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重来咖啡馆里,顾乐将袖子拉下,继续说:"这是我出狱后,经过监狱附近的纹身店所做的第一间事。"
"唔...嗯!"崔奕星点点头回应。"那么第二件呢?"
"当然是去找社工啦!"顾乐眯了眯眼。
"找社工干嘛?我还以为你会先去拜祭你的强哥,又或者回家跟父亲相拥的!"
"哼!这种剧情电视剧才有,现实生活当然是要去做现实的事!"他拍了拍裤袋,继续说:"那时口袋里没钱,得先去找份工作和住的地方,找社工是最实际不过了!"
"你不是说还有一条金链吗?"
"嗯!可惜被警方没收了,被查到是贼桩。"
"哦...可惜,要不然也可以卖点钱。"崔奕星同情道。
可是,顾乐却摇了摇头。
"我已打算从新来过,以前的东西我想也不敢想了!"
"那为什么不回家?"
"唉...从那天离家之后,我也没打算和他再联络!"顾乐耸耸肩。"反正他也不想要我这个儿子了!"
"不会吧?"
"总之,那时就是觉得不是时候回去见他!"顾乐垂下眼眸,深深叹了一口气。"反而,过了好几年,当我开始有些成就的时候,曾经回过家找他,却找不着他。问过邻居后才知道,他是刚刚搬走的!"
"刚刚搬走?"崔奕星有点惊讶。"那...难道他是在等你?"
"我不知道!"他不知道父亲是不是等他,如果是等他的话,那为何又不等到直到他回来呢?
"那么,你有想过要回到过去吗?"
顾乐停顿了一下,沉思着,不说话。
"嗯......"崔奕星托着下巴点头,明白他的犹豫。
如果回去的话,一是不知道是否真的能改变命运的安排,二就是真的改变过去的话,现在的处境又会是怎样的呢?
崔奕星突然想到什么,惊了一下地跳上来,问道:"啊!对了,还有你捡到的那包咖啡豆呢?"
顾乐想了一想,推开了椅子站起来说:"星仔,你跟我来一下!"
顾乐把崔奕星带入自己平时工作的房间,一进门就嗅到浓浓的咖啡香味。
里面除了一张办公桌和两张椅子,也放了一个中型的烘咖啡机和一些用具,以及各种的咖啡豆。
最吸引崔奕星的,就是摆在窗边的四方型玻璃箱子。里面放着几个小盆栽,分上下阶梯摆放着,就像一个小小的温室。
"这是什么?"
"重生咖啡豆的幼苗。"
"幼苗?"崔奕星瞪大了眼睛,望着顾乐。"原来那么神奇的咖啡豆,是这样种出来的呀?"
顾乐摇了摇头。
"只是在测试阶段而已!"
"成功了吗?"
"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未曾成功过!"顾乐摇摇头说。"我甚至试过联络南美洲的咖啡种植师,他们说从来没见过这种咖啡豆,还问我会不会是人造豆,而人造豆是不可能种植出来的!"
"是这样啊...?"崔奕星开始担心了,要是不能种植的话,那该如何再取得这些重生豆呢?
"唉......你看这个,就只剩这些了!"顾乐深深地叹了口气,拿出只剩下几颗咖啡豆的盒子出来。"看来我的使命也是时候结束了吧?"
"啊?"听顾乐这么说,要是这样就结束了的话,那岂不是很可惜?可是......
"师傅,有件事我一直很好奇,其实你是怎么知道这咖啡豆会有这种神奇力量的呢?"崔奕星问出了一直搞不明白的问题。
"唔...可以说是一种巧合吧!"顾乐想了想说:"在一次的偶然之下,我曾经回到过去。回来之后,我便将这咖啡豆名为重生了!"
顾乐回想起当初刚出狱后,在福利部所开的一家希望咖啡馆里一边打工,一边学习泡咖啡的技能......
••••••••••••
晚上,所有人都已经回家,希望咖啡馆里只剩顾乐一人。
"哎呀!咖啡豆用完了!"
顾乐环视着四周,咖啡馆里除了用来做生意的咖啡豆之外,也没有其他的了。
总不能将公司的咖啡豆用作练习吧?可明天就要比赛了,拉花的步骤还未拿捏的好,怎么办呢?
"啊!"
他想起了在宿舍里,还有那时侯在小巷里捡到的咖啡豆。而宿舍也只是在楼上而已,便立刻放下手里的用具,跑上房间。
还记得当时被警察抓的时候,手上还拿着它,所以警方将它列为私人物品,为他保存到出狱为止再将它归还。
"现在真的派得上用场了!"
他从床底下拉出了一个行李箱,翻了两下便找到了那一包咖啡豆。
打开袋子看看,查看豆身有没有发霉。可奇怪的是,它不但没有发霉,色泽还变得更透亮,还透里带红。
顾乐管不了那么多,他直接拿起了袋子就往楼下跑去。他现在正需要的,就是先赶快烘了这咖啡豆,将它磨成粉再泡一壶咖啡。
他快手快脚地完成了这些功夫,望了望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
他抽取一小撮已烘好的咖啡豆,将它丢进咖啡机里磨粉。磨好后,便盛入容器里,量好份量,最后注入热水。
哇...这咖啡豆的香味好特别!
这不奇怪,因为它的来历也不平凡嘛!
嗅着这咖啡香,想起当天所发生的事,犹如昨天才发生似的。
那时候的害怕、恐惧仍然存在心里,现在回想起来,依旧后悔着自己的所做所为。
"唉......要是时光能倒回去,那该多好啊!"
咖啡的香气,从咖啡壶里慢慢升起,弥漫在周围的空气中。
"啊呜...!"顾乐逐渐地打着瞌睡,可一点睡意也没有,只觉得眼皮重重地,昏沉着......
"呃...这里是...什么地方?"顾乐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看见四周,惊讶了片刻。
这不是我家的睡房吗?
他看了看自己,再看看四周围,突然眼睛瞪了一下。
"六月二十八...一九九八年?"他惊讶地问起自己,这不是他被判入狱的日子吗?
他怎么会在这?
无意间,门外传来了声音。
是爸爸!
顾乐从门缝里看出去,只见爸爸拿着一本相簿,不断地哀叹着。
爸爸他怎么了?看样子憔悴了许多。
看着忧忧寡郁的父亲,顾乐突然觉得有好多话想对他说,可是一想到自己仍是一事无成,刚到嘴边的话又不得不咽到肚子里去,藏在心里......
"那么到最后,你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了吗?"崔奕星问着正在诉说着自己经历的顾乐。
"过了一会儿,我就回到原来的时间点了。不过还记得当时,我回去不到二十分钟,回来却已经是半夜两点,足足过了两个小时。"接着顾乐摇了摇头,冷笑了一声,继续说:"早知道时间过得这么快,我就赶紧上前去跟我爸道歉好了!现在一眨眼,又过了好几十年。"
顾乐见到老父亲现在衰弱的样子,有点懊悔着当初。
"那你可以再利用重生咖啡豆的力量,将自己带回去呀!"
顾乐还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要是面子问题的话,那你倒可以现在就到老人院去向他道歉,你现在可是成功人士了!"
顾乐还是默不作声。
"唉...其实你想告诉你爸什么呢?有这么难开口吗?"看着顾乐沉默不语,崔奕星也拿他没办法。
"...我想告诉他,在我知道真相的那一刻,我的心里是有够难受的了!"他顿了一下,想想后再说。"可我知道,他比我更难受。再加上我这个不逆子,更是火上加油!"
"还有...我想回去找阿强。"顾乐终于说出多年来压抑在心里的愿望了,可是他还是不愿意回去改变历史。"可我不能就这样地回去..."
"为什么?"
"我希望重生咖啡豆可以继续延续下去。"他将视线转移到了那些幼苗。"我想要有更多的人,有机会弥补他们的遗憾!"
"哎呦...拜托!你不是超人英雄,没有义务要背起别人的遗憾!"崔奕星见顾乐一脸愁容的样子,安慰他说:"反正你也说了!我是你的接班人,那你可以放心地回去,这里有我在!"
崔奕星朝自己的胸口拍了两下,向顾乐保证,鼓励着他别顾虑太多,反正人就应该活在当下,为自己着想。
顾乐看着他,笑了笑,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说:"那就拜托你咯!现在你就来做一次泡咖啡的部分来看看吧!"
他从柜子里拿出已磨好的咖啡粉,是赭红色的咖啡粉,还有烧水的壶和泡滴咖啡的滤纸和杯,一一地摆在桌上。
"这不是重生咖啡豆磨出来的咖啡粉吗?"崔奕星问着顾乐。
可他又怎么会不知道这就是重生咖啡豆磨出来的粉呢?他其实更想知道,顾乐是否已经准备好要回去改变历史了。
"来!星仔,你过来!"
顾乐叫他示范一次,他也照做了。
崔奕星先温了一下咖啡杯和冲泡器具,沿着滤纸底边及侧面缝纫的线对折,打开滤纸后放在滤杯上。
他量好了顾乐所预备的重生咖啡粉倒入滤纸里,并左右晃动滤杯平整咖啡粉,再用热水缓慢地淋湿咖啡粉的表面,再从中心到四周,然后从四周再倒回到中心慢慢地注入热水。
香浓的咖啡香气,也随着空气缓缓地散开......
••••••••••••
今晚,是万圣夜。
每个人都盛装打扮地跑到街上开心地讨糖、参加派对大肆庆祝一番,热闹极了。
但是,这一切开心热闹的氛围,一点也感染不到独自走在街上游荡的茴悦荷。
她心思重重地回想起过去,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了,脑海里不断地涌现着三楼课室里零零碎碎的画面。
"悦荷,要一起去厕所吗?"
"不了,我漏了一页功课,得在上课前把它做完。"
"那我自己去吧!"
"老师,媚伊一直在哭......"
一连串的记忆犹如电影般在眼幕前上映个不停,当年的对话也一字不漏地荡在耳边。
走着走着,也不知道走了多久。
突然,她停下了脚步,抬头看着一家咖啡馆的招牌。
"重来咖啡馆?"
"如果人生可以重来哪该有多好!"
"可是,如果再让我回去当年,我是否能改变历史呢?还是历史会再次重演?"
茴悦荷心里想着。
"小姐,有时间吗?要不要来试试看我们家的重生咖啡?"
"吓?"茴悦荷被咖啡馆的老板从思绪中给叫醒过来。
眼看这家已经打烊的咖啡馆和一个男人在门前整理着几棵幼苗,茴悦荷犹疑着。
"放心小姐,我们的咖啡馆只会在打烊后才会招待这重生咖啡的,并没有任何恶意!"
茴悦荷看着老板那亲切的笑容以及一脸的善意,心想应该也不是什么黑店吧!
她点点头,随即走入了重来咖啡馆。
老板热情地招待她坐下,随后端起了一盘的用具走过来。
"小姐,泡咖啡的热水还未好,等水烧好后,我就会拿过来了!"
老板拿起滤纸,将滤纸的底边及侧面缝纫的线对折,打开滤纸后放在滤杯上。
"小姐您好!我是这里的老板,请问有听说过我们的重生咖啡吗?"
茴悦荷摇了摇头,礼貌地微笑着说:"虽然没听说过,但这名称还蛮有意思的!"
"嗯!真的很有意思。"老板用力地点了点头,继续说:"这咖啡顾名思义就是能够让人重生!"
"重生?难道过去的事真的可以重来吗?"茴悦荷瞪着眼睛问。"我们...真的会有重生的机会?"
"当然可以!"老板想也不想地回答,还眯着眼睛笑着说:"只要一心想着要回去放下过去的重担,就能改变人生,让现在的你得到重生!"
"回去放下过去的重担?再让自己重生?真的行吗?"
"嗯!"老板点了点头回应她。
就在这时侯,水刚刚烧好了。
老板走了过去,很快便提着一壶热水过来。
"小姐,我可以坐下吗?"
"当然可以!来,请坐!"她做了个有请的动作。
老板坐在茴悦荷的对面,将量好的咖啡粉倒入滤纸里后,并左右晃动滤杯平整咖啡粉,再用热水缓慢地淋湿咖啡粉的表面,再从中心到四周,然后从四周再倒回到中心慢慢地注入热水。
"小姐的脸色不大好看,是不是有什么难解的问题啊?"顾乐在注入热水的同时,不禁地问。
"呼!"她深呼了一口气。"还好,不过今天有点忙!"
"工作遇到问题?方便说出来听听吗?"
茴悦荷奈闷地勾了勾嘴,苦笑着脸,没说什么,看起来依然心事重重。
老板见她这样子,也不为难了。
他把刚注入完热水的滴咖啡摆在她的面前,浓浓的咖啡香气,使人闻得逐渐清醒。
"来!等水滴完就可以喝了。"老板解释道:"不过,还得等大概几分钟哦!"
茴悦荷看着一滴一滴滴下来的咖啡,心里的忧闷突然涌上心头,说了一句:"重生咖啡?喝了它,真的能够回到过去吗?"
"如果能的话,小姐有什么遗憾想要回去改变的吗?"
"唔......"茴悦荷还是想起二十年前的事。
可是仔细想想,要是真的回去的话,那她该要做什么呢?会去阻止事情的发生?还是要向媚伊道歉?
看来,就算真的能够回到过去,她也不知道要怎么选择。
"哈哈!小姐,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妳也不用太认真地思考吧?"老板看见茴悦荷一脸犹豫地样子,立刻解释说:"其实我们家的重生咖啡,只有在晚上十一点到凌晨两点才会招待客人,小姐想知道原因吗?"
茴悦荷点点头。
老板继续说:"其实人在这段时间的意志力是最脆弱了,所以烦人的事,或是忧郁的心情都会在这个时间点恼上心头。再加上一整天的劳累,真的很需要一杯能够唤醒安多酚的咖啡来放松心情。让自己有一股仿佛重生的感觉,再重新出发!"
"哦...原来如此!哈哈..."茴悦荷讥笑着自己。"还以为老板说的是真的要我穿越时空,回到过去呢!"
"也不是不可能的!"
"老板可真幽默!"
"我可是认真说的哦!"老板一副认真的样子说道。
"怎么说呢?"茴悦荷好奇地问。
"有时候人类在现实生活中,总会突然觉得现实中的某个画面会很熟悉,仿佛在在那儿见过。其实这都是我们脑子里的电波正在时空里漫游着,只是我们不察觉而已。试想想,既然脑电波可以漫游到未来的时空,那么要它回到过去那也不是不可能的!"
茴悦荷思考着老板的理论,觉得有点道理,可又觉得这可能性不大。
"哈哈...小姐,妳也别太理我的理论好了,就当我瞎说吧!反正做人也只能往前看,总是想着过去,也不是一件好事。"
听老板这么说,茴悦荷这才放下心中的责备。
老板说得对,事情已经过去,再怎么想也不能改变什么,除非眼前这杯的重生咖啡能够帮得上忙吧!
茴悦荷喝下最后一口咖啡,放下杯子,对老板说:"嗯!谢谢老板的招待,我要走了!麻烦你收款一下!"
"好的!请小姐到柜台来吧!"老板打开收银机,按下按键。
付款后,茴悦荷顺手地拿了一张摆放在柜台上的咖啡馆名片,便走出门外。
"呼!"她深深地呼了口气,感觉全身轻盈了许多,仿佛将一切的压抑都被释放出来了!
她低下头看看名片上的名字,上面写着:
重来咖啡馆
负责人: 崔奕星
~本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