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就听见女人抽噎说着,“我本来是要去卫生间的,结果到了二楼碰见了桑丹威首领。他,他问我可不可以借他打火机,我就走过去递给了他,结果,”叶鸢停止,红着眼睛抽搭着,反正在场人也能听懂,有时候戛然而止才能让别人浮想联翩。
然而,她的解释并没有换来约翰的同情,因为她遗漏了致命的问题。
“可是叶小姐,桑丹威首领并不抽烟。”
老人冷漠地说完,侧身看了一眼边翊,身后的男人却勾起嘴角,并无笑意,也同样冷眼看向叶鸢。
叶鸢心里咯噔一声,千算万算竟然忘记算桑丹威抽不抽烟,对面老人质问语气显然,她手心被冷汗浸湿,斑布扫了眼所有人的脸色,后退半步跟叶鸢拉开了距离,也就是说眼前的女人在撒谎。
可仅是沉默一秒,叶鸢就已经想好对策,果断装出震惊无措,她抱紧身上的披肩,哭的更狠,“什么?原来桑丹威首领一开始就是骗我的,他根本不抽烟,却拿打火机做幌子就是为了骗我过去?”
东方女人重视名节,这是千百年的传统,这种东西像标签一样,刻在他们身上。约翰来沙瓦这么多年,自然也是耳濡目染,听闻在东方女人被强奸后都会受不了压力而去自杀。这跟叶鸢现在的惊慌不谋而合,老人也突然联想起,要是发生这种事的是自己的小女儿,那他恨不得会跟别人拼命。
女人的戏演的成功,最起码约翰被唬住了,他知道桑丹威一直想报复边翊,既然军队打不了,那就在他女人身上下手,只是桑丹威没想到,边翊把这女人看的这么重,重到会因此对他开枪。
边翊走过来,垂眸看了眼瑟瑟发抖的女人,别开视线,“主席还是先去关心南掸邦首领死没死吧,要是死了,替我送个花圈。”
说罢,握住女人细窄的手腕大步离去。
边翊用力极紧,步子迈得很快,叶鸢感觉到了手腕的束缚和微痛,脚下高跟鞋磕磕绊绊跟紧他,他这是发火了吗?可她没觉得自己做错了,她帮他找到合适的理由报复桑丹威。想到这,叶鸢脊梁骨都直起来了,自己做的是对的,而且没有一丁点漏洞。
叶鸢沾沾自喜自己的临时反应,也松一口气,幸好没被识破。她被男人揪着胳膊,垂头看见边翊裤腿上的血迹,足以见得他打桑丹威是有多狠,她打个冷颤,真暴力。
打开车门,叶鸢被扔在后座,车门嘭的关上。
真是生气了?叶鸢突然想起光头扶着他们首领出门时,桑丹威的惨样——嘴里流出黏糊腥臭的血液,耳朵炸成碎片贴在脸皮上,手指头也断的差不多,身边这个人发起疯来真是可怕。
边翊从另一边的车门上车,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命令司机,“开车。”
卡宴疾驰而去。
叶鸢大脑飞速运转,想着男人生气的理由。对了,男人都好面子,她现在的身份是边翊的女人,虽然不是真的,但在约翰和其他人眼里就是真的。边翊的女人被别的男人染指了,相当于被人下了面子,丢了尊严,怪不得他会把桑丹威打成那样,也怪不得会冲她发火。
车内冷气开的很足,叶鸢清晰感知到脸上眼泪的冰凉,她伸出手被擦擦泪,这一切被男人尽收眼底。
“胆子真大,挺会自作主张啊。”男人皮笑肉不笑,连眼神都没给她。
一听这话,叶鸢就明白,男人是知道这一切都是她演的了,怕被误会,解释道:“冼礼说,首领你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报复桑丹威,我今天的身份正好做这个理由。”
本想着解释一下,男人应该就不会生气了,可谁知叶鸢感觉身边人的怒气更重了。
只听见他不屑道:“你跟冼礼挺熟,他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被人这么冤枉,叶鸢急忙冲他解释,“不是的,冼礼说,我这样做可以让你开心,我想首领你开心了,我离开这里还能顺利些。”
这些话没什么不能说的,叶鸢觉得自己出发点没错,计划也没错,非要说错,那可能就是让边翊丢面子了。但叶鸢又想,面子有什么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合理地把火发出来了。
他说一句,身边这个叽叽喳喳的女人就顶一句,这女人果然不知道死活。
驾驶位的士兵已经汗流浃背了,他活到现在还没见过有人敢这么跟首领讲话。
边翊的视线终于落到了她脸上,因为刚才鬼哭狼嚎,女人的杏眼立马红肿了,睫毛上还沾着没擦干的泪,鼻头红润,往下去是解开的衣襟。
顺着男人视线看下去,叶鸢啊的一声,急忙遮住身前光景。
边翊揉揉耳朵,不耐吼道:“瞎叫什么?又没二两肉。”说完,他看向窗外,又解开衬衣上一颗扣子,这女人真烦。
叶鸢见事情并不往好的方向发展,试探问道:“所以首领你现在不开心吗?”
不开心会不放她走吗?不会吧,冼礼说过,他们首领决定事情不受感情影响,所以应该会遵守约定,放她离开的吧……
哪能只是不开心,他心情现在差到爆,恨不得立马把这个女人扔下车,再回军区把冼礼挂直升机上运到胡冈谷地开坦克去。
没人回应她,叶鸢目光暗了暗,她这是好心办坏事了?男人的面子有这么重要吗?她都不顾面子的来装他的女人了,她找谁说理去?
但叶鸢只能心里腹诽,面上还是得讨好他。
车里细闻有着淡淡的血腥味,一开始叶鸢还以为是边翊裤脚上的,但那味道逐渐增重,不像是从下面冒上来,倒像是从男人上半身散发出来的。
叶鸢吸着鼻子,凑近边翊。
边翊一瞥她,蹙眉道:“鼻子不想要了,可以帮你割掉。”
闻言,叶鸢立马捂住鼻子,她想起失去耳朵的桑丹威,浑身冒冷汗。但就是有股血腥味,叶鸢回忆了一下,一拍手想起来了。
拍手声在寂静的车内格外清晰,“找个最近的蚂蟥窝,把她扔下去。”男人对身前的司机冷声开口。
叶鸢瞪圆眼睛,还以为他在开玩笑,谁知司机回应迅速,“是,首领。”
想起蚂蟥那吸血的吸盘,透明身体恶心的触感,要是被扔进那种东西的巢穴里,还不得被钻的千疮百孔,血尽而死?叶鸢连忙慌乱摆手,她指指边翊的胳膊,“首领,你的伤口好像裂开了。”
她回忆了一下,边翊刚刚打人那么用力,很有可能是把伤口撑开,血一直往外浸才会有这么大的血腥味。
“然后?”
“需要重新包扎。”既然她已经把边翊惹得生气了,那今晚就得拼命补救,总不能让他带着气过夜,到时候受折磨的还是自己。
司机及时开口,“首领,我们还有二十分钟到达军区医院,是去那里包扎吗?”
“我的命令需要重复第二遍?”
司机透过后视镜对上男人清冷的眼眸,连忙闪躲,后背一紧,“对不起首领,我即刻找蚂蟥窝。”
可能是今晚有个聒噪女人的原因,士兵竟然对首领有了好说话的错觉,但他怎么能忘记,首领最是说一不二,最烦重复命令。
可怕,叶鸢正襟危坐,窗外果然是一片茂绿,这条路两旁就是丛林,她惊恐地看了眼身边的男人,他在闭目养神,不再理会她。
叶鸢是死都不会再进丛林了,那里简直就不是人呆的地方。她吓得哆嗦,抬眸对上司机在后视镜的眼睛,司机冲她使了个眼色,让她好言好语哄哄首领。
叶鸢顿时领悟他的意思,看来事情也不是没有转机,司机车速肉眼可见的慢了下来。
“首领,是不是军队有论功行赏这一规定?我今天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对不对?那个约翰主席拿英国压制你的时候,我力挽狂澜,用亲情牌迅速扭转局面,还把我爸说成那样,这算功吧。还有任务,我完成的可出色了,演技自然台词流畅,他们都没察觉出异样,这也算是大功一件。”
说完,叶鸢往他跟前凑凑,极力讨好说:“所以首领,别把我扔蚂蟥窝里了,我也不要赏,扯平好不好?”
女人身上似有若无的花香又开始浓郁起来,边翊闭眸也能想象出身边女人那副讨好的嘴脸,只是却不讨人厌,她确实聪明,即便是约翰这样的老滑头也被她七拐八拐带偏,演的那出戏甚至一开始骗过了他,要不是后来她迟疑的那一秒,边翊还真以为她是被欺负了。
识时务,也懂分寸,确实不会让他讨厌。但今天这场聚会,他是专门废桑丹威而来的,他想做的事,哪需要什么借口?反正别人眼里他肆意狂妄惯了,废个独立军首领的胳膊也是情有可原。
但叶鸢演的这一出,却让他直接起了杀心,杀心一起,压下可就难了。边翊今日没杀成桑丹威,所以窝了一肚子火。
男人没回话,但叶鸢察觉他的态度有所缓解,乘胜追击道:“今天自作主张是我错了,我保证再也不这样做了,冼礼让我做什么,我先报告给首领你行吗?”
车里静悄悄的,司机额头上浮起冷汗,因为前面不远处就是一个大坑,坑里面就是大小不一的吸血蚂蟥。
叶鸢好话说尽了,能使的力气也都使了,边翊仍旧不为所动,她慢慢泄下气来,想起包里还有个打火机,待会应该能派上用场。
卡宴停在了大坑边,叶鸢咬咬牙,等着男人发号施令让她滚下去。
可想象中的驱赶并没到来,司机也悄悄通过后视镜偷看首领一眼,男人睁开眸子,斜瞥叶鸢,“下不为例。”
司机和叶鸢同时松了一口气,卡宴继续行驶。司机握着方向盘的手略显紧张,他这是第一次从首领嘴里听见下不为例四个字,过去杀伐果断的首领从没有心软过,这次是……司机再次通过后视镜看了眼女人,生的温婉可人,此时笑得灿烂。
“去军区指挥部。”边翊再次阖上眸。
“是,首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