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鸢满是心疼,她握住女孩冰凉的手。
“白天我还能偷跑出来照顾阿布,可是晚上我必须回去,泰尔见不到我会打死我的。阿布很小就一个人睡觉,隔壁夫人说夜里她听见阿布都不敢大声哭,只敢小声的啜泣,哭到没力气就睡觉。就这么过了一段日子,可后来泰尔发现了,他那次甚至拿出刀扬言要砍死我。”
“他怀疑我偷他的钱养我的弟弟。”
说完这句话,阿丽拉再次痛哭起来,她带着哭腔一遍遍强调,“我没偷,我没偷……”
阿丽拉才十六岁,手上就已经长满茧,叶鸢握着她的手,抿唇忍住鼻酸。
“所以你主动提了离婚。”
女孩点点头。
叶鸢抚着她的肩,“做得好。”
“那段时间我快疯了,一闭上眼睛仿佛就能听到阿布的哭声,我也开始思考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于是鸢鸢,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我,我突然有了很大胆的想法,我要离婚,自己赚钱养我弟弟。而且我要嫁自己想嫁的男人,我不想把自己当成物品被男人选来选去。”
“其实我以前碰到过一个很好的人,他教我英语,也会给我讲外面的世界。手机这个东西,还是他告诉我的。”
讲到这,女孩神色轻松不少。
阿布做了噩梦,呓语几句,她轻轻抚着弟弟继续讲:“只是他出去上学了,好几年没回来过了。”
这里的孩子里只有男孩可以上学,女孩是不能去学校的,她们没有受教育权,更何况现在战乱频发。
阿丽拉骨子里有一种很鲜活的东西,是一种精神,这跟叶鸢想法完全契合,却跟这里的风土人情背道而驰。
十六岁的女孩就像新思想的缔造者,旧社会的改革者。虽然外面时过境迁,对女人的束缚化为腐朽,但仍有些地方沿袭着这些可怖的枷锁思想。
叶鸢看清女孩眸子里的害怕,她跟大家都不一样所以恐惧,对她而言,她已经站到了这个小世界中人类的对立面。
她轻声说:“我能理解。”
四个字像是千斤重的希望,砸的阿丽拉掩面哭泣。
“阿丽拉,我没跟你讲过,我是华国人。在世界上很多国家,包括我的国家,都在提倡婚姻自由,千千万万的女性跟你想法都是一样的,她们不拘泥于婚姻家庭,都在各自的事业领域闪闪发光。我也一样,我支持你也相信你,所有的女性都会站在你的身后,你不是单枪匹马孤身一人。”
这番话让阿丽拉的眼睛里燃起熊熊希望,她惊愕良久。
“真……真的吗?”
叶鸢笑着点点头,人群归属感对一个人来讲很重要,但不可否认的是单枪匹马的搏斗更能磨炼人的心智。阿丽拉的内心比任何人都要强大。
后来阿丽拉讲了两倍婚礼费用的事。在依克村中,婚姻中女人提出离婚需要她的下一任丈夫赔偿上一任丈夫婚礼花费费用的二倍,否则离婚无效。
这事叶鸢听了直皱眉,这不仅剥夺女性离婚的权利,甚至也剥夺女性选择结不结婚的权利。
这里的女人一辈子都摆脱不了婚姻的束缚。
晚上,隔壁的夫人好心送来晚饭,她想阿丽拉应该没心思做饭。
叶鸢没有胃口回了房间。她捡起那件白纱裙抖抖尘土,好在地上都是沙土,没留下痕迹。
听了阿丽拉的经历,叶鸢觉得自己此时困境算不得什么,她的对手从始至终只是边翊而已,相比于传承千百年的旧习俗,那个人还不算恐怖……
不恐怖吗?
到现在叶鸢想起他还浑身发寒。她快速叠好那件白纱裙,压在衣服的最下面,眼不见心不烦。翻开衣服的时候,枕头边有个闪着金光的物件。
叶鸢拿起来,是肯德夫人送她的平安锁。在阿根廷打算离开的那天,她除了这身白裙,只带着这块平安锁。窗子外银亮的月光如水,洒向手里的金器,肯德夫人和小爱丽丝的脸浮现在女人眼前。
她不能逃,至少是在阿富汗,至少是在阿丽拉身边。女孩的人生已经够艰难了,那个男人是恶魔,她万万不能毁了阿丽拉和阿布。
至于边翊……只要她不去想,那个人就不会干扰她。
*
墨西哥。
昏暗的地下赌场里,吸食过毒品的酸臭味呛得人鼻子酸胀,毒虫和赌徒们被拿枪的黑人吓退,隔得老远屏在一边小心翼翼看向沙发。
长款真皮沙发上只坐着一个人,那人漫不经心叼着根烟,笑得诡异却好看。
对面的茶几已经被砸烂,玻璃碎了一地映着头顶水晶灯,两个人的脸被压在碎渣上,痛得嚎叫,而用脚踩着他们头的黑人根本没松力的意思。
哈桑将手机递给沙发上的男人。
“老大,沙鳄的电话。”
男人将手里的烟捻灭,对黑人说:“把嘴堵上。”
“是。”
黑人迅速捞起一把碎玻璃往脚下人嘴里送,两人的呜嚎声瞬间止住。
电话接通,契西尔叫声老大开始汇报:“无人机检测到巴基斯坦与阿富汗边境有C130大力神运输机的踪迹,但他们隐藏能力很强,我们只能推测他们在10000米左右的地方跳伞,伞降位置不在阿富汗境内,但降落的位置应该是边界线上。无人机追踪踪迹时只拍到几张不清晰的图片,人数在八到十四人之间,后来我们的无人机就被摧毁了。”
无人机勘察为主,火力系统为辅。因此被装备精良的美军特种兵击落意料之中,边翊神色平静无甚在意。
“这群人会躲得很,不用耗费精力去追踪。”
契西尔回应,“是,那老大我们怎么应对?”
边翊嘴角扬起,笑了笑,“不给点诱饵老鼠怎么露头?巡逻放放水,等他们找上门连带着美军驻守在喀布尔的营地一起灭了。”
被玻璃碎渣喂了满嘴的华雷斯黑帮老大安静片刻,听到这狂妄的话心凉了半截,尖锐的碎玻璃扎进他的眼球,眼角流出一道血痕。
眼前这人的身份实在诡谲。
“那我联系南非基地调战机。”契西尔点头道。
“不用,”边翊视线落向趴在地的两人,后者身躯一颤,听见男人继续说,“英国收走马岛,他们的承诺也该兑现了。”
电话那边又说了什么,边翊只是轻笑一声,“华雷斯这群废物挺能藏,B组多留了几天,今天晚上飞过去。”
边翊初到墨西哥就又被伏击,华雷斯没想到接了个赏金任务惹上这么大祸,一群训练有素的雇佣兵们压制他们整整一个月,这一个月整个帮派分文没挣还被毁了不少据点,临近破产。
于是他们准备鱼死网破,调来了前几年从老美淘汰下来的战机,这玩意一直被视为他们的镇帮之宝。
炸了墨西哥的私人机场。
机场瞬间变为废墟,浓烟烈火纷飞。他们老大藏了几天,见外界风平浪静,连火攻他们的那群雇佣兵都杳无音讯,以为胜券在握。
华雷斯为庆祝这场反杀的成功,在自家地下赌场内举办了Party。谁知刚开始,毒虫还没迎来第一波快感,整个赌场就被人炸塌了。
尘土浓烟呛得他们涕泗横流,好在赌场修建之初,他们就预留了防空洞。这里墙壁采用特殊材料,外面炸弹的威力再凶猛也绝不会摧毁这儿。
幸存的人拥着他们老大躲进这里,迎面撞上了早已等候多时的雇佣兵。
而坐在沙发上笑得恣意的男人浑身上下都透露着危险,活得好好的。
身后是坍塌的废墟,眼前是那群不要命的雇佣兵。华雷斯残余众人进退两难,位居首位的两位掌权者浑身是灰尘,被黑人掀翻在地。
“那架破战机连机载炮弹都是残次品,难怪华雷斯弱成这样。”边翊嫌弃地皱眉,“我也做件好事,帮你们把它炸了,省得留着丢人现眼。”
这话男人说得随意,但传进倒下两人的耳里却让他们心痛得滴血。
边翊随手把手机扔在沙发上,扬了扬下巴,黑人退下。
满嘴是玻璃碎渣的两人狰狞着脸拼命往外吐玻璃,碎渣混着血和唾液流下来。
“你到底是谁?!”刚有了点力气,其中一个老大便挣扎问道。
这完全不是沙瓦首领会有的军备力量,可以说他们既然敢接这个单子,自然是核查过对方有没有报复的能力。墨西哥华雷斯组织一直以来都让警方束手无策,他们等级森严,只许加入不许退出。
中途退出的成员皆被帮派通缉暗杀。
一个亚洲首领,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雇佣兵手下?
另一个老大害怕激怒他,紧接着说:“你毁了我们所有的生意,重创我们的武装,已经算报复了。能不能……饶我们一命,我们会把雇主告诉你,今后的生意也绝不打扰。”
他拉着身边人一起跪在边翊面前,顾不上嘴里没吐完的碎渣,每说一个字舌根都在发疼。
这副惨状并不能换来面前这个男人的同情,甚至那些雇佣兵听了都没任何触动。
边翊嗤笑,“游轮伏击,炸机场,哪一件拎出来不是为了杀我?怎么,你们杀我就行,我不能报复回去?况且我这人脾气不好,报复是要成倍的。与其拿你们的性命跟我做交易,不如用你们家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