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的上午十点，岚冬夜忍受着中等程度的头晕坐在治安所涂装成蓝白两色的巡逻车里。
这是作为作为代理治安所长所必须执行的任务——是的，老所长因为急病已经入院一周了，侦缉科长岚冬夜被任命为代理所长。
所长每周一要在辖区内的每条街道巡视一番——虽然象征性大于实际意义。
圣汤玛斯区的居民很少有在本区上班的，所以工作日上午的街道上几乎没有任何行人。
岚冬夜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是几天前在百货公司里捧着大箱子撞上莫妮卡的那个深色皮肤的瘦削姑娘——她站在路边，满脸焦急的东张西望。
岚冬夜示意驾驶员——一名年长的一级探员——靠边停车，而那姑娘被吓了一跳；但当她看见车上下来的宪兵是岚冬夜时，长长出了口气。
“宪兵先生，我们见过的，对吧？”姑娘率先说道。
岚冬夜回应说：“是的。周六，百货公司。小姐，你需要什么帮助么？”
“呃？啊……没什么，我挺好的，呵呵呵……我在等人，呵呵……”姑娘的目光有些飘忽不定，不过岚冬夜并不觉得这代表她有什么问题。
“哦，注意安全。”岚冬夜碰了碰制帽的帽檐，回到了车上。
岚冬夜要探员继续向前开，探员却问道：“所长，不把她抓起来么？”
“为什么要抓她？”岚冬夜迷惑不解。
“呃？我以为你认出她来了。她是个无证卖淫的私娼。”
“你怎么知道？”
“大家都在传辖区里有个瘦瘦黑黑但奶子却不小的年轻女人是私娼，你看她是不是完全符合？而且这个点儿，既没在上班也不在家里干家务却在街上‘等人’，这样的女人你说是不是很可疑？”
岚冬夜严肃的说道：“我们执法是要有证据的，不能靠一句传言就把人抓起来。”
探员耸了耸肩，开动了巡逻车。
行至“褐岩大道”的尽头时，开车的探员转满了方向舵，这就要调头回返。
“等下……”岚冬夜举起右手。“这还没到我们辖区的边界呢，为什么就要回去了？”
“老规矩了，例行巡街就到此为止。”探员不管不顾的继续调头。
“前面还有三个街区呢。”岚冬夜有些不悦了。
“那里路窄，车不方便进去。而且那几条街有好些个窑子，他们也不希望我们过去瞧他们在做什么。更何况，咱们得给所里省点煤。”
“省煤？为什么要省煤？”
探员耷拉着脸回答说：“咱们的公务车辆还都是烧煤的旧型号，而所长你不知道么？最近几个月配给的煤比往常少了快一半了，不省着点用，真有急事需要出车的时候没东西烧了。”
“为什么要克扣我们的煤？”
“所长，我知道你不爱信那些传言，但是……你就真没听说，又要打仗了？”
“我听说过，但我的确不准备相信。”岚冬夜皱了皱眉。
“以前我也不信要打仗，但是自从到处都减少煤补给之后，我认为开战大概是八九不离十了。”
“为什么？”
“你想啊，所长，一旦开战，往北边运兵运物资都得靠火车。而火车头烧什么？运兵运货的火车都只烧煤，可不是像‘水星号’一样烧油。现在国家要把煤存起来，到时候才够用。这么瞧着，这场仗大概要比前四次都大。”
“呃……”岚冬夜不置可否的发出了敷衍的声音——他依然并不相信近期会开战，但却也觉得探员所做的分析有点道理。
“所以啊……我现在正鼓动我亲戚家的壮丁都想办法来当宪兵呢。要想不上战场，来当宪兵是最稳妥的……只可惜这帮小家伙居然嫌当宪兵累、苦，还不想来。到时候一个个的都收到征兵处的‘恭贺信’看他们去哪哭去。”
“恭贺信”指由征兵处发出的入伍通知，因其开头第一句是喜气洋洋的“恭贺某某先生荣获保家卫国的珍贵机遇”而得名。
岚冬夜无言以对，因为当年他母亲要求他去当宪兵的确是为了避免被征召上前线——除非特殊情况，宪兵一般不会成为征兵对象。
沉默了一阵子，岚冬夜还是挤出了句：“也不能都躲吧，否则如果真需要保卫国家谁去？”
“那些青壮年工人呗。现在全国好多工人都无事可做，正好都给弄进军队去当炮灰。”
“总统应该不会把让爱戴他的工人……”
“怎么不会？越是爱戴他才越会毫不犹豫的替他送死。这样的优质炮灰求之不得。”
岚冬夜再次无言以对。
探员也不再唠叨，只全神贯注的开车。
过了有十几分钟，探员开口说道：“所长，前面马上又要到刚才看到那个黑妞儿的地方了。如果她还在路边站着，我建议咱们把她带回所里问问。这肯定不正常了，咱不能坐视不管对不？”
“呃……呃……好吧……”岚冬夜非常勉强的表示了同意——这位探员虽然职衔不高，却在所里颇有资历，如果完全无视他的意见未免显得是过于的自大了。
不过岚冬夜在心里暗暗祈祷那姑娘已经消失了，他可不想无端的跟这么个孤零零的女人过不去，就算她很可能真的是个私娼。
结果岚冬夜如愿了，她并不在刚才那个位置。
“操……”探员低声骂了句。“今天上午的乐子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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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深色皮肤的瘦削姑娘的确是个私娼。
她就是格蕾丝，她确实是在等人。
不过她并不确定今天她等的那人会不会出现。
是的，她在等杰森·贝洛。
格蕾丝问过电话站，得知贝洛先生曾给她打过电话。而公寓楼的门房也悄悄的跟她说，曾经跟她一同进出过的那个中年男人自己一个人来过，然后气鼓鼓的走了。
格蕾丝心里惴惴不安起来，但却又不敢给杰森家里打电话。她使用了电话公司的留言服务，却也不知道杰森会不会去收听留言。
留言里格蕾丝告诉杰森周一上午十点老地方接她。
杰森一般都会提前一些到，但今天已经过了十点了，杰森的蓝色“胜利726”却连个影儿都没。
格蕾丝急的快要流泪了，她生怕杰森大叔再也不肯为她开车了。
格蕾丝开始对自己这几天沉浸于跟乔耳鬓厮磨的甜蜜幻景懊恼——这简直不像她了，明知道这是随时会消失的幻景却还是陷了进去。
就在格蕾丝感到心灰意冷，几乎下决心去打电话推掉今天所有的预约回家呼呼大睡时，杰森的小型蒸汽车出现了。
“胜利726”缓缓的在格蕾丝身前停下，杰森端坐其中直视前方一言不发。
格蕾丝赶忙拉开门跳了进去。
“去哪。”杰森面无表情的问道。
“先往海港区走吧……呃，大叔，对不起，我知道昨天你来找过我，可我真的不在家。”格蕾丝低头摆弄着自己的裙带。
“哦。去哪了啊？”杰森开动小车后随口问着。
“去看电影了。”
“哦，周末去消遣下也是正常的。”
“不是为了消遣。”格蕾丝抬起头看着杰森的侧脸说道：“本杰明他们要发行一份新的报纸，我要给报纸写影评。我昨天把《假日大师》连看了四遍。”
“彻底变成文人了嘛，格蕾丝小姐。”杰森嘴边划过一丝讥讽的微笑。
“大叔，别揶揄我了。安娜·罗斯才是真正的文人。”
“嘿。”杰森不再说话，格蕾丝也不敢开口。
过了好一阵子，杰森才又问道：“《假日大师》好看么？是谁演的啊？”
“浪漫爱情喜剧，还不错。演员都不出名。”
“哦……”
杰森又有至少十分钟没出声。
突然他问道：“《锦缎玩偶》看过了么？”
“看过了。”
“什么想法。”
“剧情是京都映画一贯的矫揉造作，但女主角演的挺不错。”
“妮可儿·乐芙对么？”
“没错。很奇怪，我觉得她怎么比以前演技好了。甚至在《锦缎玩偶》这同一部电影里表演水平都不一致。刚开始的时候还是一副无病呻吟的模样，但从第二幕开始就像是变了个人，一下子清纯自然了起来。”
“呵呵……”杰森眯起眼笑着，说道：“当然像是变了个人，因为本来开始的妮可儿·乐芙和后面的妮可儿·乐芙就不是同一个演员。”
“什么意思？不懂。”格蕾丝茫然的看着杰森。
“妮可儿·乐芙先是姐姐，但姐姐怀孕了不能演戏，那这个身份就过继给了妹妹。所以，《锦缎玩偶》刚开始的妮可儿是姐姐，后面的就全部都是妹妹了。”
“姐姐？妹妹？诶……”格蕾丝突然捂住嘴瞪圆了眼睛。
“干什么？见鬼了？”杰森瞟了一眼瞠目结舌的格蕾丝。
“我想起来了，现在这个妹妹妮可儿不就是大叔你的小情人贺莉么？”
“干……别提她的名字。”杰森使劲拍了下方向盘。
“还不是你先把话题扯到《锦缎玩偶》上的。”格蕾丝撅起了嘴唇。
“妈的。”杰森骂了一声，转动方向盘，小车拐进了一个僻静的窄巷。
“又要惩罚我？”格蕾丝缩了缩身子，脸上却有了些笑意。
杰森没有回答，他径直把车开进巷子深处然后熄火。
“到后面去。”杰森命令道。
格蕾丝利落的下了车，爬进后车厢，趴在后座上。
杰森一把掀起格蕾丝的裙子，正准备将她黑色的半透明底裤拉下，但胳膊却僵在了半空。
“算了算了。”杰森烦躁的挥了挥手说道：“今天没这兴致。小婊子，回前边坐着去，我们继续赶路。”
“哦……”格蕾丝一脸沮丧的照杰森说的做了。
杰森小心翼翼的把车原路倒出了窄巷，然后继续向海港区进发。
格蕾丝一直欲言又止。在用手指卷了好半天裙带之后，她终于开口说道：“大叔，不会以后都不想操我了吧。”
“谁知道呢。”杰森歪了歪脑袋。
“可千万别这样。”
“为什么？你既不是我的情人，我又不给你嫖资，你少被我操一次不是少亏一次本儿？”杰森语气惫懒的说道。
“如果你不操我了，我会忍不住跟别人开始……开始……谈恋爱的。”格蕾丝说完这句话，脸色立即变得通红。
“哦，谈呗。跟谁？本杰明？”杰森看上去似乎根本就不在意——其实他心里像被狠狠的捏了一把。
“不不，不是他。是个我几乎根本不认识的人。”格蕾丝都快把自己的裙带拽断了。
“你们睡过了？”
“嗯……然后其实……昨天的电影也都是跟他一起看的。在电影院里我们还做过两次……”
“哦。谈呗，我哪有资格对你的私事指手画脚。我是谁啊？我又不是你爸。”杰森的手在微微的抖着——不过格蕾丝大概并不能注意到。
“但我真不能跟他谈恋爱。我注意到他左手无名指上有个印子——他至少是已经订婚了。”
“你还在意这个？”杰森举起自己的左手说道：“看看这上面有什么？你被我操的时候这东西让你觉得刺眼了么？”
“不一样，完全不一样，大叔，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格蕾丝可怜巴巴的望着杰森。
“不一样，是不一样。我反正就是个对家庭和婚姻完全没有责任感的混蛋就是了，你无论如何跟我胡搞，那都没有心理负担。但换了别人就是另外一回事，对不对？”
“真的不是这样……”格蕾丝的泪水落了下来。“大叔，我之前跟你说过原因，你可能认定是无稽之谈，然而真的我觉得我跟你做什么都是理所应当的，我也绝不会让你的婚姻或家庭受损，因为对我来说，这几乎就跟我自己的家庭一般。但别人……完全不同，如果我真的跟他谈恋爱且他已经有了婚姻关系的话，我很可能会想要去破坏。我不能放任自己去做这样不道德的事情。”
杰森一直嘿嘿冷笑着，最终慢悠悠的说了句：“你的意思我明白。你对我啊，绝不会付诸一丝半点真正的感情。我们拥有的大概是世界上最纯粹的肉体关系。”
格蕾丝使劲咬着嘴唇，直到出现了几个血印子之后才抬头回应道：“难道你希望我对你付诸所谓真感情，然后日日夜夜的盼望你丢下你的妻儿与我长相厮守？我跟你说实话，贝洛先生，我这个连姓氏都不配拥有的小婊子格蕾丝风里来雨里去这么多年，可是任何不要脸不要命的招数都使得出来的。如果这是你想体验的未来，那我可以立即让我自己爱上你。你想试试看么？”
格蕾丝的话语气淡定，但内容却把杰森吓出了一身冷汗，他几乎连大气也不敢出了。
格蕾丝气定神闲的打开了手套箱，从熟悉的位置掏出了杰森的备用铝烟盒。
十二只白生生的“五月花”卷烟整齐的并排躺卧，格蕾丝心满意足的笑了。
格蕾丝从中抽出一支，姿态优雅的塞进双唇之中。接着，她从自己的手袋里拿出做工精致的金色打火机。
烟雾腾起，格蕾丝摇下了车窗。
也不过六七分钟，一整根卷烟燃烧几乎殆尽，格蕾丝把残存的部分弹出窗外。
然后她把左手搭在了杰森的右大腿上。
迫不急防的杰森从上到下抖了一番，险些把车开向马路牙子。
“大叔，怕啦？怕我啦？”格蕾丝媚眼如丝。
“怕你不是很正常么。我这人要不是始终对漂亮姑娘心存敬畏的话那肯定到现在都还没老婆呢。”杰森捏了捏格蕾丝的下巴。
“你在夸我漂亮？”格蕾丝挺了挺胸。
“不漂亮的我根本不理。要不是你脸蛋漂亮，就当初你那瘦不拉几又一看就没经验的德行，我才不会乐意给你那六……呃不，八便士。艾米死了，但我在你们咖啡厅熟的姑娘又不止她一个。”
“呵。”格蕾丝低头轻笑道：“艾米没死，她跟人私奔了。前几天我还收到过她的信，她说在帕斯菲奇亚省过的很好。大叔，我知道你最满意她的服务，但我想你现在也肯定为她的新生活高兴对吧。”
“这臭丫头……”杰森先是愤懑，但随即却忍不住的绽开了笑容。
杰森说道：“她跟我说过她对未来的畅想，所以这不意外。所以……”杰森此时终于把这之前一路上对格蕾丝的讥讽和粗暴彻底卸掉，带着真诚的和善说道：“如果小婊子你也想追求什么新生活，我百分之百支持。”
“但不是现在，大叔。”格蕾丝笃定的说道：“所以你还要继续操我，别让我轻率的决定跟一个完全不合适的男人谈恋爱。”
杰森默默点了点头，然后他抬眼看了下路牌之后急忙问道：“已经到海港区了，具体去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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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片建筑物外观乏味但用料极其讲究的居住区。
更重要的是，这些公寓楼的阳台统统可以享用下马丁波利斯湾最令人舒畅的海景。
外加，这片区域的街道上没有任何卖炸土豆饼或热狗的摊贩。
因而，结合这一切元素，杰森·贝洛断定格蕾丝今天的第一位恩客必定是位身高权重的大佬。
越是有钱或有权的客人越会让格蕾丝花更多时间提供服务——这不是说他们性能力有多强，而是他们常常会要求格蕾丝陪他们做些操逼以外的活动。
例如——为他们读书，陪他们下远东人的围棋，跟他们一起在花园侍弄兰花或郁金香甚至梳理枯山水——等等，等等。
格蕾丝能够迅速拥有好几位大方的固定嫖客也是因为这背景神秘的应召女郎还真的能像个上流千金一般的应付这些通常妓女根本见都没见过的的“雅趣”。
鉴于现在这位客户可能会拥有的地位，杰森决定可以先睡一觉。
然而他刚刚进入半梦半醒状态，车门却被敲响了。
是格蕾丝。
杰森看了眼手表，发现格蕾丝不过才“工作”了半个小时多点，而且她的头发看上去还是湿乎乎的。
“这么快？因为手艺不好被赶出来了？”杰森伸着懒腰问道。
“才不是。”格蕾丝从手袋里拿出小镜子一边补妆一边说道：“他就让我当着他洗个了个澡，没干别的——也不是完全没干别的，他一边看我洗澡一边操他的胖厨娘。”
“怪物。”杰森鄙夷的朝窗外吐了口浓痰。
“给的钱多就行呗。好像是哪艘巡洋舰的舰长……好了，大叔，去下一家。”格蕾丝把一张黄色的钞票扔进了杰森小车的手套箱。
“去哪？”
“希纳多区，皇家绯宫。”
“扯鸡巴蛋。”杰森对着格蕾丝吼道：“你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么？那是全马丁波利斯最无法无天的贫民窟。你的什么客人会住在那种地方？”
“最无法无天？这个存疑哦。”格蕾丝慢条斯理的把眉笔和唇膏塞回手袋。
“随你便。”杰森怒气冲冲的发动了蒸汽引擎。
“别担心，大叔。”格蕾丝把身子向左倒下，彻底靠在了杰森肩头。
“别吹牛。”杰森板着脸说道：“现在的希纳多区我这个大男人都不敢随便进去，你这小婊子却感觉跟没事人似的。”
“我怕什么啊？我现在最怕的就是破坏了你杰森·贝洛先生的美好家庭，其余的完全都是小菜一碟。对我来说，死都不算什么。”
“你就胡说八道吧！看我不揍你。”杰森扬了扬拳头，但却也并没真的对格蕾丝加之以拳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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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姆斯·埃斯特雷耶——埃灵堡公爵詹姆斯八世——站在穿衣镜跟前，眉头微皱。
他皱眉的原因并不是这套新定做新式正装不好看，而是待会他必须要去见那位勃斯堡伯爵夫人——就是跟他有过一夜风流的那位老年妇人。
这是伯爵夫人第一次提出在锦缎玩偶之外的地方见面，而且她前几天刚从枪伤中复原，詹姆斯无论如何不能拒绝赴约。
更何况，根据“西瓜骑士”沃尔特·梅隆的判断，伯爵夫人八九不离十的要跟公爵真正谈让“蓝骑士”承认詹姆斯为主上的事宜了。
沃尔特告诉詹姆斯，根据伯爵夫人做事的一贯节奏，今天她并不会明确提出什么条件，所以公爵大人不需要紧张，就当是一次与朋友的普通社交，只要让伯爵夫人心情愉悦就好。
然而其实詹姆斯倒更希望这次会面是次正经的谈判而不是什么“社交”，因为在社交状态下见伯爵夫人可真是让他尴尬的想钻进地里。
现在侍奉公爵的是云儿，她最近很是受重用，可以说是随时都陪侍在詹姆斯身旁。
她依然话不多，始终低着头。
詹姆斯觉得这套新衣服也没什么值得再仔细研究的了，而离出发时间还有那么一阵子。他转过身，对云儿说道：“你觉得我看上去怎么样？”
“很……很帅。”云儿迅速抬了下头，然后噗嗤轻笑了一声。
“听上去跟敷衍我似的。”詹姆斯假意板起了脸。
云儿没有接话，反而却问道：“公爵，您要不要喝点什么？”
“把梅隆先生请来陪我喝吧……或者，你陪我喝？”詹姆斯在古旧却豪华的沙发上舒舒服服的坐下。
“您做决定，公爵。我陪您喝也可以，但我只能喝波特。梅隆先生可以陪您喝威士忌。”“诶？”詹姆斯有些意外的说道：“你怎么就只能喝波特了？我记得上次你陪我喝了半杯威士忌也没怎么样。”
“这个……”云儿再次抬起头，满面飞红的说道：“一开始是没怎么样，但回到我的寝室之后就开始发酒疯了。”
“发酒疯？哈？”詹姆斯哑然失笑，问道：“你一个小丫头怎么发的酒疯啊？”
“我……”云儿又把头使劲低了下去，回答说：“我才不能告诉你呢，公爵大人。”
“好啦好啦。”詹姆斯轻轻晃了晃手指头说道：“那就把梅隆先生请过来吧。”
云儿行礼离去，过了几分钟，沃尔特·梅隆自己走进了詹姆斯的起居室，并顺手把门给关上了。
“正好有些事情要跟公爵单独聊聊，我就没让云儿跟来。”沃尔特扬了扬手里握着的酒瓶说道：“我来为公爵倒酒就好。”
“嗯……嗯，不必客气，我自己来。”詹姆斯起身从沃尔特手里接过了威士忌瓶子。
两人都落座、满酒之后，先是为帝国复兴举了次杯，然后沃尔特单刀直入的说道：“公爵，云儿最近跟您的关系很近。我知道你们年龄相仿，云儿又乖巧，但是作为我们的主上，您还是不要这么早就明确的专宠某一个属下——也就是说，您最好让您的每个侍从无论男女老幼都有被差遣的机会。云儿年龄小，如果您的专宠让她被其他人孤立和针对，她应付不来的。”
“这个……”詹姆斯吸了口气说道：“的确是我欠考虑了，我就只是纯粹的觉得云儿看着最顺眼。我以后不会再只让她陪侍了。”
沃尔特说道：“如果公爵的确想天天让云儿陪在身边的话，也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詹姆斯浅啜了一口陈年威士忌。
“正式宣布把她纳为‘床伴儿’。公爵的床伴就像是早年皇帝的妃子，跟普通仆从身份地位全然不一样，这样即使云儿天天跟您在一起，其他人也不敢忌恨她。我想……”沃尔特略略压低了声音说道：“公爵本来就已经临幸过云儿了吧？”
“没……没有没有，怎么可能！”詹姆斯红着脸使劲摇头。
“哦，请恕罪，我想多了……”沃尔特赶忙站起鞠了个躬，垂头说道：“想来也是，云儿这样资质的丫头公爵也肯定看不上眼。”
“她……她挺好的。”詹姆斯停顿了几秒之后接着说道：“但我也不至于随便对身边的女仆下手。”
詹姆斯此时心里划过了卡罗琳娜纤长的倩影，他暗自叹了口气。
“明白了。我相信公爵大人的自制力。不过现在有一个潜在的问题。”沃尔特开始踱起步来。
“什么问题，坐下说吧。”詹姆斯把酒杯放在了几案上。
沃尔特并没有坐下。
“公爵……”沃尔特问道：“宁儿怎么办？”
“宁儿？她不是现在被照顾的很好么？”
“然而大家都知道她在‘北宫’是公爵您的近侍，也是后备床伴儿，她再过一阵子肚子大起来，我们所有人都会知道她怀孕了。那么不明就里的人都会认为公爵您是孩子的父亲——这样的误会是不能允许存在的。”
“那怎么办？”
“两个办法。”沃尔特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第一个是对所有人说明宁儿的孩子是被暴徒侵犯之后怀上的，与公爵无关，绝对不是公爵的子嗣。”
“不行不行。”詹姆斯毫不犹豫的否定着：“完全不行，这样是当众羞辱本就苦命的宁儿，而她的孩子以后终身也会被歧视。”
“我同意，所以我现在还在替她保守秘密。那么我们就需要采取第二个办法。”
“什么？”
“让宁儿跟人结婚，然后在孩子的出生日期上我们做些手脚，这样公爵、宁儿和孩子的名誉都安全了。”
“结婚？那也得问问宁儿愿意不愿意吧……”
“没有再好的选择了，而且如果公爵下令的话，宁儿肯定会遵从。”
“呃……”詹姆斯沉吟片刻，问道：“那谁又愿意娶怀着孩子的宁儿呢？”
“我有几个非常可靠的人选。”
詹姆斯没有立即回应，而是低头思考着。
半分钟后，詹姆斯说道：“也可以现在把宁儿送去绯宫以外的地方居住，不让我们的人觉察得到她的怀孕。等孩子生下来之后我们再把宁儿接回来。孩子可以找人领养。”
“可行，但是非常不稳妥。”沃尔特说道：“首先，离了绯宫我们实在不能保证宁儿的安全，而现在照顾她的冯医生和新垣小姐是绝对不会离开绯宫的，如果不是他们两个，其他人我完全信不过；其次，她不会同意跟孩子分离，您说，她消失了几个月之后带着个新生儿回来，大家都会明白是怎么回事。”
“呃……”詹姆斯轻揉起太阳穴来。“这事我们再好好商量下。宁儿我是当做妹妹看待的，她的未来可不能草率处理。”
“好……”沃尔特略有些无奈的说道：“我们也许还有些时间来考虑。”
“那坐下好好喝一杯吧，梅隆先生，西瓜叔叔。”詹姆斯拍了拍沙发的坐垫。
“还有最后一件事。”沃尔特坐了下来，但却没有立即拿起酒杯。
“什么事？别是催着我找‘床伴儿’啊，呵呵……”
“接近，但不一样。”
“那是什么？”
“公爵您的终身大事。”
“我？我……我还年轻的很啊……”詹姆斯脸又红了。
“但主上能有完整的家庭会让属下们更加安心。而且我们需要盟友，婚姻是建立盟友关系最好的手段。”
“你难不成是想让我对伯爵夫人求婚了？”詹姆斯其实早就觉得这是沃尔特·梅隆的计划。
“不不不，公爵大人，我说过跟伯爵夫人联姻的事情，但那更像是开个玩笑。未来公爵夫人的最佳人选另有其人，而且就近在咫尺。”
“近在咫尺？”詹姆斯极为诧异的问道：“难不成其实你认为是我该干脆把宁儿娶了？”
沃尔特一脸苦相的答道：“娶谁也不能娶宁儿啊……如果真璃女爵还在的话，你下令她离婚然后娶了她都好；但宁儿……真的完全不行。”
“那到底你说的是谁？”
“有两个人选。第一个是爱芙珑小姐。”
“顺美？开什么玩笑……”詹姆斯险些直接蹦了起来。
“公爵，等我说完。”沃尔特抓起酒杯摇晃着。“我之前跟您提过，虽然爱芙珑小姐只是公爵家臣的养女，按说身份完全不够格成为公爵夫人，但她现在手里有着巨额的财富。无论如何事业都离不开金钱的支持，如果爱芙珑小姐成为公爵夫人，她的财富就会是我们光复事业最稳定的基石……”
“想都别想。”詹姆斯断然拒绝道：“顺美是瑞恩的未婚妻，瑞恩是我的好兄弟。如果堂堂一个公爵为了钱去抢兄弟的女人，那咱们观海组可就是名誉扫地到家了……所以，这个不可能，你说的第二个人选是谁？”
“呃……”沃尔特喝了一大口酒，说道：“我看我还是不说罢了，我说出来公爵您又得一口否定。”
“但我很好奇，你必须告诉我，梅隆先生。”詹姆斯紧紧盯着沃尔特的眼睛。
“遵命，公爵……她就是……新垣凌小姐。”
“你……”詹姆斯险些把一句脏话骂出口，他这回真的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詹姆斯涨红着脸吼道：“这是故意在让我难堪么？你的两个人选都是我朋友的爱侣，难不成你觉得我本就是个不讲道义的卑鄙小人？”
沃尔特·梅隆不慌不忙的说道：“我理解公爵大人您的想法，但是拜上帝垂怜，我们到了绯宫之后，的确这么多年来最适合成为未来公爵夫人的姑娘都近在咫尺。”
詹姆斯强压怒火，问道：“你要说顺美，我也理解你的理由。可新垣凌又是怎么回事？她怎么就适合当公爵夫人了？仅仅因为她格外漂亮？”
“新垣小姐虽然表面上是个大学辍学生，但却其实是现在身陷囹圄的共和国前交通部长约书亚·罗伯茨的女儿，而罗伯茨的家族之前是世袭男爵，他本人至今在共和国的政府系统和‘蓝骑士’组织之中都有着颇高的名望。如果他的女儿成为公爵您的夫人，我们‘观海组’必然会实力大增……”
“没门没门没门。”詹姆斯烦躁不堪的打断了沃尔特·梅隆。
“这两位姑娘百分之一万的不可能，我还不如干脆去跟能当我奶奶的伯爵夫人结婚。”詹姆斯挥了挥右手说道：“梅隆先生，你先去歇着吧，我快要出发去见伯爵夫人了，我想自己静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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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尔特·梅隆站在自己卧室的窗口，背着手静静地盯着绯宫围墙外——两匹器宇轩昂的高头大马迈着优雅的碎步拖动黑金两色的豪华马车渐渐远去。
沃尔特没有挪动位置，依然向外望着，直到看到一辆深蓝色的“胜利726”小型蒸汽车排放着白色的烟雾驶来。
他赶忙出门，进蒸汽自动梯，下楼，到了绯宫那锈迹斑斑却依旧巍峨富丽的大铁门跟前。
从粗大的栏杆缝隙处，他看到了那个他等候已久的瘦削深色皮肤女人。
“嘿嘿，格蕾丝。”沃尔特拍了拍铁门，说道：“右转，有个侧门，那边进来。”
十分钟之后。
沃尔特·梅隆和格蕾丝肩并肩的坐着，他们面前的茶几上放着刚才沃尔特带给詹姆斯八世公爵的陈年波本威士忌。
“原来绯宫是这样啊。”格蕾丝好奇的打量着四周说道：“一直都有人跟我说，所谓‘皇家绯宫’其实是贫民窟中的贫民窟。”
沃尔特嘴边挂着清雅的笑容说道：“绯宫不是贫民窟，绯宫是个完整的小世界。这里你能看到最糟糕的，也能看到最好的——当然，好的东西也都很是上了年头。”
“神奇哦。”格蕾丝用涂满口红的嘴唇沾了沾水晶杯的杯沿。
“猜猜看你刚才搭乘过的蒸汽梯有多大年纪了？”
“一百岁？”
“一百七十四岁，是全世界最早的一部自动蒸汽梯。而它至今还运行的很完美，这简直不可思议。”沃尔特把右手放在了格蕾丝的膝盖上。
“不可思议，不可思议。”格蕾丝乖巧的把身子贴的沃尔特更紧了。
“皇家绯宫也是一百七十四岁。尽管一直有传说说它有着超过二百年的历史，但其实它真实的竣工时间是一百七十四年前。而长期以来十二层的绯宫是马丁波利斯最高的建筑物。”沃尔特的手伸进了格蕾丝的裙子，缓缓向上移动。
“真是个神奇的地方，以后我应该多来见识一下……”格蕾丝秋波流转，抿嘴浅笑。
“格蕾丝，我有好几个月没见你了吧。”沃尔特揉搓着格蕾丝的袜带。
“可不是么，八月份以后梅隆先生你就再也没找过我。”格蕾丝把原本并拢的双腿微微的分开了一些。
“忙啊，真的忙啊。你很盼望为我服务么？”
“梅隆先生是个很不一样的男人，格蕾丝念念不忘。”
沃尔特·梅隆表情温柔的笑了起来，把手从格蕾丝裙底抽出，托起她的下巴仔细端详着。
“新发型很不错，好像是很时髦的样式对吧。”沃尔特轻抚着格蕾丝微卷的发梢。
“是哦，最流行的‘帕帕’发型，‘帕拉波’风格的标准。”
“哦……年轻姑娘们的风尚我肯定是不甚了了，不过我也尽量做到不会一无所知，否则啊……”沃尔特轻快的吻了下格蕾丝的嘴唇之后说道：“格蕾丝小姐你会觉得我很无趣的。”
“呵呵……呵呵……”格蕾丝喝了一小口威士忌，问道：“不介意的话，能否容我事先问一句，梅隆先生，今天你是想玩‘文’的还是‘武’的？”
“文的，文的。”沃尔特毫不迟疑的回答着。“我并不是真的有什么特殊趣味，上次跟你玩‘武’的只是好奇。而且武的我还觉得费力呢，我年纪大了，筋骨也没那么利落，玩一次‘武’的我自己好一阵子腰酸背痛。”
“哦……知道啦，反正无论文武，格蕾丝都包您满意。”格蕾丝说完就俯下身开始替沃尔特·梅隆解着裤子。
而沃尔特却摁住了格蕾丝的手，有些尴尬的说道：“稍等，稍等，我去下洗手间咱们再开始。”
“没问题，我等您。”格蕾丝嫣然一笑。
沃尔特·梅隆急匆匆的去了，格蕾丝放松了四肢，仰在沙发上。
她心里很是轻松愉悦——既然梅隆先生说只玩“文”的，那么不用费什么力气很快就会完事。那样的话，就有充足的时间让杰森大叔好好操她一次——格蕾丝认定如果要想让她跳出乔的甜蜜陷阱就必须要被杰森猛烈的操个不停。
接近二十分钟过去了，沃尔特·梅隆还没回来，格蕾丝不由得开始慨叹老年人的确除了射精其他做什么都慢。
“大叔还得十几年才会真的变老，还好，还好……”格蕾丝喃喃自语道。
门响了，格蕾丝赶忙收起四仰八叉的身姿和惫懒的表情，挂上妩媚笑颜坐的端端正正。
进来的不是沃尔特·梅隆，而是个邋邋遢遢的中年汉子。
“对不住，对不住，梅隆先生不在？”中年汉子点头哈腰的问道。
“大概在洗手间。”格蕾丝带着几分警惕回答着。
“哦。多谢。”中年汉子退了出去，门却没被关严，只虚掩着。
格蕾丝起身准备去关门，但门却陡然被顶开了。
四个年龄各异却都浑身上下衣衫破旧、不干不净的男人一股脑的涌了进来，面无表情的盯着格蕾丝。
而这四人身后的正是刚才进屋的那家伙。
格蕾丝瞥见了好几个人腰间别着的自制手枪，当然知道情况不妙，于是大喊道：“救命啊！”
打头的棕色头发男人上前一步，左手箍住格蕾丝的身子，右手使劲按着她的嘴，恶狠狠的说道：“甭叫救命，谁救你？那个叫什么‘西瓜’的老小子？他已经被我们揍趴在茅房里了，你乖乖听话我们就不揍你。你要不听话我们就扯巴了你。知道不，这是绯宫，宪兵都不管的地方，我们把你这婊子撕碎了喂野狗就算是总统亲自来了也查不出个毛毛。”
棕发男人有着极重的矿区口音，如果格蕾丝不是恰好在亚特兰地亚省住过一阵子的话，可就几乎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格蕾丝使劲点着头，她可不想死，她更是不怕一时的屈辱——这样的屈辱不就是家常便饭么。
“把衣服自己脱了吧，别再出声。你喊一声我就给你肚子三拳。”棕发男人命令着。
格蕾丝乖乖的把自己身上所有的衣物都脱了个精光。
“你看，我们多为你着想啊。我们知道你要衣服破了就不好再去接下一单了，所以我们就不亲自动粗，叫你自己脱。”
“……”格蕾丝呆立着，微微发抖。
棕发男人抬手就是一个让格蕾丝金星直冒的耳光，接着怒喝道：“懂不懂礼貌啊，不给咱哥几个的好意说声谢谢？”
“谢谢，谢谢，太谢谢了。”格蕾丝拼命的鞠着躬。
棕发男人一把捏住了格蕾丝上下颤动的乳房，笑嘻嘻的问着：“那你说，我们哥几个是好人不？”
“是好人，大好人，大善人。”格蕾丝尽量让自己听上去不像是在讥讽。
“那你该怎么报答大好人呢？”棕发男人的另一手使劲在格蕾丝的股间最细嫩的位置拧了一把。
“我的身子，几位大哥可劲儿享用和折腾，最后给我留口气儿就行。”格蕾丝故意的使用了些许亚特兰地亚省方言。
格蕾丝的策略奏效了，棕发男人吸了口气，把手从格蕾丝身上拿下，问道：“大妹儿，咱老乡？”
“我亚特兰地亚城团结区的人。”
格蕾丝自然这是在撒谎了——亚特兰地亚城团结区只是她曾经租住过的地方。
“哟，城里姑娘，上档次。”棕发男人朝地上吐了口吐沫，然后说道：“当然也算是我老乡儿。我是北边艾萨克市的，跟亚特兰地亚城就离了不过二百多里，不远，不远。”
“不远……”格蕾丝用抖个不停的声音应和着。
“所以哦，哥几个。”棕发男人转过身子，举起双臂说道：“咱地乡儿咱最门清。亚特兰地亚省的姑娘皮实耐用，所以可不就得可劲搞么？”
格蕾丝立时明白了棕发男人在说些什么，她绝望的闭起了眼睛。
接下来的却是一片寂静。
屋里的其他四个男人你推我我推你，谁也不肯第一个上。
“得，哥，我亲哥，我这帮小兄弟到了关键时候还害羞呢，你来鼓鼓劲儿？”
第一个进入房间却一直躲在最后的邋遢男人终于走到了格蕾丝面前。
他摸了摸格蕾丝还残存着摩丝香气的顶发，然后在格蕾丝耳边用纯正的马丁波利斯日耳曼语说道：“你很明白‘交易’意味着什么。我们现在还是在进行着交易，只是跟你之前的预想不同而已。我们不会在钱财上亏待你，所以你就让大家都快活一下好么？一、二、三四……就四个人——哦不，还得算上我。五个人而已，对你来说，五个人一起上算多么？”
“不多。”格蕾丝哽咽着说道：“你们随便怎么玩都行，但是别再这么使劲的箍着我了好么？我总归并不是个没有痛感的机器人。”
“没问题。”邋遢男人喜滋滋的说道：“不会真的弄疼你的。”
脱离了邋遢男人的扶持，格蕾丝一下就趴倒在地毯上。
棕发男人的声音响起，得意洋洋的说道：“这婊子今天咱们随便玩，但就是注意啊，别弄死。”
“人哪容易那么容易被弄死。不就操个逼嘛。”一个之前一直没有开口的金发年轻人大声说道。
“诶，不能太粗鲁。”棕发男人举起一只手，环视一周之后问道：“哥几个，谁现在憋着尿呢？赶紧的给撒出来。憋着尿操逼会射的快三倍，不划算。”
结果五人里有两人举起了手。
“那我们先去趟茅房？”一个面色白净的小伙子捂着裆部问道。
“毛的茅房，茅房里锁着那老小子呢。去啥茅房，你们的茅房就在跟前。”棕发男人指了指格蕾丝。
格蕾丝立即明白了棕发男人的意思，于是把嘴大大的张开。
面色白净的小伙子犹犹豫豫的走到了格蕾丝面前，低声说了句“姐姐，得罪了。”之后就开始解着裤子。
格雷兹跪倒在地，紧闭双眼。
一阵窸窣声之后，她舌尖的味蕾尝到了源源不绝的咸乎乎的味道，而几乎是在同一瞬间，格蕾丝明确的感知自己双腿之间的城门被强行突入。
棕发男人的声音尖刻的响了起来：“撇条，你这兔崽子咋直接就干进去了呢？格蕾丝小姐说了会配合，咱们必须不能粗暴，懂得不？”
“等不及了，硬的要爆了。不操进去我就得完犊子了。”一个格蕾丝陌生的男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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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美·爱芙珑宽敞的卧室里坐着她、瑞恩、奥珂熙和NC四人。
他们正在举行着一场小小的会议，然而发言者NC却突然停了下来。
“你们听，楼上是不是有杂乱的脚步声？”NC向上指了指。
“好像是有，我刚才也听见了。”瑞恩说道。
“楼上出事了？”NC站了起来。
“没事……”顺美说道：“我的头顶上是‘西瓜骑士’沃尔特·梅隆的房间，没人敢去他那里找事。他平时喜欢在屋里练习剑术，所以经常会有乱糟糟的脚步声。”
“哦，是他，那看来的确不用担心什么。”NC坐了下来，问道：“我刚才说到哪了？”
“今天的分工。”奥珂熙一如既往的恬静。
“对……对。”NC指着瑞恩说道：“你负责背着录音机。”
“那东西到底多重？”瑞恩活动着肩膀。
“六十多磅，所以需要专门有个人背着。”
“呀，快跟我老婆一样重了。”瑞恩戳了戳身边的顺美。
“我比那个重的多。”顺美啪的一声把瑞恩的手打落。
瑞恩嘿嘿一笑，转向NC问道：“那你采访夏芽那次，也是带着这个？”
“不是这个，是旧款的，其实比这个轻一些，因为电池包小。但轻带来的问题就是在使用电池的情况下根本就坚持不了多久，所以夏芽的采访几句话就只能结束。”
“行，明白了。”瑞恩说道：“那我老婆负责什么？”
“顺美负责举麦克风。”
“有什么需要注意的？”顺美问道。
“尽量手稳吧，不要晃来晃去的，那样录音效果会很糟糕；此外，注意不要让麦克风的电线缠在一起——虽然没有什么科学依据，但我们都觉得线缠的乱七八糟录出来的音质也也会稀里糊涂。”
“啊，我这个任务好简单。但如果你让瑞恩来举麦克风就肯定要完蛋了。”顺美对瑞恩做了个鬼脸。
瑞恩眼一瞪，不服气的说道：“凭什么我就不行？那顺美你今天什么都别干了，跟着我就行，我背着录音机举着麦克风，一个人包圆了就好。”
“得了吧……”顺美一脸鄙夷。“身子不晃来晃去和不让绳子打结都是你永远做不到的事情。”
“呃……”瑞恩哑口无言。
奥珂熙掩嘴轻笑，然后问道：“那我呢，做什么？”
NC回答说：“你负责笔录我的采访内容。就是我跟采访对象的对话——不过记住，要稍微记录一下进行采访时的周边环境。这样我们最终的节目才更有立体感。”
“没问题。你知道我写字速度快。”奥珂熙点了点头。
“那么我就是负责采访的了。终于可以做老本行啦，这回全换了新设备，我们的RS要复活了。”NC颇为兴奋的说道。（注：“RS”是“绿林广播台 Rogue Station”——私设的广播电台——的缩写。）
“祝贺。”奥珂熙轻轻的拍了拍手。
“那说了这么多……”瑞恩挠了挠头问道：“我们到底要去采访谁？”
NC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的答道：“顺美。”
“我？为什么是我？”顺美呆住了。
“因为你是全国首屈一指的魔法使呗，而且又貌美如花，最重要的是，你是全国最帅男人瑞恩的老婆。”瑞恩嬉皮笑脸的说道。
“去你的。”顺美指尖红光一闪，瑞恩啪的一声摔在地上。
“哎哟，哎哟，一招就能打趴下古武术高手瑞恩，那还不是全国首屈一指。”瑞恩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叫唤着。
奥珂熙格格的笑出了声。她对NC说道：“好啦，别故意逗乐啦，说正经的好嘛。”
“就是正经的啊。顺美——国家制造业协会。”
“什么？我怎么是个协会了？”顺美还是一脸茫然。
“国家制造业协会，N-A-O-M-I，这还的确是你，老婆。”还赖在地上不起来的瑞恩说道。（注：国家制造业协会是“National Association Of Manufacturing Industries）
“国家制造业协会一直也就称自己为‘奈奥米’，这不就跟顺美是一回事么。”NC说道。
“可恶。”顺美皱了皱眉头。“为什么一个协会要跟我撞名字……对了，这是个政府组织？”
“不，虽然名字听上去像是政府设立的，但其实是全国的工人自发成立和管理的组织。他们的总部就在广场区的首都第一车辆制造厂。所以我们一会先去我的广播站取设备，然后就直奔那家工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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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下午两点多，本应是各家工厂正在热火朝天的进行生产的时候，然而环境整洁、绿树成荫、建筑宏伟的首都第一车辆制造厂的大部分厂房却是静悄悄的。
相反的，厂区里的街头巷尾却挺热闹。穿着蓝色工作服的男人们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或闲聊，或打牌下棋，简易的小吃摊无处不在。
“哇哦，这简直像是个独立的小城市。”奥珂熙惊叹了起来。
的确，在工厂的围墙之中，有居民区，有商业区，有医院，有学校，有邮局，有治安所，甚至还有专属的教堂和公墓。
NC说道：“作为第一共和国建立的首个大型国有工厂，当初的确是按照‘此地生、此地长、此地埋忠骨’的理念规划的。”
“现在还是国有的么？”奥珂熙问道。
“谁知道呢。”NC耸了耸肩。“二十年前颁布的政策弄的这些老工厂产权含混不清，现在到底谁是这些行将就木的巨兽的主人是笔糊涂账。”
“真要是彻底死透了，账也就不糊涂了。”奥珂熙用平淡的语气叙述道：“糊涂是因为还有一星半点的油水可捞。如果有彻底被榨干的那一天，私人股东会提前跑的一干二净，让国家来善后。而国家又会用那些似是而非的法律条文说明私人股东也要付这样那样的责任。结果就是谁也不会真的去兑现当初给工人承诺过的那些保障福利。工厂如果死了，工人一夜之间就变成了弃儿。”
“诶？”NC极为惊愕的问道：“小秋，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因为我父母十二年前就经历过。如果不是遇到这些，我的生活会完全不一样。”奥珂熙悠然望着不远处那些高耸的烟囱。
“呃……”NC不知该说什么，愣了一阵子之后说道：“我们继续走吧，‘奈奥米’的总部就在工厂的第一学校里。”
四人不再说话，只默默赶路，而过了一阵子之后瑞恩却冷不丁喊了起来：“你们看，你们看，那是什么？”
宽阔的大道两旁出现了两根大概三十尺高、造型与宪法广场上的英烈纪念碑大致相同的大理石柱子，而左右两根柱子的顶端都安放着一台车辆的实物——型号一看都上了年头但漆面和晶亮的金属件却维护的很好，就像是刚刚出厂一样。
“哦，这是这间工厂最引以为傲的两件‘作品’。”NC指着左边的柱子说道：“这是台马车车厢，是首都第一车辆制造厂流水线上下来的头个产品，然后在第一共和国的建国一周年国庆游行上担任走在最前的先锋礼宾车——呃，不过，他们现在把车门上第一共和国的国徽用油漆盖起来了，去年其实还完全保持原样。”
“那么右边的这台呢……”NC接着说道：“这是一辆早期蒸汽车，是全国生产出的第一批量产型公路蒸汽车的‘001’号。它一出场就直接奔赴北方前线，历经战火洗礼却毫发无损的返回了马丁波利斯。”
“等会，等会……”因为背负着那超过六十磅的录音机而大汗淋漓的瑞恩微喘着说道：“北方前线？这车才只有十来岁？不对啊，我记得公路蒸汽车不是早就有了么？”
“文盲。”顺美毫不留情的立即讥讽了起来：“你读读历史好么，难道在第一次矿区战争之前我们就没跟北方佬打过仗？以前还总说我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仆，现在我看你才是什么都不懂。”
“呃？老婆，你在说啥？”瑞恩一脸的痴傻。
“顺美说的没错，我们跟北方邦联的血仇并不是近十年才迅速建立起来的。”NC扶了扶眼镜说道：“旧帝国的早期和中期，辛兰和北方诸国始终三年一小战五年一大战。那个时候是胜多输少，辛兰中部和西部的国境线向北推进了数千里。后来北方诸国内部握手言和，组成了邦联，一致对外，辛兰帝国不能再轻易取胜，不得已签订了互不侵犯条约，此后一两百年双方没有大规模战事。但旧帝国覆灭之后，北方邦联以为得到了机会，想趁机夺回历史上丧失的土地，于是就有了第一共和国纪元八年的大平原会战。而这辆早期蒸汽车就是在那个时候被生产出来的。”
瑞恩挠头、噘嘴、瞪眼一番之后，摇晃着身子说了句：“大平原会战我们赢了对吧。”
“不赢的话，大平原省就是北方邦联的一部分了。他们当年可是攻下了湍流城的。”顺美回答了瑞恩的问题。
“咱的祖国，厉害！”瑞恩两眼发亮。
“行啦，你先想办法让你厉害的祖国给你发个真的选民证吧！你不是总想投票么，你的祖国让你投么？”顺美白了瑞恩一眼。
瑞恩“嘿嘿嘿”的笑了起来，开始东拉西扯的逗顺美开心。
NC和奥珂熙对视着。
“别耽搁了。”NC说道：“咱们尽量还是不要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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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都第一车辆制造厂的第一学校又是个让除NC外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物事。
这栋六层的全石质墙面建筑物哪像个学校——这简直比马丁波利斯任何的区委员会办公楼还要更巍峨堂皇。
然而，整栋建筑跟大多数厂房同样的静悄悄，完全看不见学童们的身影。
但是，这里的一切依然看上去整洁如新，完全没有颓败的迹象，甚至附近的运动场草坪明显一看就是长期被精心维护着的。
“奇怪的地方。”顺美嘀咕着。
“不奇怪，挺好的。”瑞恩说道：“绯宫也该跟这里学学，大家平时好好打扫，那样也不至于看上去跟垃圾堆似的。”
“那要是叫你去刷洗绯宫外墙你去么？”顺美白了眼瑞恩。
“我嘛……不擅长这个。”
“那你擅长什么？诈骗么？”
“老婆，你知道我字写的好看。我可以帮每层楼重新设计一下编号样式，你知道的，这事不比刷洗外墙省劲儿……洗墙这种事你交给奇奇和尼尼去做呗，反正它们也不会觉得累。”
“你还是真是脸皮够厚！”顺美的指尖又泛红了——不过那光彩转瞬即逝。
顺美说道：“算了，不能把你背着的设备摔坏。”
瑞恩眼睛一鼓，梗着脖子说道：“你怕摔坏这些铁疙瘩？我的脑袋难不成比它们还硬啊？你整天摔我，也没怕把我脑袋摔散了啊……得，我觉得我脑袋肯定还是被你摔出问题来了，最近记忆力越来越差，你再摔下去我可就不记得你已经答应我的求婚了哦。然后我就一直忘一直忘，结果我就每隔几天求一次，到时候烦死你，塞给你一堆戒指弄得你那个木盒子里都没地方放。”
顺美停下脚步，撇嘴皱眉的盯着瑞恩，然后突然捂住嘴笑弯了腰。
奥珂熙更是乐的站都站不稳，软绵绵的靠在了旁边NC的身上。
NC顺势搂住了奥珂熙的肩头，吻着她的鬓角。
“喂！喂！”一个苍老却如雷鸣般宏亮的声音响了起来，把四个年轻人吓了一跳。
“这是来做什么的？捉鬼的？”
“哈？”NC赶忙循声望去，却发现说话的是一个斜卧在一尘不染的台阶上的老年工人。
“捉鬼的？”老年工人稍稍坐直了身体，重复了这个问题。
“捉什么鬼？哪有鬼啊？”NC东张西望了一番。
“这个玩意。”老年工人指了指瑞恩背负着的录音机说道：“这不就是捉鬼机？上周捉鬼队来过，背着这玩意去闹了好几年鬼的六号厂房转了一圈，结果那里果然消停了。你们今天又背着这玩意过来，是说第一学校也闹鬼了？”
“误会了，老爷爷。”NC缓慢的、口齿清晰的说道：“这是录音机，而我们是广播站来做采访的。我们不捉鬼，我们只记录声音。”
“采访？上报纸么？”老年工人眼睛陡然一亮，腰板一直，似乎瞬间就变得容光焕发起来。
“不不，我是把录音在广播台对全市播出。”
“广播台是哪家报纸？”
NC哑口无言，但愣了十余秒之后他赶紧回头对其他三人低声说道：“打开设备，接好麦克风，准备笔录。我们今天第一个就采访这位老爷爷。”
NC又转向老年工人说道：“就当是报纸吧，也差不多。我问您几个问题，老爷爷，您随便回答就好，然后您说的话就上报了。”
“哎哟，哎哟。那不错。”老年工人手脚利落的站了起来，整了整衣服问道：“会有照片不？”
NC一愣，旋即赶紧从挎包里掏出了一架小型照相机，说道：“有，有。您别动，给您照张相。”
老年工人摆出了器宇轩昂的姿势，NC咔嚓一声按下了快门。
NC把照相机放回包里，问道：“现在可以开始采访了吧？”
“可以了，可以了。”老年工人又坐了下去。
NC示意其他三人开工，刚刚把线插好的顺美举着麦克风走到了老年工人跟前，奥珂熙拿出了笔记簿。
老年工人瞟了一眼那像根大棍子的麦克风，倒也没多问什么。
NC说道：“我看其他工人都聚在一起娱乐，怎么您就自己一个人在这里？”
“我喜欢安静。一个人呆着，想想过去，想想未来，构思下诗歌。”
“您会写诗？”NC十分意外。
“那是当然。三十年前我得过厂里诗歌比赛的一等奖。”老年工人得意洋洋。
“可以让我们见识一下您的作品么？”
“有什么不可以的。就给你们念一下我刚才想出来的这首短诗好了。”
“那太好了。”
老年工人再次站起，活动了一下筋骨，清了清嗓子，把右臂举起，像模像样的朗诵道：“
我很快乐
我醒着
轰轰隆隆的舞者轰轰隆隆
旋转着的船桨
罪从无法容纳罪的容器中被揪了出来
爱了
他教你写爱这个字”
老年工人又保持了一阵子潇洒的姿势，这才问道：“怎么样？”
NC和奥珂熙对视了一眼之后，异口同声的说道：“好！”
“给登到报纸上不？”
“登，登。”NC使劲点着头。
“诗名还没想，干脆就叫无题第四百零九号吧。”
“好，好……”NC转头问着奥珂熙：“小秋，一个字不落的记好了吧？”
“嗯。”奥珂熙表情认真的回答着。
NC说道：“那继续采访好么，老爷爷？”
“好啊。问吧。”老年工人又坐下了。
“现在是上班时间，但我看厂房里都没有人，而工人们都在外面。现在真的没有什么活儿可以干了么？”
“什么叫没有活儿可以干？”老年工人翻了翻白眼。“擦洗机器和建筑物外墙不叫活？维护纪念碑不叫活？给草坪树木修剪浇水不叫活？动动手给工友们做点小吃不叫活？”
“可这些都跟车辆生产无关啊……”
“凭什么跟车辆生产无关的事儿就不被算作干活了？劳动种类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小伙子，你小学的公民课里学的东西忘了？”
“呃……”NC无言以对，只得说道：“您的话有道理……不过说起小学，为什么面前这间学校里好像一个人都没有？”
“学校解散了。孩子们要么直接出去做工，要么进了附近的其他学校。”老年工人向后指了指，又说道：“但是你看，就因为我们勤劳的维护，这学校从里到外都跟解散前一模一样，绝对不是被废弃了。”
“是，是……我看出来了……”
“所以，你看，你质疑我们没活儿可干，但让整个厂区继续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可比再造几台车有意义多了。有朝一日我们厂是会复苏的，到时候一切都跟新的似的，直接可以再创辉煌啊。厂子就像是我们大家悉心照料的孩子，你说，如果你的孩子暂时赋闲回家呆着，你就能放任他邋里邋遢的不像个样？还不是也得把他收拾的好好儿的，这样才能再找着新工作对吧？”
“嗯……很有道理……”NC其实总觉得老年工人的话有点不对头，但却也一时无法质疑他的逻辑。
“还有问题么？没有的话我接着构思诗歌了。刚才那首可得记着给我登报啊。”老年工人半闭起了眼睛。
“没有其他问题了，我们进学校里去看看，就不叨扰您了。”NC对老年工人微微鞠了个躬。
老年工人挥挥手表示告别。
NC带着其他三人走进了第一学校的大厅——果然，这建筑物内务就如老年工人所说，完全看不出已经被空置很久的模样。
NC戴上耳机把刚才的录音听了一遍，又仔细看了奥珂熙的笔录，然后竖起大拇指赞道：“非常好，完美。接下来我们继续按照这么做就好。”
“接下来又采访谁？这里我看没人啊。”瑞恩擦着满头的汗问道。
“采访那个‘奈奥米’的书记长，他的办公室在地下的储藏室。”
“为什么要在地下室？”瑞恩环视着周围说道：“这里空着这么多漂亮的房间，他还窝在储藏室里做什么？”
“我怎么知道，反正这工厂到处透着一股子超现实的奇怪。这个问题当面问他好了。”NC耸了耸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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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间储藏室还真的是储藏室，在大大小小的木箱子当中有一片空地，空地上放着两张办公桌和几把椅子。
办公桌后面的木箱上挂着一面有点褪色的旗子——纯白底色上有个红色的齿轮，而齿轮中间便是黑色字体的“NAOMI”这个缩写。
国家制造业协会的书记长奥托·齐默曼是个表情既和善又带着几分威严的小老头，看上去活像个小学老师。
而他的自我介绍印证了大家的这种印象。他说道：“我曾经是这所学校的副校长，我不是生在厂区的，我出生的时候这厂子还没有呢。不过我父亲是这厂子的第一批员工，他进厂的时候我不到十岁。从那以后除了在湖滨区上了三年师范学校，我就一直没有离开过第一车辆制造厂。”
“元老级人物。”NC恭恭敬敬的说道。
“算不上，算不上。我父亲那辈的人才是真正的元老，可他们全都不在世了，一个不剩。”
“可如果第一车辆制造厂是跟第一共和国同一年成立的话，距今也不过五十多年，那时候的青年工人现在也不算太老吧。”
“所以，大家都已经不了解建厂之初的法律了。”奥托弹了弹烟灰，接着说道：“第一共和国的前十年，为了体现对青少年的保护，各大工厂的最低招工年龄是二十五岁。后来因为劳动力不足，这才取消了招工年龄限制。”
“也就是说……第一批工人到现在至少也有八十岁了。”
“没错。而且，由于早年给车辆使用的油漆里有很多有害物质，所以那时候的工人很少能活过七十岁。”奥托稍作停顿之后补充道：“而我的父亲五十八岁就因为肺病去世了。”
“这很遗憾。”NC有些失望的说道：“其实我今天本还打算采访一下工厂最早的工人呢，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十年前就几乎完全不可能了。”
“不过，作为旧帝国覆灭后所建立的第一个大型企业，出现这种情况倒也正常。”
“其实旧帝国灭亡之前本厂就已经在筹建了。你想想，第一共和国一月十日建国，而第一车辆制造厂十月十日就成立——五十多年前啊，而且刚刚走出内乱的国家百废待兴，九个月怎么可能修建出这么大的工厂来？”
“哦？这可真是历史书上从未写过的了。愿听其详。”NC一下子就来了兴趣。
“首都第一车辆制造厂始建于旧帝国平福三十三年——没错，几乎是第一共和国成立之前十年。最早的名称是‘皇家首都机械公司’。当时的萝赛琳女皇创立这家公司的本意是要把蒸汽车辆推广到普通人的生活中……”
“呃……对不起，我打断一下。”NC带着讶异的神色问道：“那么早就已经在计划生产蒸汽车了？”
“你瞧，这就是另外一些现在历史书不想说清楚的事情了。”奥托·齐默曼点起了又一根卷烟，美滋滋的吸了两口之后说道：“NC先生，‘神光帝国’这个名头你听说过吧？”
“这个知道。大约二百年前现在大平原省的远东人叛乱后建立的短暂政权。后来被辛兰帝国剿灭。”
“为什么会叛乱？我们都知道，远东人——呃，不是在贬低你们几位，是最不爱闹事的。”
NC等四人互相看了一眼，脸上都出现了笑容——的确，虽然NC、瑞恩和顺美都是混血，但的确他们的长相也与远东人更加接近。
“我们是个非常务实的民族，但凡能够舒舒服服的活着，绝不会轻易挑起事端。”NC说道。
“诶，这话只说对了一半。”奥托弹了弹烟灰。“你们远东人啊，如果觉得自己跟别的族群实力相当，那必然会非常安于现状。然而，只要当你们的实力超过了其他人，那你们就会迫不及待的进行征服活动。”
“呃……好吧。”NC并不同意奥托的观点，但采访不是为了吵架，所以他只能选择不发表意见。
奥特接着说道：“所以远东人反叛辛兰帝国的原因是什么呢？是他们的某位机械师根据古书制造出了可以大规模应用的蒸汽机。一时间大平原省迅速蒸汽化，在辛兰帝国其他省份还依赖驿道和马车的时候，大平原省已经修建了四通八达的铁路，普通家庭可以使用的小型蒸汽车也进入了研发阶段。而因为蒸汽机械在工厂里的普及，枪械武器的生产也更快了。那么，这个时候大平原省的远东人还会觉得自己与统治帝国的盎格鲁人皇室实力相当么？所以这些远东人开始不安分，而当时的皇帝的应对措施是颁布了一道圣旨，命令大平原省停止使用蒸汽机。于是叛乱被引发了。在叛乱初期，皇帝的军队一触即溃，因为仰仗着蒸汽技术，大平原省的兵工厂的生产效率是帝国兵工厂的几十倍，几乎武器是源源不断的被送上前线。远东人的军队一路南下东进，占领了马丁波利斯，在大皇宫宣布建立神光帝国，而神光帝国占领了马丁波利斯达三年之久，还给这座城市改名为‘上京天都’——所以，神光帝国可不是蜗居在大平原省的割据政权，它险些取代了辛兰帝国。”
“我还以为这都只是传说……”奥珂熙低声嘟囔了一句。
“姑娘，你说什么？”奥托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您继续说。”奥珂熙赶忙摇头。
“那么，在首都被远东人占领的三年里，辛兰帝国的皇帝在哪呢？”奥托卖起了关子，似笑非笑的看着面前的四位表情茫然的年轻人。
“躲起来了吧……”瑞恩随口答道。
“没错。”奥托啪的一声拍了下桌面。“远东人的大军离着马丁波利斯还有五百里，皇帝就躲到下加勒比省去了。当年的圣诞节前夜他病死在萨凡纳港。这位皇帝的儿子——他的名字值得一提，叫做汤玛斯一世——很有些手腕。他静下心来分析看似无法战胜的远东人，结果发现了他们的软肋：一旦初尝胜利果实，他们就会立即开始在内部进行等级划分。”
“这个我同意。”瑞恩忍不住插言道：“我明明长得更像个远东人，可就是因为我皮肤太黑，所以绯宫以外的远东人都排斥我，说我是伊比利亚人。可皮肤越黑不是越圣洁么？凭什么他们看不起我？”
“好啦，瑞恩，闭嘴。不是你说话的时候。”顺美低声提醒瑞恩。
可瑞恩却不依不饶的回应说：“老婆，你顶着个远东人的名字，可不也因为皮肤太白而被所谓‘真正的’远东人嫌弃么？总归他们就讨厌所有看上去跟他们不是完全一致的人对吧。”
“够了！我们在采访呢！”顺美皱起眉跺了跺脚。
“顺美顺美顺美……”NC赶紧扶住了上下抖动的麦克风，哀求似的说道：“请你一定保持麦克风的稳定。”
奥特·齐默曼一边摇头一边嘿嘿轻笑，然后把样式极其古旧的眼镜摘下用桌上摆着的丝绸帕子擦拭着镜片。
“齐默曼先生，请您继续前面的话题。”NC说完就对转头瑞恩使劲瞪了瞪眼，意为“你千万别再添乱”。
“哦，行。”奥托·齐默曼把燃尽的烟头扔下，抹了抹自己已经毛发稀疏的顶门，这才说道：“这位汤玛斯一世继位后开始了自己的策略：和亲与分化。他自己和帝国的最高级的年轻皇亲国戚们都娶了远东人姑娘，他而且毫不犹豫的把自己的混血儿子定为皇储；同时他又加剧了盘踞马丁波利斯的所谓‘神光帝国’朝野之间各民族各阶层人士的内斗。最终他成功了，远东人叛军被赶出了首都，而后迅速也无法守住大平原省的大本营，最终彻底投降——当然，战争其实伐善可陈，无非是东风压倒西风而已，而且充满着随机性。战后如何治理才是考研统治者才能的阶段。首先，汤玛斯一世宣布既往不咎，神光帝国的高层，除皇帝本人外，但凡可以宣誓效忠辛兰帝国，那么赐予位于首都的豪宅并加爵三等。大平原省虽然早早的就拥抱了蒸汽科技，但毕竟不如东南沿海省份热闹舒适，于是幸存的叛乱高级将领八成都彻底投诚辛兰帝国。其次，汤玛斯一世没再立即颁布诏书命令大平原省停止使用蒸汽机，所以当地老百姓的怨言并没有被激发；然而，四五年之后，大平原省接连发生了近百起蒸汽机爆炸事故，伤亡上千人。汤玛斯一世顺势下旨要求全国无限期的暂将蒸汽机的制造和使用，直到‘此技术经帝国工业部鉴定百分之百安全可靠’。但是……但是，蒸汽机就从此消失了么？没有。全国的普通百姓与蒸汽机绝缘，但只有贵族可以乘坐的‘皇家特急快车’和皇家海军的战舰依然在使用蒸汽引擎——哦，对了，还有上流社会的玩物，其标准事例就是曾为招待各省总督及随员而建的‘皇家绯宫’里的蒸汽自动梯。那是一百七十多年前了，全国绝大多数普通人还在把‘随时会炸死人’的蒸汽机视为魔鬼为收割人类灵魂所创造的怪物时，总督们却已经在豪华的蒸汽自动梯轿厢里咬着纯金烟斗攀比着谁的情妇更漂亮了。”
“我操。”瑞恩忍不住大声说了句脏话。
顺美使劲瞪了瑞恩一眼，而瑞恩不服管教的梗起了脖子。
“那么……那么……”NC的神色有些慌张——虽然他自以为是个激进分子，却也没想到今天这位“奈奥米”书记长居然说了这么好多让他都觉得有些惶恐的内容。
“那么我们回到早前的话题上：为什么旧帝国的萝赛琳四世女皇会打算把长期被帝国限制的蒸汽技术推广到民间？”奥托摘下眼镜，盯着面前的四位年轻人。
NC一言不发，瑞恩痴痴傻傻，奥珂熙欲言又止，而顺美却开口回答说：“因为约瑟夫·李的建议。”
“对咯。小丫头，你中学还没毕业吧，怎么已经知道这么多啦？”奥托眯起眼微笑着。
“我十九岁了，我转述书上所写的。”顺美握着麦克风的双臂纹丝不动。
“明白，明白。”奥托站了起来，夹着卷烟围着自己的座椅绕了三五个圈子之后说道：“约瑟夫·李，这是个关键性的人物。萝赛琳四世女皇虽然是旧帝国的末代君主，但却也始终有挽救大厦于将倾的抱负。她极度信任约瑟夫·李，她笃定这位陶艺师出身的远东人平民是让旧帝国绝地重生的万能灵药——当然，约瑟夫·李早年的确挽救过旧帝国。平福二十七年到平福三十一年，在并未担任任何顶级职位但却影响力非凡的约瑟夫·李的指引下，旧帝国甚至呈现了一副盛世重临的景象。没过多久，约瑟夫·李就对女皇说：盛世若想长久不衰，那必然就需要让足够先进的技术进入每位寻常国民的生活，否则的话，当必须每天用手搓洗衣物的老百姓在港口看到烟囱高耸浆轮飞转的豪华蒸汽渡轮时，他们必然会断定国家有意的在让他们吃苦受累。女皇深以为意，于是下令筹建皇家首都第一机械公司。然而很快国内就叛乱四起，女皇无心再关注民生，必须全力维护家国统治。因而，第一机械公司断断续续的整整花费了十年才完成了建设，而此时第一共和国已然建立。第一共和国致力于所谓‘大幅度提升平民生活水平’，于是就下达命令要求第一机械公司多快好省的把‘质量完全有保证’的马车送进全国所有的家庭。”
“既然旧帝国时期创立这家工厂的时候已经意在普及蒸汽车辆了，怎么到了第一共和国却还在生产马车呢？”NC问道。
“非常好的问题。”奥特双掌一拍。“因为第一共和国初期工商部仔细对全国的煤炭产量进行了统计，发现完全不足以支撑蒸汽车辆的普及。直到好多年以后在新阿尔卑斯省和亚特兰地亚省发现了大型煤矿，这才有了让普通人使用蒸汽车的可能性。而对于第一车辆制造厂来说……”
“好啦，奥托叔叔。”一个略沙哑的女声从NC他们背后响起，打断了奥托·齐默曼。她说道：“你又讲这些没什么实际意义的历史故事了。我猜其实这几位来做采访并不是想听这些内容。”
奥托悻悻的摘下眼镜，说道：“弗莱德小姐，我说这些也是被他们的问题引出来的呀。”
NC赶忙回头去看，发现是个其貌不扬、大概三十岁出头的盎格鲁女人。
这位被称为弗莱德小姐的女人上前几步，看了看这四位年轻人，问道：“哪位是NC？”
NC举手作答，说道：“是我。”
弗莱德小姐点了点头，说道：“我要跟你私下聊聊。不是采访，别录音，我有些事情要跟你说。”
“呃？”NC不明就里的看着弗莱德小姐。
“跟我去我的办公室，就在隔壁。”弗莱德小姐拍了拍NC的肩头。
NC心里泛着嘀咕，但还是跟着弗莱德小姐走出了这储藏室。
弗莱德小姐的“办公室”其实是个狭小的设备间，墙角处不知做什么用的机器持续的发出细微的嗡嗡声。
弗莱德小姐请NC坐下之后就没说话，只一直盯着他。
NC被盯得心里发毛，不得不主动问道：“弗莱德小姐，您到底有什么要跟我说的？”
“NC，NC，尼古拉斯·钟对吧。”弗莱德小姐给自己点上了一根卷烟。
“呃……嗯……”NC有点紧张——这女人怎么会知道他的全名。
“说吧，你来我们厂采访的目的是什么？替你哥哥打探消息？”
“什么？关我哥哥什么事？而且我感兴趣的是国家制造业协会，并不是这家工厂，只是恰好协会的总部就在这里。”
“我可以认为你在装傻。”弗莱德小姐缓缓的吐出一个烟圈。
NC肃然说道：“我知道有些人在鼓动我哥哥收购这家工厂，但他的事情跟我的事情毫无任何联系。我几乎是个要被赶出家门的人，他都未必把我当做亲弟弟。”
“哦？”弗莱德小姐身体前倾，又盯着NC看了好一阵子，然后仰在椅子上说道：“好，我相信你这句话。你的确跟你哥哥看上去完全不像一路人。”
“那么，我可以回去继续采访齐默曼先生了么？我还没来得及问任何关于‘奈奥米’的问题呢。”
“为什么一定要去采访他？想了解协会，你可以采访我啊。更何况本来就是我同意你来做采访的。”弗莱德小姐微微的笑了笑。
“您？”NC迷惑不解的问道：“请问您是协会的什么人？”
弗莱德小姐翘起二郎腿，答道：“我的父亲创造过两个‘奈奥米’。第一个就是国家制造业协会，第二个嘛……就是我。”
“您是协会创始人的女儿，您的名字就叫奈奥米？”NC两眼发亮，仿佛发现了被隐藏已久的宝藏。
“正是。甚至我可以说，协会叫‘奈奥米’就是因为我。”
“哦？可是……”NC迟疑了几秒说道：“据我所知协会成立整整四十年了，而您看上去最多三十岁……”
“哈哈……”弗莱德小姐爽朗的笑了起来。“多谢你的奉承，钟先生，我是个三十八岁的老处女了。没错，协会成立于我出生之前，但我父亲对奈奥米这个名字有种执念。在创建协会之前，他就一直盼望着能有个女儿，然后给她起名奈奥米，但我母亲连生了七个儿子。我父亲后来绝望了，所以干脆就把他一手创立的组织当做女儿看待。那么既然是女儿，那名字就必须要叫奈奥米，所以就有了‘国家制造业协会’这样不伦不类的名字——没错，单纯就是硬要让缩写是‘奈奥米’。结果呢，协会成立没过两年，我父亲意外的又有了我，自然而然的，我的名字便也是奈奥米了。所以嘛，是不是可以说协会是因我得名？”
“有这个道理……真是很有趣的知识。”NC有些失望的说道：“很可惜没有录音，不能把这些内容放进采访了……”
“为什么一定要给你的听众介绍‘奈奥米’？”
“我的听众都是年轻人，他们中很多人对在别的行业建立雇员协会很有兴趣，而‘奈奥米’作为全国历史最悠久的工会组织，很值得他们学习……”
“哈！”弗莱德小姐冷笑道：“如果我告诉你协会的历史堪称一片乱糟，长达二十年实际上被私人股东控制，变成了监视工人的工具；而现在协会的会员所在的工厂要么已经倒闭，要么就跟第一车辆制造厂一样奄奄一息，而没了工厂的会员也就懒得再参与我们的活动了。这样的一个‘奈奥米’，你还感兴趣么？你们还想学习么？”
“呃……”NC抓了抓鬓角，迟迟疑疑的说道：“这跟我往常了解到的情况不一样……”
“任何组织都容易做表面文章。对，上上次，上次，甚至下次的总统就职典礼上，你都会看到‘奈奥米’的旗子，但实际上呢，所谓‘奈奥米方阵’几乎全都是我们花钱临时雇来的小伙子，没几个是我们真正的会员。”
“呃……可弗莱德小姐，您是创始人的女儿，您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我希望你把今天的主题转移到第一车辆制造厂本身，好好了解一下它——不是奥托叔叔嘴里的那些历史，而是它的现状。”
“哦……”NC若有所思的说道：“然后让社会关注这工厂面临的问题？”
“不不不。”弗莱德小姐不住的摇头。“社会关注什么用都没有。钟先生，我是希望你来帮我们个忙。”
“我？”
“没错，你本人，在收购工厂这件事上。”
“想办法阻止我哥哥收购？”
“恰恰相反，请帮助我们促成收购，而且越快越好。全厂上上下下两万多人会永远感谢你的。”
“我不明白……”NC皱起了眉头。“据我所知，国营大厂的工人都不希望彻底被私人收购，可您为什么……”
“那是别的厂，第一车辆不一样。现在被收购才能有一线生机，而且错过了机会就永世不得翻身了——钟先生，我可以带着你们在厂区里进行采访，而采访完了我想你会同意帮助我们，而且你也会明白我们为什么需要被收购。最不济，就算你还是不能帮我们，你自己也会得到足以做一期极为有震撼力的节目的独家素材，而不仅仅是些关于‘奈奥米’的空话和假话。而这家工厂里的很多地方，如果没有我，你们是进不去的，如果没头苍蝇一样的在厂区里随便拉人采访，那无论是关于协会还是工厂，你都得不到有价值的素材。”
NC深吸了一口气，有些犹豫不决。他还是觉得这家工厂处处透着古怪，而眼前这位弗莱德小姐也有些神神秘秘。
不过独家素材对NC的强大吸引力让他最终同意由弗莱德小姐陪同在厂区进行采访，而采访内容由了解‘奈奥米’协会变成了解第一车辆制造厂。
“太好了。”弗莱德小姐跟NC使劲握了握手，说道：“你绝对不会对做出这个选择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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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奈奥米·弗莱德的带领下，NC一行四人来到了新的采访行程的第一站：首都第一车辆制造厂唯一还在正常进行生产的二号车间。
然而在距离厂房还有近百尺的地方，弗莱德小姐示意所有人停下脚步。
“你们不能再往前走了。”弗莱德小姐说道。
“为什么？不是要去采访么？”NC迷惑不解。
“你看那是什么。”弗莱德小姐指了指厂房大门旁边的几个蓝色的身影。
“宪兵？”NC和瑞恩异口同声。
“没错，宪兵。你们是外人，又拿着这些一看就可疑的设备，他们不会放你们进去。”
“那怎么办？这里为什么会有宪兵？”
“我进去叫个人出来让你们采访。由直接的当事人回答你的问题才是第一手的素材。”
弗莱德小姐没等NC做出回应就急匆匆的独自走向厂房。
十来分钟之后，一个矮小却壮实的工人跟着弗莱德小姐回来了。他的工作服和手上还沾着油污，一看就是刚刚还在干活。
弗莱德小姐介绍说，这是艾克尔先生，二号车间的一位副组长。
寒暄过后，NC开门见山的提出了他最想知道答案的问题：为什么在厂房门口会有宪兵守卫。
艾克尔先生回答说：“厂房里的东西都很值钱，治安所怕别的车间的工人进去偷东西，也怕在里面工作的工人把东西偷偷带出来。这种盗窃案在各个厂子最近都屡见不鲜，然而……”他愤愤不平的接着说道：“我们厂的工人都是纯粹的盎格鲁人，怎么可能跟别的厂的混血种一样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
弗莱德小姐赶忙插了句：“别说些种族主义的偏见。”
艾克尔先生不以为意的说道：“我就是心直口快而已。”
瑞恩瞪起了眼睛，而同样身为“混血种”NC就只当没听见这有些刺耳的抱怨，接着问道：“那么，为什么整个工厂只有二号车间还在开工？”
“跟我们负责生产的东西有关呗。二号车间是造贵族用的豪华马车的，现在贵族依然在给我们下订单，而我们同时也制造豪华马车的配件。可以说，没有我们车间，全国这些嫌弃蒸汽车不够优雅的贵族老爷连家门都出不了。”
“那我现在理解为什么宪兵要守在门口了……的确里面的东西都很值钱。”NC微微点着头。
“那可不么，随便一颗螺丝就抵上我们一天的薪水。但还是那句话，我们厂的工人就算饿死了，也不会偷鸡摸狗。”
“明白明白……那么，也就是说，整个工厂已经不再生产任何蒸汽车辆了？”
“早就不生产了。蒸汽车辆生产许可证五年前就已经到期了，上边也不给续发，因为我们只能生产燃煤车。现在要想得到蒸汽车的许可证必须能生产燃油车……”艾克尔先生暂停了下来，向不远处的另一座厂房望了一眼又说道：“那边的一号和三号车间其实半年多前还在勉强开工，他们是造出租马车的。但是现在全国各地都在要求将出租马车更换为蒸汽出租车，结果他们也没活儿可干了。”
“原来如此……”
“还有什么问题么？没有的话我得回去了。现在是工作时间，离岗不能太久。”
“没有了，没有了，多谢。”NC笑容可掬。
然而艾克尔先生却站着没动，只不住的上下打量着NC，又用余光瞟了瞟奥珂熙和顺美。
NC一头雾水的问道：“艾克尔先生，您是还有什么想说的么？”
“没什么可说的了。我得赶紧回去了。”
“那您可以回去了啊，我也没什么可以问的了……”
“哎？”艾克尔先生抱起胳膊说道：“你这小伙子不懂规矩么？接受采访不给报酬啊？早说不给钱我才不来呢，耽误我时间。”
NC愕然，而弗莱德小姐赶忙打圆场道：“钟先生，你随便看着意思意思就好。”
NC无奈，开始上下翻着口袋，而奥珂熙却乖巧的从挎包里抓出几枚银色的硬币递给了艾克尔先生。
艾克尔先生数都没数，往口袋里一塞，转头就走。
“这厂里有这个规矩？”NC好奇的问道。
“没有……不过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现在都想挣点外快。要在以前，厂里的工人怎么可能这样开口要钱。”弗莱德小姐神色凄然的叹了口气。
“好吧……”NC又开始在全身上下摸着，然后皱起眉头说道：“奇怪了，我的钱包呢？”
奥珂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道：“你放我这里了呀，你自己都忘了？要不刚才那些便士我是从哪拿出来的呀。”
NC讪笑着搔着脑袋，而弗莱德小姐眼中带着几分艳羡看着这对年轻的情侣。
“好了，去下一站吧。我记得是宿舍区对不对？”NC说道。
“是的，我们走。”弗莱德小姐挥了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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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都第一车辆制造厂的宿舍区是排列的整整齐齐，几乎一眼望不到边的上百栋红砖外墙五层小楼。一如厂区里的任何一处一样，这里街道一尘不染，建筑物外墙宛如新鲜出厂，而各色植物全都生机蓬勃。
然而在宿舍区的大门前却站着四个背负旧式来复枪的守卫——不是宪兵，而是戴着红色袖章的工人。
弗莱德小姐主动解释说：“因为发生过南边帕拉布兰区的人跑来入室盗窃的案件，所以我们自发的对宿舍区进行安保。因此，如果没有我，你们是不能进入这里的。不过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下，没有我的招呼，不要接近这个大门。”
弗莱德小姐走到守卫跟前，跟他们说了几句话，然后就招手示意NC等四人过来。
一名守卫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个小本子，问道：“广播台的对吧？哪家？名字是什么，需要记录一下。“
“名字……”NC一愣，抓了抓头，答道：“我们没有名字……”
“没有名字不行，那怎么做记录？想个名字出来。”
“就叫NC广播台……哦不哦不，叫‘氧气补给广播台’。”NC说完之后对奥珂熙笑了笑。
奥珂熙瞬间就明白了NC是在用她的艺名在给广播台命名，于是脸色微红了起来。
守卫在本子上歪歪扭扭的写了几个字之后说道：“好了，进去吧。”
NC在这宿舍区可以并行三辆大马车的笔直街道上走了几分钟之后，就不由得赞叹道：“真是看上去太气派了。”
弗莱德小姐说道：“想想看，五十多年前，当整个马丁波利斯的大部分居民区还是低矮的旧木房子时，这里就已经是这样了。甚至可以说，当年要不是有我们厂的话，就根本不会发展出现在这个商业中心广场区来。”
“厉害。”NC再次感叹。
“但现在也只有外表看上去厉害了。”弗莱德小姐微微摇了摇头。
一行五人来到了一栋居民楼的二层，他们要采访的第一个家庭就在这里。
弗莱德小姐敲了好一阵子门，这才有个面黄肌瘦的少年把门开了条缝。
弗莱德小姐说明了来意，少年便把门彻底敞开，自己却不声不响的走进了一个房间。
一进门本应是起居室的地方倒是打扫的非常干净，然而唯一的家具却只是一张椅子。而椅子上坐着个穿着全套工作服的中年男人。他坐的很端正，目光却很空洞，而且每隔一分钟就要把手举起来翻转几下。
“这……”NC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我们在这里转一圈。不需要跟他说话，他不会回答你。”弗莱德小姐说道。
整套公寓有三间卧室和一间起居室，可以说还算宽敞，然而每个房间都跟起居室一样，要么只有一两件家具，要么根本就是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他们最后来到了刚才那个少年所在的卧室，这里的房间正中摆着三个木箱子，箱子上铺着干净却有了年头的被单——想来这就是少年的“床”了。
少年席地而坐，正在往印着些字的信封里装折叠好的印刷品。
“克里斯，愿意接受采访么？”弗莱德小姐问道。
NC赶忙补充了句：“我付给你酬金。”
少年缓缓的点了点头，却没停下手头的活计。
“可以了。”弗莱德小姐轻声对NC说道。
于是瑞恩和顺美赶紧把录音机准备停当，而奥珂熙也拿出了笔记簿。
“冒昧的问一句……为什么几乎完全没有家具？”NC开始了采访。
“卖了。”少年头也不抬的回答。
“是因为工厂不发薪水？”
“对。而且因为运气不好。”
“运气？”
“家里没有女人了，换不来钱。该死，我真希望我长了个逼。”
这样粗俗的话让弗莱德小姐皱起了眉头，但奥珂熙和顺美却只当没听见——在绯宫这么说话的人太多了。
“呃……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装竞选广告。”
“收入如何？”
“如何？饿死的慢点而已。”
“为什么不出去做工？”
“去哪？广场区没有工可做，别的区怎么去？根本没有交通费，总不能走着去。”
“广场区完全没有工作么？”
“我说没有就是没有。完事了吧？给钱走人。”
“好吧，好吧……”NC无奈的点点头。
奥珂熙又拿出了几便士，轻轻放在了少年的“床”上。
少年斜眼看了看，有些嗤之以鼻的说道：“可真是不如女人卖一次逼的钱多。”
奥珂熙尴尬的笑了笑，弗莱德小姐再次皱眉。
离开了这家，弗莱德小姐赶忙道歉说：“克里斯原本是个好孩子，但自从他父亲变成这样之后他就说话口无遮拦了。两位小姐，多有冒犯了。”
奥珂熙说道：“我理解，我的家庭也经历过工厂倒闭。他说的话是赤裸裸的现实。”
NC好奇的问道：“可他说广场区没有工可做是怎么回事？广场区那么多商店、酒店和餐厅，难道就找不到任何工作？”
“双向的看不惯。广场区的商店餐厅什么的不喜欢工厂里出来的男人，他们觉得这些人粗手粗脚的，很难胜任服务业的工作；而工厂里生长大的男人同时却也觉得这些端盘子倒水‘伺候人’的工作低贱，要么根本不去做，要么就算做了也随时保持着一脸鄙夷，最终也保不住工作。所以，你看，那么多青壮年工人宁愿继续呆在厂区里义务刷墙扫路也不会出去工作。”
“可收入呢？他们怎么活下来的？”
“工人每周有一点点微薄的救济金，然后就是变卖家产，像克里斯家一样。家庭里有克里斯这种年龄的男孩子就出去少点零零碎碎的杂活干，家里有不算老的女性的……”弗莱德小姐深深叹了口气，然后接着说道：“就……就……就像克里斯所说的那种。然而……这个工厂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似乎很难生出女儿来，所以‘运气好’有女儿可以出去赚钱的家庭非常少……”
NC默然，奥珂熙眼圈有些发红。瑞恩使劲摇着头，顺美呆呆的看着自己手里的麦克风。
“好啦，唉声叹气的也不能解决问题。我们去下一家。”弗莱德小姐说道。
NC一连采访了六个家庭，虽然具体情况各有特色，但都有一个共同点：一尘不染却家徒四壁。
而且，NC也的确发现，但凡还能留下点家具的，都是家中有年轻女性的。
此时眼看已经快要当傍晚时分了，NC颇有些疲惫的说道：“大概今天的采访就到此为止吧，可以做一期很有分量的节目了。”
弗莱德小姐却说道：“再耽误你一点时间……应该说，今天最重要的地方还没去呢。”
“什么地方？我觉得已经没有什么能比这个宿舍区更加能深层次的体现第一车辆制造厂——以及其他很多同类工厂所遇到的严峻问题了。”
“六号车间，这是钟先生你必须要去的地方。”
“六号车间？为什么？”
“呃……”奥珂熙插言道：“我记得我们在学校门口采访的那个老爷爷说六号车间……闹鬼？”
“哈哈哈……闹鬼，哈哈哈……”弗莱德小姐笑出了眼泪，说道：“对，他说的没错，是闹鬼，所以，钟先生，你该去见见那只鬼，保证你不后悔。”
“呃……”奥珂熙身子抖了抖说道：“真的是鬼么？我……我怕鬼的……”
“别担心，叶秋姐姐。”今天很少开口的顺美沉着冷静的说道：“有鬼我会打跑它。”
“不用多虑，这只鬼只有钟先生可以见，你们几位在车间外面等一会就好。不需要怕它，也不需要打它。”
“那就走吧。”NC虽然对弗莱德小姐又故弄玄虚有些头疼，但却也对这“鬼”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六号车间的外表没有任何独特之处，跟前面造访过的二号车间一模一样，并且一看就知道里面没有任何人在工作。
NC跟着弗莱德小姐走进了厂房，而奥珂熙、瑞恩和顺美三人在外面忐忑不安的等候着。
最为关心NC且最怕鬼的奥珂熙更是出了一头的冷汗，紧张的脸都变得没有血色了。
半个多小时以后，NC和弗莱德小姐安然回返。NC看上去表情有些沉重，但却也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奥珂熙顾不上害羞，奔上前就投入了NC怀中，弗莱德小姐笑着说道：“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我自己回去。几位请自便吧。”
弗莱德小姐走远之后，奥珂熙战战兢兢的问道：“真的看到鬼了？”
NC一本正经的回答说：“对，一只个头很大的鬼。”
“啊！”奥珂熙脸色发青的说道：“她为什么要让你去看一只鬼？”
“因为她需要我帮助她把这只鬼变成整个工厂的救世主。”
“什么意思？”
NC用袖子给奥珂熙擦了擦冷汗，说道：“根据弗莱德小姐的要求，我暂时还不能对任何人透露具体情况，但我想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今天辛苦了，我们去个好地方喝茶、吃饭。”
“哪里呀？”
NC揽住奥珂熙软乎乎的腰，转向表情懵懂的瑞恩和顺美，说道：“我们去禧泉茶社。那是个很有趣的地方。”
“去哪都行，能让我吃饱就好。”瑞恩摸了摸肚子。
顺美的脸色变了变，说道：“禧泉？我不……呃……”她旋即改了口，点了点头道：“好吧，禧泉我也听说过，的确是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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橙树区禧泉茶社的门口，停着一辆黑金二色的豪华马车——不过却并没有任何家徽。
一如全国所有的豪华马车，它是首都第一车辆制造厂生产的。
詹姆斯·埃斯特雷耶风度翩翩的站在马车车门旁，而勃斯堡伯爵夫人正在款款向他走来。
长达几个小时的饮茶闲聊并没有带来什么实质性的结果，伯爵夫人既没有明说关于“蓝骑士”正式承认埃灵堡公爵的进展，也没再提那晚跟公爵詹姆斯的一夜春光。她这一下午就在拉拉杂杂的说着当年下加勒比的旧事，甚至还跟詹姆斯谈论了两个小时电影剧本该怎么写。
眼看到了傍晚，詹姆斯建议让茶社准备晚餐，但伯爵夫人却说要换个地方——不过不是旁边的锦缎玩偶。
詹姆斯只得奉陪。
伯爵夫人走到了詹姆斯跟前，抬起了右手，抿着嘴笑着说道：“对不住，公爵，刚才临出门的时候看到了禧泉的店主，我的朋友乔伊，我跟她寒暄了几句。”
“不必客气，我等多久都可以。”詹姆斯亲自拉开了车门，又牵着伯爵夫人的手帮她登进了车厢。
詹姆斯自己也准备上车，随意一转头却发现从刚刚停稳的一辆出租马车——同样是首都第一车辆制造厂出品——上走下了四位自己的熟人。
“顺美！姐夫！NC！奥珂熙！你们怎么来了？”詹姆斯大声的招呼着。
瑞恩被吓了一跳，定睛一瞧居然是颇为熟络的詹姆斯·埃斯特雷耶。他笑嘻嘻的跑过来，直接给了詹姆斯肌肉紧实的胸口一拳，说道：“哟，今天可真是看着像是个公爵模样。这是出来见哪位爵爷还是公主了？”
“见笑了，见笑了。跟一位朋友喝茶而已。”詹姆斯表情憨厚的抓了抓后脑勺。
瑞恩朝马车的车窗张望着，只看见了伯爵夫人收拾精致的长发，他嬉皮笑脸的低声说道：“哟，看样子还真是位公主？”
詹姆斯赶忙摇头道：“不不不，是位长辈。”
“嘿嘿……”瑞恩一副完全不准备的相信的样子。他拍了拍詹姆斯的肩膀，说道：“那你去忙你的，我们几个来喝茶吃饭的。”
“哦……哦，那我上车了，你们慢慢享用。”
这时候顺美也走了过来，结结实实的给詹姆斯行了个淑女礼。
“别别别，顺美姐姐，别这么客气。”詹姆斯赶紧也还了礼。
“你们两个就别絮叨了，老婆，我饿死了，咱们进去。詹姆斯他也有大事要做。”瑞恩对詹姆斯挤了挤眼睛。
瑞恩拉着顺美离开，詹姆斯赶忙跳上了马车。
“都是你的朋友？”伯爵夫人问道。
“对，对。”
“公爵的朋友想来也都不是普通人，下回让我也认识认识？他们都是做什么的呀？”伯爵夫人似笑非笑。
这下詹姆斯可就不好接话了。这几位当然不是普通人，但说起来却连普通人都不如：瑞恩是个靠伪造文件为业的小混混；顺美虽然手里有很多金币，但平时却整天为绯宫人打扫洗衣；奥珂熙是个中下层酒吧的歌手；而NC更是个莫名其妙的无业青年，终日跟绯宫那群号称‘凤凰木社’的瘾君子混在一起。
沃尔特·梅隆嘱咐过，千万不要让伯爵夫人知道观海组的总部现在位于绯宫，詹姆斯自然也就不能透露自己这几位朋友的真实身份。他后悔刚才太莽撞居然主动跟他们打招呼，但既然已经做了，却也不能当做没发生，于是他只好含含糊糊的说道：“也都是些普通的年轻人，做着些普通的工作，是我流落民间的时候认识的。”
“呵呵……”伯爵夫人浅笑道：“真的都普通么？那个头发蓬蓬卷卷，戴着眼镜的，如果我没认错的话，可出自一点都不普通的家庭。”
“他？什么家庭？”詹姆斯大为吃惊。
“你以后自己去问他吧。如果他不肯告诉你实话，那这样的朋友不要也罢……好了，这不是今天的重点。”
“呵呵，呵呵，也对，现在的重点是去家上好的餐厅吃饭……伯爵夫人，你一直都没告诉我你想去哪呢。”
“宪法区，永夏度假村。让你的车夫赶快启程吧。”
“度假村？”詹姆斯从来就没听说过这个名字并不怎么起眼地方。
“对，度假村，宪法区唯一的一个度假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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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很多道路不允许马车通行，詹姆斯和伯爵夫人到达永夏度假村时已经到了华灯初上的时辰。
詹姆斯被惊呆了。
这哪是什么度假村，这是一栋面向着风景绝佳的上马丁波利斯湾的二十层大酒店，洁白石材筑成的外墙被不计电费成本的灯光映照的宛如纯金。
这倒是毫不意外了，这才像是公爵和伯爵该享用晚餐的地方。
詹姆斯的马车在度假村正门前停好，英俊程度不亚于詹姆斯的门童殷勤的拉开了车门。
詹姆斯对伯爵夫人说道：“您先下，女士优先。”
伯爵夫人神秘的笑了笑，说道：“我就不下了。我待会告诉你的车夫把我送去什么地方。”
“这……”詹姆斯完全不知道伯爵夫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笨蛋。”伯爵夫人推了推詹姆斯，然后塞给了他一把镶着黄宝石的钥匙。“你直接去顶层的2009号房间，那里有个人在等着你。我就不掺和你们的美景良宵了。”
一头雾水的詹姆斯走进简直恨不能每块地砖都镀金的大堂，登入内壁全部由高档香檀木制成的电梯，腾云驾雾一般的直达顶层。
2009号房间出了电梯没走几步就到了，詹姆斯站在门口迟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把钥匙插进了锁孔。
开锁的声音清脆、令人愉悦，而詹姆斯一进屋就总觉得自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味。
这气味让他的心脏砰砰猛跳起来，以至于他根本就无心继续对房间里极尽奢华的装饰发出惊叹而直奔气味的源头。
这是起居室，灯光明亮却不刺眼，一台唱机用低语般的音量播放着悠扬摇曳的轻摇摆曲目。
足有一人高的大玻璃窗前，正是那个詹姆斯心中每天都要出现无数次的身影——高瘦的身躯，清秀的面容，朴素的衣裙，还有细边的圆框眼镜。
“卡萝尔！”詹姆斯失声叫道。
“公爵，晚上好。其实我现在还是卡罗琳娜，虽然我看上去是卡萝尔的模样。”
“什么意思？”
“我不想骗你。是伯爵夫人付了钱让我来这里陪你的。所以我现在是工作状态的卡罗琳娜，但伯爵夫人要我按照日常的样子打扮。我明白她的意思，你对这样的我更感兴趣。”
“我就知道！”詹姆斯一拳锤在沙发靠背上，愤愤不平的说道：“她可真是叫多管闲事了。”
“但她也是为了让你开心啊。”卡罗琳娜款款走到詹姆斯跟前，轻抚着他的面颊说道：“伯爵夫人付给我了很多的钱，又订了这么漂亮的房间……所以，我是你的，我的公爵，你想做什么都行，做多少次都可以。卡罗琳娜虽然技术在锦缎玩偶的姑娘里垫底，但总也不是特别糟糕。而且……卡罗琳娜的身体也渴望着公爵。”
詹姆斯口干舌燥，脸上发热。他手颤抖着揽住了卡罗琳娜的纤腰，把她的身子慢慢向自己拉近。
卡罗琳娜面如桃花，嘴边挂着愉悦的微笑，半闭起了眼睛，将下巴抬着——很明显，她在期待着一个热烈的亲吻。
但詹姆斯并没有吻，他反而把手从卡罗琳娜腰间撤下，认真的问道：“渴望公爵的是只有卡罗琳娜还是卡萝尔也一样？”
“我说了是卡罗琳娜啊，自然就只是卡罗琳娜。至于卡萝尔嘛——卡萝尔其实是个有点性冷淡的孤僻女人；但卡罗琳娜因为要工作，所以必须得热情似火……公爵，你能明白我的意思么？”
“太好了。”詹姆斯开心的笑了起来。“性冷淡好啊，性冷淡反而可以有机会进行深入的思想交流而不至于迫不及待的就……所以，卡罗琳娜，我问你，如果走出了这个房间，这个所谓‘度假村’，你是不是就变回了卡萝尔？”
卡罗琳娜支着下巴答道：“理论上来说嘛……是这样的。因为只要走出这间酒店，我的工作就算结束，我自然也就变回了卡萝尔。”
“那我们走吧，我们换个地方。”
“诶？”卡罗琳娜睁大了眼睛说道：“这就结束服务了？要知道伯爵夫人花了一大笔钱的哦。而且这么好的房间，我不过就呆了四十分钟，而你刚进来了……十分钟？”
“你喜欢这种连空气里都是金子味儿的地方么？实话告诉我？”
“不喜欢。这是实话。”
“我也不喜欢。所以，我们都不属于这里。我说的我们，不是公爵和卡罗琳娜，而是詹姆斯和卡萝尔。所以，让我们离开这里，去一个可以让我做穷小子詹姆斯而你做性冷淡卡萝尔的地方。”
卡罗琳娜退后了一步，用双手捂住了下半张脸，愣了好一阵子才开口道：“上帝啊，这是某种……情话么？”
“你觉得是就是吧。但我不擅长说情话。”
“但真是非常令人印象深刻，那么……”卡罗琳娜微微一笑，说道：“那就按照你说的做。那，去哪？”
“我们去看电影好不好？我之前根本没去过电影院，但今天伯爵夫人跟我聊了几个小时电影剧本，结果我对这种东西还产生了一点点兴趣。”
“哈！”卡罗琳娜开心的说道：“完全跟我想到一起去了。今天要不是伯爵夫人临时要我来为你服务，我肯定去电影院了。宪法区的电影院离这里不远，我们走着去就好……嗯，那家电影院附带有餐厅，我们可以先吃点东西——你饿了吧？反正我很饿。然后我们看一场《假日大师》，第二场随便找个片子就好，只要不是《锦缎玩偶》就行。”
“为什么不看《锦缎玩偶》？我好像记得那不就是讲的你们那个俱乐部的故事么？”
“一群光鲜的电影明星扮演我们这些苦命人？这种他妈的狗屁不通的玩意儿打死我也不看。”
“哈哈哈……”詹姆斯觉得口出脏话的卡萝尔更加可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