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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更新: 2023年11月3日 上午6:18    总字数: 36468

刚刚过了所谓“迎冬节”,“永夏城”马丁波利斯却仿佛又返回了真正的夏天。

日间气温从正常的七八十华氏度一跃而至九十多度。

有人欢腾,有人怨声载道,但无论如何,人类总之是没有能力改变大自然——或者上帝——对温度做出的决策。

雷山子爵夫人杰茜卡·观步是被热醒的。

她发现自己的睡衣和床铺都被汗水浸透了,而且她感觉嘴唇像被火烤过一般的干燥。

“太热了,热的我都头晕了,这是什么鬼天气。”杰茜卡挣扎着下了床,跌跌撞撞的坐在了梳妆台前的凳子上。

她按铃叫女佣拿进了冰水。

在用被冰水浸透的毛巾擦过全身之后,杰茜卡终于觉得自己恢复正常了。

她看了眼钟表,赶紧急急忙忙的为自己梳妆打扮——嫁进子爵府这么多个月了,她还是不习惯让女佣摆弄她的头发和身体。

一个小时以后,帕拉波女郎杰茜卡来到了子爵府“夏宫”的主厅。

家中的车夫恭敬的把“胜利726”的V形钥匙双手递给杰茜卡,杰茜卡如常的一把抓过钥匙,婷婷袅袅的向门外走去。

但刚刚出门,那过于耀眼的阳光就又让杰茜卡如刚刚起床时一样的头晕目眩,她险些直接蹲在地上——不过她不能这么做,这动作太不雅观了。

杰茜卡故作镇定的走回府内,对依然垂首侍立的车夫说道:“天儿太热,我昨晚上没睡好。这次你来开车,我们去‘北方美人’。”

车夫满脸受宠若惊的一路小跑来到门口停放的那辆银灰色小车跟前,弓着腰拉开了后车厢的门。

车夫的驾驶技术自然要比杰茜卡熟练许多,车辆一路上都保持着平稳安静,虽然从未闯过红灯,但却一点也不比杰茜卡自己开车的时候多费时间。

就是因为太平稳了,杰茜卡在路上居然睡了过去。

她是被轻敲车窗的声音吵醒的,而在之前的梦乡之中,她正要与爱人冯恺在一片世外桃源之中共赴巫山。

杰茜卡没有睁眼就气急败坏的吼了一声:“干什么!”

车夫的声音隔着玻璃有些含混不清的传来:“夫人,到了船跟前了。”

的确,通体洁白的“北方美人”号游艇就在眼前。

杰茜卡坐直了身体,对门外的车夫点了点头。车夫立即拉开车门,然后弯着腰站在门后。

杰茜卡试着迈动右腿,却觉得四肢像是喝醉酒似的不太听使唤。

“以后可不能在车上睡着了,每次都会腰酸背痛。”杰茜卡在心中警告着自己。

她鼓足了力气,尽量行动如常的下了车,然后从手袋中拿出一张绿色的钞票递给车夫,微笑着说道:“辛苦了,车留在这里就好。这是你回府的交通费。”

车夫乐开了花——都明白,从海港区的三号码头回清水区蜜月岛的子爵府无论如何也花不完一先令,这就是平白掉下来的外快。

“祝夫人您有个快乐的周末!告辞。”车夫攥着钞票一溜烟的走了。

杰茜卡靠在车上稍稍休息了一阵子,然后准备登上了“北方美人”。

结果她看到一辆草绿色的“胜利726”急匆匆的驶来。

“该死……”杰茜卡自言自语道:“这家伙干嘛那么准时。”

全国独一无二的草绿色“胜利726”的主人自然就是冉冉升起的足球新星朗森·费尔南德斯——与杰茜卡有着露水情缘的那位运动员。

杰茜卡最近很少搭理这个身体强健却床上功夫平凡的家伙,但当朗森三番五次的打电话哀求杰茜卡一定要见他一面之后,杰茜卡软化了。

不过,不是在“夏宫”见朗森,而是在杰茜卡专属的基地——“北方美人号”豪华游艇。

“子爵夫人,我马上要结婚了。”朗森还没来得及在游艇舱内的会客厅坐下就忙不迭的说道。

“哦。”杰茜卡的态度似乎是漠不关心,但其实她心中还是微微的泛起了波澜。

她对朗森的情感很是矛盾——她既厌恶这个大孩子般的足球运动员,却又经常在春梦中遇见他。

毕竟,虽然朗森的性能力乏善可陈,但他的肌肉的确是杰茜卡触摸过的男人中最结实的。

而且,朗森身上的气味独一无二——汗液、皮革和青草的混合体,就跟雄壮的公鹿一样。

对杰茜卡来说,再与朗森上床是不可能了,但时不时的见见他却也可以催动她与爱人交合的情欲。

不过,既然朗森专程来通知杰茜卡他的婚事,那大概也就是要顺便宣布以后不再与杰茜卡有所瓜葛。

果然,朗森接下去就说道:“虽然我很不想带给你这个消息,但我还是不得不说,子爵夫人,杰茜卡,以后我不能再跟你面对面的交谈了。”

“呵。”杰茜卡轻蔑的笑了笑,举起右手一边欣赏着腕子上流光溢彩的白金手镯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这倒是让我松了口气,谁想三天两头的看见你那哀哀怨怨的小眼神啊。”

“是,是,我知道。”朗森垂头丧气的倒退了两步。

“嗯,你自然什么都知道。”杰茜卡瞟了眼朗森。

“那我就告辞了。”朗森鞠了个躬,转身离去。

杰茜卡冷眼望着朗森挺拔的背影,心中却陡然升起了一股愤愤不平。就在朗森将要迈出会客厅之前一秒,杰茜卡喊道:“你是要跟什么人结婚?总统的又一个秘密女儿么?凭什么你这就不敢再来见我了?”

朗森僵住,数十秒之后,他缓缓把身体转了回来。

“我可以再多留一阵子?”朗森可怜巴巴的问着。

“废话,把事情跟我说清楚。”杰茜卡颇有几分凶狠的命令着。

朗森小心翼翼的找了个离杰茜卡不近不远的位置坐下,但却不开口,只低头作沉思状。

“我说什么来着!”依然还头晕乏力的杰茜卡用尽全身力气吼道:“把事情给我说清楚,否则立即滚蛋!”

“别急,别急,我老实交代……”朗森松了松领口,又假咳了几声,然后开始了叙述。

“我要娶的是……呃……纳迪亚·扬……我想杰茜卡你未必知道她是谁。”

“怎么不知道,你当我是老古董或者丝毫不懂音乐么?我的确没听过她的唱片,可我也知道她是所谓‘结合歌剧与摇摆乐风格’的著名歌手。所以,你这家伙还是很有本事的嘛,嘿嘿。”杰茜卡发出了颇有几分苦涩的讥笑声。

“我哪有什么本事,我就只是个腿脚比一般人利落的穷小子。”朗森的眼圈红了。

“别在我跟前哭鼻子。”杰茜卡其实也有所触动——说到底,她自认自己也不过就是个比一般人长得更性感迷人的穷姑娘,作为前宪兵头子的养父之一切成就她一点不觉得与她自己有什么直接关系。

“我不会哭的。”朗森用尽全身力气似的在脸上挂起了一幅既惨淡却又似乎灿烂的笑容没然后他语气低沉的说道:“我不允许哭。因为纳迪亚是国防部长的女人。”

“好啊,厉害啊。”杰茜卡开始鼓掌。“足球新星就是有本事,睡过了交通部长的老婆又要娶国防部长的女人。”

“求你别再讥讽我了,杰茜卡。”朗森这下彻底无法控制情绪,他涕不成声的说道:“纳迪亚已经怀了国防部长的孩子,而我娶了她之后必须一辈子扮演安分守己的丈夫和父亲。我现在是有些名气,但我在那些手里有实权的大老爷眼里不过只是个可以随便被碾死的臭虫。所以我无法拒绝这莫名其妙落在我身上的任务,我甚至根本都不认识纳迪亚·扬。可我又能怎么办?也许只能怪我没有早几年就随便找个村姑结婚,也许那样他们就不会盯上我了。”

“不关我事。”杰茜卡根本就不再正眼看朗森。

不过,实际上杰茜卡也已经到了泪崩的边缘——难道她自己在养父和丈夫眼里就不是个可以被随便碾死的臭虫么?难道她现在所经历的一切就不是“莫名其妙”落在身上的任务么?

“我知道这都跟你无关,杰茜卡。”朗森站了起来。“所以我原来根本不打算告诉你,但你却命令我必须细说。忘了这些令人烦躁的故事吧,我只希望……其实是奢望你记住我这辈子跟你当面说过的最后一句话……杰茜卡,我爱你,我非常爱你,此生我不会再爱其他任何女人了。告辞!”

杰茜卡把手轻轻一扬,心不在焉的说道:“多谢你专程告诉我这些。我今天有些疲乏,就不送你了。”

朗森行了个礼,一声不吭的离场。

杰茜卡立即歪倒在沙发靠背上并蜷缩起来——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她身上开始酸痛,骨节像是被针尖不停的扎来扎去。

在这样被煎熬了一阵子之后,杰茜卡终于恢复了些体力。她看了眼挂钟,然后赶紧走到镜子前整理着自己的头发和衣裙。

因为今天“北方美人”的第二位访客德鲁·朱马上就该出现了。

名义上,杰茜卡要德鲁来船上的原因是船上刚安装的音乐播放系统“听上去不太对”。

当然,两人心照不宣的都明白,杰茜卡最近有那么几天没见过德鲁了,心里面痒得很。

德鲁走进船舱之前按照惯例按了电铃,而杰茜卡赶忙打起精神迎到了舱口。

舱门一开,杰茜卡就撅起嘴嗔道:“每次都要这样来一下,跟你说了把这船当自己家就好,自己开门进来不就行了?瞧瞧,我还得走那么多路出来,好累的。”

德鲁稍稍低头,微笑着说道:“如果你正在船上接待别的客人,我直接闯进去岂不是会让你很难堪?咱们的子爵夫人每天高朋满座,我不能给你添麻烦。”

“什么高朋满座。”杰茜卡皱起眉头说道:“绝大多数人我都不想见的,但如果不社交确实我实在没有别的事情可做,会被活活闲死。”

“唉,我想我就被那‘绝大多数人’包括进去了对吧。”德鲁故作丧气状。

“你倒有自知之明。谁叫我连续三天都找不到你。我今天就该好好罚你一下,应该现在就叫你滚。”杰茜卡看上去真的有点生气了。

德鲁叹着气说道:“路易莎不小心喝了些她画画用的松节油下去,中毒的很严重……我那三天都在医院陪着她。现在她终于脱离生命危险了,出院在家里休养……”

“哦上帝……”杰茜卡掩住了下半张脸,歉然道:“对不起,我不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可你电话里也没跟我说啊。”

“我其实不想提,听上去像是我每次让你失望了就总拿路易莎做挡箭牌……”

“不是的不是的。”杰茜卡赶忙摇头。“路易莎总归应该是你最关心的人,我打算找个日子去探望一下她。”

“等她彻底熬过医学监视期好么。虽然她活下来了,但很可能全身的脏器都已经受到了永久损伤,医师还需要些时间进行评估……她……”德鲁说到此处实在控制不住的有些哽咽了,他擦了擦眼角,深吸了一口气,才接着说道:“好了,我们进去吧,我看看你的播放系统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是哦,早就该进去了,外面这么热,瞧瞧你全身都是汗……”杰茜卡看德鲁的眼神里充满了怜爱。

一走进船舱内的会客厅,杰茜卡就迫不及待的在沙发上坐了下来——那种浑身脱力的感觉又出现了。

而德鲁立即开始了工作,他仔细检查着各种机器和线缆。

百无聊赖的杰茜卡看着德鲁宽阔的背影,逐渐变得迷迷糊糊起来,进入了半梦半醒状态,她清楚的知道德鲁还依然在走来走去,但却已经同时进入了另一重空间——在那里,她正在跟冯恺讨论着什么艰深的哲学理论。

然后,突如其来的,杰茜卡醒了——被冻醒的。她抖的像是老式蒸汽机,牙关不可抑制的叩击的格格作响。

“德鲁!德鲁!”杰茜卡喊了起来:“你把制冷器温度开的太低了吧!”

德鲁的声音从会客厅另一端传来,他说道:“我没动制冷器啊……我去看一眼。”

隔了十余秒之后,德鲁又说道:“你根本就没开制冷器,你觉得很冷么?”

“是啊……”杰茜卡用双臂抱住自己,断断续续的答道:“冷……冷的要……要命,快……冻……冻死了……”

“奇怪……”德鲁迷惑不解的看了杰茜卡一眼之后立即惊呼道:“哎呀,你不会是生病了吧。”

德鲁飞奔到杰茜卡的沙发前,把手掌搁在了她的额头。

“耶稣基督!”德鲁倒吸一口凉气。“你烫的像是机关枪管,你发高烧了,杰茜卡!”

“哦……哦……那怎么办……”杰茜卡挣扎着坐起,但却眼前一黑,一头栽进了德鲁怀中。

“你先躺下休息,我去给你叫医师。”德鲁抱起杰茜卡,冲进她专属的客舱。

把杰茜卡在床上安放好,又把急匆匆自制的冰袋搁在她额头上之后,德鲁狂奔而去。

杰茜卡已经彻底陷入了意识混乱状态,她只觉得自己身处一个完全由岩浆构成的孤岛上——虽是岩浆,虽然炙热,但却又不至于把她烧成灰烬,她更像是在一片被晒烫的泥滩上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她看到有艳丽而巨大的花朵从岩浆中生出,然后每朵花中央都突然睁开了一只大眼,它们齐刷刷直挺挺的盯着她;她试图藏身在一座小丘之后以躲避那骇人的凝视,但当她一触碰这小丘,土石立即变作血肉,腥臭不堪且还发出着婴儿的啼哭;杰茜卡连滚带爬的向孤岛边缘奔去,因为她似乎看到岸边有艘白色的小船,但就在似乎那船近在咫尺时,一只鲸鱼从海中跃出,把船冲击的粉碎,而当惊恐万分的杰茜卡再定睛一看时,却发现那不是鲸鱼,而是一个“水星号”的火车头大小的勃起阳具。

然后,杰茜卡退回了一片黑暗之中,但周身却似乎舒爽了不少。在平静的安睡了一阵子之后,杰茜卡彻底清醒了。

她缓缓睁开眼睛,立即就看到了德鲁喜悦难藏的脸。

然后她看到了德鲁身后站着的那个男人——一位戴着眼镜的中年人,在深蓝色的海军制服外套了件白色的医师大褂,半张脸都被口罩捂着。

“谢谢,谢谢,布朗医生。”德鲁转身去跟这位医师握了手,满含感激的说道:“您的退烧药真是太有效了。”

布朗医生微微一点头,然后面无表情的说道:“现在请朱先生暂时离开一阵子,我有些问题需要病人亲自回答。”

“好的,好的。”德鲁赶忙退出了舱门。

布朗医生拉了把椅子坐了下来,端详了杰茜卡片刻之后礼貌而冷漠的说道:“观步夫人,我姓布朗,是第一海军医院的副主任医师,很荣幸为你服务。现在我需要你如实的回答我的几个问题。”

杰茜卡清了清干涩的嗓子应道:“您请尽管问。”

“首先,观步夫人,你有没有怀孕或正在哺乳?”

“我怀着孕,是的。”

“那么我给你开的退烧药一天最多只能吃一剂。这种药很有可能会对胎儿发育有影响,所以不推荐孕妇过多服用——也就是说,如果药效过去了,体温再次升高的话,只能采用物理降温的方式退烧,可以使用一比三稀释的酒精擦拭。这很重要,希望你记住。”

“明白,我记住了。船上有医用酒精。”

“第二个问题。你在十四天以内有没有去过希纳多区或梅德泰伦省?请务必照实回答。”

“呃……希纳多区去过……”

“希纳多区具体什么地方?请放心,我会替你保密。”

“那个……皇家……皇家绯宫……”

“唔……”布朗医生把身子向后仰了仰。“这就是我担忧的状况了。皇家绯宫为源头的流感似乎是前所未有的变种,现在对希纳多区和梅德泰伦省影响很大。虽然国家的主流医学界认为并不需要特别对待这次流感,但我们海军的军医部门却集体认为应该进行管控,减少交叉传染。我们现在自然不能说服总统用行政手段应对流感,但我强烈建议观步夫人你为了公共卫生事业而尽量减少与他人的接触,直到连续二十四个小时没有再发热为止。观步夫人,我知道令尊曾是位医学专家,所以我才使用了些术语,希望没有让你觉得费解。”

杰茜卡努力的现出了一个微笑,然后说道:“我都听明白了。简单可以用另一个术语来概括——‘隔离’,对不对?就像对待天花或霍乱那样。”

“是的,我希望你能做到。”

“那我一直待在这条船上是不是可以?”

“非常好的选择,不过你大概需要一位年轻且又在最近得过流感并痊愈的人来照顾你。”

“这个交给我吧——我再确定一下,连续二十四个小时不发烧,就可以结束‘隔离’了,对么?”

“没错。不要焦虑,这次的流感虽然狡猾且容易引发高烧,但似乎很少威胁人的生命。那么我没有其他问题了,祝你早日康复。”

布朗医生一离开,德鲁就窜进了客舱。

杰茜卡连忙命令道:“离我远点,我会传染你!”

德鲁只得止步在了门口。

“帮我个忙。”杰茜卡半坐了起来。“帮我找个年轻、最近刚刚从流感中康复的人来。我需要在这船上一直住到连续二十四个小时不再发烧,得有个人照顾我一下。”

“哦,好的。”德鲁二话不说的转身出门,但两秒钟之后他又回来了。

“我好像就符合年轻而且又刚得过流感。”德鲁摸了摸自己的鬓角。

“你……”杰茜卡脸上开始发烫,她只得把头低了下去。

“哎哟,我说的什么昏话。”德鲁给了自己脑门一巴掌。“你是要个照顾你起居的人,可我是个男的……别急,杰茜卡,我马上去给你寻摸个合适的女孩子来。”

“好了好了……”杰茜卡胡乱做了个手势。“就你吧,我还不至于病到连上厕所都需要别人帮忙。真要给我找个陌生女人来我还不放心呢。”

“啊?真的?”德鲁满脸的难以置信。

“真的啊!哦,你是不是还要回去照顾路易莎?那我还是不麻烦你的好。”杰茜卡再次躺倒,并把脊背向着德鲁。

“家里有四个女佣日夜照顾她,她并不真的需要我。说实话她现在一看到我还怒不可遏呢,因为她坚信是我把松节油当做饮料递给她的,可她画画的时候我根本就不在家里……你知道她就是……”

“少说两句吧朱先生。”杰茜卡慵懒的抬起一只手晃了晃。“现在暂时退烧了,我肚子饿了。给我做点病号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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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过多少次,给顺美的食物要清淡、容易消化。瞧瞧你们弄出来这些大鱼大肉,这是病号饭么?”冯恺几乎是在大吼大叫。

奇奇和尼尼这对魔仆悬浮在空中双双瑟瑟发抖,尼尼好不容易才应了句:“可我们只会变出大鱼大肉来……”

“去找瑞恩,叫他替顺美弄些适合病人吃的食物。”冯恺下达了命令。

“瑞恩不在,找不到他。”奇奇的眼睛缩成了两个铜板大小的圆点。

“那直接去找阿凌,请她给顺美做些鸡汤蔬菜面什么的。”

尼尼说道:“新垣小姐今天一早就出门了,走之前她来看望过小顺美,她跟我说大概今天晚上才会回来。”

“这个鬼丫头又自己出去乱跑了……”冯恺无可奈何的说道:“你们等着,我亲自去地下一层瞧瞧有没有什么合适的。”

往常一天里的这个时段,大群绯宫的男男女女都会聚集在地下一层旅馆的饭堂里赌博,可今天这散发着变质香肠味道的饭堂里冷冷清清,赌客人数只有之前的三分之一不到。

“哟,帅死人的冯医生来了。冯医生,你好,过来坐会儿?”一个名叫玛莎的妓女一看到冯恺走进饭堂就拉低领口热情的召唤着——三十四五岁、上个月才从外省搬来绯宫的玛莎在地下二层的妓女当中算是最年轻貌美,她屡次勾引冯恺却未得手。

“玛莎,别一看见漂亮小伙子就什么都不顾了,该你扔骰子了。”坐在玛莎对面的老年男赌客敲着桌子提醒道。

“催什么催。”玛莎一翻白眼说道:“再催下次不舔你那干树枝一样的臭鸡巴了。”

冯恺对玛莎招了招手,玛莎立即欢天喜地的扔下骰子跳出赌局窜到冯恺身边。

“冯医生,有什么吩咐?”玛莎现在活像一条渴求主人发布命令的雌犬。

“帮我把老板娘找来。”冯恺自然并不是不知道旅馆老板娘罗威尔夫人住在哪间房里,他只是明白这个时候那位胳膊跟他大腿差不多粗的多毛寡妇多半正在跟某个男人大呼小叫的交媾。冯恺还没脸皮厚到直面那种场景。

“找她做什么?”玛莎好奇的问道。

“叫她帮我弄点吃的。”

“冯医生你饿了?后厨有现成的香肠和熏肉,你直接拿走就好了。”

“不是那样的东西,是给病人吃的,需要现做。”

“嘿嘿……肯定是送给哪个漂亮姑娘的,而且我知道肯定不是阿凌,因为她不在,也没病。”玛莎眯着眼笑了起来。

“是给顺美做的,她这次病的比较厉害——别废话了,快去找老板娘。”

“好好好,我去我去……”玛莎感觉转身走掉——还不忘顺势用屁股蹭了冯恺的腿。

玛莎刚刚离开,某桌上就有个男人愤愤不平的抱怨着:“妈的,玛莎这骚娘们就只对冯医生你这么言听计从,我们可是手里捧着票子去找她都得看她脸色。操逼操到一半她一个心情不好还能把我们从床上踹下来,妈的……”

另一人说道:“谁叫她是绯宫长得最像样的婊子呢?她把自己当做绯宫窑子里的女皇咯。”

又有一人说道:“何必就只知道操婊子呢,很多不当婊子的小姑娘给钱也能操啊,又嫩又好。”

“小姑娘?玛莎三倍的价格,你玩得起?”

“小姑娘们跟玛莎一个德行,要是冯医生上,那她们随便玩,简直是当牛做马都行,但咱们去了,就算多给钱也是受白眼,何必。”

冯恺不想让他们把这样的话题继续下去了,于是问道:“为什么今天这里人这么少?”

刚才提“三倍价格”那人回答说:“很多人病着,还有很多人被集体关起来了。”

“集体关起来?他们犯事了?”冯恺一愣,然后他认出来“三倍价格”是住在五层的皮特。

皮特朝地上吐了口吐沫,说道:“昨天我们二十来个人去码头上扛大包,突然来了群水兵,让我们跟他们走,说是有别的活儿给我们。我们就跟着去了,可我发现不对头,他们好像是要我们进一间空的仓库。我个子小,趁水兵不注意就溜掉了,结果到了现在跟我一起去的人一个都没回来。这肯定是被关起来了。”

“为什么要关你们?”

“我他妈的怎么知道,我们就只老老实实的搬货,也没惹事,而且我们每周都会去那里干活,老板们都认识我们。这就是莫名其妙。”

此时有人叫道:“皮特,你肯定没说实话,多半你们偷了东西了。”

“胡说八道!我们这帮老哥们就是靠的手脚干净才能一直在码头上干活,谁像你们‘九洞狗’似的全是毛贼。”皮特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做了个粗鲁的手势。

“毛贼怎么了。”被蔑称为“九洞狗”那人笑嘻嘻的说道:“我们比你们赚钱容易,如果我想的话,每晚上都能去楼下操逼,你行么?傻的只知道卖死力气,就别给自己脸上贴金说什么手脚干净了。你管我们九洞帮的兄弟叫狗,可你连狗都不配当嘞。”

“妈的,你是想被揍出卵子来再也没法操逼了对吧!”皮特额头上冒出了青筋,握起了拳头。

“打一架,打一架,打一架!”众人纷纷暂停的面前的赌局开始高声起哄。

冯恺本想阻止斗殴,可他很快就打消了念头——他知道有时候还是要给绯宫的这些卖完苦力就无所事事的老光棍们一个发泄精力的机会,而操逼和打架对他们来说都是最简单直接的方式。

于是冯恺打算冷眼旁观。

瘦小的皮特扯掉已经看不出原色的汗衫,光着上身走到了饭堂正中。

而矮胖的“九洞狗”嬉皮笑脸的纹丝不动,手还在不停的摩挲着相邻那个中年妇人的大腿。

“九洞狗”周围的男人们开始推搡他,鼓动他下场打架,而他斜着眼从怀里摸出一把硬币在掌心哗啦啦的晃动着说道:“皮特,动不动就挥拳头是傻之又傻。你认个输,承认自己狗都不如,我就把这些钱都给你。知道这是多少么?足够睡玛莎一次的咯。”

“哎哟……”刚才被“九洞狗”抚摸的妇人酸溜溜的说道:“你这么大方,还不如把这钱的一半给我,我好好伺候你一晚上。我可比玛莎那个小妮子会玩。”

“去去去。”“九洞狗”拎出一枚法新往妇人面前一扔,说道:“你又不是婊子,你有老公的,我这人有原则,绝不操有夫之妇。”

“玛莎还不是也有老公。”妇人使劲撇了撇嘴。

“她老公不在绯宫,就当没有。”“九洞狗”又扔给妇人两枚铜板。

妇人不再说话,忙不迭的躬身捡钱,“九洞狗”趁机用力拍了下妇人肥厚的屁股,发出了响亮的噼啪声,更是引得哄笑一片。

可这个时候玛莎回来了,她眉毛竖起,颇为严肃的说道:“别在这里惹事。都给我回去坐好,不听话的王八蛋以后再也别想上我的床。”

这下所有人都偃旗息鼓了。皮特嘟嘟囔囔的捡起自己的汗衫,回到了原本的赌桌旁。

玛莎看都不看那些赌徒,径直走到冯恺面前,撅起嘴摇摇头说道:“对不起哦,冯医生,老板娘也病了,她懒得来给你做吃的。我这绯宫头牌婊子的面子她也不给了。”

“那我去找别的厨娘吧。辛苦了。”冯恺对玛莎温柔的笑了笑。

冯恺的笑容几乎让玛莎瞬间融化,她仿佛喝醉了酒似的说道:“别……别的……厨娘……不……不必了吧……”

“嗯?”冯恺不明白玛莎的意思。

“呃,冯医生,我是说,我很会做饭的,我帮你做还不行么?人家怎么说也是当了好多年家庭主妇的人呢。”玛莎嗲里嗲气的说道。

“呃……好……好吧。”冯恺感觉有些脸上发烧——虽然玛莎对他来说依然是粗鄙不堪,但突然他却觉得这位大姐的眉眼之间颇有几分宛如杰茜卡的妩媚可爱。

“我们去后厨,冯医生。你去看看那里还有什么,然后告诉我你想让我做些什么,好么?”玛莎把不知道是否干净的手掌在看上去像是刚刚洗过的裙子上擦蹭着。

“哦,哦,好……”冯恺像是呓语般的回应着——他的魂灵刚才迅速被杰茜卡的倩影占据,身边的一切仿佛变成了幻梦。

玛莎和冯恺一前一后向后厨走去,饭堂里的赌客们议论纷纷,淫邪的笑声不绝于耳,而冯恺全然忽略了这一切。

冯恺对绯宫地下一层旅馆的后厨还是很熟悉的,因为他的女友新垣凌就在这里工作——时至今日,新垣凌还是经常消耗过多的食材,但因为她貌若天仙且性格极为和气,却也从未被人真正的责备过。

“冯医生,你需要我做什么呢?”玛莎已经把袖子挽到了底,两条胳膊完完全全的展露了出来。

赘肉和大大小小的痣是不可避免的,但冯恺却发现玛莎双臂的淡褐色肌肤不可思议的细腻光滑。

冯恺通体瞬间被微弱的酥痒感掠过——这是性欲萌发的迹象。

不过,因为强度只是“微弱”,所以半秒钟之后冯恺就得以云淡风轻的回答说:“鸡汤蔬菜面,蔬菜和细面条都要尽可能的软烂,但又不能煮成糊糊。”

“这可太巧了,哈哈。”玛莎笑呵呵的说道:“这跟我闺女生病之后最爱吃的晚餐一模一样,包在我身上,冯医生你尽管放心……那么,让我们看看这里有什么新鲜蔬菜可以用的。”

两人一齐把目光投向摆放蔬菜的油腻木架。

没什么选择,因为那里只有表皮皱皱巴巴的胡萝卜、布满裂痕长相狰狞的半熟番茄、干燥到令人怀疑剥到最后会一无所剩的洋葱以及外观跟泥团一模一样的马铃薯。

“运气不好。”玛莎皱起眉头说道:“今天类似黄瓜倭瓜之类较为鲜美的玩意一律没有,卷心菜不知为啥也一颗不剩。冯医生,这怎么办?”

“有的都放一点吧。”

“味道可能不那么好……”

“但恰好都是对感冒恢复最有用的种类——病人也尝不出太多味道来,就当吃药好了。”

“哦哦,好。那冯医生,你希望我什么时候可以把这汤面做好?”玛莎已经开始挑选着看上去还勉强算新鲜的胡萝卜。

“越快越好。”

“那我要擅自动用老板娘视若珍宝的鸡汤罐头了。我现在才开始用鸡骨头熬汤是来不及的。”

“呃……也不一定……”

“没什么‘不一定’……”玛莎抬起头看着冯恺说道:“都知道鸡汤可以帮助病人尽快恢复健康,这不能马虎。”

“那……好吧,不过我日后会把罐头外加所以食材的钱付给老板娘。”

“付什么钱。”玛莎满不在乎的说道:“我是老板娘的摇钱树,我用她一罐鸡汤又能怎样——你不会不知道楼下妓院实际也是她开的吧?”

“那……多谢。”冯恺现在也只能挤出这苍白的话语了。

“来点实际的,冯医生。”玛莎挺起胸膛直面冯恺。“摸我,摸我的奶子,伸进去摸。我不是趁人之危,帮你做顿饭不足以威胁你,但我来了绯宫这一个多月我一直在帮你,你都明白的。所以我需要一点奖励,那么,摸我的奶子。我不会告诉其他任何人。”

冯恺这辈子没少遇到过这样的要求,他虽然觉得有些对不起杰茜卡或者新垣凌,但其实他也并不会真当回事,更何况这个之前从来他没正眼瞧过的玛莎现在越看有些奇妙的吸引力。

于是冯恺几乎没有犹豫的把手伸进了玛莎宽敞的领口,一把捉住了她的左乳,缓缓揉捏着。

出乎意料的是,玛莎的奶子手感很是不错——不大不小,不软不硬,尖端微微上翘,正是冯恺喜欢的样子。

自然而然的,冯恺勃起了,而他身体的变化被玛莎敏锐的发觉了,她扑上来就要吻冯恺的嘴唇。

但冯恺毫不留情的推开了她,板起脸说道:“你别给我留下不讲信用的坏印象。”

玛莎赶紧后退了好几步,哀求道:“我错了冯医生,我再也不敢了。你可千万别生气,我马上给你煮面条去。”

“我在外面饭堂等你。”冯恺转身离开。

回到饭堂,所有人都对着冯恺微笑,冯恺懒得多说什么,找了张干净的椅子坐下。

“冯医生,不来扔两把?”一个女人喊道。

“不想让你们输得连内衣都没得穿。”冯恺这不是在吹嘘,他的赌技极为高超。尽管来了绯宫当医师之后他的生活变得艰苦简朴起来,但实际上在上大学的那几年里他可是个吃喝玩乐样样精通的花花公子——当然,却也并未耽误学习。

“本来就没穿内衣,不信你摸摸看嘛。”这是另一个女人妖妖娆娆的声音。

“让我替冯医生摸摸嘛。”这是刚才险些打架的“九洞狗”。

“摸一下一法新。”

“那我干脆给你六便士操你一次算了。”

女人没有立即回应,大概是在思量。半分钟之后,她说道:“八便士。”

“得,成交。”“九洞狗”双掌一拍。

刚才被“九洞狗”摸过大腿拍过屁股的中年妇人立即叫了起来:“我可只收你五便士!”

“我说过了,你有老公。”

“妈的,还不就是嫌我年纪大了。”中年妇人向地上吐了口浓痰。

“哟,你也知道你快当奶奶了啊,我还以为你一直以为自己只有二十五岁嘞。”

“九洞狗”又丢给中年妇人一枚铜板,然后带着那个一次八便士的女人——并非妓女——离开了饭堂。

这时候皮特却凑到了中年妇人身边,跟她说起话来。

冯恺隐约听得见他们在谈价钱,最后中年妇人同意四便士就跟皮特睡一次。

然后这对男女也走了。

要是两个月前,冯恺此时肯定又得萌发让这些人除掉污秽恶习的念头,但现在他却更加清醒的知道,这些活了半辈子的下九流已经无可救药,真正有效能让绯宫改变的途径是尽量让年轻的一代人接受教育。

所以,冯恺现在对这种有夫之妇公开对卖身讨价还价的行为已经听之任之。

有几个赌徒还在跟冯恺打趣,但看到这位绯宫的领袖之一并不太热心于他们的淫秽玩笑之后,也就纷纷作罢。

冯恺倚在椅子上发呆——其实也是在养神,最近的超负荷工作真的是让他这个劲头十足的年轻人也觉得力不从心了。

然后他看到了一个矮胖的秃顶男人迈着四方步走进了饭堂。

冯恺赶紧站了起来,恭恭敬敬的迎了上去。

“洛博士,您怎么亲自来了?”冯恺低声说道——他知道眼前这位共和国的顶级医学专家不希望自己引起旁人的关注。

“我啊,正好在希纳多区附近办事,于是就突发奇想,干脆来绯宫逛逛——当然,也是有件正事要跟小冯你说说。”

“我们去我的诊所吧,这里太嘈杂了……”

洛博士眯起眼睛笑了笑说道:“就在这里就行,我挺喜欢这种气氛的。而且,就几句话的事,我懒得换地方。”

两人于是落座,洛博士“欣赏”了一番周遭之后说道:“似乎比以前干净了些?”

“是,我让旅馆的人做了次大扫除,他们已经大概五六年没有拖过地了。”

“不错……不错……”洛博士不住的点着头。

“您看我是不是应该要求他们每个月彻底清扫一次?”

“这个你看着办就好,小冯。”洛博士略顿了顿,然后说道:“我今天来不是检查你在绯宫的进度的,我是想邀请你明天来当我的助手。明天在广场区有一场支持比尔曼总统连任的大型游行。因为天太热了,我组织了一个医疗队在现场待命以应对出现大批群众中暑的情况,而我今天才意识到我需要一个助手,我立即就想到了你,小冯。不好意思,现在才通知你有点仓促了,希望明天一整天你没什么其他安排。”

“没有其他安排!我很高兴我能有跟您并肩工作的荣幸!”冯恺毫不犹豫的说道。

“很好。”洛博士开心的拍了拍冯恺的肩头。“明天上午十点在十一月十三日广场南端见。你会看到一串帐篷,那就是我们的临时医疗站,我在那里等你。”

“明白。”冯恺兴奋的手颤抖了起来——当洛博士的个人助手可是医科大学所有学生的梦想。

“那我走了,接下去我还有好多其他事情要做。”洛博士有些笨拙的起身。

冯恺也赶忙起立,他在稍稍迟疑之后说道:“洛博士,最近绯宫肆虐的重感冒疑似流感,您来这里其实有些容易被传染,还是小心为好。”

“哈哈……”洛博士轻快的笑道:“你这听上去快跟那群有焦虑症的海军军医一样了,他们甚至建议把整个希纳多区像是对付霍乱似的隔离起来。完全是过度担忧了,即便这真是大规模流感,那也不足为惧,因为上帝都在帮助我们。根据首都气象台的预测,高温天气还会持续七到十天,我们都知道,流感病毒在高温下难以生存,所以等着瞧吧小冯,很快绯宫就不会再有人生病了。”

“哦,真是感谢上帝!”洛博士的话是让冯恺真心松了口气——虽然他并不怎么信上帝,但到了最恐惧或最兴奋的时候,“上帝”还总是会出现在他的惊呼中。

洛博士跟来时一样,慢悠悠、没有引起人关注的离去了。

没过几分钟,玛莎捧着一个粗陶罐子从后厨走出。

“做好了?”冯恺走过去想要接过罐子。

玛莎却把罐子往身旁一挪,说道:“冯医生,你不知道该怎么端这东西,会烫到的。让我帮你端上去给顺美小姐。”

冯恺瞧着那从盖子缝隙里冒出的缕缕蒸汽也觉得很是棘手,于是应道:“好,那就麻烦你了。”

到了顺美那栋大公寓的门前,在按响古董机械门铃之后,来开门的不是奇奇或尼尼,而是新垣凌。

“诶?玛莎姐姐,你怎么来了?”新垣凌一双纯净的大眼睛瞪得溜圆。

冯恺赶忙解释道:“后厨现在没人干活,是玛莎帮忙给顺美做了适合病人吃的鸡汤蔬菜面。”

“哇,那太感谢了玛莎姐姐。顺美正好刚刚醒了,在叫肚子饿呢,可奇奇和尼尼说阿恺不让顺美吃它们变出来的东西……真的是雪中送炭啦玛莎姐姐。”新垣凌此时的笑容大概连炼狱里执掌酷刑的小鬼看到都得换一副和颜悦色的嘴脸咯。

“那……呃……”玛莎慌慌张张的说道:“冯医生,现在你可以端这个罐子了,不那么热了。新垣小姐,不必谢我。”

玛莎把罐子往冯恺怀中一塞就疾步消失在长长的走廊中。

果然已经不烫了,不过冯恺总觉得气氛有点说不出的不正常。

新垣凌兴冲冲的掀开盖子,然后立即叫了起来:“哇哦,好香,好香,玛莎姐姐的手艺比那些厨娘都好呀。”

“快给顺美送去吧,不是已经饿坏了么?”冯恺大步迈进了门内。

三分钟之后,面色苍白的顺美已经坐在床上捧着满是华丽卷草花纹的旧帝国宫廷形制细瓷碗用年龄近百岁的纯银勺子在大口吃着软烂的恰到好处的鸡汤蔬菜面了。

一碗吃完,顺美脸上终于有了些红润,然后她问道:“瑞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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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恩在清水区兰月港的渡轮码头上来来回回的踱来踱去。

他手里捏着粉红色的渡轮船票,但却一直在犹豫该不该上船。

渡轮的目的地是蜜月岛。

没错,就是观步夏芽的居所——雷山子爵府“夏宫”——所在地。

之前根据NC的只言片语,瑞恩一直以为蜜月岛是完全被观步家占据的私产,外人根本不可能进入,但后来在一个偶然机会,瑞恩从一本旧画报上了解到蜜月岛其实算是个小型市镇,上面生活着近千居民,而“夏宫”的范围只不是小岛的北半部。

瑞恩可并未怀疑NC是在有意隐瞒什么——NC是他最好的朋友,而不信任朋友是瑞恩心目中最大的恶。

而且就算知道蜜月岛其实任何普通人都可以搭乘渡轮进入,瑞恩也一直并未生出什么念头——即使夏芽的歌声当初再让他怦然心动甚至魂不守舍,夏芽总归也只能是个水中满月的倒影,而顺美才是他真真切切必须终身珍爱的伴侣。

瑞恩狡黠油滑,精于伪装和说谎,而且还很冲动,但无论如何,对他来说,顺美·爱芙珑这位青梅竹马的坏脾气魔法少女永远在他心中处于最重要的地位。

不过说服顺美或其他人相信瑞恩以上的理念困难重重:从十一岁起就靠伪造文书为生的瑞恩几乎已经与“骗子”二字牢牢捆绑,他无论多么诚恳的表达心声,熟人只能最多相信一半。

等会——其实也并非如此。

虽然称呼瑞恩为“骗子”频率最高的就是顺美·爱芙珑,但实际上瑞恩非常明白,全世界最信任他的却也还是顺美。

顺美会动不动就指尖红光一闪将瑞恩摔个狗吃屎,但她却实际上最对瑞恩容忍度最高——世上还有哪个未婚妻会对瑞恩曾经明摆着迷恋另外一个姑娘听之任之呢?

而瑞恩也绝不是个发现顺美的忍耐力似乎无极限就会为所欲为的不义之徒。

那么,为什么今天瑞恩却又要做出一件观步夏芽的狂热倾慕者才会实施的事情呢?

纯粹是因为不服气。

NC对夏芽的各方面情况似乎很熟悉,瑞恩对此一直有些嫉妒,但却也觉得合理,毕竟他现在也明白NC其实是个富家少爷,而钱可以买到很多东西——瑞恩认为,NC没有直接花钱把夏芽本人买进自己手里已经算是很品德高尚咯。

不过昨天遇到的克里斯·兰德却点燃了瑞恩的“斗志”——就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外省混混居然却也能一直跟夏芽保持通信。

瑞恩知道,如果自己给夏芽写信,多半也不会完全没有回应,但这是不足够的,他得有些更值得吹嘘的东西。

他不想跟NC比,但他要盖过克里斯,所以他的决定是——接近夏芽的家。

踏上蜜月岛,瑞恩这才知道位于岛上的这个小镇叫做“春风”。

春风镇看上去应有尽有:邮局、治安所、饭馆、酒吧、商铺甚至妓院什么都不缺。

“唔,夏芽的信看来都是从这里寄出去的。”瑞恩路过邮局时自言自语道。

瑞恩饿了,便随意走进了一家饭馆。

这饭馆看上去是东岛远东人的风格,一进门就可以赫然看到墙上挂着一幅上了年头的大旗:黑底,图案是观步家的熊狸家徽外加三支羽箭。

瑞恩有些好奇,于是一坐下就问亲自服务的老板这旗子是怎么个来头。

老板回答说:“岛上过半居民都是观步家早年部下的后代,这是观步舰队以前的旗子。”

瑞恩说道:“所以,观步家以前是当海盗的,这是真的?”

老板耸了耸肩,不以为然的说道:“当然是真的,这何必造假?观步舰队鼎盛时期曾经攻占了半个清水市。不过,观步家的队伍虽然被称作海盗,但却不是坏人。在攻下清水市之后他们可是立即把监狱里因为欠税而被捕的老百姓都给放了出来。”

“厉害,厉害,了不起。”瑞恩连连称赞。

老板却似乎并不想把这种话题继续下去,于是他询问瑞恩需要吃点什么。

对于东岛料理不甚了了的瑞恩随意选了几样东西。

饭菜很快上齐,看上去很新鲜水润,但吃起来却很淡而无味。

好在瑞恩并不是个挑剔的人,他唏哩呼噜的把自己塞饱之后,又向老板打听“夏宫”该怎么走。

老板一下子提高了警惕,板着脸问道:“你去夏宫做什么?”

“我有个亲戚在夏宫干活,我去找她。”瑞恩真是谎话随口就来。

“是干什么的?”这老板简直像是个宪兵了。

“哦,服侍观步家二小姐夏芽的女佣。”瑞恩面不改色的继续编造——他可是对付盘问的老手。

“你是不是也想在夏宫找个活儿干干?”老板的脸色稍微的平和了一些。

“嘿嘿,被你看出来了。”瑞恩故作尴尬状。

“但我劝你别抱太大希望。”

“为什么?”

“子爵家的仆役数量一直在被削减,我看他们现在不需要什么人。”

“咳,总要试试看嘛,说不定运气格外的好呢。”瑞恩做出一副天真的模样。

“那就祝你真的运气格外好吧。想去夏宫很简单,门外这条街一直向北走到头,你会看到一条横着的大马路,过了马路就是夏宫的地盘。”

瑞恩按照老板的指点一路向北,走了大约半个多小时,他终于看到了那条东西向的大马路——真的是“大”马路,足足有四条车道那么宽。

与其说是路,还不如说这是分隔春风镇和“夏宫”的界线。

马路南边就是布满低矮木质房屋的村镇,而北边是一片由近百尺高的湿地松形成的森林。

“这林子这么密,那夏宫到底从哪进呢?”瑞恩使劲抓挠起了脑袋。

瑞恩胆子不小,但却也不敢贸然就往不知情况的密林里钻。他干脆一屁股在路边的树荫下坐了下来——也该休息一会儿了,刚才在大太阳下走的瑞恩大汗淋漓。

有那么几分钟之后,一辆旧式蒸汽小卡车突突的从春风镇开出,并拐上了条隔开镇子和夏宫的大马路。

卡车从瑞恩身前掠过,但很快却又倒了回来停下。一个酒糟鼻胖老头从驾驶室伸出头来喊道:“喂,黑小子,干活不。”

瑞恩一愣,没有立即回应。

胖老头急火火的又吼了一次:“就是你,坐在路边的黑小子。我问你想干活儿不,去夏宫干活。”

瑞恩一听到“夏宫”两个字可就不发呆了,他赶紧站起来说道:“干活儿,干活儿。”

“上车。”胖老头砰砰的拍了拍车门。

“我是夏宫的园丁,我叫兰迪。”胖老头率先的做了自我介绍。

“我叫瑞……瑞利。”毕竟混进“夏宫”不是什么很光明正大的事情,瑞恩可不想说出自己的真名。

“好。瑞利,你不是岛上的人吧。我之前没见过你。”

“不是,我有个亲戚在岛上,我来看他,然后顺便逛逛。”好吧,这种亲戚谎言瑞恩真是太熟练了。

“看你身强体壮的,干活儿不含糊吧?”兰迪瞟了眼瑞恩。

“不含糊,我这身子骨跟铁打的似的。”

“行。活儿很简单,把后花园兽笼边上的落叶给收拾干净了就行。我给你一先令……妈的……”兰迪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接着说道:“这什么鬼天气,妈的比夏天都热。我年纪大了,这么热的天儿干活可真吃不消。”

瑞恩附和着:“可不是么,城里一堆人中暑嘞。这蜜月岛上其实还能稍微凉快点。”

“也凉快不哪去。”兰迪立即开始抱怨了起来:“妈的,把我手底下的工人都给开销了,说是什么工作效率不高。那你倒是再至少给我招一两个效率高的啊,可也没有,那么大个园子就扔给我一个人干。要不是从我们祖上就一直世世代代给观步家卖命,老子也走人了。嘿,这管家小子以为我傻啊,以为我看不出子爵已经雇不起人了?堂堂观步大将军的子孙能过成如此捉襟见肘可也真是丢脸。”

“捉襟见肘?子爵很缺钱么?”瑞恩倒是想起来的确NC说过夏芽的父亲其实非常需要资金。

“缺,一直缺。以前倒也能支撑,全靠大小姐的运作。可现在呢,大小姐没了,子爵又娶了个把钱当废纸扔的年轻续弦,你说他还能剩下什么?知道么,现在的子爵夫人赌一次马就能输掉一两百简尼。她那点微薄的嫁妆马上就要挥霍光了,接下去就是消耗子爵本人原本就已经所剩无几的资产咯——得了,我看明年我们所有人都得滚蛋。”

“呃,呃呃……”瑞恩敷衍着——他可不想对夏芽的家事做出什么评论。

“过一天算一天吧。”园丁兰迪长叹了一声。“没有不散的筵席,而且这爵那爵的贵族本就是早该彻底消失的过时玩意。”

“嗯嗯……嗯嗯……”瑞恩表面上似乎在赞同兰迪的观点,但实际却在心里说道:“你要眼见我兄弟詹姆斯的下属越来越多可不知道要怎么想呢——也合理,你们的子爵只是个低等贵族,可詹姆斯公爵兄弟却可以被称作副皇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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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姆斯·埃斯特雷耶——埃灵堡公爵詹姆斯八世、存世品阶最高的旧帝国贵族——愁眉苦脸的注视着木桌上的鸡鸭鱼肉。

奇奇和尼尼这对外形滑稽的魔仆绕着詹姆斯飞来飞去,异口同声的反复说着:“恭请主上用膳。”

“奇奇,尼尼……”詹姆斯近乎哀求的说道:“我只是来看望下顺美,我不是来赴宴的。我刚刚吃过午餐呀……这能不能就免了?”

“冯医生嫌弃我们,主上也嫌弃我们,那我们没必要存在啦!既然如此,那就赶紧让我们归于虚空吧!”紫色的尼尼发出了响亮的呜咽之声。

“你太天真了,尼尼。”黄色的奇奇语气沮丧的说道:“我和你的消散必须要我们的创造者亲自施法,但他都死了几百年啦。如果顺美不再需要我们,我们将会失去实体化的能力,然后就这么在人世间不为人知的飘飘荡荡直到世界彻底毁灭。而毁灭之后我们就能解脱了么?”

“不能……”尼尼的五官挤成了一团。“我们必须不得不一遍又一遍的亲历人类从诞生到灭绝的过程——这真是全宇宙最为残忍的折磨!”

詹姆斯被这对魔仆的话语打动了,他的泪水难以抑制的汩汩涌出眼角。

不过他没过多久就使劲拍着沙发扶手吼了起来:“用我自己小说里的语录来蛊惑我很有趣是么?你们以为我写过的东西转头就忘对不对?再这样以后我绝不把我的手稿拿给你们了!我又没有什么无理的要求,我就是想当面跟顺美说一句祝她早日康复,这妨碍到你们什么了?”

奇奇和尼尼面面相觑,然后尼尼说道:“我们怕瑞恩嫉妒。”

“瑞恩是我兄弟!他哪有那么小心眼。”詹姆斯挥舞着双臂。

“好吧好吧,主上,您进去吧……”奇奇和尼尼双双缩小了身体。

顺美·爱芙珑靠着床头,手捧一本古书读的正起劲。

“还好我一直支着耳朵听门外的动静,否则非以为进来的是瑞恩然后立即让他摔个狗吃屎不可。”顺美把书放下,挣扎着想要对詹姆斯行礼。

詹姆斯赶忙说道:“顺美,别动,别动!好好躺着。”

顺美回复了原来的姿态,长叹了一声说道:“这辈子都没病的这么厉害过,我肯定是魔法用的太多,身体已经被毁了。”

“多虑了。”詹姆斯笃定的说道:“别小瞧感冒,再强健的人都会被看似微不足道的感冒撂倒。但感冒总归是感冒,这种小恶魔只是要折磨你,但却没有能力真正危害你的身体健康——对了,其实专家们认为啊,二十五岁之前得感冒的次数越多越容易长寿呢。”

“什么呀……呵……呵呵……”顺美止不住的格格笑着。

“我真没瞎掰!我可以把那份医疗期刊找出来给你看。”詹姆斯的表情很是严肃。

“我相信啊,公爵肯定没必要骗我……啊,对了,公爵,有件事我需要征得你的同意。”

“哦?什么事?”詹姆斯顿了顿,说道:“是真的要跟瑞恩结婚了么?这不需要请示我。”

“不不不,结婚还早。”顺美用力摇了摇头。

“瑞恩不是说元旦么?”

“他的话你也能信。元旦不可能的,什么都没准备好。最快也会是明年春天。我需要公爵你同意的是……呃,同意我阅读你的小说手稿。”

“手稿?”詹姆斯挠了挠后脑勺,说道:“这需要我同意什么?它就在奇奇和尼尼手里啊,你认它们给你不就得了。”

“可它们说你嘱咐过它们不要给别人传阅……”

“哎呀……”詹姆斯颇为难为情的说道:“我说的‘别人’其实是指西瓜叔叔、凯斯勒先生和我们的那些下属们,这不包括你,顺美。”

“但我也是你的下属呀。”

“你不一样……不过我是真没想到你会对那种东西感兴趣。写的没头没脑的,也不是女孩子喜欢的题材……”詹姆斯的脸有些泛红了。

“女孩子必须固定喜欢哪些题材么?我就觉得公爵你的小说很吸引人啊……好吧,我坦白,我其实已经偷偷看了一章了,但奇奇和尼尼不允许我再读下去,说必须要你的批准。”

“我批准,我批准。奇奇!尼尼!出来。”詹姆斯对着空中喊道。

一黄一紫两个魔仆腾的现身,詹姆斯严肃的对它俩说:“我要求你们把我的手稿交给顺美阅读。”

“明白明白明白!”两个魔仆齐声高呼。

“可以退下了。”詹姆斯挥了挥手。

奇奇和尼尼又凭空消失,而此时响起了敲门声。

这是詹姆斯的贴身女仆云儿,那个总是低着头的安静小姑娘。

云儿行礼之后说道:“主上,梅隆先生回来了,他想请您接见他。”

“知道了。”詹姆斯起身说道:“他是不是已经在我的书房里等着我了?”

“呃,是的……”

“云儿,去跟梅隆先生说一声,我马上就到。”

云儿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并关上了房门。

詹姆斯对顺美耸了耸肩,无奈的说道:“什么叫‘请’我‘接见’他?明明就是命令我立即去听他训话。”

顺美说道:“西瓜叔叔见多识广,听听他的教导也没什么不好。”

“没说不好,但他就大大方方的拿出个当导师的姿态不行么?每次都表现的恭恭敬敬的,但实际上却总要我听从他,这样也未免太……咳……算了……”詹姆斯摇了摇头,打断了自己,然后说道:“没有他,观海组就完蛋了,我也别抱怨了。顺美,那我先走了。”

“请恕顺美不能下床恭送主上……”

同在一套大公寓中,从顺美的卧室走到詹姆斯的书房用不了多久。

沃尔特·梅隆在书桌旁笔直的站着,看到詹姆斯进来赶忙躬身行礼。

詹姆斯礼貌的请沃尔特坐下,然后先发制人的说道:“梅隆先生,西瓜叔叔,一定是我又做错了什么吧。”

“没有,没有,公爵,你没有做错任何事。”

“那我换个说法,我肯定有些事情处理的不够恰当。”

“呃……”沃尔特弯着腰说道:“我不在的这几天,观海组的事务公爵处理的很好。但是……我必须提醒公爵,目前临近大选,首都的气氛其实很是紧张,还请公爵万分小心。”

“明白了。”詹姆斯戳了戳书桌上摆放的纯铜埃灵堡公爵家徽。“西瓜叔叔,你是说我趁你不在就总是擅自离开绯宫对吧。”

“我无意也无权限制公爵的人身自由。”沃尔特·梅隆干脆站了起来。“但进入没有确定过绝对安全的区域公爵一定要三思而后行。皇子区的酒吧也就罢了,毕竟我们在绯宫的密友也都是那里的常客,但那个迎冬节晚会真的是风险巨大——如果公爵你在枪击过后的混乱中有了三长两短,我们的光复大业还如何继续?”

詹姆斯本想立即呵斥“你原来一直在监视我”,但马上却又意识到“西瓜骑士”极端保护他这个复辟帝国最关键的人物真是无可厚非。

于是詹姆斯像个对老师承认错误的中学生似的说道:“那个晚会的确……欠考虑,而且我也没想到现场会变成那样。你放心,西瓜叔叔,此类大型聚会我以后绝不会参加了,除非你百分之百确定是安全的。”

“我也年轻过,我知道年轻人离不开热闹,但是,特殊时期,特殊身份,公爵,主上,你可一定不能放松警惕。马上要投票了,现在外面的宪兵和军人比平时多了三倍,您还是尽量不要跟他们碰面比较好;而就算选举结束,一切也很难立即平息。这次无论比尔曼总统是否连任,社会都会发生动荡。连任不成,支持总统的人肯定会闹事;而如果连任成功,反对总统的也不会轻易接受失败。无论支持者或反对者,他们都不是我们的友军,所以我们千万不能被卷进这样的混乱中去。”

“非常明白。”詹姆斯干脆利落的做出了回应:“我绝不会因为自身的需求而变成光复大业的累赘与败类。”

“但尽量满足公爵的需求也是我们这些臣子必须做到的。”沃尔特·梅隆再次行了个礼,说道:“请公爵移步卧室,在那里有一份我从外面带回的礼品。”

沃尔特陪同着詹姆斯走出了书房,但一转眼却不见了。詹姆斯有些迷惑的自己走向公爵卧室并推开了房门。

第一眼他并未看到什么礼品的踪影,然而此时却从房内某处飘来一个千娇百媚的声音:“杰米,好久不见呢。”

詹姆斯吓了一跳,不过旋即他就明白沃尔特·梅隆到底为他做了什么——“尽量满足公爵的需求”可真的不是句空话。

锦缎玩偶俱乐部最受欢迎的名妓之一蜜糖身披半透明的纱裙,正姿态撩人的侧卧在沙发上笑吟吟的盯着詹姆斯。

詹姆斯瞬间就像是全身的衣物都被点燃了,他面色通红,额头渗出大颗的汗珠。但他却并未立即采取任何行动——除了把房门关上并反锁。

“瞧瞧你,杰米……”蜜糖稍稍换了换姿势,秋波荡漾的说道:“这么热的天儿,你还穿的如此里三层外三层。为什么不像我一样清凉一些呢——我可是恨不得什么都不穿嘞。”

詹姆斯表情肃然的走到沙发跟前,有些冷冰冰的对蜜糖说道:“梅隆先生给了你多少钱?”

“钱?”蜜糖挑了挑被精细修整过的眉毛。“我不要钱,我怎么能收我的主上的钱。我现在已经正式是观海组的一员了,杰米,我属于你,从身体到灵魂,我都是你的。”

“你……”詹姆斯其实已经高高勃起,他恨不得立即扑上去直捣黄龙,但他却总觉得这有点蹊跷,因此他在脸上堆叠起了层层疑云。

蜜糖泰然解释说:“我祖上虽不是什么贵族,却也是忠于伟大帝国的臣子,然后你瞧,到了我这一代就沦落成了妓女……多余的话没有意义,总之,我通过了所有考验,我现在是杰米你的属下了。”

詹姆斯愣了好一阵子,默然不语。

蜜糖起身行了淑女礼,收起了媚艳入骨的微笑,恭敬的说道:“如果主上不接纳蜜糖,我立即消失,永不再出现。”

詹姆斯响亮的咽了口唾液,然后把领口扯开低吼道:“妈的,我为什么要有那么多废话。蜜糖,你懂得现在该做什么对吧。”

蜜糖立即双膝跪倒,把那寻常男人瞟一眼都会丢魂的面容贴上了詹姆斯的股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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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茜卡·观步忍不住又瞟了一眼德鲁·朱的股间。

她很满意,依然还是鼓鼓胀胀。

只要让她确定德鲁对她时时刻刻都性欲高涨,那就足以让这位年轻的子爵夫人沉浸在愉悦之中。

德鲁的衬衫已经被汗液弄得透湿,而他脸上有着明显的疲惫之色——他所烹制的“病号餐”总是不能让杰茜卡满意,于是他来来回回的折腾了好几个小时。

杰茜卡并非真的嫌弃德鲁的厨艺;正相反,其实他做的每一份“病号餐”都让杰茜卡觉得十分美味合口,但她就是喜欢观赏德鲁被她耍的团团转的困窘模样。

到了第六次,杰茜卡明显的看到德鲁已经筋疲力尽,这才怜惜之情大发,终于不再折腾他了。

“坐下休息会吧,辛苦了。”刚刚饱餐过鸡蛋三明治的杰茜卡指了指房间一角的沙发。

身材高大的德鲁像是山岳崩塌般的噗通一声倒在沙发上,然后使劲揉起了自己的太阳穴。

“伺候病人很耗费体力是吧……尤其是我这种特别挑剔的病人。”杰茜卡是真的很想好好跟德鲁为她那颇为残忍的顽皮道个歉。

“没什么的。”德鲁平淡的轻声说道:“路易莎也并不是没有发过烧,我已经经受过磨炼了。”

“呃……”杰茜卡顿时语塞——她在真诚的为自己把一个妻子需要特殊照顾的有夫之妇拴在身边而自责。

不过既然已经自责过了,那之后就可以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坦然了——这就是杰茜卡的逻辑。

于是她说道:“这个问题你可以拒绝回答,但我总是好奇……呃……路易莎这种状况,你跟她还能同房么?”

“不能。”德鲁望着天花板说道:“如果我试图亲吻或抚摸她,她会立即陷入狂怒并咬我。”

“这种状况持续多久了?”

“我们结婚之后不到半年她就已经是这样了。”

“所以你……”杰茜卡捂住了自己嘴,打断了自己的话——妄议他人的夫妻私事,即便对象是德鲁,那也是极为不礼貌的。

“我?”德鲁苦笑着说道:“我还能怎么办?我总不能每次都是把路易莎麻醉了之后再……所以我不得不依靠风尘女子来满足需求——没错,我就是个嫖娼的惯犯。子爵夫人,我其实没有资格跟你当朋友。我其实已经找到了当你临时女佣的合适人选,只不过她明天一早才能来上班……算了,我还是离你远点为好。”

“哦,你去吧。”杰茜卡再次躺倒,并把背部对着德鲁。

德鲁并没出门,他站在那里说道:“我现在不走,我肯定还会一直待在这条船上,直到女佣过来。不过我会尽量少进这间舱房,除非杰茜卡你有急事需要我。”

“随你便。我说不定病都已经好了,我觉的力气恢复了很多。”杰茜卡这是在嘴硬,其实她怕极了德鲁真的“离她远点”。

“那我先去收拾厨房了。需要我的时候跟以前一样,按铃就好了。”

德鲁走了,杰茜卡把身子翻了过来,呆呆的看着舱门,眼泪无声的流下——她不是在替自己伤心,而是痛惜德鲁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为什么会有如此惨然的婚姻生活。

哭了一阵子,杰茜卡决定还是得想办法让自己心情好一些,于是她下床想去拿书架上的那几份以幽默内容为主的杂志,然而走了两步路她又不得不躺了回去——头还是晕的厉害。

紧接着,消失了好一阵子的关节痛卷土重来而且烈度前所未有的大,杰茜卡忍不住哀鸣呻吟起来。

再然后,意料之中,杰茜卡的体温开始迅速飙升,这回连她摸自己的额头都会觉得像是触到了块烙铁。

杰茜卡挣扎着按下了床头的电铃,十余秒之后,德鲁推门而入。

“怎么了,杰茜卡。”德鲁奔到床边。

“又烧起来了,这次好像比以往都厉害……”杰茜卡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才说出了这句话。

“我去给你拿退烧药。在哪呢?”德鲁四处寻找着。

“不……不能再吃退烧药,医师嘱咐的。要物理降温……把我衣服脱光,然后用一比三稀释的酒精擦我的双臂、双腿、腋下和腹股沟。船上的医疗室里有医用酒精,你兑上水就可以……你去医疗室之前先把我衣服全脱掉散热……”

“呃……”德鲁面色为难的僵立。

“快……别不好意思,这么高的体温会伤害我肚子里的宝宝……要立即降温……”

德鲁咬了咬牙,三下五除二的把杰茜卡身上的衣物全部除掉,然后赶紧跑出了舱房。

德鲁回来时手里拿着纱布和瓶子,而此时杰茜卡已经进入半昏迷状态,但她还是隐隐约约的知道德鲁在认真的用稀释过的酒精擦拭她的身体。

在上半身被擦过之后,杰茜卡的体温明显立即下降,她的神志也更清醒了。

德鲁把“阵地”转向了杰茜卡的腹股沟,而杰茜卡一看到德鲁的表情就差点笑出声来——面红耳赤的仿佛他自己也在发烧,而且他的裤裆似乎都要被硬邦邦的阳具顶破了。

结果呢,马上杰茜卡自己也感受到了性兴奋——腹股沟可是她身上的敏感之处。杰茜卡清楚的知道自己的乳头已经勃起了,而阴部也开始润湿——更加润湿,其实当她刚才看到德鲁紧绷的裤裆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畅想里面躲藏的秒物是个什么模样,然后自然而然的爱液就开始分泌咯。

杰茜卡有些想要发出呻吟——不是发烧的痛苦而是被爱抚时的愉悦,但她忍住了,因为她怕她一出声德鲁就得立即停止擦拭。

杰茜卡的两道腹股沟德鲁反复的擦了二十多次,然后又转战她的双腿。

当纱布接触到杰茜卡的大腿内侧时,她觉得很痒——同时依然有着性快感,然后她实在憋不住了,终于格格笑出了声。

德鲁吓了一大跳,赶紧收手然后后退了好几步。他噌的把身子转过去,低着头说道:“对不起,杰茜卡,我不知道你已经清醒了。”

“还没完全清醒呢……”杰茜卡笑嘻嘻的说道:“我只是想称赞一句,你用酒精进行物理降温的手法好像挺熟练的哦。”

“以前当宪兵的时候学过一点护理……呃,杰茜卡,你量量体温好么?如果低于一百华氏度就不需要用酒精擦身体了。”

“我懒得量了,但我知道肯定还没低于一百。不过我有个更好的办法可以让我在这个时候迅速退烧。相信我,我养父是医师,我不会乱说。”

“什么办法?”

“跟我做爱。做爱会让我出一身汗,然后烧就退了,百试不爽。”杰茜卡已经握住了自己的左胸,拨弄着那直立向上的淡咖啡色乳头。

杰茜卡此时不需要再憋着了,她尽情的发出着欢愉的啼鸣。

“杰茜卡……”德鲁颇为紧张的说道:“我留下来照顾你不是为了……”

“我不在乎。”杰茜卡微喘着说道:“我甚至宁愿你是专门为了有机会跟我做爱而留下。”

“好吧。”德鲁猛地转过身三两步跨到床边,眼中带着炽烈的火焰盯着杰茜卡说道:“我坦白,我毫不犹豫的留在船上就是因为我有直觉——这次我最爱的杰茜卡终于可能会跟我融为一体了。”

“直觉很准,不是么?”杰茜卡把双腿分开,将那泛着水光的柔嫩层层叠叠全然展露。她目光如钩,语声似胶的说道:“快进入我吧,拥有我吧,占据我吧!不需要什么前戏了,刚才你擦我的身子就是最好的前戏。”

这样的话儿怎还需要杰茜卡说第二遍?德鲁立即就七手八脚的将自己的衣服从身上扯了下来。

杰茜卡终于看到了期待已久的景象:德鲁那巍然耸立的命根子。

说实话,这并不能完全匹敌冯恺那个既粗且长而且还微微向上弯曲的“极品”阳物,但德鲁一点都没让杰茜卡失望。

其实,在杰茜卡这么多年来享用过的男人中,真正让她失望的就只有表面看最强健的足球运动员朗森·费尔南德斯。

德鲁很贴心的没有无聊的废话与多余的花样,他干脆利落的横冲直撞进了杰茜卡早就翘首期盼的城池。

“呀……哎呀!”在被突入时,杰茜卡用力惊呼了几声。

德鲁赶忙停止了进攻,歉然问道:“是不是太用力,弄疼你了?”

“不不不。”杰茜卡揽住了德鲁的脖子。“亲爱的,我喊出声来时因为……你这一下真的是彻底把我从梦中唤醒了。那个美梦我已经做了太久,都快被我当做现实了,这样不好,是时候醒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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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叔叔,你说,我是不是又要开始做梦了?可我不想啊……”这当然是所谓共和国的头号电影明星成田梦。

“由依,你说什么呢?没再吸晶核粉吧?”夏先生紧紧抓着电话听筒,也不知道该说些其他什么。

“我没吸……我只是说,没有了纳尔逊,我身边的一切都不再真实了……我回到了往日的陷阱当中,我……”由依——成田梦——在电话线那端抽泣了起来。

“别着急,我们会找到纳尔逊的……”夏先生并不是在空泛的安慰由依,他的确已经拜托自己在首都的朋友去搜寻前共和国陆军上校纳尔逊·英格拉姆的踪迹。

“但什么时候能找到啊?他不在的话,我每天都会持续的做傻事。昨晚上我又跟莫名其妙的人上床了,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就算纳尔逊回来了,我也没脸再跟他在一起了……但如果不跟他在一起,我必然会彻底变成个真正的荡妇……”

由依爆发了嚎啕大哭,夏先生束手无策。

此时的电话线两端,一边是难以扼制的哭声,而另一边是无可奈何的沉默。

由依的哭泣持续了大概两分钟之后中止了,她说道:“对不起,夏叔叔,我专门擅长给你添堵。我的情绪发泄完了……我要去准备接受一家杂志社的采访了。我……我得挂了……夏叔叔,以后再接到我打来电话的通知,你可以不必理我——我不是客套,我是真诚的,我在利用你的耐心,我哪是什么女侠,我只是个活在梦里而且特别会让男人为我服务的混蛋。我不停的捅娄子,每次的解决方法就是找个男人替我收拾那一地鸡毛……夏叔叔,真的,以后没必要每次都迁就我,让我结结实实的吃一回苦头我也许就能改掉那些坏毛病了……”

夏先生依然沉默——这真是让他很难迅速找到合适的话语去回应个人世界已经坍塌的这位电影明星。

“不想理我了对么,夏叔叔。”由依哽咽着说道:“我活该的,这么几个月以来,我一直在利用你,我叫你帮我解决了一个又一个难题,我仗着我那几分微薄的魅力来滥用你的善良。快点告诉我你厌恶我了好么,快点把我从你身边赶走好么?我就是个寄生虫,我只顾自己,我在蚕食你的生活……”

“呼……”夏先生长出了一口气。

“快点做出决定吧夏叔叔,你告诉我以后不要再见我,我保证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们,你和我,最终必然是要形同陌路的,但这时机并不是现在。”夏先生慢悠悠的说道:“没有正常人会在自己挚友深陷困境时逃离。说来说去,我只能还是重复一遍:沉住气,纳尔逊会找到的。现下你是遇到了从未有过的挑战,你肯定会做出些日后后悔的事情,但我对你保证,只要纳尔逊重新回到了你的身边,这一切‘错事’都会跟从未发生过一样被彻底遗忘。”

“呜呜呜……”由依的哭声更响亮了。

而夏先生就端着电话听筒表情淡然的直立。

他身后还有至少十个人在排队,而此时从听筒中不可避免泄露出的女人哭泣声已经在这不足八十尺的电话间里来回激荡。

对于那两三位将身体不停地晃来晃去的漂亮小伙子来说,听筒中的女人哭个不停并没有任何稀奇——跟不如意的女友分手不都得经历如此的过程么?但除此之外的等候者都是相貌平凡甚至猥琐的中老年普通人,而他们射向夏先生的目光里可就满满的都是金戈铁马。

夏先生浑身不自在起来,他明白这些人都在心里编织着各种不堪的故事。

但是再是不自在,夏先生却也不能在此时挂掉电话逃走,于是他只能继续故作无事的举着听筒。

由依终于逐渐止住了哭泣,开始轻声抽噎。

“由依,听我说。”夏先生把电话线缠在了手上。“今天你什么时候结束工作?我和尤米去你家陪陪你好不好?那样会比你一个人呆着让你更舒服些吧?”

由依说道:“我……我不知道,这种跟晚餐放在一起的采访可长可短。采访完了我再给你打电话行么——如果到时候电话站还没打烊的话?其实酒吧里早就该装一部电话了……”

“好,我马上就把申请安装电话的表格在这里填了。”

“那……我不烦你了,我们过几个小时见。”

电话打完了,夏先生摘下帽子理了理头发,走去找电话站的电话员要申请表。

他可从来没预料到想要安装一部电话需要填这么多页的表格,而且到了最后他发现自己根本没法成为申请人——因为首都电话公司要求电话安装申请人的选民证必须注册在马丁波利斯。

“别着急,先生。”一向和气的电话员说道:“也许很快手续就能简化了。电话公司正在私营化,而一旦私营了,办事就会灵活许多。”

“好的好的……”夏先生也只能如此回应。

结果附近一个排队的中年人却对电话员提出了反对意见,他说道:“电话公司要是私营了,那我们可就没有秘密可言了。我可不相信私营老板会很好的约束那些接线员偷听我们打电话。”

“现在难道你就不被偷听了?”一个年轻人反唇相讥。

“现在可能性小得多,我相信国家对企业的管理。”

“相信国家的管理?你怎么不请国家去管你一天吃几顿饭拉几泡屎呢?”

“胡搅蛮缠。”

“我没胡搅蛮缠。以前真的有法律规定人一天最多只能有一次性生活。”

“那是国家为你们的身体着想。年轻的时候没有节制,老了追悔莫及。”

“再有节制,老了该不行还是不行啊。而且这种法律只能管住老百姓,制定法律的人自己可是每天不限量的。想想看,如果现在的总统又颁布这样的法律,他自己能遵守么?他每天不来个四五次是绝对不罢休的。”

“别造谣!总统先生没有伴侣!”中年人的声音突然拔高了。

“没有伴侣不假,但他并不是没有女人。不瞒你们说,我就是在总统府打杂的,前两天我可是亲眼看到两个美妞儿进了总统办公室好几个小时没出来。你说这能是在干什么?”

“你这是纯粹造谣。”中年人脖子上冒出了青筋,说道:“我看你就是个北方邦联派来的奸细,专门扰乱大选的。”

年轻人冷笑道:“好啊,张口就说我是奸细,那你向宪兵举报我吧,叫他们查查我是不是世居马丁波利斯,家里每代人都有为国捐躯的烈士?大叔,我听着你的口音倒是有点问题,怕不是其实你自己才是北边来的呢。”

“你血口喷人!”中年人险些跳了起来,他指着年轻人的鼻子呵斥道:“治安所就在街对面,你有胆子跟我去一趟么?”

“不去。”年轻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我马上要给我女朋友打电话,快排到我了,谁有功夫陪你去瞎折腾。”

“瞧瞧,瞧瞧!”中年人的表情仿佛刚刚将老婆捉奸在床的绿帽子。“心虚了吧,怕了吧?嘿,你不去还就不行了,跟我走。”

中年人这就伸手拉扯年轻人,而年轻人骂骂咧咧的挣扎。

电话站陷入小小的混乱,夏先生赶紧溜了——他可是明白,一旦发生这种事,肯定会有人立即把宪兵喊来,而宪兵一到,整个电话站里的所有人都会被他们带走讯问的。

夏先生匆匆的在傍晚的路上走着,突然想起今天是《大陆周刊》到店的日子。

《大陆周刊》是夏先生在马丁波利斯可以买到的唯一有可能会报道新阿尔卑斯省新闻的刊物——不管怎么说,那个度过了二十年岁月的中部省份也毕竟曾是夏先生的家园。

夏先生把目的地改为街角的书报亭,而熟识的老板正在起劲的读着一份花边小报。

“嘿,老夏,瞧瞧这个,他们可真敢写啊。”老板把一页报纸递给了夏先生。

本版上字体最大的标题赫然映入夏先生眼中:《惊!总统的长期情人竟是她!》

然后夏先生看到了一张由依——成田梦——早年的照片。

好吧,这样一来,其实内容不看都能猜到是什么:自然就是绘声绘色的讲述共和国最有权势的男人和最出名的女人持续数年的地下情。

夏先生啼笑皆非,因为他很肯定成田梦跟总统完全没有什么瓜葛。

“老兄,你怎么看,觉得是真的不?”书报亭老板眨巴着眼睛问道。

“我觉得不是真的。”夏先生把报纸递了回去。

“可我认为是真的。你想啊,这种大明星除了总统谁还能玩到?如果她不是总统的情人能这么出名?我们普通人怕是连跟她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吧。”

“唔……”夏先生不置可否的敷衍着——其实他很想对这老板说:“上个月我还带这大明星来你这买过杂志呢,你都根本没认出她是谁来。”

买了《大陆周刊》,夏先生走着走着突然开始思考一个问题:为什么他就那么确定由依绝对不会跟总统有什么关系呢?就只因为由依从未提过?而如果由依真的是总统的长期情人,她肯定也会不得不保守秘密吧。

抑或,他们曾经不是那种关系,但最近却走到了一起?

夏先生想起由依在电话里说她又跟“莫名其妙”的人上床了,而电话站的那个自称在总统府工作的小伙子也说前两天有“美妞儿”在总统办公室里呆了好几个小时。

那有没有可能,由依的“莫名其妙的人”就是比尔曼总统,而小伙子提到的两个“美妞儿”之一就是由依呢。

不过夏先生使劲摇了摇头,想要把这些奇怪的念头从脑袋里驱散出去——由依的私生活与他无关,由依就算去当努比亚人大主教的情妇那他也管不着。

回到“夏未”,正好又是丝嘉丽特拼命擦桌子的时段。她一看到父亲手里的《大陆周刊》就扔下手里的活计跑过来说道:“爹地,先给我看看。”

夏先生自然不会违逆女儿的这个要求,他把杂志递给了丝嘉丽特。

丝嘉丽特熟练的直接翻到了“中部要闻”这个部分——如果有关于新阿尔卑斯的消息,那只会出现在这里。

丝嘉丽特扫了一眼就有些愉悦的说道:“不错啊,这回咱们那个鸟不生蛋的省有了三篇文章。”

“让我猜猜……这里面必定有一篇是在说今年猎到的最大一头公鹿到底有多大。”夏先生已经走到了吧台后面,开始检查各类酒水的存量。

“还真没错……”丝嘉丽特继续阅读着。

“咱们那里也就这么点东西可以报道了,要么是打猎,要么是探矿,要么是谁又想不开了徒手进山抓熊崽子。”

“是哦……那爹地,你有没有手痒痒啊,要是以前,现在又到了家里堆满腌鹿肉的时候了。”

“我还是给它们这些可怜的偶蹄目动物一个喘息的机会吧。我得检讨一下,以前杀掉的鹿实在太多了。”

“可不杀它们的话,咱们家的田产就得被祸害。我猜今年的收成肯定好不了,因为家里没人擅长打猎了。”

“你妈妈反正也不靠那些谷子玉米过日子……”

“但佃户们如果交不上租,妈咪还是会很生气的……啊,哎呀!”丝嘉丽特突然惊呼起来。

“发生什么了?”夏先生讶异的看着女儿。

“黛西上新闻了……新阿尔卑斯省年度杰出青年,有黛西!说是她获得了省教育局最高的奖学金,然后还都捐给了山区的孩子。”

“这可真就是黛西会做的事情。我也来看看。”夏先生是由衷的为自己唯一的亲生女儿自豪——尽管她曾在法庭上指责父亲行为不端。

“啊,你看嘛,爹地……呃……”丝嘉丽特本也是兴高采烈,但却突然皱起眉头,把杂志藏在了自己身后。

“怎么了?”对于女儿的举动,夏先生完全摸不着头脑。

“呃……就……知道就好了,其实不用看文章……”丝嘉丽特支支吾吾。

“到底是怎么回事?而且我迟早得读这份杂志啊。”夏先生依然很是费解。

“就……”丝嘉丽特咬了咬嘴唇说道:“那就看吧,反正别太生气。”

丝嘉丽特拿着杂志走到了吧台跟前,指着一行字说道:“看,‘黛西·梁’,这就是她现在的名字。”

“哦?已经正式改姓了?”夏先生倒是也没有特别的感觉。

“我猜她证件上的名字还没来得及改,但在公开场合她却已经迫不及待的用了那个家伙的姓。她怎么能这样?她可是爹地你的……呃……对不起爹地,我不是想故意提醒你什么,我们都是你的女儿,可黛西她实在是……”

“没什么的。”夏先生微笑着拍了拍丝嘉丽特的肩头。“她改和你不改,这都是个人选择,我尊重你们的选择。”

丝嘉丽特叹了口气说道:“爹地……你就是总惯着我们所有人,结果到头来,所有的女人——包括我自己——都在利用你。”

夏先生一愣,语塞了——他知道丝嘉丽特说的其实一点没错。

“干活儿吧。还有两个多小时就要开门迎客了。”夏先生最后干巴巴的挤出了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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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恩真是始料未及“捡叶子”这项听起来不足一提的工作居然如此浪费时间。

瑞恩之所以选择把造假证件作为自己赚钱的门道其实很简单就是因为他懒,不肯出苦力却也不想去小偷小摸。

瑞恩自然会想办法偷懒,但奈何坐在附近亭子里摇着扇子喝凉啤酒的园丁兰迪却眼睛很尖,一看瑞恩拖拖拉拉就会大吼:“干活儿!干活儿!好好干活儿!”

瑞恩是越干越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做混进夏芽家里这种傻事?

“妈的……”瑞恩低声嘟囔着:“你们爱见面见面,爱写信写信,就算你们娶了夏芽又跟我有个屁关系啊。”

忍受着着熊狸发出的诡异爆米花气味,顶着热死人的太阳,瑞恩一直干到接近傍晚才得以松口气。

盯了他大半天的兰迪打起了哈欠,他对瑞恩说道:“我去花房看看,你继续干。七点钟开晚饭,我叫人给你送出来。”

兰迪走了,瑞恩心知肚明这胖子肯定是找地方打盹去了,于是他也停下了手脚,盘算着是不是干脆趁机逃走算了。

而这时他看到了一个既面熟却也陌生的身影向他走来。

乌黑的长发,白生生的皮肤,学生气的装束。

瑞恩立即就心跳加速,从头到脚的燥热起来。

这自然就是被瑞恩、NC已经夏先生他们认为是音乐天才的观步夏芽。

瑞恩所在的位置容易看到别人却不容易被别人发现,所以他基本确定夏芽并没有看到他,他开始犹豫是原地不动还是躲去更隐蔽的地方。

不过总之,他不想被夏芽一头撞见——他还是明白,他所做的事情很是猥琐。

好在夏芽的目的地并不是兽笼,她在那个小游乐场停下了脚步,然后坐上了秋千椅。

瑞恩长出一口气,虽然心脏依然跳的很快,但身上的热度却明显降低了。

夏芽此时距离瑞恩不过二十码,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瑞恩看的清清楚楚。

实际上,她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如果说有,那就是一种隐藏在淡漠下的孤寂。

而她手里拿着一封信。她轻轻的荡起秋千,把信举在胸前读着。

依然不容易看出喜怒哀乐,然而瑞恩慢慢的却发现,夏芽那双尺寸格外大的眼睛却在叙说着她的心情——大部分时间是平静,但时常的也会有喜悦或惊讶。

“肯定是克里斯写来的信……不过他如果能让夏芽这个看上去很孤单的女孩高兴,那也挺好的。”瑞恩在心中暗暗说道。

似乎数月前在“首都以东”第一次见到夏芽的时候,她要比现在活泼一些——当然,可能也只是错误的记忆,就像瑞恩一直认定夏芽个子高一样。

所以这次,在夏芽起身离去时,瑞恩专门又仔细观察了一番。

准确的说,夏芽“视觉上”的高挑是没错的——她的腰身很高,肩头较窄,这样显得整个人就更细长,而且,的确她在远东人女孩里也不算矮的。

但瑞恩也最终确定夏芽的真实身高就在五尺二寸左右,这距离真正的“高个子”——例如丝嘉丽特——还差得远。

然后瑞恩又研究了夏芽的鞋——果然,现在几乎是平跟的,而瑞恩清楚记得第一次见她时候,她穿着一双至少有四寸的短靴。

解惑了——身段比例加上短裙子和高跟鞋,这留给了瑞恩那个“身材高挑”的不准确印象。

既然彻底搞清楚了这一点,瑞恩认为自己也就不虚此行了。

颇有成就感的瑞恩暂时打消了逃跑的念头,继续收拾起落叶——况且看样子离七点钟也不远了,至少得混顿饭再走。

“克里斯啊克里斯,希望你能坚持下去,最好别很快就找到女朋友,否则你也会跟我一样放弃跟夏芽联络咯。”瑞恩自言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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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嘉丽特的新朋友克里斯·兰德以及七八位同是来自中部省份的青年男女是今晚上“夏未”迎来的第一批客人——他们都是小剧团的成员。

他们在眉飞色舞的谈论着去首都第一车辆制造厂进行戏剧表演的见闻,而丝嘉丽特干脆丢下了女招待的工作,也跟他们坐在了一起。

丝嘉丽特出众的外表引起了一位名叫查理的金发青年的关注,他开始与丝嘉丽特攀谈,结果他很幸运的迅速与丝嘉丽特找到了共同的话题——他们都是来自新阿尔卑斯省。

不过查理并不是德堡人,他的家乡是新阿尔卑斯的第二大城市夏云——然而因为这个城市的名字,他轻易的就与丝嘉丽特的姓氏拉上了关系,当然也引起了丝嘉丽特的兴趣。

因为丝嘉丽特一直根据其名称觉得这个省内第二大城市应该是个浪漫的地方,但夏云和德堡却距离一百多里,只被母亲允许在德堡周边三十里范围活动的丝嘉丽特从未有机会到访过——外加她母亲坚定的认为新阿尔卑斯省除了德堡之外的城市全与未开化的荒漠没有区别。

“其实不怎么浪漫,甚至可以说是粗鄙透顶。唯一体面的只有夏云植物园和指南针剧场,但我现在却也知道这全都是首都同类设施的拙劣赝品。”查理不住地摇头。“如果真的浪漫,也就不至于现在只有一万多人口,甚至还不如东边这些沿海省的一个镇。”

丝嘉丽特说道:“但名字真的很好听,啊,我希望我自己的秦语名字就叫做‘夏云’,而不是什么一听就像是古董的‘夏思嘉’。”

“哦?具体是哪几个字?”查理似乎颇有兴趣。

“你秦语很好?”丝嘉丽特抬了抬眉毛。

“每个生长在新阿尔卑斯省的年轻人都会被父母催促好好学习秦语,因为对于我们来说,最好的前途就是去德堡找份稳定工作。德堡可是你们远东人的地盘,不学好秦语我们有何资格去德堡混饭吃?”

“那你去过德堡么?”丝嘉丽特此时才开始真正关注这位查理的长相——居然还真不错,跟绯宫那“美不胜收”的冯医生比起来必定显得不够精致,但却也是个帅气的小伙子。

“在德堡住过一年,可……唉……”查理长叹一声。

“遇到了不开心的事情?我知道,一个纯粹的盎格鲁人想在德堡生存是挺难的,似乎德堡的远东人对金发碧眼有着天生的极端排斥……呃,不包括我。”丝嘉丽特说完这话有些暗暗惭愧——其实她小学的时候也曾长期霸凌同班的一位金发孩子。

查理说道:“看不起是真的,但极端排斥不至于,否则也不会放任我们这些盎格鲁人充斥着德堡的服务行业。我如果就老老实实的当一个银行职员也就罢了,可偏偏我就跟一位远东人小姐有了那么点火花。我没有硬着胆子求爱,她也没有真的对我青眼相加,她只是每次来办事都会跟我闲聊几句而已。可这种不痛不痒的闲聊在她父母的眼里也是不能忍受的,于是我被银行开除了……”

“不疼不痒?”丝嘉丽特白了查理一眼。“你这个故事骗马丁波利斯人还好,可我本就是德堡人,我知道即便德堡的远东人再瞧不上盎格鲁人,也不至于只因为多说了两句话就‘不能忍受’。”

“我们真的只是单纯的闲聊,谈谈琐事,说说有趣的见闻,仅此而已。”

“那是你运气不好,恰恰遇到了特别对外族人有偏见的家长。”

“那我是不是可以得知,如果有盎格鲁男孩接近丝嘉丽特你的话,你的父母并不会勃然大怒?”

“我爸就在那边。”丝嘉丽特指了指吧台。“你瞧他并没有冲过来掏出枪把你赶走吧。”

“呃……”查理霎时就满脸尴尬。“我真不知道令尊就在这里……”

“这是他开的酒吧呀。克里斯没跟你说过?”

“我其实跟克里斯不熟,今天才是第二次跟他见面。”

“巧了,我也跟他是第二次见面。”

“哦,呃……呵呵……”查理似乎找不到继续谈话的方向了。他开始一口接一口的啜着“大都会”,而他的左手在桌子上不停的左右移动着。

“跟你们聊的太久了,我该去干活儿了。”丝嘉丽特拢了拢裙子,这就准备站起。

“丝嘉丽特……”路易稍稍有些紧张的问道:“你是单身的么?”

“为什么不是?”丝嘉丽特微微侧头。

“你认为我们两个能够进一步互相认识么?”

“为什么不呢?没有法律禁止我们这么做。”

“那……我可以给你写信么?”

“当然可以,地址就是这间酒吧。”

查理这下喜出望外了,他险些把自己的酒杯打翻。

丝嘉丽特微微一笑:“我真的要去干活了。回头再聊。”

丝嘉丽特回到了而吧台,低声对夏先生说道:“爹地,克里斯那一桌,那个金发小伙子,他大概想追我。他也是新阿尔卑斯人。”

“哈……”夏先生挤了挤眼睛:“你是想让我拿着枪把他吓跑么?”

“不不不。”丝嘉丽特摇了摇头。“我觉得他挺有趣的,人胆子不小,但做派却又有些古板,好玩,可以多认识一下。”

“那你需要我做啥?”

“去对他表示友好,让他放心跟我打交道。”

“多此一举吧……”

“去嘛去嘛爹地,跟他打个招呼。”丝嘉丽特拿出了幼年时对父亲撒娇的姿态。

夏先生耸耸肩,走向了查理。

查理可是着实被吓了一跳,他赶紧站了起来,慌乱的想要说些什么,结果这次可真的把杯子打翻了。

这些举动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一直在高谈阔论的克里斯停了下来,迷惑不解的看着查理和夏先生。

“呃……”这回夏先生也尴尬了,他只得说道:“你们接着聊,我就是来问问你们是否还需要些什么。”

此时一个女孩子格格的笑着说道:“好啦,老板先生,刚才查理跟您女儿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我瞧着您是来驱赶查理的。”

查理额头上刷的满是冷汗,胆战心惊的说道:“先生,您别见怪,我是突兀了些……”

夏先生没有正面回应查理的话,而是说道:“坐下吧。你们继续聊,我听听你们都是说些什么啊,一直这么情绪高涨——你们不介意我加入你们吧?”

“当然不介意!”克里斯兴奋的说道:“我们是在回顾今天听的那位博士先生的半堂课。太精彩了,我大学里的历史或社会学教授都没这个水平。”

“哦?博士先生?哪里的博士?”夏先生有些好奇。

“不知道,反正第一车辆的工人都叫他博士先生。他今天是第一次在厂子里讲课。”

“哦?是国家派去的?”

“不清楚……”克里斯抓了抓脑袋。

刚才说夏先生要驱赶查理的女孩子插嘴说道:“不是国家派的,博士先生是志愿者,自发无偿为第一车辆的工人提高教育水平的。他要复办厂子里的学校。哦对了,他好像以前是位军官。”

“军官?”夏先生心中电光火石的一闪,他赶忙问道:“这位博士姓什么?长什么样子。”

“不清楚他姓什么……”克里斯又抓了起了脑袋。

女孩子说道:“我好像听到有人叫他纳尔逊。他的长相嘛……中等身材,暗金色头发,长相很端正,但算不上十分英俊。”

“我的上帝!”夏先生大声惊呼了起来。他丢下句“失陪”就一阵风似的冲出了“夏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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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上帝……”刘海整齐的远东人少女惊呼道:“瑞利,你居然还救过总统的命!”

“瑞利“自然就是瑞恩在“夏宫”干活时的化名,而这个少女并不是观步夏芽,而是“夏宫”的一位名叫彩子的女仆。

瑞恩得意洋洋的说道:“可不是么,我眼疾手快,一脚一个踢飞了两枚炸弹。不过这种事,你知道的,不适合对外声张,所以报纸上都没报道。但如果你有机会问总统府的人,他们可都知道总统几个月前被炸弹袭击过。”

“唔……我明白。我们家子爵也被人刺杀过,二小姐还险些被绑架,但他却从不会让报纸报道这些事情,以免搞得人心惶惶的。”彩子顺手摸了摸手里的食盒,赶忙说道:“瑞利,快吃吧,便当要凉透了。”

彩子就是园丁兰迪差遣来给瑞恩送晚饭的人,结果瑞恩在喝完她带来的一壶加了冰块的茉莉茶之后,并没有立即吃饭,却开始跟她闲谈起来——嘴很难闲着的瑞恩差不多一整天没跟人聊天,心里痒的发慌,已经实在憋不住了。

彩子起先很是羞涩,随时都想找理由溜掉,但听瑞恩天南海北的扯了十几分钟之后,却被瑞恩吸引住了,结果就这么一直乖乖的听他唠叨了近一个小时自己的奇异经历。

太阳已经彻底落山,但好在“夏宫”后花园的照明非常充足,瑞恩和彩子还不至于陷入彻底的黑暗之中。

对于瑞恩来说,能够这么起劲的与彩子大聊特聊其实也源自一个他自己不想承认的事实——彩子和夏芽有两分相似。

都是纯粹的远东人,发型差不多,个头和身段几乎一致,嗓音也有些接近;虽然眉目鼻唇都生得很细巧的彩子和夏芽的长相差别很大,但在瑞恩眼里,晃一看彩子可真像个穿上了女仆制服的夏芽。

食盒打开,香气溢出,瑞恩才意识到自己有多饿。他抓起筷子就大吃起来——真是幸好他筷子用的熟练。

彩子安静而笑眯眯的注视着瑞恩狼吞虎咽,而当瑞恩在不到十分钟就把饭菜一扫而空之后,彩子问了句:“味道如何?”

瑞恩呲着牙说道:“米饭不错,但其他东西味道太淡了,尤其是鸡蛋,完全一点盐味没有啊。你们府上的厨娘很不舍得放盐么?”

“那个……”彩子绞着自己的裙带说道:“这不是厨娘做的,厨娘不知道园丁伯伯叫了帮工,没有准备多余的饭菜。园丁伯伯又非要我给你弄点吃的,所以我就自己做了这个便当……看来是很难吃对么?”

瑞恩此时在心中吼了句“我操”,然后赶紧解释道:“我不是说难吃,我的意思是啊,我这样的希纳多区人从小就被重盐重辣带坏了口味,就总觉得你们清水区的人做菜淡。而我们口味重的原因不就是我们吃不到新鲜食物么,需要用调料掩盖异味。可你看看你这个便当,鸡蛋、鱼、蔬菜,统统都新鲜的不得了,哪需要那么多调料?知道么,我可是吃过橙树区的高档馆子的,他们的味道也很淡,但因为他们的价格贵的吓死人,我都不敢提意见啦——得了,总之,是我自己口味的问题,绝不是你厨艺不好。”

“哦。”彩子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声,但旋即她就把整个身体转了过去,不让瑞恩看见她的脸。

“你还是生气了……唉,我这种没见过世面的穷小子就总是让讲究的人厌恶。”瑞恩垂头叹气。

彩子的脊背耸动起来,瑞恩手足无措的说道:“喂,妹子,别哭,别哭,我真不是说你做的饭不好吃,我发誓……”

彩子猛地把身子扭回——她脸上可没有泪水,却全是忍俊不禁的喜色。

这倒把瑞恩吓了一跳,他不敢说话了,只僵立着。

“哈哈……哈哈……”彩子终于笑出了声,她说道:“何必要奉承我嘛,我做饭的确很难吃欸。我妈妈说就因为这个,我肯定一辈子都嫁不出去,可我并不在乎嘛。瑞利啊,你可是第一个把我做的便当吃的一口不剩的人。”

“我……这个……”瑞恩犯愁了——是该说他是因为太饿还是说他其实也并不真觉得很难吃呢?其实两个原因都有啦。

“天黑了,饭也吃完了,叶子我收拾干净了,我该回家了。”瑞恩只能选择速速逃离此处。

“哦,稍等我片刻,我去把马车弄来送你出去。”彩子站了起来。

“兰迪不能把我送出去么?”

“他喝醉了。”

“那我自己走出去就好。”

“走大路需要很长时间,而横穿树林又很危险——别勉强了瑞利,稍等片刻我就把马车赶过来。”彩子说完就奔向了某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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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子的马车是单马双座的轻便型号,瑞恩知道这是贵族家庭游园时的专用载具。

紧挨着彩子就坐的瑞恩此时生成了一种幻象:驾车的不是夏宫的女仆而是夏芽本人——原本这马车就该是夏芽这位子爵千金的“玩具”。

瑞恩大气不敢出,更不好意思再滔滔不绝的闲扯。

而彩子却主动问道:“瑞利,为什么不说话了?”

“全是乱七八糟的无聊故事,我怕惹你厌烦。”

“不会厌烦啊,都很有趣。瑞利,我们家世代都是给子爵家当仆役的,我在蜜月岛上出生长大,活了十八年只离开过蜜月岛四五次,我很想知道蜜月岛以外的世界是个什么模样。”

“可我……咳……”瑞恩抓耳挠腮了好一阵子之后才接着说道:“其实我之前跟你讲述的那些,很多都是夸张和编造的。”

“我不在乎。我喜欢。”彩子轻轻抖了抖缰绳。“爵爷们喜欢看电影,可电影不也是夸张和编造么?一个故事,只要让我觉得有趣就好,是否真实完全无所谓。而瑞利你的故事,是我这辈子听过最有趣的,我还希望听到更多。”

彩子的这番话让瑞恩立即像是被注入了一剂强心针——他一直以来最为被诟病的习惯就是胡编乱造自己那离奇且精彩的经历,而现在他却遇到了一个明确表示就喜欢听他编造的可爱姑娘。

“那,我就跟你说说我那次旅行去新阿尔卑斯省却恰好遇上山民军团叛乱的故事吧。很血腥的哦,你可别被吓着。”瑞恩故作姿态的严肃了起来。

“嗯!我听着呢,我如果害怕了会请求你停下的。”彩子的双眼泛出了光彩。

接下来,瑞恩就根据从夏先生那里听来的只言片语罗织出了一场史诗般壮阔的浩荡战役。

在瑞恩的故事里,原本只是头戴熊皮帽、手持落伍军火、缺乏统一指挥的山民叛军变作了被北方邦联派遣魔法战将强力支援、有能力扫荡一切的巨兽;而故事的主角“狙击手”——基于夏先生——也变成了个无论是体力、智力还是武器操作水平都近乎神圣的超级英雄。

彩子听的极为认真,她鲜少插话,她的呼吸频率随着瑞恩故事的节奏而变化,而在瑞恩讲到“狙击手”所处的高塔被敌军击中,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阵亡之后,彩子放声哭了起来。

当瑞恩的讲述到了尾声,马车也正好到达了蜜月岛的码头。

离岛的最后一班渡轮已经就位,再过不到一刻钟就要开船。

瑞恩几乎完全无视码头那个硕大的钟表,他还在讲故事:“狙击手失踪了若干天,所有人都确定他已经殉国。山民叛军对劲敌已灭弹冠相庆,开始进行彻底占领德堡的行动,然而……”

“你该上船了,瑞利。”彩子柔声打断了瑞恩。

“该死,我讲的太拖沓了,居然没让你听到大结局。”瑞恩带着一脸懊恼击打着额角。

“为了这个大结局,你会再回来的对么?”彩子转头盯着那渡轮——也许是在帮瑞恩关注末班渡轮的动向,也许只是又在掩饰她自己的心情。

“会的会的。”瑞恩这是习惯性的又撒了个谎——一分钟之前,其实他已经彻底下决心绝不再踏上蜜月岛一步。

“去吧,再见。别误了最后一班船。”彩子把目光转向了自己的脚尖——不过她马上就低低的嘟囔了一句。

彩子肯定并没有大喊大叫,可瑞恩却听到了她在说什么。

“很喜欢?很喜欢我的故事对么?”瑞恩问道。

“诶?你懂东岛秦语?”彩子慌张的险些用马鞭抽打自己的粉面。

“马丁波利斯所有通行的语言,包括斯瓦西里语,我都懂。”瑞恩还是忍不住的得意洋洋了——反正这也不是说假话。

“我……“彩子猛地昂头说道:“我喜欢的不是你那些离谱的故事,我是喜欢你,你本人。要知道,当我们说‘很喜欢’的时候,那就等同于‘我爱你’!”

彩子迅雷不及的用力吻了瑞恩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