊我妈了。”安姨看都没看他们,“我这辈子听了无数句‘阿姨’,可‘妈’这个字,只有他喊过我。你要我不认他,你先把你眼睛捂住。”
没人敢再说话。
后来他们给那孩子烧了水、裹了被、熬了粥。小吕偷偷问杨秘书:“她疯啦?”
“疯了。”杨秘书打了个哈欠,“但咱们都得配合她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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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启然醒来。
太阳穴突突的,嘴干得像刮过沙子。他缓缓坐起,发现自己身上盖着一件有点血迹但晒过阳光的军大衣,旁边放着两个馒头、一瓶水,还有一碗明显煮太久的粥。
他发愣。
“诶哟,你醒啦。”一个女声传来。
启然抬头,看到一个头发炸毛、满脸横肉的中年女人正拿着锅铲往他碗里补粥。她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嘴角却有种惯常的倔强。
“……您谁?”启然问。
“你妈。”
“啊?”
“啊你个头。”安姨啪地把粥往他碗里一倒,动作熟练得像在喂她儿子。“快吃,吃了你就得听我话,谁敢欺负你,拖把抡他。”
启然一脸懵地看着她,想说什么,又没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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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小吕边啃馒头边问:“你到底对她说了啥?”
“我……我记不太清。”启然低头看着地板,“好像梦见我妈了,我问她……今天是不是我死的那天。”
他顿了顿,小声说:“她没回答我。”
小吕看着他,好半天,递过去一个烤得焦黄的馒头。
“生日快乐。”小吕说。
“啊?”
“你不是说今天你该死了嘛,那就当是你重生了呗。”他咧嘴一笑,“新生日,得过。你现在有个妈,有粥喝,有大衣盖,你得活着。”
“……活到救援来为止。”
启然低下头,咬了一口馒头,慢慢笑了。
那一刻,他知道自己暂时还不属于这个团队。
但有人喊他“儿子”了,哪怕是错认的,哪怕只是救他一命的借口。
他决定留着那一命,等真正属于他的地方、他的家、他的价值……慢慢显现。
哪怕是从“被疯女人捡回去”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