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晚上，我躺在“新家”的床上，感觉良好。
以前在这里进行潜梦实验，第一次进入佑诺的梦境还历历在目。
一样的房间，一样的天花板吊扇，一样的氛围。
我快速回忆起和莉雪做过的每一个梦。
第一个梦，是雷雨交加的夜晚，我和南和一起潜入莉雪的梦，结果闪电打在我和莉雪的身上，这个梦相当短。
第二个梦，严格意义上是蒙面侠潜入的第一个梦。由于我担心莉雪认出我，我就把自己伪装成蒙面侠。梦境很美，是仙境奇缘。
第三个梦，是星际大战，我和南和用飞碟载着莉雪，逃离外星人的追杀。
第四个梦，是莉雪被绑架，我和南和把坏人打败，救下莉雪。
第五个梦，我、莉雪、和小玲一起出现在公司，接着到食堂吃饭。
第六个梦，我让南和扮演蒙面侠，为了让我套到莉雪的住址。
第七个梦，莉雪现实中的家出现在梦境，晚上有流星雨。
第八个梦，是梦幻的高空滑翔（flying fox），一直到梦醒。
第九个梦，是新年一月一号，在滨海湾花园坐过山车。
第十个梦，是划龙舟和城堡的梦，莉雪在星空画射手座。
第十一个梦，是在台湾坐过山车，终点在清境农场。
第十二个梦，就是上个星期的唱卡拉OK的梦。
就如那英唱的“早知道是这样，像梦一场，我才不会把爱都放在同一个地方”，这个梦还不止一场……
今天我酝酿了很久，才在“同化脑波的程序”把数值调到莉雪的脑波，接着把薄片放入枕头的夹层。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等下见机行事吧！
我算着黑暗和光亮的转换，大约十多个转换后……
我来到了一个熟悉的环境。
我差点当场尖叫，幸好我克制了。
这个梦境，是我最近工作的机械手实验室。
我快速地用眼光扫过实验室的每一个角落，除了各个牌子的机械手，暂时还没有看到任何一个人。
如果莉雪的意念够强，说不定她可以让世康连接到这个梦境，但这是我不愿看到的。
上一个梦境，莉雪看见智胜、明盛和蒙面侠，但我觉得智胜和明盛的出现是随机的，只是因为这场梦的前几天我们一起唱歌。
我摸着这些机械手，心里思索着等会儿莉雪会不会问我关于机械手的问题，我的答案应该是否定的。
我不止要说我不会机械手，而是要明示我会电脑程式或者人工智能……
但不能太强调这一点。
就在我模拟整场梦境的时候，我右边的肩膀被人用力拍了一下。
“嗨，是你啊！”
我转头一看，是莉雪，她身穿深红色上衣，白色短裙，还有高跟鞋，所以她不必垫脚就能碰到我的肩膀。
“蒙面侠，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莉雪的眼神充满了悲伤。
“什么意思呀？”我强装不明白莉雪的意思。
莉雪缓缓说出上一个梦境之后，她和顺新、世康的谈话，还有和顺新聊到的“坐过站”的事。
“我当时有一个预感，你应该不会出现在我的梦境了。”说完，莉雪就紧紧地抱着我。
我也紧紧地抱着莉雪，脑海里想的是欣琪昨天说的“你应该在梦中和她好好道别”。
当下，我觉得如果这是最后一次潜入莉雪的梦，对莉雪有点不公平。
我没有自大到认为莉雪已经爱上了蒙面侠，进而揭开自己的身份，然后在现实生活中和莉雪在一起。
毕竟这一星期一次的潜梦，应该很难让莉雪爱上蒙面侠吧！在现实生活中，也许有个男人已经陪着莉雪的左右，朝夕相处了。
我还记得莉雪说，她感激蒙面侠是因为自从蒙面侠出现在她的梦之后，噩梦少了很多。
想到这里，我觉得我身为蒙面侠的使命已经完成了，是时候离开了。
我的脑海里有各种情绪，和莉雪身上传来的温暖，如果可以，我当然想永远就这么潜入莉雪的梦境。
这不现实。
打从第一次潜入莉雪的梦境，我已经知道这不可能是永远的。就像实习、工作，总有离开的时候。
此时，我顿感太多负面和伤心的情绪，我潜入莉雪的梦境，是要她快乐的。
我该做些什么呢？
莉雪还是紧紧地抱住我，丝毫没有放开我的意思。
我抬头一看，看到了不可思议的现象。
即使我想象力是多么的好，我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景象。
眼前的机械手和控制器，还有散落在这实验室的电脑，散发出很多抽象的“0”和“1”。这些“0”和“1”在这间实验室里毫无目的地打转，没有往一个方向聚集。
这就是科幻电影里的格式化现象？所有的东西都可以格式化成“0”和“1”？
如果我此时变成很多的“0”和“1”，是不是就能让莉雪得出我就是电脑程式的结论？
这个主意不错，既可以离开，又可以让莉雪知道蒙面侠是程式。
我幻想着自己的身体变成这些“0”和“1”，必须从脚开始，然后到头，最后才到眼罩。
这个大结局似乎不错，女主角深情拥抱着男主角，可男主角是电脑程序，终究还是要回到系统内。最后一幕，男主角渐渐化成“0”和“1”，和其它的“0”和“1”一起回归到系统，而男主角在最后关头，用口语说出“保重”，彻底消失在梦境中。
我在脑海里想着这一切，接着我往下一看，似乎看见了“0”和“1”从我的脚往外扩散。
成功了？
此时一直抱着我的莉雪，全然不知道这一切，也好……
或许这是最好的结局吧！
当我深呼一口气，这些“0”和“1”已经出现在我的肚子了，这说明了我的脚已经被完全格式化了。
接下来，是我的身体和双手。
莉雪紧紧抱着我身体的双手，在失去了实体后，抱了个空，莉雪才察觉我已经慢慢不见了。
“怎么会？蒙面侠，你是？蒙面侠，你怎么不见了？”莉雪睁大眼睛，看着正在消散的我，有点语无伦次。
莉雪不知所措，虽然有点残忍，但蒙面侠是电脑程式或者人工智能，似乎是很好的道别方式。
当我感觉自己被格式化到颈项了，我赶紧用口语说出“保重”。
莉雪赶紧抓着我的头，但这阻止不了我被格式化的命运。
当我眼前一黑，梦境应该就结束了吧！梦醒后，我就做回我自己，继续在公司待到实习结束。
至于梦境，就祝莉雪在没有蒙面侠的梦里也能有个好梦吧！
我想不到道别可以这么突然，多谢这些“0”和“1”的出现。
“不可以！”
莉雪大喊道，她摸不到我的头了，转而握紧我的眼罩。
此时，我没有双手把莉雪的手拿开，我相信即使莉雪摘下眼罩，也看不出我是谁的，由她吧。
我一直盯着莉雪看，我想盯到最后一秒钟。
莉雪两手还在握着眼罩，她不是要拿下来，只是紧紧地握着。
此时，她看着我的双眼，慢慢地闭上。
在我的眼睛快要消失之前，我看见很多“0”和“1”出现在我和莉雪的身旁，它们似乎在转圈圈。
我眼前一黑。
结束了吧！
～～～～～
“蒙面侠。”
我的耳边似乎听见这三个字。
“蒙面侠，蒙面侠，醒醒啊！”
我似乎能听得更清楚了一些，伴随着这些话，我的身体被剧烈摇动着。
我回到现实了吗？
南和会摇我的身体，可南和不会这样称呼我吧？
难道是莉雪在呼唤我？我还在梦里？
这里是哪里？
“蒙面侠，梦境出现了紊乱，你醒醒啊！”
这声音很急切，但我的身体不受控制，现阶段我还是没办法自由地控制自己的身体。
先醒来。
这是最主要的，管它是梦境还是梦醒。
我努力克服眼皮沉重的眼里，拼了命地睁开眼睛，在尝试了一会儿后，我成功了。
我缓缓地起身。
我想看清自己现在在哪里，也想听清刚才是什么声音在呼唤我。
待我坐直后，我缓缓地看向四周，我身处在一间全白的房间，地板是白的，墙壁是白的，天花板是白的，还有……
待我看清四周后，我才发现穿着一身白的莉雪，坐在我的身旁。
这是怎么回事？
我不是幻想自己被格式化，然后离开莉雪了吗？
我双手扶着自己有点摇晃的头，尝试思考是怎么一回事。
当我顺势摸到眼罩的时候，我知道我现在还是蒙面侠。
我还在梦里。
“蒙面侠，你醒了，刚才你吓死我了。”莉雪赶紧抱了我，然后又放开了，说道：“我还是别抱了，等下你又消失了。”
“莉雪，刚刚是怎么一回事啊？”我放下双手，问道：“刚刚是你呼唤我吗？”
“我也不知道。当时我紧紧抱着你，结果我突然抱空了，我才发现你的身体出现了很多‘0’和‘1’，然后周围都是‘0’和‘1’。我吓坏了，就赶紧抓着你的眼罩，然后一直想着你还在。我也是刚刚才出现在这间房间的。”莉雪说着这件事，仍然心有余悸。
“原来是莉雪救了我，谢谢莉雪。”我没有勇气告诉莉雪，刚才是我自己要消失的。
莉雪是刚出现在这间房间，那她不太可能呼唤我。
“我记得你说过，我是梦境的主人，可以用自己的意志把一些东西幻想出来，我就只是幻想你没有消失。”莉雪说得很快，似乎是怕我又消失了。
“我也是看到这些‘0’和‘1’，从我脚上出现的时候，我不敢告诉你，我担心你害怕。当‘0’和‘1’慢慢把我的身体弄不见后，我也不知所措，幸好有你。”我说完，轻轻地抱了莉雪一下，然后再放开。
“为何会有这个现象呢？蒙面侠，你知道吗？”
“我也不知道。这或许说明梦境是程序的一种，是由电脑的‘0’和‘1’组成的。你现在看到的一切，包括之前的梦，我们幻想的各种事物，都是程序的一部分。”我尝试以很专业的角度切入，接着说：“你的意识把你自己定型，然后做着每一场梦。但除了你之外，梦境的一切都是不可控的。”
“原来这一切都是假的啊！”说完，莉雪有种想哭的冲动。
“那倒未必。你可以这么想，梦境就是重播一些你以前的记忆，或一些画面。你在梦中经历的这一切，是大脑让你整理这些记忆和画面，然后，大脑整理好了，梦就结束了。”
“所以，我们梦醒了，就会忘记梦境里发生的一切，对吗？”莉雪问道。
“我想是的。”
莉雪似乎有千万言语，想开口，但又不知从何说起，于是她就不说话了。
“这个梦应该还没这么快醒，我们到处走走吧！看看这个梦境要告诉我们什么。”我起身，对着莉雪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