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冈谷地地处沙瓦西北角,森林覆盖面大,相比于沙瓦热带雨林,这里中间凹四周高,雨水更加充沛,且湖泊河流较多。
这片未开化的土地上,一条绵延不尽的围墙隔绝出一块基地。这里对外宣称兵工厂,也确实在做出口军械的生意。
但其根本,却是一处特种武装基地。
谷地此时如往常夜晚般,静谧幽深,特种基地中电线杆上拉的电线,偶尔会有电流声音穿过。但细微的声音,都被吞没在死寂与黑夜里。
茂密树林里人影涌动,他们蛰伏于此,计划着十一点整进行突袭。蝉鸣声里,有人在擦拭重型机枪的金属外壳,有人往弹夹中装着子弹。这次突袭的指挥官,是貌貌岐将军,他年过四十,身体无比健朗,一双清明眼眸料事如神。
貌貌岐将军放下水壶,用手背胡乱抹去胡子上的水珠,细心留意着这块基地的声音动向。
他们政府军收到卧底情报,说这里是一处独立军的武装基地,里面一直在进行先进军械的研发和特种部队的训练,若放任下去,定会在今后的战争中重创政府军。
匍匐着的政府军大部队,一动不动,瞄准眼前棕红色大门。
距离十一点还有十分钟,战争一触即发,貌貌岐将军深呼吸几次,用纯正的沙瓦语下命令,“迫击炮准备,十分钟后二十个炮弹一起炸掉大门。”
还有五分钟。
还有两分钟。所有人屏住呼吸,深咽了口唾沫。
最后一分钟,迫击炮手手持弹药,准备就绪。
突然身后轰鸣声响起,直升飞机螺旋桨破风声震耳欲聋。几乎是瞬间,他们转头看去,漆黑的天幕中借着柔静的月光,一架SA321军用直升机凌风而来。
那肃杀的光芒让下面人一颤。
接着天空中天女散花般洒下了许多黑色球状物,貌貌岐将军举起望远镜看清,瞪大眼睛,粗厚的嗓音响起,“那是炸弹!快隐蔽!”
但炸弹数量极多,混合着直升机螺旋桨的噪音,坠落在藏满士兵的密林之中,“嘭”“嘭”接连几声,炸开花。
身穿迷彩服士兵被炸得血肉模糊,政府军急忙举枪回击,但距离过远,毫无用处。貌貌岐将军僵硬地抬起头颅,盯着那架即将飞跃围墙进入武装基地的SA321直升机,满目恐慌。
然后,身旁的政府军士兵就听见他们德高望重的指挥官喃喃道:“难道他回来了?”
围墙之内是同样静谧肃杀的气氛,门前已经停放着三架坦克,重金属炮弹已经静候多时。
直升机的声音也打破了这边的安静。
静候在门外的特种兵部队装备精良,听见直升机声响瞬间戒备起来,枪已上膛。然而,他们的指挥却从指挥室冲了出来,面露喜悦直奔停机坪而去。
就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直升机舱门打开,走下一个年轻英俊的银发男人。指挥匆匆走上前,激动无比,“老大,你来了!”
基地中早有传闻,指挥并不是他们真正的老大,老大另有其人,但从没有人见过。
许多人猜想应该是政府长官,再不济也应该是年纪稍大的议员,可谁都没想到老大会这么年轻,甚至比他们的指挥还要年轻不少,还有那一头银发,跟叛逆少年似的。
巴迪上将是基地的指挥,也同样是银发男人的手下。
男人下了飞机,眼睛扫过笑开花的中年上将,看向守在门后精良的特种兵队伍,走过去。
特种兵们身穿迷彩服,脸上挂着绿黑相间的漆,齐刷刷行了个军礼。巴迪上将跟在男人身后,清清嗓,正色开口:“这位就是我们大老板,也是可钦独立军首领,边翊。从今天起所有人听从老大的指挥。”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边翊逆光而立,居高临下看着这群用钱砸出来的特种兵战士,嘴唇含笑,“辛苦各位,门外除了指挥官,一个不留。”
“是!”战士们的声音响彻天际,门外正研究战略的貌貌岐将军一颤,这扇门背后的秘密比他想象中复杂的多。
十一点到了,迫击炮准时发射。
可那深棕高大的门竟丝毫未被撼动,接二连三的爆炸声过去,大门从里面打开了。
貌貌岐将军僵在原地,他眼角抽动,所有人瞠目结舌,甚至拿着重机枪后退几步。眼前出现三架大家伙,深灰色的外壳,整齐巨大的履带轮胎缓缓滚动,炮口黑洞洞直指他们。
即便是貌貌岐将军久居战场,也并不识得这坦克的标号名称。他临危不惧,作战多年,肯定明晰各种重武器的弱点。
镇定的沙瓦语命令传到士兵耳朵里,貌貌岐将军冷笑,“往树林中跑,他们进不来。”
宽阔的指挥室中,巴迪上将站在精密仪器面前,操作一番,外面坦克作战的第一视角在主屏幕上展示出来。屏幕上,身穿作战服的政府军一股脑地奔至丛林,但坦克并未停下,仍在前进。
男人盯着屏幕,挺拔的背倚着沙发,交叉双腿,两指中夹着烟,但并未点燃。
巴迪上将看向男人,骄傲地讲解,“咱们的T-80M型坦克基本完善了所有问题,已经可以适应树林作战模式。全重55吨,仅需一个炮手就可以发射炮弹,做到了火控系统和自动跟踪系统双面配合。上次做的检测里,炮弹的直径增加到了105毫米,一次可储存63发。”
屏幕上的视角显示,三架坦克已经进入树林,有的敌军来不及反应被压在坦克下,爆裂开成了人体碎片。
看到这,男人突然皱眉,看向巴迪,“不稳。”
简短的两个字,巴迪听出老大的不满,迅速看向主屏幕,T-80M瞄准敌军,发射出炮弹直击敌军,却因为碾压一个尸体偏侧了差不多半度,轰过去没能诈死瞄准的所有人。
炮口的稳定性确实差了些,巴迪恨铁不成钢地瞪着屏幕,说道:“我会改进炮口的双向稳定性能。”
这时候,坦克上的同轴机枪开始扫射,威力极强,攻击过去胳膊粗的树从中间裂开,尽数倒下。政府军的藏身之处因此瓦解,他们也知道根本打不过眼前这架怪物,高呼并举枪投降。
指挥室通讯台发出声音,是坦克炮手,“三号炮手,敌军已经投降,我们是否撤退?”
貌貌岐将军从没见过钻进树林还能不受限制的坦克,火控系统和追踪系统近乎完美,这样先进的重武器竟然出现在沙瓦一个落后的谷地中。
这处基地太可怕了,跟它的主人一样,是战场上的神。貌貌岐将军高喊,“撤退!”
毫无悬念的战争打起来还有什么意思?
但刚刚已经停止攻击的坦克开始了新一轮的扫射,且比方才还要猛烈,仿佛一个杀戮机器。三号炮手的手微微颤抖,他回想起刚刚通讯电台听见的那句话。
“见不到所有人的尸体,你们顶上。”
男人声音沉稳,跟刚刚他们见过的脸匹配在了一起,炮手没想到这么年轻的老大,竟会如此冷血残忍,战场上投降的士兵都要杀干净。
一队特种兵悄然跟上前,他们互相通讯,“三点钟位置,发现敌军指挥官。”
“行动。”
貌貌岐将军孤立无援,手下尽数被射死,他扛起M2勃朗宁机枪,狂怒回击,可根本无用。
眼瞅着几架怪物越来越近,将军苦笑一声,粗糙的手摸着肩章,他打仗这么多年,虽不是百战百胜,却也有着威名,今日竟然会栽在一个年轻人手里,或许时代真的变了,不再是拼人数的时候了。
将军以为这次必死无疑,可谁知一小队人绕到他身后,将他绑了起来。
这场仗打的有些太快了,凌晨三点,战场清扫完毕。边翊仍旧是站在基地练兵场,居高临下看着这群刚作战结束的特种兵部队。
男人觑着众人,连同巴迪上将都大气不敢出。
“是我不常训兵了吗?竟然不记得指挥下的命令可以问第二次?”
三号炮手立即出列,他抬头对上银发男人的眼睛,又吓得立即低下,“报告指挥,是我的错。我愿领军罚。”
特种兵作战,一是忌讳违反命令,二是忌讳重复命令。在部队里,军令大于天,指挥下何种命令,所有人都要无异议地执行。
边翊明确说了,杀光所有人,只留指挥官。
可他又问了一次,犯了第二个忌讳。
边翊垂眸,眼底划过凉意,看着巴迪,“好啊,我的军罚就是砍了胳膊,别再当炮手。”
巴迪抬眼看向男人,震惊片刻但因为熟知边翊做事风格,从来都是说一不二,不允许违抗的,所以他没敢说别的,而是带人去领军罚。
巴迪离开后,整支部队冷汗直冒,眼前的这个老大比指挥严厉百倍,也残酷百倍。
然而,男人却笑了,并无杀意,“其他人去领美金,一人十万。”
他们抬起头,惊讶地看向老大,边翊已经敛起笑意,冷眼看向他们,“不想要?”
这群战士们瞬间激动起来,人声鼎沸,冲老大高喊感谢。
巴迪带着那位前炮手领了军罚,回到指挥室,听说边翊给部队的每个人发了十万美金,不由得感叹他们这位老大的性格乖张。
任务结束了,巴迪也松了口气,打开指挥室的门偷看了眼坐在沙发上抽烟的男人,也踱步走过去。
边翊看着屏幕上T-80M的各项数据分析,没搭理进来的中年上将。
巴迪坐下,双手交叉搭在膝盖上,“政府军的那位将军还没到用酷刑,提了提他的老婆孩子,就全都说了。”
闻言,男人嗤笑一声,又是一个废物,半点骨气都没有。
没等到男人的回答,巴迪继续说:“他说,卧底是独立军的人,但不是可钦,据他推测应该是南掸邦独立军。”
“所以,我们人中有桑丹威的卧底。”
桑丹威,沙瓦南掸邦独立军首领,此人原本是浪峨族人。直到九年前,边翊做景颇军首领的第二年,灭掉了可钦地区浪峨军、载瓦军、勒期军,正式统一可钦地区,军队改名为可钦独立军。桑丹威带着部队逃离了可钦,去了南边,占领了南掸邦地区。
所以他跟边翊有仇是理所当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