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猫,你在哪儿?小猫?” 老妇人在屋里和屋外来回踱步,有些焦急地呼唤。
自从发生了小偷闯进家里的事件,老妇人每天都有些神经兮兮的,每时每刻都提心吊胆着,不是害怕破财,而是担心小猫出事。她害怕上一次小猫的平安归来,会是仅此一次的幸运。自那之后,不管她做什么事,总要呼唤小猫几声,直到得到回应,确保它就在身边,才能安心。
“喵。” 小猫轻轻叫了一声。
“呼——别乱跑啊!” 老妇人听见了叫声,明显松了口气。
院子里,生命力顽强的杂草已经悄悄在墙角里扎根,攀着墙根的裂缝,肆意生长。小猫慵懒地趴在墙沿上,迎着微风,胡须轻轻摆动。
小猫动作利落地跳下,缓步走到老妇人跟前,抬头望着她。老妇人头上顶着正午的大太阳,从它的角度望去,刺眼的阳光让它的双眼感到疼痛,但泛着淡淡绿光的双眼却强忍着,没有错开视线。
在它眼里,象征着老妇人生命的火焰明明灭灭,相较于初次见面时,明显暗淡了不少。和人类依据年龄判断寿命长短不同,老妇人眼角的皱纹对它来说不过是她长相的一部分,可它比人类更看清他们仅剩无几的相处时间。
它像是想到了什么,眼里一丝悲伤滑过,轻轻浅浅,传瞬即逝。
老妇人听见了它的叫声,她蹲下,无法辨别真正位置的老妇人伸出右手,从上往下地往前摸去。
眼前伸来的手几近遮挡完它的所有视线,它的身体僵硬了一瞬,然后立即放松。对于长久以来警惕心强的小猫来说,几乎算是放弃了防御的本能,静静等到老妇人有些粗糙的手指触碰到它头顶为止。
它愿意相信她。
“呵呵,要一起躺会儿吗?” 老妇人将躺椅拉到自己的皮肤感受不到炙热的屋檐阴影下,整个人放松地倚靠在躺椅上,拍了拍膝盖。
小猫盯着她,过了一会儿——
“诶?” 老妇人感受到膝盖上忽然压上的重量,小声发出了惊呼。
小猫踩了踩老妇人的大腿,找了个合适的位置,调整了姿势,背朝老妇人,趴下。眼前的围墙之上,橘金色的夕阳正缓缓落下,它惬意地眯了眯眼。
“你今天对我真好呢!” 老妇人在小猫调整姿势时完全不敢动弹,生怕一动,小猫立刻跳走。一直到它安静地趴下了,才笑眯眯地轻声感叹。
暖风捎来蒲公英的种子,在风停的时候缓缓飘落,落到小猫的鼻尖。眯着眼睛的小猫打了个喷嚏,迅速摇晃起自己的头,试图摆脱鼻尖的瘙痒。
老妇人不知道小猫在干什么,她顺着小猫的毛发抚摸它的背部,偶尔会有几朵蒲公英被拂落。她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小猫暖暖的体温衬上炙热的风让她膝盖开始冒汗,浑身被热气包裹的她,心情依旧十分舒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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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天夜晚,小猫外出归来,被它用能力制造出来的替身虚影在猫窝里无声无息地消失。老妇人在厨房忙活着,没有想到白日里应和了她一整天的猫叫声不过是个虚影的声音。
随着替身虚影化为化成光点消散,小猫有些摇晃地走到猫窝里。它将身体卷缩着,连尾巴都有些无精打采地耸拉着。
“准备吃饭咯!” 老妇人从厨房里走了出来,走向猫窝。
小猫的耳朵拍了下,没有睁开眼睛。
“嗯……还是等等好了,凉些再吃。” 老妇人捧着装着鱼肉的瓷碗,在手上转了转,还是觉得有些温热。
老妇人停下脚步,转身从一旁的橱柜上拿起折扇。然后一手拿着碗,一手用折扇把鱼肉扇凉。
“吃吧!” 等到鱼肉完全凉了,她才把碗放在了猫窝前。
老妇人走向餐桌,准备给自己的晚餐很早就凉透了。在昏暗的环境中,一人一猫在不同的位置各自享用晚餐。
晚餐后,老妇人听见小猫窸窸窣窣还在吃着的声音,笑了笑,独自一人走去院子里。
吃饱的小猫抬起头,鱼肉里的胶质让它忍不住一直伸出舌头舔舔嘴边。它又喝了几口放在旁边的水,好像恢复了一些精神。
小猫看向外面,天上的满月洒下银光,风吹过的声音和虫鸣声不绝,老妇人站在院子中央,她的背影看起来有些孤独。
在院子里消食的老妇人突然感受到脚边毛茸茸的触感。
小猫一反常态地主动靠近了老妇人,蹭她的脚。
老妇人蹲下,哪怕看不见,无神的双眼仍旧准确望向了脚边。
“怎么了?” 老妇人笑着问道,右手自然地摸向小猫。
“喵。”小猫任由老妇人抚摸它,只是每每在老妇人的手将要触及靠近尾巴的位置时,它的尾巴会轻轻缠上老妇人的手,若无其事地拨开。
老妇人不会看见,也不会发现,小猫尾巴处的伤口,像是皮连带着肉都被强扯下来的伤口,伤口处却一滴血都没有流。
“妈!” 老妇人身后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呼唤。
老妇人的动作蓦然顿住,一脸难以置信。
小猫从老妇人手下钻了出来,见她呆愣着,不解地望向她身后,然后歪着头,望向老妇人。
老妇人就维持着那个动作,一动也不敢动。
“喵!” 小猫用头顶了顶她的脚踝,像是要把她推向那里,嘴里还不耐烦地叫了一声。
“妈。” 此时那人已经走到老妇人身后,在触手可及的位置,又唤了一声。
“呜哇啊啊啊啊啊!” 再一次听见记忆里熟悉的声音,她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老妇人身后的男人也已泪流满面。
老妇人的手颤颤巍巍地摸上男人的脸,那是她日思夜想的人,哪怕看不见,她也不可能认不出自己的孩子。
屋顶上,一个身穿黑斗篷的人仿佛没有重量似的,悄声无息地立在屋瓦之上。他望着院子里相拥而泣的两人,斗篷下的表情无人窥见。
“喵嗷。” 小猫不知何时也爬上了屋顶,它站在那人身旁,嫌弃地望了他一眼。
“嗯?” 斗篷人似乎没有察觉到小猫的嫌弃,反而对于它的到来感到相当高兴:“哦!你也来啦!”
“喵。” 小猫斜了他一眼,越发嫌弃。
“嘛嘛,别这样嘛!我很好奇,到底是为了什么样的人,你会愿意牺牲自己好不容易修出的两条尾巴,只为换得他回来的短短三天。” 斗篷下的声音雌雄莫辨,语气有些懒散。
“喵。” 身旁人真的超级啰嗦。
“……不会舍不得吗?” 他对眼前的小猫越来越好奇了。
小猫对一旁的斗篷人视若无睹,它静静的望着院子里的人,像是在发呆。
“诶,对了!你还没有名字吧?我给你取一个吧?” 斗篷人右手握拳锤了下左手掌心,话题瞬间跳脱到另一个方向。
“喵嗷!” 小猫骄傲地仰起头,不知道在回应哪一句话。它转身,跳下屋顶,没入黑暗,像是从来没出现过。
“诶,等等我啊!” 低头沉思的斗篷人见它走了,慌慌张张地追上。
有些陪伴曾经存在过,便是慰籍。
“诶,叫小白怎么样?” 他似乎很得意的样子。
“喵。” 不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