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再这样下去，我们真的撑不下去了，不如向银行贷款周转吧？”
一名看起来有些疲惫的男子，年约四十，困扰又无奈地向另一位坐在办公桌前的男子说着自己的想法，提供建议解决难题。
这是一间专门处理建筑、电线以及电源策划的工作坊，由打小便因为经济状况不佳而辍学出来的常钧所创办而成，至今已有将近20多年的历史。
这工作坊虽然表面上不起眼，但如今已是建筑行业里，名气不小并且是被众多发展商所信任的高品质、实惠的工作坊之一。
说话的男子姓常名鸿，从脸上相似的五官，自然能轻易辨认出是常钧的兄弟，虽然因为身高经常被误认为更为年长的那位，但实际上却是协同着大哥一同创办公司的弟弟。
至于坐在办公桌前的这位，自然便是常钧，手上握着来自其他发展商与供应商的账单，好几十千上下的数目，甚至有些到了上百千，因而让两兄弟此时只能愁眉苦脸地烦恼着。
事出有因，一年前常钧与常鸿标到了一个份量不小的项目策划，若是顺利完成所有建筑设备与组装，那公司则可以得到不少的分成，就连伙计们的花红都可以提前发放。
可人算不如天算，几个月下来，该施工都已施工，该买好的材料也都已备好，原本庆幸没被其他发展商标走的项目却成了两人这辈子最艰难的教训，那最主要的厂商老板在此刻选择卷款而逃，一瞬间打乱了所有计划。
“阿鸿，我也想这样做，但银行不会批的...它们这群白眼狼可清楚知道我们此时的状态，全都齐齐等着我们放弃，前来收拾残局，以低价收购所有资产...”
常鸿随即应道：“大哥，这样下去真的不行了，伙计们都在问着为什么我们不开工？为什么突然就把所有东西都给停下？我已经按照你说的给予通知，说我们有其他安排，同时也没给他们饿着，前两个月来虽然没活儿干，但一样出了粮薪，可这个月真的撑不下去了...”
常钧嘴里叼着一支烟，听到常鸿百般无奈的说辞后只感觉身心疲惫，视线转至账单上，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借着尼古丁来麻痹自己，而后再将残留废气都给呼出。
被吸尽的烟蒂随即被按进烟灰缸里熄灭，常钧这时才闭上双眼，将账单都给轻置于桌上，缓缓地开口下达新指示。
“告诉伙计们，这儿走不下去了，让他们收拾收拾，得去另谋高就了...这个月的粮薪依旧会给足给满，不够的就从我那儿扣，再不够的...通知我，我会想办法筹到剩余的钱...”
常鸿点了点头，有些沮丧地应道：“他们不够的地方，我这儿也能帮忙填补...可是...大哥，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这问题听起来无害，可却是一把利器，再次让常钧感到心酸，也对自己感到失望，若是在竞标之时就察觉厂商的异状，那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更不会连累到所有跟着自己打拼的兄弟们。
常钧只能再次睁开眼，直视着常鸿摇摇头，表示此前局势无法换回，一切都已成定局，或许只有找到愿意投资公司的股东们，才能让这一切有所转机。
常钧紧接着说道：“大哥对不起你了，看来接下去的道路，你得自己走了...”
常鸿立即摇头答道：“自家兄弟说什么呢，大哥你可帮了我不少...还有啊，我想去尝试其他行业，或许会跟着朋友一起做销售...大哥呢？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常钧顿了顿，这问题还真没想过，一直以来都觉得一切都还能被挽救挽回，只要再努力些、再多做一些就能让所有问题迎刃而解，可来到此时此刻，常钧这才意识道，是得为未来的日子好好规划了。
“大哥还没想好日后要做什么...但这一点你不用担心，先顾好自己、顾好老婆与孩子，那样就很好了...大哥会照顾好自己的...”
常鸿再次点点头表示明白，这才准备告退并将大哥的指示转告给公司每一位人员，或许这一决定会让人感到困扰，但走到这一步是谁都不想的事情，无法怪罪于人也无法推卸责任。
每一位服务至今的员工都只能接受来自公司高层的决策，而这一系列行为除了对底下打工的造成伤害，想必对二十多年来一手建立起、不断经营着公司的常钧来说，更痛苦。
常鸿此时就像个被指派出宫的当红太监，手上拎着皇帝的圣旨，一个一个地方的亲身探访宣旨，而后让所有被牵连的人都立即行动，只能无奈地配合指示。
总的来说，一切的一切都将在这几天以内被清空，人员的离去能让仅有的公司资源被回收，而被回收的这些办公器材、原料与机械则会进入贩卖环节，尽力筹到足够的资金填补财务欠缺。
话虽如此，可数据都在常钧手里，就算所有资源都成功卖出，那也同样不足以应付资金缺乏，反之，名义上还将背上巨大债务，甚至可能得申请破产行使法律手段。
让法律来处理会是最后手段，至少常钧个人并不想进入这一步，何况若是确定破产后，那往后日子将会更艰难，不管是对家里妻儿还是自己都如此。
常钧呼了一口气，轻轻地呢喃道：“看来还是得想想办法...”
虽然散伙的决策于上午宣判，但午间时段已有大部分人离开，常鸿甚至还安排了人手到场视察，大约结算出那些余下资源贩卖后能得到多少资金来帮补。
常钧本人并没有随行，依旧坐在办公室里的他专心地整理着文件、处理着电脑里的重要资讯，毕竟有许多行内机密都是不便泄露出去的。
二十多年来的数据与资料不少，曾经接下的项目策划、曾经修缮过的楼层商场、曾经完成的种种里程碑，还有与各地发展商、供应商合作的记录都得带走。
最麻烦的不是电脑里的记录，而是之前连电脑都还没被研发出来时的硬件，一个个被收录在大型文件夹里头的纸张，全都是沟通记录与商业规格。
看着文件夹里一叠一叠的资料，常钧不禁有感而发，这时代变迁得太快，快得让他都有些追不上，原本还在学习着如何使用打印与传真，突然就变成得学习如何接上网络、发送电邮，紧接着又成了如何用电脑程序来处理建筑蓝图与设计。
新科技不断出现，不断改善着、改变着建筑行业的办公模式，让常钧这种靠手艺维生的，只能一次又一次地重新洗牌，一次又一次地站起身来与其他人竞争，永无止尽地被科技领着鼻子走。
时间匆匆，常钧只来得及整理出四分之一的资料，常鸿便再次敲门踏入办公室里，准备向自家大哥报备后续事务。
“大哥，到点了...跟伙计们吃个午餐吧？该走的都走了，留下来的也就刚才见你忙，不敢打扰你，所以让我过来跟你说说...他们想请你吃一顿，感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
常钧顿了顿，停下手中行为并开始思考，若放在平时，他可不会答应来自下属的请宴，还有事务要做就会表明需要赶工而无法出席，若是有足够余额，就算到场了也不会让下属付款，反而会自掏腰包让每个人都好好吃一顿。
常钧想着既然来到了最后的散场，那这一餐或许就是大家最后一次相聚共进食了，工作虽然还没处理好，但他觉得身为领头者，的确应该出席。
“好吧，哪儿吃？我们一起过去？”
常鸿随即笑了笑，有些惬意地应道：“我开车吧...”
没继续多说，常钧只是点点头便从座位站起身，顺势拎起钱包钥匙放入口袋，再随着常鸿走出办公室门，将其上锁了才朝车子的位置走去。
两人一路无话，常钧没继续询问地点，而常鸿也没想要特意说明，两人就这样沉默着，在道路上奔腾了约莫十五分钟才抵达聚餐地点。
“甘露亭？怎么会选择来这吃？其他人都到了？”
常鸿一边熄火一边回应道：“很久没来了不是吗？伙计们都说过来这儿，毕竟这里的菜色符合每个人，价钱实惠，环境也比较熟悉...”
常钧摇摇头问道：“纯粹只是好奇，没有觉得这个地方不好...我们直接进去吗？”
常鸿随即点点头答道：“我们直接进去，应该有些人已经到了...”
两人下了车，直截了当地朝大门走去，并在移动的当儿开始查看四周，同时也仔细观察着里头的人，看看是否有熟识的面孔。
就如常鸿所说的，提前抵达的人早已选定了位置，一些人已坐在位置上喝着茶、吃着花生，甚至有些已手握啤酒杯，杯里是冰凉的老外牌凉茶，丝毫不在乎此时还是炎阳高挂的时段。
众人见常钧与常鸿到来，也就立即停下所有闲言闲语，非常有默契地起身迎接两人，同时开口问候着两人的状况。
两兄弟论性格都倾向于外向健谈，但常鸿因为身份与办事态度的关系显得亲民，至于常钧则自带老板威严，因而都得需要些时间适应后才能再次进入聊天模式。
话虽如此，陆续有来的伙计们全都是元老级的，情同手足，全都知道常钧常鸿两人的个性，立即就让服务员给准备上菜、该吃的吃、该喝的喝，标准的不浪费任何一丁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