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末日
有件事情另汉克十分得意,他自认为自己在警务生涯常年蹲点监视工作中练就了一项特异功能,那就是无论他如何玩忽职守睡大觉,总能在发生情况时刚好醒来。凌晨时分发生的小插曲更加剧了他的这种错觉。
伊桑已经压缩了汉克的守岗时间,汉克仍就不管不顾呼呼大睡。当他莫名其妙醒过来时,刚好看到麻生在偷偷翻看他们的行李。
汉克故意制造着鼾声,看麻生拿出一件件衣物,又翻了翻汉克的闲书,汉克不由自主地摸了摸怀里的酒瓶。
麻生发现徒劳无获后垂头丧气地把东西都塞回行李,起身刚要离开,又返回来把衣服重新取出,一一叠好放回行李,汉克差点开口提醒麻生自己没有叠衣服的习惯。
第二日行程更为紧凑,勘探队抵达一处考察点,众人帮助地质专家西田完成勘探测绘便匆匆上车赶赴下一站,山冈和西田在颠簸的车厢内完成数据记录工作。
也许是因为行程过于紧张,这一日科考队不再拒绝伊桑和汉克的帮忙。
事实上只有伊桑在帮忙搬运仪器,甚至辅助完成测绘校准工作,汉克则在他们忙碌时躲在车里纳凉,翻看他带来的闲书。
这一节车厢属于污染区,汉克只得戴着厚手套笨拙地翻动书页,隔着面罩费力地辨认着印刷质量极为劣质的文字。
麻生看到这一幕,放下手里的工作,走过来要求调整一下汉克的面罩。经过麻生一番调试汉克果然看书上文字清晰了许多。
汉克,“这又是什么日本魔法?我猜猜,是虚拟现实投影对吧,摄像头读取信息,破解文字再投影到面罩上。”
麻生,“不,这只是老花镜模式。”
上午勘探队一路向西北进发,三个多小时后到达一处富含煤矿和铜矿的地区进行考察,继而一路向北两小时后抵达一座金矿,又向西行进,在这一片区域内考察了钨矿、铜矿、锰铅锌矿,最后又在西面考察了一处煤矿。
勘探队的勘探方式并非拿着金属探测仪在黄沙之中漫无目的地寻找矿脉,那样的话几个月也找不出多少矿藏。
科考车停留之处都能见到塌方的矿坑矿洞,飞散的铁轨,被炸翻的火车皮和夷为废墟的选矿厂加工厂。
勘探队在这些已发现的古中华采矿厂的基础上对矿物储量,地质变化,开采难度进行记录评估。
时间已过晌午,山冈催促队员上车出发,“今天科考到此为止,其余项目取消。矶部、香田,直接开往零七号安全屋。”
香田进入驾驶室,用程序导航之后询问山冈,“队长,车速太快了,会不会过于冒险?”
山冈,“不会,这点强度车辆扛得住。”
继续向西行驶一个小时后山冈突然下令停车,矶部报告,“队长,时间太紧了,这里也不安全。”
山冈,“没关系,几秒钟就好。探员伯恩,探员班纳吉,请你们和我出来,其他人留在车里。”
汉克和伊桑纳闷有什么事情把他们叫出车门,下车后两人被眼前景象震惊到瞠目结舌大脑空白。
前方是一望无际被夷为平地的城市。漫天黄沙笼罩之下,平坦的大地上密布着参差不齐的断壁残垣直至天边目力所及。
破碎的楼壁与扭曲的钢筋暗示这片高楼林立的钢铁丛林中每一颗挺立的树木曾经历何种无情的撕扯、捣挖与焚烧。
曝露的惨白的主干道将城市一块块分割,仿佛一个个牢笼,把一切实体与空气,声音与气息,情感与记忆,生命与灵魂,一切曾经存在于那一格格土地之上的事物永世封锁其中。
城市边干涸的水道蜿蜒曲折,通向远方的盆地。
盆地之大极天际地,盆底深渊暗无天日,像地球被剜去了一只眼睛,圆睁着空洞的眼窝朝向天空。
几百万活生生的人类在一瞬之间灰飞烟灭,无数心灵中的希冀与辛劳也随之烟消云散,耳边只有剧烈的蜂鸣警报声。
山冈,“上车吧,这里的辐射量会让白血病发病率以百分比上升。”
车辆重新出发,汉克和伊桑仍旧惊魂未定。山冈淡定地在地图上记录下辐射值,向二人解释道,“抱歉让二位蒙受风险,不过我觉得有必要请你们亲眼目睹这一幕场景。”
汉克,“见鬼,所有人都该看看这场景。那些电视节目挖空心思虚构博人眼球的画面,美国人却对这真实恐怖的地狱景象一无所见。”
山冈,“我想无知的不止是美国人,世界上大部分贩夫走卒乌合庶民都对文明毁灭没有正确的概念。
所有记录都表明古中华军政府犯下的罪行远不至于受此灭顶之灾,也可以说它最大的罪过——唯一的罪过就是不够强大。
文明之间的竞争本是如此残酷,残酷的自然法则却能促使人类文明新陈代谢不断进化,这是仅少数人意识到的世界真相。”
汉克,“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不是该死的竞争、进化,而是人类末日!”
伊桑,“没错,你有没有想过两个同样强大的文明相撞会发生什么?两个足以毁灭世界的文明陷入零和博弈你死我活的无底线竞争时会发生什么?
一位伟大的科学家预言过,在那之后人类若还要争斗,就只能用石头和棍棒了。”
山冈,“我当然想过。用文明毁灭这种级别的武力进行无底线对抗之后,无论战前如何精心准备周密布置,幸存的人类都无法在东亚沙漠这样,土地被死亡禁区撕裂为支离破碎相隔万里的立锥之地上,重建超高科技大型工业文明。
从宇宙文明的宏观角度来看,人类届时将与动物无本质区别,最终会和那些因气候环境变迁无处觅食而灭绝的史前动物一样自然消亡。
也许人类能维系某种野蛮的部落文明苟活万年之久,但是辐射是时间的主宰,它封锁了文明的上升通道,几乎一成不变的人类文明将变得脆弱不堪,面对自然灾害宇宙袭击只能听天由命引颈待屠。
那时人类将迎来物种的终结,无论相识人还是陌生人,无论公认是好人还是恶人,所有生者都会加入死者,所有死者都会加入被遗忘者。
人类连地月系都没闯出去便草草收场,也许宇宙中所有智慧文明下场皆是如此,这正好解释了宇宙为何如此寂静冷清。”
伊桑,“正如你所说自诩为宇宙精华万物灵长的人类连五百万年都坚持不到,地球提供了亿万星球里难挑其一的宜居环境却只能在宇宙中昙花一现,全物种最终的成就是灭绝无数其它物种,这真是讽刺至极。
若是世间生灵死后有相聚之地,我们要被存活1.6亿年遭受宇宙袭击才退位让贤的恐龙狠狠嘲笑一番了。
即便如此你难道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思想的荒谬吗?”
山冈,“这并不荒谬,一切都是理性选择的结果。作为一个有求生欲有进取心的文明,是选择几百年后与人类一同灭亡,还是选择现在就被其他文明消灭掉?”
之后车辆转弯西南一路飞驰,路过两处煤矿也未停歇,又是傍晚时刚好抵达安全屋。
这次的安全屋兴许并不十分安全,是一处自然形成的溶洞。山冈拨开遮蔽洞口的迷彩帆布,和矶部、吉川、香田程战术队形进入溶洞,留下相泽看守洞口和其他队员。
足足过去半个多小时四人武装小队才爬出溶洞通报安全,众人进入安全屋安置过夜。
褪去外层防护服时麻生突然像汉克和伊桑走过来,对汉克说,“书,别,别用手碰,有辐射。”
汉克见他紧张得都口吃了,调侃他,“你是在模仿吉川吗?这可不礼貌。”
麻生,“不是,你在污染车厢看的书,书也被污染了,需要清洗。”
汉克,“我今晚不看就是了,估计这破书页沾一下水就化了。”
麻生,“那还有什么随身的物品需要清洗吗?”
伊桑,“没有了,我们两个不负责勘探,不需要在外套中保存随手使用的工具,谢谢。”
麻生,“其实,规,规定说内衬携带的物品也要清洗。”
汉克抢先伊桑回复道,“没了,没有了,快去干活去吧!”
麻生悻悻离去之后,伊桑问道,“怎么回事,麻生好像确实有点不正常。”
汉克环顾四周,队员们脱下防护服后迫不及待地补充水分,山冈和西田已经开始商讨后一天的行程安排。
山冈想争取上午抵达案件线索所在坐标点,催二人看一眼尽快了事,中午便开始返程。
西田建议不要原路折返,走南方的线路有丰富的稀土矿可以考察。
此刻无人关注二人,汉克拍了拍自己胸前的口袋暗示伊桑,“有事不对劲,你要小心保管。”
伊桑心领神会,表情严肃地说,“我会像你珍惜你口袋里的酒瓶一样保管好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