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望肚子发出一阵咕噜响声。
啊,他饿了。
身边的大家都靠得近,听到他肚子饿到咕噜叫都发出笑声,熟的甚至出声开他玩笑。
尚望自得地接受师弟师妹的调侃,「你们就笑吧,小心我直接丢你们回去,然后自己去吃好料。」
在这里的除了他以外都是读完高中等着成绩的年轻人们,以短暂出家的修行活动,跟着居光寺的师兄师姐们打下手。他们其中有驾照的不少,毕竟国家法定17岁就可以考驾照了,摩托车的驾照则是16岁。但是这群新手打死不敢自己开车,一到要出外勤的时候更是宁愿花钱搭Grab,但是这次收废品本来应该带他们的大叔突然有事没来,又不能用Grab又不能推迟,所以就把尚望就被拉来当司机了。
这个小区的废品回收是一直和居光寺有合作的,他们负责收和分类,再转卖给专门处理的公司,中间转点外快补贴寺里的开销,顺便也是打好名声。
「感恩。」
尚望收下最后一户人家给的矿泉水,笑着答:「哪里,我这里才是很感谢你们一直以来的合作。」
这一程大概花了四十分钟,忙到来天都要黑了。
作为给这群小小义工的任务,不算太重。
忙完的尚望不准备直接打道回府。玩笑归玩笑,他其实没那么小气,把车内冷气调到最低给这群小朋友后就拿出手机搜附近的餐厅,因为他们和李延情况不同,不能破戒,尚望还特别备注要找素食餐厅,然而一通电话打了进来弄乱他的计划。
看着来电显示,尚望自内心深处感到不妙。
「不好意思,请问阿延和你在一起吗?」
「李延爸爸,李延没有和我在一起哦。」
完蛋了,出事了。
尚望竖起食指示意身边的小朋友们安静,脚踩刹车拉下手刹单手控制方向盘往居光寺开去。
手机里李延爸爸的声音解释道:「我刚刚和他通电话,感觉他不太有精神,本来想去找他,收拾到来再打电话的时候就打不通了,能够麻烦你去看一下他的情况吗?我马上就到。」
「好的,我正好这边忙完,现在过去。」
又把人家小孩弄丢了,完蛋了,亏他之前还信誓旦旦说会照顾好李延。
尚望开始有那么一点点后悔接下照顾李延这一差事。
孩子是乖孩子,但是总是被不科学的东西纠缠上。
之前还好,在居光寺里待着就相安无事,这次来的这位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佛门圣地也能硬闯。
尚望匆忙泊好车,将钥匙和这次收获的重量记录文件交给在场的师弟师妹,简单交代几句后就急匆匆地往自己房间赶去,心里默念着李延一定要在,说不定是睡着了才没接电话。然而,当他推开房门,油香味还在弥漫,但房里却空无一人,手机也没拿走,留在书桌上想通过电话找人都没办法。
尚望一刻也不敢多停留,抓紧时间询问了周围的人,却没有一个知道李延的去向。
尚望顾不上多想,火急火燎地离开宿舍,第一站赶到学校。放学后的校园显得格外安静,停车场里稀稀落落地停着几辆车。他把车横在校门,熄火下车急切地问了保安有没有见过李延。
没有、没有、又是没有!
从学校出来的尚望焦急地用手指在方向盘上敲击,电台被他嫌吵早就关掉了。
人也不在学校,那李延会跑去哪里?医院吗?
不至于,李延两条腿走路能走到医院那就真的神了。
想想,他拨通了舅舅的号码,请求舅舅找社区辅警的人脉帮忙在这里巡逻。自己则在慢车道上驾驶,期望能有在路边看到李延他人的运气。
好吧,还有最后一个地方:夏老师住的那个公寓。
尚望把车停好,拔下钥匙就往前台跑,脑子里打好草稿要找保安问有没有看到李延能不能看监控。可是他准备的全部说辞都没派上用场,他还没推开玻璃门就看到里面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你怎么会在这里?」
一个异常惹眼的男人站在保安和辅警对面,原本正在交谈的众人闻言齐刷刷地望向刚到的尚望。
这是李延的父亲。
男人的气质和衣品都好,均匀肌肉再加上一双大长腿加成的高个子,看起来真有点像模特儿还是明星,更别说帽子一戴就让人更好奇全脸,是路过的人都要多看几眼的程度。
帽檐下的脸也不让人失望。面貌很年轻的男人看着也就二十多岁,光洁白皙的脸蛋上镶着一双浅棕色的眼睛,一个眼神过去都给人深情款款的感觉。男人优越的骨相和五官给了他通杀下至8岁上至80岁女性的帅气,是个男的都不会想在他身边站着给他比下去。
只要看到这个人就能理解李延怎么能长那张脸。
尚望不免感叹了一下基因的强大,已经能想象到李延成年后长开的模样了。
说不定童颜也会继承,当初一听介绍这人说自己今年正满四十岁都把尚望给吓死了。
他当然知道有些人看着年轻,但不知道能这么年轻。
「你来了,就一起上去吧。」
「什么?」
「阿延在上面。」
尚望满头问号,李爸爸看起来也没有要好心给他解释的意思,他只好摸摸鼻子自己找补想是李爸爸把尚望他原本要走的行程提前走了一遍才有这个结果:确认了李延的所在地和得到公寓保安他们的合作。
奇怪的是这一票保安包括辅警的态度都很拘谨,对李爸爸唯唯诺诺的。
李爸爸是威胁他们了吗?
尚望没有多想,跟在李爸爸身后被保安和辅警领着走进电梯。保安帮他们刷卡,是最高层,电梯里有标注他们的目的地是空中花园,一个开放区域。
叮,从电梯出来先要推开一扇玻璃门,贴膜的玻璃门之后是壮观的夕阳落日景,四季常青的灌木与色彩斑斓的花卉错落有致,被人精心打理,希望给所有来客视觉上的舒适。但此刻在场没有人有心思去观赏,他们踩着步道上铺着的石板,迎着两侧修剪整齐的绿篱和低矮的花坛,目标明确地往中央的白色西式圆顶凉亭走去。
李延明显已经晕过去,被人放在凉亭的长椅上不省人事。
「阿延!」
相较于眼里只有儿子的李爸爸,尚望看见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愣了一下,「夏老师?」
不知为何在这的夏老师面无表情地瞄了尚望一下,垂下来的刘海长过眼睛,没戴眼镜的她眼神阴郁冰冷,不说话。
「阿延,听得到爸爸说话吗?!」李爸爸没有直接移动李延的身体,他轻轻拍打李延的脸颊呼唤他。
几秒后,李延突然动了一下,慢慢地睁开眼睛。
「爸……」
「太好了……」李爸爸简单检查了儿子的状况,没有伤口,呼吸正常,看起来生命无虞。不过他不敢完全放心,仍然果断地将李延打横抱起,准备离开。临走前,他狠狠地瞪了夏老师一眼,冷冷地说道,「等着我的律师信。」
「李延爸爸,这其中应该有什么误会。」
李爸爸的眼神依旧冰冷,声音低沉,「让她跟我在法庭上解释。」
一同跟来的辅警找上夏老师问话,尚望在夏老师和李爸爸抱着李延毫不犹豫走开的背影来回看,最后还是挠了挠头发,匆忙追上李爸爸,赶在电梯关闭前跳了进去。
电梯里,李延迷迷糊糊地靠在父亲怀里,眼神涣散,毫无聚焦。他依稀能够感受到父亲的紧张与焦虑,对方的心跳声像鼓点一样沉重而急促。
「爸爸在,爸爸在这里。」李爸爸一边抱紧李延,一边轻声安慰自己似的喃喃自语。「有爸爸在,爸爸不会让你有事的。」
听到父亲这么说,李延心里却没有比较好受,他内心像压着一块石头一样,自己也理解不了这是因为什么。
感受到孩子有些抗拒挣扎,李爸爸保持着姿势轻拍哄道,「没事的,睡一觉起来就好了。」
李延再度昏睡过去。
「阿延最近发生什么事了?」
该来的还是来了。
尚望毫无保留地从在学校里遇到怪事说起,自那之后目睹车祸诡事、查到正宫跳楼小三失踪,还有李延的状况也从那之后一直不好。
他以为会被李爸爸责备,但出乎意料的是,李爸爸沉默了片刻,低下头若有所思。帽檐遮住了他大半张脸,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法师说过……」李爸爸缓缓开口,声音里夹杂着一种无法言喻的痛苦,「这是阿延他的缘。一年前他大难不死,是因为有某种‘东西’帮助了他。而现在,那些东西回来了,纠缠着他,不肯放手。」
李爸爸苦笑了一下,「可笑吧?这是不是就表示,要阿延把他的命还回去?」
电梯里一片沉寂,尚望无言以对,胸口压抑得难以喘息。
他知道,法师也这么告诉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