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7

正文 • 禧泉
最后更新: 2023年11月4日 上午1:50    总字数: 38443

凌晨四点,艾斯特罗姆家的公寓。

四周静悄悄,书房里灯火通明。

索菲·莎莱斯坐在书桌后,冷冷的看着不停打哈欠的安妮和略略歪着头一副无所谓模样的艾丝玛。

“所以……”索菲终于开口说道:“艾丝玛,你一个兽医为什么要去给人鉴定死亡原因?”

“我哪知道我就随便说说居然都要去治安所作好半天证。以前去那些农场出诊的时候,恰好遇到有人暴毙,都是我顺便鉴定的死亡原因,也从来没惹出过什么事端。”艾丝玛耸了耸肩。

“似乎也有道理。”索菲说道:“你当然也不知道这次死的人是什么身份。”

“我知道啊,不就是个负债的电影公司合伙人么?”艾丝玛睁大了眼睛。

“是,没错。”索菲把胳膊支在桌上,沉思了片刻之后说道:“安妮,你去睡觉,明天还得上学。艾丝玛,你再多留十分钟。”

安妮赶忙哀求道:“妈妈,不要责怪艾丝玛,是我要求她带我去见一见成田梦的。今天遇到的情况全都是意外。”

索菲微笑道:“我要责怪她,我就把她留在宪兵那里只把你接回来了。别担心,快去睡觉,你们去参加聚会的事情我并不生气。”

“真的不生气?”安妮看上去难以置信。

“真的,我保证。乖女儿,去睡吧。”索菲走上前摸了摸安妮的脸颊。

安妮迅速给艾丝玛递了个眼色就道了晚安离去。

现在书房里只剩下索菲和艾丝玛了。

索菲慢悠悠的走回到书桌后,缓缓坐下,继续盯着艾丝玛一声不吭。

艾丝玛被看的心里发毛,不得不主动说道:“公主,我……”

索菲抬起一只手掌,说道:“别叫我公主。你不是组织里的人,你不该用绰号称呼我。”

艾丝玛争辩道:“可我是被准尉养大的,我虽然没有正式加入组织,但我跟组织里的人没什么不同。”

“是准尉这么跟你说的么?”索菲的目光犀利起来。

“呃……”艾丝玛支支吾吾的答道:“他……他没有明着这么说过,但他没有不准我称呼他准尉,组织里的事情他也告诉了我很多,所以我……我觉得我跟加入了组织也差不多……吧……”

“你对组织一无所知,来自北方邦联的罗姆人安娜贝拉·艾丝玛·希尔沃。我倒是晓得,你的眼和腿可不是猞猁伤的。”索菲冷笑了起来。

艾丝玛的脸色立时煞白,身体微微摇晃着。

不过很快艾丝玛就定下神来,铿锵有力的说道:“没错,我是来自于北方邦联,我是个罗姆人,伤我眼和腿的不是水族馆的猞猁而是辛兰士兵的军犬,但莎莱斯小姐,你可以去问问准尉,我是不是个值得信任的人?他不让我加入组织纯粹是为了保护我,就像你保护安妮一样。”

“没错,他当然是在保护你,可你为什么不保护好你自己?”索菲站了起来,走到了艾丝玛身前。

“我很小心的,莎莱斯小姐。我从来没给组织惹过麻烦。”艾丝玛颇为自信的说道。

“我说的是,别给你自己惹麻烦。你知道这个国家对待北方邦联和罗姆人是什么态度。”索菲绕着艾丝玛转了一圈。

“你说的是今天的事情?呃,的确,被带去治安所有一定风险,但我全套证件都在,他们并未质疑我什么,拖了这么久且又让你去把我们保出来只是宪兵的行政流程而已;况且,他们要你去只是想确定我是否有陪伴未成年人的授权而不是怀疑我的身份。”

“好,没错,只是行政流程。”索菲回到书桌后,坐下问道:“再回答一次之前的问题:这次死的人是什么身份。”

艾丝玛一愣,答道:“是个电影公司合伙……呃……”艾丝玛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赶忙改口道:“莎莱斯小姐,他肯定不仅仅是个欠了钱的好色娱乐业大亨对吧?”

索菲端详着桌上比约恩·艾斯特罗姆曾用过的墨绿色钢笔答道:“这个问题你不该现在问我,好几个小时前你该问你自己。你说你基本跟组织里的人没什么区别,但你有没有想过,一个女人突然发疯,然后马上在场的一个男人就因为氰化钾中毒死亡,这是巧合么?”

“该死!”艾丝玛使劲的用拳头捶打了自己的大腿,说道:“这是声东击西,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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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声东击西,你没看出来么?”穿着睡袍的共和国总统拉尔斯·比尔曼对内务部第一副部长——宪兵头子——弗兰西斯·约尔根森吼着。

副总统雅各布·怀特倒是穿的齐齐整整,他坐在总统侧面的一把独凳上。

弗兰西斯·约尔根森敞着领口,不停的擦汗。

“弗兰西斯,回答我的问题。”总统敲了敲桌子。

弗兰西斯·约尔根森清了下嗓子,有些结结巴巴的说道:“路易莎这个姑娘我是认识的,她丈夫也没什么问题,所以我觉得……他们不可能帮助别人进行暗杀活动……”

“那么,真的一切都是巧合咯?”总统挑了挑右边眉毛。

弗兰西斯说道:“一半是巧合。暗杀戴维·曾的人原本是想制造混乱然后下手,结果恰好路易莎发病,刺客趁机就行动了,也就不需要亲自制造混乱了。”

“有证据么?”总统抓起一根雪茄在手里翻弄着。

“还没有,但是……的确路易莎不太可能配合刺客……”弗兰西斯又开始拼命擦汗。

“这个路易莎到底是什么人?”总统把雪茄扔回盒子里。

雅各布·怀特走到总统身旁,对他耳语了几句。

总统腾的站了起来,使劲拍起了桌子,怒气冲冲的说道:“他妈的,这不是更麻烦了?要知道,死的是以撒·姆旺噶的笔杆子,没了他以撒连发表个五分钟的演讲都困难,所以这下岂不是外人都会觉得是我叫人杀了戴维·曾?”

“他们更是没有证据啊……”弗兰西斯又扯了扯领口。“而且,我在想,可以把戴维·曾的死亡原因先定为自杀,因为的确他欠了非常多的钱,上个月还曾被债主堵在巷子里泼了一身的油漆。我准备把他最近的书信和日记都找来,里面肯定会有些语句能被定性为在暗示他有自杀的打算。当然,宪兵依然会追查谁是真凶,不过到时候是否公布真凶那就看总统先生您的指示了。”

总统沉吟了片刻,坐了回去,把双手搭成三角形说道:“无论怎么做,一定不能让不利于我的谣言出现。不过,弗兰西斯,你心里有没有一个大致的猜想,这到底是谁干的?”

“目前看有几种可能性。”弗兰西斯·约尔根森答道:“首先,戴维·曾以前支持过下加勒比独立,但后来改变了主张,转而鼓吹下加勒比高度自治。在白木槿看来,他是个叛徒,所以很可能会除掉他。”

“白木槿……白木槿……”总统喃喃的说道:“还得容忍他们到什么时候呢?”

“白木槿的存在可以让民众持续对下加勒比分离主义持厌恶态度,暂时……大概……还不能让他们消失。总统,我是在引用您的高见。”弗兰西斯小心翼翼的回答着。

“对……对……我还是这样的看法,只是我现在在想,也许不能对白木槿过于放纵……好吧,这事以后再说,接着告诉我,弗兰西斯,你认为的凶杀还有谁?”总统终于把那根被从盒子里拿出好几次却又都放回去的雪茄点着了。

“无政府主义者。因为戴维·曾是无政府主义的坚定反对者,他发行过很多反无政府主义的小册子,虽然都是用的假名,但没有不透风的墙。”

“无政府主义者?你指青年军里的那些疯疯癫癫的孩子?”

“他们已经跟青年军决裂了,现在正在形成自己的组织。”雅各布·怀特插了句嘴。

“有趣,有趣……好玩的组织越来越多了。”总统深吸了一口雪茄之后说道:“接着来,弗兰西斯。”

“也可能就是私人恩怨,例如……他的某个情敌,或者某个被他抛弃的女人。”

“情敌?女人?”总统笑了起来。“这不是地摊小说情节么?”

“但的确之前总有情敌和女人号称要杀了他。他欠的钱很多,风流债却更多。”

“我是真希望他就是因风流债而死,这事离政治越远越好……总之,不能让任何人怀疑我在破坏社会党的竞选活动。”总统把只抽了两口的雪茄按死在烟灰缸里。

“明白。”弗兰西斯·约尔根森使劲点着头。

“好了,今天到此为止。”

总统伸了个懒腰,雅各布·怀特和弗兰西斯·约尔根森立即知趣的走向办公室大门。

“等会。”总统突然叫住了已经准备拧动门把手的两人,说道:“暗示他是因风流债而被仇杀,不要说他是自杀的。在大庭广众之下自杀这事不太合理。”

“是。”弗兰西斯鞠了个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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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尔斯·比尔曼总统打着哈欠爬上了自己的床,躺在了裹在被单里的那个浅棕色年轻胴体的身旁。

一头卷发的漂亮女人——总统目前的情妇、曾经刺杀过总统的X女士——被吵醒了,揉着眼睛问道:“几点啦?”

“五点多。”

“你还能睡一个多小时。”

“对。”

“出大事了么?”

“没有。”总统拍了拍X女士光洁健美的大腿说道:“X,你回你自己的卧室去。”

“为什么?”X女士皱了皱眉头问道:“今天早晨那次不做了?”

“不做了,没心情。你快回去。”总统翻了个身,把脊背对着X女士。

“可我盼着呢,你看我现在都已经湿了……”X女士试图把总统的手拉向自己的双腿之间。

总统立即把胳膊抽了回来,一字一顿的说道:“回你自己的卧室去。”

X女士白了总统的后脑勺一眼,翻身下床,捡起睡袍披在身上,然后不声不响的离开了。

X女士走进了自己的卧室之后,把所有的灯都打开,坐在床上发呆。

她突然觉得有人在她脖子后面哈气,被吓了一大跳的X女士赶忙跳下床转身查看。

只见一个跟她同样是棕色皮肤的短发年轻姑娘笑嘻嘻看着她——正是许久不见的莫妮卡·纳斯涅布,而且身上一丝不挂。

X女士拍着胸口嗔道:“莫妮卡,你可把我吓死了。你怎么在这里?”

莫妮卡摇晃着肩膀说道:“我刚才一直在你床上睡觉来着,听到你开门才躲进了床底下,然后蹦出来吓唬你。至于我为什么在这里……那还用说么,我想你了呗。”

“想我做什么,你不是跟你那位上尉过甜蜜的小日子么。”X女士坐回到了床上,莫妮卡身边。

“小日子再甜蜜也会想你呀。”莫妮卡抱住了X女士的肩头,嗲声嗲气的说着。

“你为什么不穿衣服?”X女士捏了把莫妮卡的小臂。

“我喜欢裸睡你不知道么?而且……我想跟你做爱啊,所以脱光了等你呢。”莫妮卡开始舔舐起X女士的脖颈来。

X女士把身子撤开,转过头见了鬼似的盯着莫妮卡说道:“为什么又要跟我做爱?你不是跟男人同居么,你何必要跟我做爱?你明明知道我们两个都不是同性恋。”

莫妮卡抚弄着自己的乳头说道:“同居又不代表他就会跟我上床。他最多会在我自己弄自己的时候亲亲我摸摸我,可这完全不够呀。我最近性欲高涨的很,但因为有他,我不可能找男人做,所以我就只能找女人咯。”

“莫妮卡,别总干让你自己后悔的事情。而且,我不想跟女人做爱。”X女士严肃的对莫妮卡说道。

“我不后悔呀。好吧,罪恶感是有一点,但想想却也更兴奋呢。X,你难道不是一样么?而且,如果现在我因为忍不住而去跟他以外的男人做了,我才真的好后悔呢。X,我就不信比尔曼老头能喂饱你,可你不也不能跟其他男人做么。”莫妮卡再次把手伸向X女士。

“我没那么饥渴,莫妮卡。”X女士又把身子挪远了一些。

“好吧……那我走了。”莫妮卡泄了气。

“再见。我要睡觉了。”X女士盯着莫妮卡看了十几秒之后,突然把睡袍扯下,使劲往地上一扔,说道:“他妈的,我还就是挺饥渴的。”

X女士扑到了莫妮卡身上,莫妮卡格格笑着,顺势倒下。

两具牛奶巧克力色的柔滑躯体融化似的纠缠,难分难舍;一对年轻姑娘相互抚摸着对方身上最敏感的部位,喘息和呻吟交织在一起,发出的声响仿佛是被微风吹过、满是啼鸟的树林。

右手已经沾满润液的X女士突然问道:“莫妮卡,接下去还跟上次一样么?”

莫妮卡闭着眼睛回答说:“不……不用嘴了,我还是喜欢里面有东西插着……你呢?”

X女士伏在莫妮卡高耸的左乳上说道:“我也是……想里面有东西……可……怎么弄?”

莫妮卡拍了拍X女士的脊背,说道:“X,你先起来一下,我带着东西来的。”

X脸上带着疑惑,坐了起来,莫妮卡翻身下了床,然后从床底拿出一个长方形的木盒子。

木盒子打开,里面并排躺着两只下加勒比天然橡胶制成的“阳具”。

“呀!”X女士惊叫了一声。“你用的尺寸这么大呀。”

“嘿嘿……”莫妮卡抓起其中一只,举在眼前摇晃着说道:“要享受就要享受到极致嘛。”

X瞧见了假阳具底部连着的皮带,脸色发红的问道:“你是要把这个拴在自己身上,然后插我?”

“不不不。”莫妮卡使劲摇了摇头。“只有真的同性恋才那么干。我们用别的方法玩。”

“诶?”X女士不解的睁大了眼睛。

“等着瞧吧。”表情高深莫测的莫妮卡拉过两把椅子,面对面的摆在一起,然后把两只假阳具分别拴在了两把椅子的椅面上。

X看着那两根如纪念碑般耸立的橡胶棒子,不由得大笑起来,说道:“莫妮卡,你可真会玩。”

“是哦……嗯……”莫妮卡已经对准其中一根坐了下去,她的下体发出了细微的噗嗤声。

“来呀……”已经开始前后摇摆腰肢的莫妮卡向X女士招了招手。

X女士媚笑着走向椅子,也像莫妮卡一样把几乎跟小臂一般粗的橡胶阳具纳入早就如涂了油一般滑腻的阴道。

“唔……太满了,从来没玩过这个尺寸的。”X女士忍不住弓起了腰。

莫妮卡把身子微微前倾,捧起X女士的脸颊,把自己的唇压了过去。

X女士立即也捉住了莫妮卡如小鹿般蹦跳的双乳。

很快,这间小小的卧室就被吱吱嘎嘎、噼噼啪啪以及嗯嗯啊啊的各种奇妙声响充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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岚冬夜一觉醒来,迅速准备好了他和莫妮卡的早餐——很简单,不过就是通常的煎蛋加培根。

早餐在桌上摆好之后,岚冬夜去敲了莫妮卡房间的门。

没人应答,岚冬夜不得不喊道:“莫妮卡,起来吃饭了。”

还是没人开门。

岚冬夜摇了摇头,直接把门推开——虽然他和莫妮卡还没有实质上的肉体关系,但其实两人之间已经没有什么秘密了。

床上空空如也,屋里全然没有莫妮卡的踪影。她日常的裙子就随意丢在地上,看来她是穿着猎装出去的。

岚冬夜挠了挠头,悻悻的回到了餐桌旁——莫妮卡突然消失一点都不意外,她本来就是一直神出鬼没。

岚冬夜独自解决掉了双人份的早餐,然后给莫妮卡留了张纸条,告诉她如果回家今天就不用去治安所上班了,他会给她记上一天病假。

而岚冬夜一到治安所,就有个隶属于侦缉科的中士迎了上来,小声对他说道:“科长,部里来的那位已经等了您半个小时了。他看上去比之前脸色更差,您小心点。”

岚冬夜没有说话,拍了拍那中士的肩膀,大踏步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毫无疑问的,这就是那位内务部文宣司的处长,而他今天直接坐在了岚冬夜的位置上。

“早……早安。”岚冬夜手足无措的打了个招呼。

处长耷拉着脸说道:“鸭子丢了,斑鸠飞了,本来你连根毛都没剩下,但部里居然还格外开恩最后赐给你了一只麻雀。你可别再不知好歹了。”

“麻雀?”岚冬夜愣住了。

“妈的……”处长鄙夷的看着岚冬夜说道:“下等人始终是下等人,丝毫不懂鸟类学的美妙之处。”

“鬼……鬼东早路义?这是什么?抱歉,我不明白……”岚冬夜诚惶诚恐的问着。(注:“鸟类学”是Ornithology,而根据东岛秦语的读音,这个词的确听上去像是‘鬼东早路义’)

“嘿啊,料想你这种半文盲也明白不了。”处长站了起来,斜眼瞟着岚冬夜。

“是是,我的确没上过什么学。”岚冬夜的确一直挺为自己的教育程度自卑。

“但至少你还是能读懂基本的语句。那按照这上面的做,立即行动。”处长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牛皮纸信封,扔在了岚冬夜桌上。

岚冬夜打开信封,从里面抽出一张盖着内务部蓝色印章的文件。

文件内容很简短,岚冬夜两分钟就看完了,然后他的手微微抖了抖。

“我这就签发逮捕令。”岚冬夜说道。

“你亲自去,监督好,确保他们的任何文档一张都不能被带出去。”

“明白。”岚冬夜敬了个军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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岚冬夜刚刚签好逮捕令,桌上的电话就响了,是他的远房表弟,内务部的处长安迪·辻川打来的。

岚冬夜忙不迭的问道:“那个小姑娘现在怎么样了?”

安迪答道:“还不错,锦缎玩偶对她很满意。此外,对她来说还有个好消息,那就是她的母亲正式被追认为暴乱死难者。”

“太好了!”岚冬夜喜悦的说道:“他们家可以领取抚恤金了吧?”

“很遗憾……这一批追认的死难者没有抚恤金可拿……”

“什么?那这死难者身份还有什么用?”岚冬夜有点想骂人了。

“莉莲妈妈的骨灰可以由官方出钱正式进行安葬了。”

“好吧……”岚冬夜不准备再抱怨什么,因为这样总算是聊胜于无。

“锦缎玩偶的老板现在给莉莲安排了个学校,她至少白天还能读点书,这也算不错。”

“的确……”

“但莉莲的父亲还是下落不明。不过据说有人在圣汤玛斯区看到过他。老兄,那不是你的地盘么?要不你帮莉莲找一下?”

“哦?”岚冬夜颇为意外的说道:“居然会在圣汤玛斯区?”

“只是传言,如果你愿意,可以帮帮她,如果很麻烦那就算了。这消息本来也没经过验证。”

“我会帮她找的……安迪,你最近时常跟她见面么?”

“一周总有个两三次,她需要给我汇报她在锦缎玩偶的所见所闻。怎么了,表哥?你是担心我对她下手还是担心她会爱上我?”安迪呵呵的笑了起来。

“尽量别给她危险的任务,她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女孩。”岚冬夜再次开始暗暗担心自己把莉莲·陈交给安迪表弟是个错误的决定。

“她不会出事的,放心吧。” 安迪·辻川笃定的说道:“我很小心,她也非常机灵,监视锦缎玩偶的任务我和她搭配堪称天衣无缝。我甚至在想,以后是不是可以把她招募进我们司里……或者,让她去特卫队。这姑娘是很有天赋的。”

“还是让她当个普通人吧……”

“看她自己的选择咯。如果她主动要求加入我们,我不会拒绝。我也建议表哥你别阻拦她。”

岚冬夜沉默了几秒之后,叹了口气说道:“非亲非故,我本来也没阻拦她的资格。”

安迪问道:“那你想不想见见她?她是很想当面感谢你的。她已经很久没见过你了。”

岚冬夜犹豫了,其实他觉得跟莉莲见面很是尴尬,毕竟对于莉莲来说,他曾经是个嫖客。不过岚冬夜最终还是说道:“那就见一面吧。”

“今天晚上如何?今晚上莉莲恰好在锦缎玩偶没有表演。我会在锦缎玩偶附近的禧泉茶社给你们订好个桌子,她八点会在那里等你。”

“那就……这样吧。我带个人一起去可以么?”

“哈……”安迪笑了起来。“嫂子是么?当然可以,只要你觉得可以那旁人还能有什么意见么?”

“好,说定了。”岚冬夜非常希望莫妮卡晚上能够回家,他不想单独去见莉莲。虽然跟莉莲的关系有点复杂,但岚冬夜确认只要跟莫妮卡说清楚了,她不会在意。

安迪挂断了电话,岚冬夜迅速的签好了逮捕令,然后开始部署马上就要开始的行动。

这是岚冬夜当宪兵这么多年来第一次亲自指挥中等规模的行动,他安排好一切之后发现衬衣都已经湿透了。岚冬夜这个时候非常希望莫妮卡就坐在外面的打字机旁,而跟她随便说说话都能缓解他心中的不安和焦虑。

岚冬夜抓起电话打给了自己公寓那一层的电话员,让他去叫“米丝蒂小姐”来接电话——岚冬夜心想也许莫妮卡已经回家了。

然而电话员说“米丝蒂小姐”不在家。

岚冬夜长出一口气,放下话筒,大步走出了自己的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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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动非常成功,主犯没有任何抵抗的被抓获,其雇员全部配合宪兵的指挥,没有任何人试图偷取或销毁文档。

但岚冬夜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因为他心知肚明这家出版社所背负的罪名完全是断章取义生拉硬套的结果。

几名年轻的打字员泪流满面的在缩在屋角瑟瑟发抖,她们让岚冬夜想起了莫妮卡。

于是岚冬夜走到她们跟前,用最温柔的语气说道:“别害怕,没有人会为难你们。”

没人理会岚冬夜,打字员们甚至相互抱得更紧了。

岚冬夜不善于安慰人,只能选择狠心走开,然而他刚转过身去,一个打字员就说道:“宪兵先生,我们怕的不是被你们为难,而是我们明天的生活。”

“哦?这是什么意思?”岚冬夜扭过头问道。

“我们都是穷人家的女儿,我们是靠日薪养活全家的。今天公司被关了,明天我们就只能立即去卖身才能活下去,而这世界上没有比当私娼更令人恐惧的事情了。”那个瘦弱却眸子里有一团火的混血姑娘说道。

“对……对不起。”岚冬夜虽然明白作为宪兵不该轻易说“对不起”这三个字,但他的确目前也想不出还有任何其他的回应方式。

“您不需要道歉,您没错。错的是这个社会,您同样也是受害者。我相信您也明白把一群无辜者拿来当社会动荡的替罪羊是毫无道理的行为;我相信您也明白,迟早有一天,这替罪羊的角色会落在您自己的身上。”

岚冬夜无言以对,他一声不吭的离开,他现在更想立即见到莫妮卡了。

成功而迅捷的行动结束之后,岚冬夜又在办公室里呆坐了快两个小时才熬到了下班时间。整个治安所上下气氛轻松融洽,似乎今天什么都没发生过。

下班了,岚冬夜回到自己的公寓,莫妮卡还是不在。餐桌上的纸条原封不动的摆在那里,想来莫妮卡从来就没踏进过家门。

莫妮卡已经好几个月没有消失不见了,岚冬夜觉得这次有些反常,他不由得开始担心莫妮卡再也不会回来了。不过岚冬夜并不是个情绪化的人,他选择安安静静的等待莫妮卡。

岚冬夜准备给自己煮一锅远东传统风格的面条——妈妈的味道,但是莫妮卡并不喜欢,所以自从跟莫妮卡住在一起之后,岚冬夜再也没有吃过。

今天恰好莫妮卡不在,岚冬夜终于可以带着小孩子偷偷干坏事的快感用儿时最爱的晚餐喂饱自己了。

结果呢,炉灶坏了,无论如何就是不肯加热。岚冬夜在宪兵军官公寓楼跑上跑下的忙活了半天之后得到的答复就是维修人员三天后会上门检查。

无计可施的岚冬夜不由得在自家客厅里跺着脚连骂了三声“该死”。

这是多么倒霉的一天啊,莫妮卡不辞而别,岚冬夜让几十个女人丢了饭碗,而现在连没有技术含量的顿晚饭都做不出。

岚冬夜本准备去两个街区外的拉面店解决肚腹的问题,结果却发现如果现在立即出发去橙树区都未必能赶得上跟莉莲约定好的八点。

无奈的岚冬夜只好在最近的熟食店买了个火腿三明治,在出租马车上几口就吞进了肚子里。

马车夫恰好跟岚冬夜相熟,于是就开始跟岚冬夜抱怨起租车公司的举措来:一周后停运马车,全部改为蒸汽车;而车夫如果不能在一周内拿到蒸汽车驾驶执照的话,那就会被解雇。

马车夫完全不相信自己能够在一周内学会驾驶蒸汽车,所以他十分担忧自己会丢饭碗。不过随即马车夫又笑了笑,说道:“不过幸好我有两个女儿。所以就算我失业大概一家人也饿不死。”

“哦?”岚冬夜隐隐的想到了车夫这话里的含义。

果然,车夫接着淡然说道:“她们都已经超过十五岁了,一人去领张橙纸,我们全家就吃喝不愁。养了她们这么多年,不就是以防出现这样的意外情况么?”

岚冬夜再次无言以对,虽然车夫想都不想的打算让女儿们靠出卖肉体养活家人听上去很是凄惨,但现在对于出身贫困的女性来说,要想解决生计问题最简便快捷——甚至安全——的道路的确只有去注册当妓女。

车夫又问道:“听说去福寿营虽然挣得不如私人店多,但环境相对更好一些。岚先生,福寿营真的是比较干净么?”

这个问题让岚冬夜颇有些尴尬,但他想起之前有次去福寿营就是坐的这位车夫的车,所以假称没去过福寿营也没有意义,于是就老老实实的回答说:“的确比私人的场地干净安全。”

“那我就放心了。”车夫憨厚的笑了起来。

岚冬夜心里很不是滋味,于是只能装作打盹避免继续跟车夫闲聊下去。

刚过八点,禧泉茶社到了——一如橙树区所有远东人经营的高级餐饮娱乐场所,这茶社的门面看上去非常朴素,简直让岚冬夜想起了清水区的佛庵。

茶社的侍者全部穿着淡灰色的布袍,还真的有几分像是僧人。

莉莲·陈静静地坐在一张靠窗的桌子旁,岚冬夜险些没有认出她来——除了头发没有剪短,莉莲看上去完全是个“帕拉波”女郎的模样。

莉莲变得自信而大方了,这让岚冬夜既喜悦又意外。她熟练的替岚冬夜点了昂贵的清茶和精美的点心。

看到岚冬夜有些局促,莉莲嫣然一笑,说道:“别担心,岚先生,这些都记在辻川先生账上。”

“幸亏有他照顾你。”岚冬夜还是不好意思把目光落在莉莲妆容一丝不苟的脸上。

“他是个好人,只可惜从私人层面我完全无法报答他,我只能尽力把他交给我的任务完成。”莉莲熟练的点着了一支细细的卷烟。

“你自己也注意安全。咳……”岚冬夜被薄荷味的烟雾呛的咳嗽了几声。

莉莲赶忙把卷烟熄灭,满面歉意的说道:“对不起,习惯了,一旦眼看天要黑的时候就会忍不住抽几根薄荷烟……为了让自己不至于在锦缎玩偶的舞台上晕头转向。当然,我也知道,我这个年龄的女孩不该抽烟。”

莉莲难为情的垂下了头,但岚冬夜并不准备责备她。

岚冬夜只是关切的问道:“白天上学晚上表演还是很累的吧。”

“是累呀……每天上台前都快要睡着啦。我真的睡着过一次,醒过来以后我吓死了,但好在没有任何人责怪我。但我在那之后就想方设法绝不在表演过程中打瞌睡,比如抽点烟。我学聪明了,其实学校里的课很多我不听都能考满分,我还不如在上课的时候睡觉,反正学校里的老师自己都迷迷糊糊的。”莉莲颇有几分调皮孩子气的粲然而笑,她的真实年龄这下就遮掩不住的暴露了出来。

“那……家人还好吧。”岚冬夜也只能想到说些这种不疼不痒的话题。

“应该说……过得去把。妈妈终于葬进了公墓,鲍勃还在给球队干活,最近跟朗森·费尔南德斯攀上了关系——呃,岚先生,你知道朗森·费尔南德斯是谁吧?”

岚冬夜茫然的摇了摇头。

“哦,别在意,就是个踢足球的……嗯,其他的弟弟妹妹年纪太小,做不了别的,现在在家里干给竞选广告装信封的活计,也能赚点钱。”

“辛苦了。”岚冬夜怜惜的说道。

莉莲微微一笑,淡然说道:“的确比以前辛苦,但跟很多同龄人比起来,我们算是过的安稳的。锦缎玩偶里的姐姐们也大多数比我背负着更重的负担。我觉得我该知足了。”

“那个……”岚冬夜犹豫了几秒,然后接着说道:“我可能可以帮忙找一找你的父亲。”

“他?”莉莲向下扯了扯嘴角。“多谢好意,但不用找了,没他我们一样可以活下去。这样的男人不值得我们把他继续当做父亲。”

“但他……”

“没有什么‘但是’,岚先生。”莉莲表情坚定的说道:“他彻头彻尾的背叛了自己的家庭,我们都不想再看到他。我以后会成为一个比他出色的多的钢琴家——真正的钢琴家而不是一个在大学里混日子跟自己的学生谈恋爱的庸碌教师。”

“呃……呃……”岚冬夜茫然的点着头。他完全没料到曾经谨小慎微的莉莲性格会变成现在这样——当然,也许这才是真正的莉莲吧。

不过莉莲大概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话显得有些绝情,于是便不再开口,只把目光放在远处,嘴里喃喃说道:“怎么他们还不把茶水端上来……”

莉莲突然僵住了,接着她赶忙把头使劲低了下去。

“怎么了?”岚冬夜发现了莉莲的反常举动。

“邻居家的贝洛先生和贝洛夫人……不能让他们看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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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森·贝洛和安娜·罗斯在禧泉茶社门口遇到了个小小的麻烦——一个有点醉醺醺的男人把安娜错当成了某个电影明星,非要她给他签个名。

麻烦解决的很快——两个表情恬淡的侍者不动声色的把那男人架了出去。

卡尔·沃斯已经到场,他看到贝洛夫妇远远走来,赶忙起身迎接。

安娜致歉说韩森-佩提尔夫人因为家中有事今天不得不爽约,卡尔半开玩笑的表示,成田梦也因为身体不适而必须卧床,所以两边扯平。

安娜庆幸自己今天的穿着装扮淡雅文秀,而如果又是“帕拉波”风格的话,那在周遭这样素净的环境下可就显得太突兀了。

卡尔·沃斯也并不谈正事,只是不停的恭维着安娜的美貌和才华,而这让杰森心里很是不安——不过,也就是不安而已,他确信自己的妻子并不会被这位沃斯先生的甜言蜜语打动。

安娜敷衍着卡尔·沃斯——这已经拿出了她最大的耐心,要在以前,遇到这种嘴上抹了蜜的男人,她早就拂袖而去了。

闲聊进行了接近一个小时,贝洛夫妇两人都有点坐不住了——这茶社据说消费水平很高,但为什么椅子是如此的让人不舒服?

安娜终于不得不问卡尔·沃斯,今天这次会面的主题是什么,卡尔神秘的笑了笑,答道:“一位重要的客人想要亲眼见一见我们的大作家罗斯小姐。”

安娜此时在心里骂了一句,她甚至开始希望自己还是半年前的厨娘模样,这样也就不会总像个稀罕物似的被人参观了。

又过了二十多分钟,所谓“重要的客人”终于出现了——一位长相并不出众但气质却颇为典雅脱俗的中年女人。

卡尔·沃斯忙不迭的介绍说,这就是茶社的主人,乔伊·斯普林。

“原来您是用自己的名字来给茶社命名的啊。”安娜恍然大悟。(注:“禧泉”即是Joy Spring)

“哈……”乔伊微笑着说道:“这是个很偷懒的办法。”

卡尔·沃斯问道:“乔伊,现在亲眼见到我们的罗斯小姐了,是不是完全对投资没有顾虑了?”

“现在的我的顾虑变成你了,甜心。”乔伊在卡尔身旁坐了下来,眼含秋波的看着他。

“我?顾虑我什么?”卡尔微微摇晃着肩头。

“这次片场不要再被女演员的男朋友带着几十辆车堵起来了。”

“啊……啊哈哈……”卡尔笑了起来。“那是误会,当天晚上那位绅士就跟我一起去锦缎玩偶喝酒了。”

“所以怪不得第二天那女演员就在片场当众倒地嚎哭。”

“也是误会,她其实……哎,我说,乔伊,咱们是合作伙伴,你不该光想着给我拆台吧。”卡尔皱起了眉头。

乔伊把左手直接搭在了卡尔的肩头,说道:“仅仅是合作伙伴而已么?但凡你能对我再热情点,我都不会揭你的短。”

“好说,好说,这事我们回头电话里聊好么?”卡尔看上去迫不及待的想要从这尴尬的对话里脱身。

“嘿……”乔伊白了卡尔一眼,转向安娜说道:“罗斯小姐,别见怪,我和卡尔太熟了,习惯这么开玩笑。感谢光临鄙茶社,我们下回再见。”

乔伊·斯普林就这么急匆匆的离开了,杰森和安娜面面相觑,而卡尔·沃斯长出了一口气。

“贝洛先生,安娜小姐……”卡尔略略擦了擦额角的汗,说道:“我不准备掩饰,以前我负责的片场的确经常出现戏剧性的突发事件,但最终电影本身都还是顺利拍摄完成了。至于乔伊这人呢,其实是很信任我的,只是我最近忙的无法脱身,确实对她没有以前热情了。她揶揄取笑我也是正常的。”

“她是位有趣的女士。”安娜说道。

“没错。”卡尔点了点头。“有趣,而且学识渊博。她说她从未读过大学,但她可比那些教授们懂得多。尤其是历史和人文,她完全是专家级的水平。有人说她还是贵族出身,但她却一直否认。”

“越否认,越可能是真的贵族。”杰森插了句嘴。

“我同意,不过这个时代是否是贵族也没太大区别……啊,贝洛先生,我居然忘了跟你说,你在内务部门口的表现真是值得敬佩。”

“呃……呵呵……”杰森实在一时难以决定是该得意还是该自谦,于是就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卡尔说道:“我是个社会党,所以我自然倾向对当下政府进行批评。不过罗斯小姐,我猜你对政治应该没太大兴趣,所以请你放心,以后我们合作时,我绝不谈论政治。”

安娜回应说:“事实上,我十五年前时候专门回上加勒比投过一次票,我投的就是社会党。但从那之后我再也没有去投过票。”

杰森一愣,转头对妻子问道:“你怎么从来没跟我说过这事?”

“我跟你说过。”安娜白了杰森一眼。“但你完全没有当回事。”

杰森挠了挠头,脸上将信将疑的表情显得他似乎有些痴傻。

卡尔·沃斯赶忙识相的说道:“投票这种事啊,过去就忘最好。人民党执政没什么问题,我支持社会党全然出于习惯。”

“对对对……”杰森忙不迭的点着头。

而安娜却认认真真的回应说:“要么就干脆完全不投,如果投就得有责任感的投。”

“所以,这次我决定不投了。”卡尔说道:“我实在无法断定习惯性的支持社会党是不是正确的,所以我干脆放弃。”

“社会党并没有什么改变吧?”安娜问道。

卡尔叹了口气,说道:“变了,现在被教会操控了。社会党很可能会变成教会推行政教合一的渠道。”

“其实……”杰森插嘴说:“那个姆旺噶神父早就跟教会没有关系了……”

卡尔立即反驳道:“那只是表面上的没有关系。他的竞选资金三分之一来自于跟教会有关的机构。而且,一旦这些自恃神圣的努比亚人掌了行政权,你我这样离罪人血统最近的盎格鲁人还能有好日子过?盎格鲁人会被大批清除出政府机关的。”

“好吧……好吧……这么说也有道理。”心中对以撒·姆旺噶颇有好感的杰森并不真正同意卡尔·沃斯的言论,但他选择不予争论——说多了当下社会党的好话会引起安娜的怀疑的。

“而且……”卡尔压低声音说道:“罗斯小姐,记得昨天聚会上暴毙的那人么?他叫戴维·曾,是姆旺噶神父的笔杆子,神父的演讲稿和发表的各种文章都是他捉刀代笔的。”

“哦?”安娜脸上微微的出现了惊讶的神色。

“戴维·曾是被谋杀的, 而幕后指使者正是姆旺噶神父的左右手之一。”

“这说不通啊?这位戴维·曾不是他们自己人么?”杰森完全不相信。

“曾欠了很多债,他为了还债把姆旺噶的黑料卖给了政敌,所以变成了叛徒,要被除掉。”

“黑料?”杰森忍不住说道:“不都是说这神父毫无污点么?”

“他有私生子女。”

“呃……”杰森耸了耸肩。“似乎这并不是什么很大的问题吧,很多政客都有私生子女。”

“但这跟姆旺噶对自己形象的塑造不符,可以用来攻击他喜欢说谎,让他信用破产。对别人这不算什么,但对他来说,这可能是严重的打击。”

“哦……”

“因此。”卡尔叹了口气说道:“鉴于社会党这次的表现,我决定不投票了。这已经不是我支持了二十年的社会党。当然,我也不会投人民党——电影圈大概没人会投人民党。”

“我反正从来就没考虑过投票的事。有那个排队的时间还不如坐在家里喝瓶啤酒。”杰森微笑着抽出一支“五月花”递给了卡尔·沃斯。

“没错,所以以后我也准备这么做了,何必耽误自己的时间。”卡尔掏出了自己的打火机。

两根烟刚被点上,就有个侍者过来通知卡尔有个需要他接听的电话,卡尔致歉之后离去了。

卡尔五分钟之后返回,满脸苦笑的对贝洛夫妇说道:“实在抱歉,今天就只能聊到这里了,家里出了点事,我得赶紧回去……”

安娜和杰森自然立即表示感谢招待,日后约时间再聚。

卡尔·沃斯拿出仿佛准备去救火的步速跑出了禧泉茶社的大门。

“那我们也走吧。”安娜站了起来。

“等会,等会,我把这些点心吃完。可不能浪费。”杰森拼命的往嘴里塞着一块方方正正的纯白色糕点。

“你就不怕被人家笑话。”安娜使劲皱起了眉头,不过还是耐心等待着丈夫将他面前的茶点一扫而空。

贝洛夫妇终于可以回家了,但安娜的目光却被吸引到了茶社入口处。

“看那个女孩,砖红色的头发,紫色的眼睛,很少见啊。”安娜指了指不远处。

杰森随便瞟了一眼,颇有些好奇的说道:“这茶社似乎不应是这种小女孩该进来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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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美·爱芙珑一踏进禧泉茶社,两个侍者就迎了上来,客气却态度冷淡的要求她提供预订号码。

“我没有什么号码。”顺美说道:“但我有这个。如果这是恶作剧,请告诉我。”

顺美从挎包里拿出一张淡紫色的卡片,上面写着“JS”两个字母以及禧泉茶社的地址。

“小姐,请跟我来。”一名侍者微微的点了点头。

五分钟之后,顺美来到了一扇灰色的木门跟前。

侍者一声不吭的离去了,顺美有些忐忑不安的敲了敲门。

木门向内敞开,却并没有人站在门内;屋里灯火通明,茶香浓郁。

一个中年女人说道:“进来吧,顺美。既然你能读出我那张卡片上的魔法信息,那证明你也不需要怕我。”

“但我并不能完全相信你真的就是乔伊·斯普林。乔伊·斯普林应该已经三百多岁了,而魔法使不可能活那么久。”顺美指尖红光闪过,木门砰的一声被关上了。

“但乔伊·斯普林并不是普通的魔法使,而你也不是。”

“我?什么?我哪里不普通了?”顺美迷惑不解。

“你还见过其他拥有深紫色眼睛的人么?”

“见过啊,不过就只有一个。”

“你还想再见到她么?”一位全身白裙,气质脱俗的中年女人如幻象般的陡然出现在顺美面前。

“她在这里?她是谁?”顺美提高了警惕,毕竟她口中那个“深紫色眼睛的人”曾经跟她战斗过。

“她就在你面前。”

中年女人消散成一团烟雾,而一秒钟之后,烟雾再次聚拢,这回变成了个跟顺美差不多高、看上去十四五岁的金发少女。

“你到底是谁?幻象还是真身?”顺美退后了一步,指尖红光泛起。

“刚才的是幻象,现在的是真身。我是乔伊·斯普林,你在书上读到的那个大洪水后最强魔法使。”金发少女打了个响指,整个房间顿时被紫色的流光笼罩。

“可你……”顺美目瞪口呆的看着宛如夜空与银河的天花板说道:“上次并没有一伸指头就打败我啊?”

“因为我根本就不想打败你。我为什么要打败你?我一点都不希望你被我的魔法轰成碎片。顺美,你花两秒钟想一下,你我都有极其罕见的紫色眼睛,是偶然的么?”乔伊·斯普林的眸子溢出了电弧般的耀光。

“我和你有血缘关系?”顺美瞳孔的亮度也在瞬息之间提高了若干个层级。

“说对了。但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我哪个孩子的后代……我甚至记不起我有多少个孩子了。”

“记不起?因为时间太久远?”

“因为人类的脑袋里只能装进一百五十年左右的记忆,所以我每过一百五十年就得清理一次大脑。第一次清理的时候因为并不熟练,结果不小心把我第一次婚姻的记忆给搞的七零八落。”乔伊苦笑了一下,接着说道:“也就是说,我是为了那个男人才努力学习魔法,就是为了把自己变成他喜欢的这个模样,但现在我却几乎忘掉了跟他相关的一切,只知道有过这么个人。”

“所以,你原本的样子……”

顺美眼前紫光一晃,那个白裙中年女人又出现了,她开口说道:“你应该也猜到了,这个幻象其实是基于我原本的相貌制造出来的。”

“可你为什么要把自己变成一个小女孩?我还时时刻刻盼望长得更像个成年人呢。”顺美非常好奇的问道。

“记不得了。”乔伊摇了摇头。“也许是那个男人当时是个少年,我想让他把我当做同龄人;也许是他有怪癖,只喜欢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总之,原本我只是个混到了四十多岁还能力平平的魔法医疗使,为了拥有讨他喜欢的长相而刻苦钻研最高深的魔法,然后,这魔法出了点问题,我的外表永远不会随岁月而改变了,三百多年来我一直是个少女的样子。”

“原来是这样……”顺美若有所思的说道:“看来书上记载的完全是假的。书上说乔伊·斯普林是魔法天才,而且野心奇大,所以为了成为魔法使们的女皇而修习了风险最大的法术。”

“也不完全是假的。这说的是我大概一百一十岁的时候的事情。那时候我的确试图成为魔法使们的最高领袖,所以我研究过大量制造攻击性魔仆的禁术。但最后是我自己放弃了,因为我还并不想毁了这个世界。但魔法使长老会已经把我当做了敌人,所以我被他们围剿,只能躲了起来。”

“那这就是书上说的……乔伊·斯普林在恶战之后失踪,生死不知?”

“没错。但是不是教你魔法的艾斯卡达特夫妇一直跟你说乔伊·斯普林并没有死,而且也并不是个想要奴役所有魔法使的野心家,所以你接到我的卡片就立即来见我了?”

“是的……但我其实并不相信你还活着,但我的确也不认为你是个坏人。当然,如果我知道跟我打过一场的那个魔法使就是你的话,我可能也不把你当好人了。”

“那件事我待会再解释。那么,我现在可以确定,艾斯卡达特家的确是反元老会的一派。他们收养你也是因为你紫色的眼睛让他们怀疑你是我的后代……不过,他们是在哪找到你的?”一阵烟雾腾起,乔伊又回到了少女模样的本体。

顺美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没人告诉过我。”

“你想不想知道你的亲生父母是谁?”乔伊走近了一步。

“怎么去知道?我想不出任何方法能够弄清楚我的身世。”顺美的目光有些黯淡了。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帮你……但你需要经历一些痛苦。要知道,虽然你完全没有你出生时的记忆,但它们并不是已经不存在于你的大脑中,只是人最初的记忆像是被上了密码锁一样的被存放在大脑的某处。但我知道如何打开这个密码锁,代价就是你会经历几分钟类似活生生的被撬开头盖骨的疼痛……你愿意付出这样的代价么?”

“我……”顺美犹豫了不到三秒就说道:“我愿意。我快要结婚了,结婚以后我很快就会有自己的孩子。如果能让我的孩子们知道自己祖上的历史,我愿意付出疼痛的代价。”

“婚姻……孩子……”乔伊苦笑着说道:“顺美,大概我们还真的很有相似之处。血缘的能量是奇妙的。”

“我不知道我跟你有多少相似的地方,至少我永远也成不了你这样的最强魔法使。但如果你真能让我搞清楚我的亲生父母是谁,我愿意承担任何疼痛。”顺美的表情变得格外坚毅了起来。

“那好,顺美,你坐下。我们马上就开始。”乔伊指了指一把雕花木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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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美的视力在逐渐褪去,眼前逐渐的不再有任何成型的物体,取而代之是光怪陆离五彩缤纷的几何形。

突然,顺美的后脑勺仿佛受到了一记重击,那些色彩斑斓的几何形刷的一声汇聚成了一片耀目的白光。

接下去,顺美感到自己的大脑似乎正在被从头颅中吸取出来。先是有一股股的酥痒,而后开始如针扎般的刺痛,接近着针扎变成了撕扯碾压。

这些都在顺美的预料之中,所以虽然她疼的几乎昏厥,但心里却并不惊恐。

剧痛在持续了十余分钟之后停止了,顺美眼前的白光陡然黯淡了下去,她的视野中出现了一个像是魔法使实验室模样的房间,而房间的正中,一个砖红色头发的陌生年轻女人正在仔细的阅读着什么。

顺美听不到任何声音,仿佛自己被关在一个厚实的玻璃罐子里。

一位黑色头发的年轻男性走入了顺美的视野,来到年轻女人身旁。两人亲密的交谈着,还拥吻了一阵子。然后,这一男一女肩并肩的向顺美走来。

当与两人相距不到一米时,顺美在心里惊呼了起来——这黑发男人正是年轻时的艾斯卡达特先生,顺美的养父。

他们指指点点,说说笑笑,艾斯卡达特先生拥抱了红发女人,然后两人回到了书桌旁。

又是一阵交谈,他们再次拥抱亲吻,然后艾斯卡达特先生离开。

红发女人继续阅读,她在转头看了看顺美所在的方向之后转动了桌上的一个阀门状的物体,顺美立即被浓厚的紫色烟雾笼罩,而后一切又归于黑暗。

黑暗不过持续了几秒,顺美眼前再次出现了各种物体——她还是处在那个实验室里,但看上去一切都像是蒙尘已久。而那个红发女人伏在桌上与动不动,顺美仔细看去,似乎她已经变作了干尸。

而干尸的身旁,是个灰白头发的老人——这就是顺美一眼就可以认出来的背影了,这是她熟悉的艾斯卡达特先生的模样。

艾斯卡达特先生转动着各种旋钮和阀门,顺美听到了一阵隆隆声,围绕她的透明墙壁开始缓缓降下。

艾斯卡达特先生眼中含着泪,脸上却满是惊喜的笑容。他奔向顺美,把她抱在怀中,喃喃的说道:“万幸……万幸……”

此时乔伊·斯普林的声音突然插入,说道:“好了,到此为止,足够了。”

一切戛然而止,顺美坐在那把木椅上气喘吁吁。

乔伊缓缓的坐在顺美的对面,问道:“这样的记忆,你看明白了什么?”

顺美眼圈红着回答说:“艾斯卡阿特先生是我的父亲,而我的母亲是那个砖红色头发的女人?”

“不。”乔伊摇了摇头。“你没有父亲母亲,他们两个是你的制造者。或者说,砖红色头发的女人是你的制造者。她的名字我可以告诉你,她叫做宝拉·雨宫。”

“你认识她?”顺美的泪水涌了出来。

乔伊叹了口气说道:“当然认识。她是我收的最后一个学生。而且,看了你的记忆,我才知道宝拉当年骗了我。”

“骗了你?”

“是的……”乔伊站了起来,踱了一阵子步之后说道:“我有次意外,断掉了一根小脚趾。我把断趾随便扔进了个罐子里,后来这罐子失踪了,我也没在意。再后来宝拉也走了,她说她觉得自己魔法很难有进境,准备回故乡去结婚过普通的日子。她不是个很有天赋的魔法使,我收她做学生主要是因为我曾经爱过她的父亲,所以她说她要放弃学习魔法,我并没有什么意外也没挽留她。但现在我知道,她根本没有去结婚,她偷走了我的断趾,利用它,结合她自己的血肉制造出了你。这样的魔法也是禁术,我不知道她从哪里学来的,也不知道她这么做的意义,但我现在可以确定的是,她是因被禁术反噬而暴毙的。”

“这……”顺美难以置信的说道:“其实我是你的一根脚趾?”

“理论上说,的确如此。”乔伊耸了耸肩。“你不是我的后代,你是我身体的一部分,甚至可以说,你是我的分身。这可真是我从未想到过的情况。”

“呃……老天……”顺美慌乱而凄楚的说道:“这么说,我根本就不能算是个人……我是个怪物对么。”

“不不不。”乔伊断然否定。“你浑身上下没有任何地方跟人类有区别,宝拉使用的禁术本身就是方舟上的魔法贤者为了能让人类迅速恢复数量而创造出来的。”

“可我感觉很不好……”顺美捂住脸哭泣了起来。

“那你可以把我当做你的母亲,是不是这样心情能好一些?你是从我身上分离出去的,这跟我生出来的孩子其实也差不多。”乔伊轻轻拍了拍顺美的肩头。

“不……不,这不一样。”顺美抽噎着说道:“我最先的记忆和老先生把我从那个玻璃容器里取出来之间至少相隔了五十年,没有哪个人类是这样诞生的,我就是个怪物。”

“也没有哪个人类像我一样活了三百多年,因此我也是个怪物。所以,世界上并不止你一个怪物,你也不用妄自菲薄。”乔伊微笑了起来。

“但我该怎么面对瑞恩啊……我不想永远不告诉他我到底是怎么诞生的,但我怕我说了之后他会被吓跑。”

“瑞恩?你的未婚夫么?如果这就要被吓跑,那说明他不爱你。如果他不爱你,你也就不必念着他,你自去找个可以接受你来历的男人即可。”

“可我爱他啊……我不能想象没有他的日子该怎么过……”

“我理解。但其实你爱的人不在了,你的日子会依然照常。看看我,三百多年来,爱过的男人很多,他们都死了,我就算会为其中某个伤心很多年,但最终也是会忘掉他们的。”

“我可能跟你……不一样。你能做到的我未必做得到。”

“你肯定跟我一样,因为你是用我身体的一部分制造出来的,我能做到的,你应该都能做到。”乔伊握住了顺美的手,接着说道:“有你这样的分身存在对我来说真是天大的好事。”

“为什么?”

“因为我终于可以去死了。”乔伊脸上现出了幸福的笑容。

“什么……什么……你为什么要去死?”顺美的身子向后缩了缩。

“因为活腻了。人们都以为长生不老是梦寐以求的,但其实我只活了三百多年就觉得无聊透顶。”

“可我跟你的……死……有什么关系?”

“我想死就必须把体内的魔法能量全部散掉,但我一直不舍得让我苦苦积攒的能量就这么消失在空气中。而我也不想自杀或让别人杀了我,这样太屈辱。而现在,你就是我,我可以把这些能量都给你,然后我就可以像个普通人一样过个几十年,变老,死去。”

“然后我会跟你一样,外貌永远不变,一直的活着?”

“大概是……其实我也不确定我的寿命到底是多少,总之三四百年之内是不能自然死亡。”

“我不需要你的魔法能量。”顺美斩钉截铁的说道:“活那么久是你自己都不想做的事情,我为什么要做?”

“每个人的境遇不一样,而拥有强大的力量是给任何人都能带来快感的事情。我不想活那么久跟我所经历的事情有关,而你生活在与我不同的时代,你未必会厌恶长久的生命。”

“我不想赌这个‘未必’。”顺美站起说道:“我很高兴知道这世上还有跟我算是有血缘关系的人存在,但我实在不能接受你的‘好意’。而且,我想长大,我不想保持这副模样。乔伊·斯普林前辈,我觉得我应该回家了。”

“好。我本来也没期望过你能原因接收我的能量,而且我找你来的时候也根本不知道你是用我身体的一部分制造出来的。如果你仅仅是我的后代,我也不能把能量转移给你。”乔伊挥了挥手,又给自己裹上了那个中年妇人的幻象,然后说道:“我送你出去。侍者会替你叫辆车。”

“多谢。”顺美向门口走了两步之后,停下回头说道:“对了,你还没告诉我那天为什么你要去劫持那位观步小姐。”

“哈……”乔伊爽朗的笑了笑。“因为日子很无聊,我当了一阵子赏金杀手,有人付钱让我去绑架一位女男爵,我就去做了。结果没想到遇到了你,然后我就想啊,这下可以不无聊了,所以杀手的活儿也不干了。让我绑架女男爵的雇主我直接解决掉了,反正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人。”

“呃……”顺美犹豫了一下,问道:“那天你跟我打的时候用了几成水平?”

“应该不到两成。你也是不错嘛,小小年纪,跟我的两成水平还能对抗上十几分钟……你今年到底多大了?”

“十九岁。”

“唔,魔法使三岁开始学习,到现在十六年……嗯,不错,进步算很快的。”

“可我……”顺美有些难为情的说道:“其实只学了六年。老先生八岁才开始教我魔法,而我十四岁那年他和老夫人都去世了。那之后我就没再继续学习练习过,魔法都被我用来跟瑞恩打闹了……”

“六年?”乔伊·斯普林惊呼了起来,不过旋即她又点了点头。“我险些忘了,你是我的分身,你跟普通人不一样……所以,你有极高的天分,你确定不要我把能量传给你?”

“不要。”顺美断然拒绝。

“尊重你的选择。不过,如果以后需要任何帮助,你可以直接来禧泉茶社找我。”

顺美的脸红了红,说道:“我……我想问你,能不能参加我的婚礼。毕竟只有你算是我的……亲属。”

“当然可以。”乔伊轻抚着顺美的长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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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醒来的岚冬夜穿好衣服,揉着眼睛走出了卧室,他一眼就看到了莫妮卡的军靴放在公寓门口。

岚冬夜心中一阵欣慰——这次莫妮卡并没有一去不回。

餐桌上扔着一个空的牛肉罐头,想来莫妮卡半夜回来饿得要命。

莫妮卡卧室的门半开着,岚冬夜蹑手蹑脚的走近想确认莫妮卡是不是在屋里。

床上空空如也,岚冬夜迷惑不解——莫妮卡这是又去哪了?

门突然向内转去,上身赤裸,只穿着衬裙的莫妮卡噌的一声跳到岚冬夜面前,故作鄙夷状的说道:“想看就看嘛,何必要偷窥。“

“不不不。”岚冬夜红着脸把头转向一边。“我就是不确定你到底在不在家里。”

“那喊我一声不就好了?”

“怕打扰你睡觉……”

“已经到了该起床的时间了啊。你难道想让我今天睡过头上不成班?”莫妮卡的双乳兔子般的蹦跳着。

“你……昨晚上睡的很晚吧,今天还能上班?”岚冬夜依然不好意思把目光落在莫妮卡身上。

“那当然,我可是努力认真的好员工……岚冬夜,给我做点早饭,我穿好衣服就出来。”

门砰的一声关上,岚冬夜傻笑了几下,赶忙奔向厨房。

岚冬夜今天本打算做传统风格的早餐——白饭配味噌豆腐汤,但考虑到莫妮卡的口味,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松饼、培根和香肠。当然,让岚冬夜无法理解的是,昨天拒绝工作的炉灶现在居然奇迹般的复原了。

莫妮卡几乎是在狼吞虎咽,岚冬夜只吃了一半,她就已经结束了战斗。

莫妮卡把盘子和餐具一推,挺直了腰板说道:“岚冬夜,我决定了。大选完了我就跟你结婚。”

“呃?”岚冬夜险些一口咬在叉子上。

“很惊讶么?还是说你不想娶我?”莫妮卡盯着岚冬夜的眼睛。

岚冬夜放下刀叉说道:“的确很惊讶。你不是说你结婚没那么容易么?”

“如果我下了足够的决心,那就没那么不容易。总之,大选一结束,我们就去登记注册。”

“为什么要等到大选结束?”岚冬夜不解的问道:“其实如果你愿意,我们随时都可以注册。”

“我不想给你解释原因,但我必须等到大选结束。如果你等不及,那这事就免谈了。”莫妮卡把双臂抱在了胸前。

 “我当然可以等。”岚冬夜握了握莫妮卡的手。

“那……不大张旗鼓的举行婚礼可以么?你知道我的身份不适合举行盛大的婚礼,我打算就只邀请索菲——如果她肯来的话。你有什么朋友可以邀请么?”

“呃……”岚冬夜想了想,说道:“有几个表亲。别的朋友也不适合参加。”

“好……”莫妮卡嘴角上翘。

“那没两个月就要结婚了,你紧张么,莫妮卡?”

“当然不啊,我都跟你住在一起多久啦。”莫妮卡笑吟吟走到岚冬夜跟前,直接坐在了他的大腿上。

“也就一个多月。”

“也就?哼。”莫妮卡握住岚冬夜留着浅浅胡茬的下巴说道:“我这辈子第一次跟一个男人朝夕相处这么久呢。”

“我肯定做的非常不好,你肯定其实很不满意我……”

“何止不好,简直是差透了。不过嘛……”莫妮卡拍了拍岚冬夜的肩头说道:“改进的余地很大,我对你有信心。”

“谢谢。”岚冬夜表情一本正经的搂住了莫妮卡的腰。

莫妮卡觉得有些痒,格格的笑了起来,然后用夸张的娇滴滴声音问道:“那我们的岚上尉啊,都要结婚了,有没有什么特殊的礼物要送给你的未婚妻呢?”

“有啊……我打算……”

“傻瓜!”莫妮卡捂住了岚冬夜的嘴。“别说出来是什么啊,给我个惊喜。”

“嗯,对对……”岚冬夜使劲点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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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安所里人见人爱的“米丝蒂小姐”莫妮卡今天的工作很忙,因为昨日她没上班,积压了很多文件,所以她的打字机从上班第一分钟开始就没停下来过。

而侦缉科科长办公室里的岚冬夜却清闲的很。要不是不合规矩且他自己的打字速度连莫妮卡的三分之一都够不上,他就要去帮莫妮卡一把了。

在无所事事、将当天报纸上像样的新闻全部都阅读过一遍之后,岚冬夜干脆拿出了一张白纸,准备为结婚所需的物品列个清单。他写下了第一条“特殊礼物”之后就停住了,转而抓起了电话听筒。

岚冬夜打给了远房表弟安迪·辻川,不过却被告知辻川处长不在办公室。

岚冬夜悻悻的放下了电话,开始继续完成列表。

第二项他写的是“礼服”;第三项他写的是“蛋糕”;第四项他写的是“香槟”。

而他将要开始写第五项时,电话铃响了,安迪·辻川打了回来。

岚冬夜还没来得及说“喂”,安迪热情的声音就率先冲出了话筒,他说道:“表哥,对禧泉茶社满意否?那是我选的地方。”

岚冬夜答道:“很不错,很不错,就是太贵了,害你破费了。”

“那是司里特批给我的社交经费,不需要在意……对了,觉得现在莉莲状态如何?”

“像是变了个人,不过还是蛮精神的。”

“我不是说过么,现在的她才是真正的她。莉莲可不是只羞羞怯怯的小绵羊——对了,你们聊了多久?”

“我们坐了至少有两个多小时吧,但其实并没有说太多话。因为莉莲的邻居突然来了茶社,莉莲不想被他们认出来,于是就一直低着头不吭声。而后来她的邻居离开之后我们也就立即走了。”

“那可真够不巧的……莉莲其实有很多话想跟你说。不过没事,下次再去禧泉见她吧,总不能每回都遇到熟人。”

“呃……”岚冬夜抬头看了眼外间在打字机前十指翻飞的莫妮卡然后说道:“以后不需要专门见啦,我很快就要真的结婚了。”

“哈……哈哈……”安迪笑了起来。“表哥,那可得认真恭喜你了。我得送你一份大礼。”

“啊!对,礼物!”岚冬夜此时才陡然想起他给安迪打电话的目的,于是他说道:“你不需要送我什么,但我得请你帮个忙。”

安迪爽快的应道:“没问题,尽管说。”

“能不能立即帮我搞到一张养猫的许可证?我的未婚妻特别想养一只猫,所以我想送她只猫当做结婚前的特殊礼物。”

“特别想养猫?”安迪再次大笑了起来。“想来嫂子肯定是个性格可爱的姑娘。”

“她……”岚冬夜又瞟了下认真工作的莫妮卡,然后满面微笑的说道:“是啊,她的确很可爱。”

“只要一张猫证对不对?狗证要不要?特殊宠物证要不要?”

“就只要一张养猫的……”

“没问题,明天我叫人送到你治安所的门房。”

“这么快?我之前问过,他们说需要至少三个月……”岚冬夜完全难以置信。

“走普通程序三个月都算快的,不过对于我来说嘛,去社会司的环境处直接找他们要一张就好,所以你算是找对人啦,表哥。”安迪的声音听上去颇有几分得意。

“真是太感谢你了!你总是帮我!”岚冬夜几乎要感动的流泪了。

“举手之劳,举手之劳。”

“那安迪表弟,你可以参加我的婚礼么?”

“我……”安迪沉默了几秒之后说道:“我得请示下上司。我的工作性质其实很特殊。”

“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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岚冬夜挂断电话之后,决定立即要做一件事——去广场区最好的宠物店定下一只猫。

这属于擅离职守,但岚冬夜知道今天并没有任何公务需要他处理,所以他离开办公室完全没有问题。

对于自己的事情,岚冬夜很有耐心,从来不会急着去做,甚至还会拖延;然而为他人所做的事情,他却经常一分钟都不想等。

岚冬夜走出自己办公室时,专注于打字机键盘的莫妮卡根本就没注意到他,还是他主动走到莫妮卡桌前轻声说道:“我出去办点事。午餐你可能要自己一个人去吃了。”

莫妮卡有些不耐烦的挥挥手,示意岚冬夜不要打扰她工作,岚冬夜讪讪的笑了笑,然后快步走出治安所。

路上的出租马车比昨天又少了些,岚冬夜无奈只得叫了辆蒸汽车——因为晕车,不是十分必要他绝对不会选择蒸汽车。

司机的驾驶技术不好,想来是刚学开蒸汽车。这辆“胜利725”在路上行驶时仿佛是个需要不停咳嗽的病汉,而司机唯一的解决方法就是用最脏的话痛骂这个没有生命的铁疙瘩。

岚冬夜这一路可是吃尽了苦头,肚子里翻江倒海不说,就连耳朵都被司机雷鸣般的污言秽语震的嗡嗡作响。

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司机正准备靠街边把车停下,却突然一个急刹车,害的岚冬夜撞到了脑袋。

司机把头伸出车窗把声音提高了数倍的破口大骂——这次不是骂车了,是骂人。

岚冬夜不得不询问司机到底发生了什么,司机没好气的跟他说,原本看好了的街边停车的位置被另一辆车抢了。

岚冬夜劝司机不要大动肝火,自己愿意多给他的车费,然而司机却倔强的表示,一定要跟那个抢位置的混蛋理论清楚。

司机推开车门走到那辆蓝色的小车旁,使劲拍着玻璃,而几分钟以后,一个中年男人慢慢悠悠的下了车,一脸惫懒的敷衍着怒气冲冲的出租车司机。

作为宪兵,岚冬夜有义务制止冲突发生,所以他强忍着头晕也走出了车厢。

那中年男人穿着中等品质的西装,长相普通,头发有些乱,胡子刮得不够干净,但看上去并不像是个低层次的人——当然,低层次百姓也买不起他这样的车。

中年男人看到岚冬夜向他走来,耸了耸肩说道:“宪兵先生,您雇的这位司机再这样下去可是要违反首都治安条例了——有个罪叫什么来着?寻衅滋事对吧。”

“呃,还不到那个程度。”岚冬夜认认真真的解释道:“寻衅滋事必须是要有肢体冲突,而我想司机先生应该不会那么冲动。”

“肢体冲突指打人是吧。”脖子上已经青筋暴起的司机举起拳头吼道:“老子就这么冲动,老子就要揍这个王八蛋。”

“当着宪兵当街打人,我敬你是条汉子。”中年男人面带嘲讽的竖起了大拇指。

“好了好了,两位……”岚冬夜隔在两人之间举起了双臂。“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没必要吵架。司机先生,我已经到地方了,您不需要停在人行道边,我给双倍车费,请您继续工作吧。”

司机使劲咽了口吐沫说道:“要把客人送到人行道是公司的死规定,我不靠边,那就等同于把您扔在大马路上,回去会被罚的这周都没钱吃饭。您当我是蛮不讲理的人?这王八蛋抢我的位置简直是害死我了。”

岚冬夜说道:“但我如果不投诉,您的公司也并不会知道啊……”

“不投诉?这可说不好,好多客人一开始说什么无所谓啊之类的,转过头就去给我公司打电话抱怨。”

“我以我的宪兵身份保证绝对不会告诉您的公司……”

“宪兵,哈,宪兵……”司机冷笑道:“宪兵的承诺值得信任么?我老婆失踪,宪兵说保证给我找回来,结果七年过去了一点消息都没有,我去一问,根本就没立案。”

“这个……”岚冬夜无言以对的挠起了鬓角,他的确也知道,宪兵其实在底层百姓中间的信誉度并不高。

“算啦,我是真不知道你要停在这个位置。我给你道个歉好了。”中年人收回了之前脸上不屑一顾的神色,从烟盒里掏出一支“五月花”卷烟递给了司机。

司机愣了一下,接过了烟,搭在了耳朵顶上,向岚冬夜手一伸说道:“我也暂且相信您不会投诉,不过双倍车费先拿来吧。”

岚冬夜赶忙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一先令的纸币——这其实已经多于两倍车费了。他告诉司机不需要找零了,全部收下就好。

司机把钞票塞进帽子里,叹了口气说道:“瞧,我们这些穷人的命就是这样,无论受了多大的委屈,老爷们给点钱我们就立马消停——不消停也不行啊,一旦穷,钱可就比什么都重要。”

中年男人笑了笑,说道:“有人多给我钱,我也老实啊。老兄,我可不是什么老爷,我挣一点破钱还得养活一家四口呢。”

“唉……”司机摇了摇头说道:“我刚才也是过头了点。先生,我实话跟您说,我那么大气也不只是因为您抢了我的位置,而是我一看您这车就怒火中烧。”

“哦?为什么?”中年男人很是好奇。

“我老婆跑了很久,去年我好不容易才处了个姘头,结果上个月一个开这种车的家伙把我的姘头又给拐走了。你说,我这口气咽的下来?为了养那个女人,我可是倾尽了所有的。”

“呃……”中年男人耸了耸肩。“很遗憾听到这样的事情,但那也并不是我干的啊……”

“我知道,我知道……算了,还是怪我自己没本事。”司机滴了两颗泪,挥了挥手返回了自己的车上。

事端解决了,岚冬夜和中年男人对视了一眼,双双松了口气。

“像您这么办事的宪兵我还第一次见。别人可都是会把那司机臭骂一顿赶走或者干脆找人把他抓起来。”中年男人把一支“五月花”递向岚冬夜。

岚冬夜接过烟捏在手中,说道:“那种蛮横的宪兵的确不少,但其实我们的同行里还是好人居多,只是大家往往更关注宪兵做错了的事情。”

“我倒是不怀疑这一点……只是每次我一跟宪兵打交道就肯定遇不到什么好事,也许是我运气不好。”

“呵呵……”岚冬夜不善于跟陌生人攀谈,而且也不打算攀谈,所以赶紧说道:“我还要去办事,先生,那就再见了。”

中年人微笑着跟岚冬夜道了别,然后倚在车门上慢悠悠的抽起烟来。

此时有个女人的声音响起:“大叔,刚才出什么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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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森·贝洛抽了两口烟,就听见格蕾丝在他身后不远处问道:“大叔,刚才出什么事情了?”

他转过身,晃了晃脑袋答道:“没什么事,跟个出租司机有点小纠纷。已经解决了。”

“哦……”格蕾丝走到了杰森跟前。“我看你跟个宪兵说话,还以为有什么大事,我都不敢过来了。”

“怕被宪兵抓走?”杰森笑嘻嘻的问道。

“毕竟……还是躲他们远点比较好。”

“不是说巴不得跟八个壮汉关在一起么?”杰森迅速的拧了一把格蕾丝的大腿。

“这倒没错,但我现在不是在给社会党竞选干活么,被抓进去了可怎么行。”格蕾丝顺势用胸脯蹭了蹭杰森的上臂。

“上车吧。”杰森把燃了一半的卷烟塞进了格蕾丝嘴里。

格蕾丝一坐进车里就说道:“下一站,湖滨区鹤鸣路74号。”

“我干!”杰森皱起眉头骂道。

“诶?怎么了?这地址有什么问题么?”格蕾丝吓了一跳。

“呃……没,是这里离我在湖滨区的旧公寓不远嘛……”杰森没说实话,他骂脏话的原因是,他跟他那个“疯狂的小东西”贺莉的秘密爱巢就在鹤鸣路。

“你不会是想带我去你的旧家看看吧……”格蕾丝掏出口红和镜子开始修补着妆容。

“肯定不会,邻居还记得我呢,他们看到你跟我一起还是觉得奇怪的。”

“是哦……”格蕾丝咬了咬嘴唇,说道:“大叔,我在服务上一个客人的时候,听到了他接电话,他好像提到了贺莉·奥特佳这个名字……”

“小婊子,闭嘴。”杰森表情恶狠狠的发动了汽车。“我不想知道关于她的事情。”

“哦……”格蕾丝低头摆弄着手袋上的穗子。

杰森盯着数值快速上升的锅炉水温表,几分钟之后,小车绝尘而去。

杰森一直沉默着——一提起贺莉,直到现在他还心中五味杂陈,胃部微微痉挛;而今天居然格蕾丝听到了贺莉的名字,现在又要去一个会让他想起贺莉的地方,杰森觉得这简直是上帝在故意折腾他。

杰森其实一直很想搞清楚贺莉为什么会突然离开,但却又时常提醒自己这么做非常无聊,然而要让他完全忘掉贺莉却又难上加难。

杰森就这样脸色阴晴不定的驾驶着蒸汽车,坐在他身边的格蕾丝小心翼翼的一声不吭,只呆呆的望着窗外。

距离目的地只有两个街区了,杰森却把车拐进了一个僻静的巷子停下。

格蕾丝仿佛从梦中惊醒,左右看了看,问道:“大叔,你想操我?”

“废话。”杰森命令道:“自己去后座上趴着。”

格蕾丝麻利的按照杰森吩咐的摆好姿势,自己把裙子撩到了腰上。

脑袋里一片混沌的杰森冲进车厢,拉下裤子,一秒都没迟疑的直冲目标。

格蕾丝呻吟了几声之后恳求道:“呃……大叔,不要射里面好么?下一位客人喜欢舔我,我没地方清洗自己,而让他闻到你的味道他会不高兴的……”

“知道了。”杰森板着脸,抓住格蕾丝瘦弱的肩头,像古代士兵攻击城门般的顶撞着。

因为性器贴合角度的问题,格蕾丝觉得下体颇有些被撕扯的疼痛感,但她咬着牙没有抱怨——她觉得杰森这样对她就是为了惩罚她刚才多嘴提了句贺莉,她活该受痛。

格蕾丝甚至希望杰森骂她几句,然而杰森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像台蒸汽机似的喘着粗气前后移动着身体。

不过六七分钟之后,杰森抽离了格蕾丝的身体,急促的说道:“嘴过来。”

格蕾丝赶忙在局促的空间中调转了身体,一口含住了杰森。

杰森捧住格蕾丝的脑袋,继续着抽插——十几下之后,他挺直的脊背微微弯了起来。

格蕾丝的喉咙里传出低低的咕噜声,双腮微微起伏。

没过多久,杰森拍了拍格蕾丝的头顶,然后身子向后撤去。

嘴不再被堵着的格蕾丝轻咳了几声,说道:“大叔,这次好像很少……”

“废话。”杰森微喘着说道:“安娜最近变得主动了。”

“哈……”格蕾丝嫣然一笑。“这不是很好么?我听了都高兴。”

“行了,小婊子,这事你就别发表意见了。回前面去,我们接着干正事。”杰森假意给了格蕾丝一记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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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蕾丝纤瘦的身影消失在那豪华公寓楼的门厅里之后,杰森·贝洛站在路边连抽了两根烟——同时也在发呆。

他本已拿出第三根,但却立即塞了回去。杰森把烟盒揣进怀里,沿着人行道向东走着——在经过了长久的犹豫之后,杰森还是决定要去鹤鸣路49号看看,而那里正是他跟贺莉过去的爱巢。

鹤鸣路49号跟杰森上次见到它时毫无二致,就连门口停靠的小型蒸汽车的位置都几乎全然未变。

杰森微微抬起头,凝视着三层的一扇窗户——那就是贺莉那套公寓的卧室。

“先生,您……”一个女人突然在杰森附近说道。

杰森身子一抖,定睛一看正是那位长得像老处女的公寓管理员。杰森赶忙像做贼被发现似的低头转身疾走。

杰森一路奔回自己的车旁这才抬起头来。他深吸一口气,钻进车厢。

杰森手忙脚乱的将引擎启动,在水温还没完全到位的时候就让小车加速落荒而逃了——他逃向了自己威尔森街上的旧公寓。

格蕾丝的这一单生意会一直持续到下午五点,所以杰森打算在自己的旧居里睡上一觉——那里还留着张床。

威尔森街很是安静,按照常理,此时,男人们都在上班,妇人们都聚在某人家中举行读书会,而孩子们自然还呆在学校里上课。

不过在杰森驾车把这条街从东到西走过一遍之后,他发现,至少一半的居民都搬走了。有几家的前院上潦草的扔着陈旧的柜子,而这些被丢弃的家具看上去活像是一排排棺木。

杰森的邻居陈家此时反倒显得生机勃勃:前院还是没有一根杂草,嫣红的茶花喜洋洋的盛开着。

花朵总归会让人心情好一些,杰森刚才难以名状的怅惘减轻了许多,他开始哼起歌来——他最熟悉的《奇异恩典》。

杰森自家的院子肯定已经颓败的没法看,但他并不在意。租约还有半年到期,租金已经预先付过;而当时为了拿到最大的租金折扣,杰森选择了“无悔合同”。也就是说,就算中途搬走,这些房子的主人——白氏住建公司——也不会退还多付的租金。

那个时候,杰森可没预料到根本在这里住不了几个月。

杰森的信箱里塞满了各种无意义的竞选广告,他仔细的翻看了一遍,确定并没有什么新的勒索信之类的。

杰森正准备进屋,却被特许可以骑乘自行车的邮差拦下了。

邮差说道:“贝洛先生,正好这有封需要您签名的特快邮件。”

杰森大为意外,他一时想不到会有什么特快邮件能寄到这个旧地址来。

信件拿来一看,寄信人居然是湖滨区社区市民银行第四分行,寄出时间就是当天一早。

杰森的心脏砰砰的跳了起来,他预感到这肯定不是要通知什么好消息——例如银行利息上升之类的。

杰森抖抖索索的签好了名,接过信封之后立即将其拆开。

是一封出自打印机的短信,上面写着“恳请杰森·贝洛先生与安娜·罗斯女士在最近便的时间莅临本行,有要事急需详谈。”。

“干!”杰森额头上立时就渗出了满满的汗珠——“要事急需详谈”更是说明绝对是出了坏事。

杰森把信塞进口袋,立即驱车前往银行。

到了银行之后,他出示了这封信,柜员叫来的副经理,而副经理却跟杰森说:“贝洛先生,因为这是与您和安娜·罗斯共同拥有的账户相关,所以你们两人必须同时到场我们才能开始会谈。”

杰森知道这些国有银行死板的很,只得憋着一肚子的脏话无可奈何的离去。

他太想知道到底眼前会有什么样的危机等着他了,他很想现在就打电话让安娜赶过来。然而他无法通知格蕾丝也许需要在“工作”完毕之后自行想办法回家。

思前想后,杰森只得决定强压不安等到明天跟安娜一起过来——现下还是回旧居里睡一觉,浑浑噩噩的把时间熬过去比较好。

然而躺在那只剩下一张薄褥子的床板上,杰森无论如何就是不能进入梦乡。他干脆冲到十分钟以外的那家熟悉的杂货铺买了一小瓶威士忌——以及一只破旧的闹钟

杰森把闹钟调整好时间,上满弦,闹铃定在四点五十分;然后,他咕嘟嘟的灌了几大口威士忌。

效果立竿见影,很快杰森就一头歪倒在床上打起了鼾。

完全不能成型的梦境一波接一波,直到被气急败坏的叮叮当当声陡然击碎。

杰森揉着脑袋坐了起来,足足花了两分钟才意识到现在不是早晨而是下午。

头有些晕,走两步就打了三四个酒嗝——不过杰森觉得自己开车完全没问题。

洗了把脸之后,杰森冲向自己的“胜利726”,而当他来到跟格蕾丝约定好的接取地点时,格蕾丝已经站在路旁等他了。

格蕾丝一上车就讶异的问道:“大叔,你喝酒了?”

“是啊,怎么了。我不能喝酒么?”杰森略有些口齿不清。

“你之前从来不会再替我开车时喝酒啊。今天怎么了?你很反常。是我说错话了你很生气?”格蕾丝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

杰森盯着前方,目不斜视的说道:“不关你事,小婊子。少说两句,我送你回家。”

“我有什么办法让你开心一些么?”格蕾丝把手放在了杰森裆部。

杰森有些粗暴的把格蕾丝推开,沉着脸说道:“除了被我操你也没什么别的招数了。我跟你说这不关你事,你别多嘴了。”

“哦……”格蕾丝有些委屈的把身子缩了起来。

杰森一路上都在打酒嗝,好几次险些撞上其他车辆,而格蕾丝满面愁容的看着他却一个字也不敢说。

格蕾丝的公寓楼到了,她知趣的赶紧开门下车。

“等下。”杰森终于开口了。

“怎么了……”格蕾丝依然还是小心翼翼。

“明天我不给你开车了,我有别的事。你自己想办法找人接送你。”杰森看都不看格蕾丝一眼。

“好……我明天大不了不接活了……”格蕾丝咬了咬嘴唇。

“你怎么安排我不管。”

“那……”格蕾丝惴惴不安的问道:“只有明天是么?明天以后呢?”

杰森耸耸肩,翻了翻白眼答道:“不知道。明天晚上等我电话。坏话说在前面,也许这活我再也不干了。”

格蕾丝的眼圈霎时就红了,但她把将要涌出的泪水硬憋了回去,微微笑了笑,淡然说道:“好,大叔,我等你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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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洛莉亚·佩雷斯放下电话,皱起眉头望着办公桌上堆成山的论文。

刀子嘴豆腐心的她一再延后学生们暑假作业的提交日期,结果现在已经入秋了,这才全部收齐——而且是在她最终最终最终的期限前一天齐刷刷的一起交上来。

格洛莉亚只是随手翻阅了几篇,就确定这群精致的女孩子都找了枪手代笔。不过她不准备揭穿她们,但也不会给与她们很高的分数——当然,那些姑娘也并不在意分数,只要不会影响毕业就好。

格洛莉亚的脊背上隐隐作痛——这是昨天那位戴着红雀面具的“先生”留给她的印记。

这种痛给与了格洛莉亚幸福与安全感,因为只要痛着,她就可以确定她还在“先生”的世界当中;而她最恐惧的事情就是被“先生”彻底抛弃。

刚才的电话是王一帆打来的,约格洛莉亚晚饭后在橙树区的禧泉茶社见面。

格洛莉亚从未听说过禧泉茶社这个地方——其实她对橙树区非常陌生,她只知道那里有家锦缎玩偶俱乐部。

格洛莉亚并不是很想跟王一帆见面,因为参加他那个“伊恩卡画廊”的开幕式给格洛莉亚留下了不太愉快的经历。

王一帆的妻子——娇小玲珑的碧安卡——对格洛莉亚表现的格外的亲热,然而一个偶然的机会,格洛莉亚恰好听到碧安卡在偷偷对王一帆抱怨说“那个女教授是怎么回事?人家参加开幕式都穿裙子,就她穿裤子。这是专门为了衬托我腿短是么”。

格洛莉亚不喜欢跟这样斤斤计较的年轻女性多打交道,她在听到碧安卡的抱怨之后就要告辞离开,然而此时碧安卡却又态度诚恳的极力挽留,王一帆也舔着脸给妻子帮腔,格洛莉亚不得已只能耐着性子熬过了整个开幕式。

跟一个明知道讨厌自己的女主人强装笑颜的周旋好几个小时让格洛莉亚如坐针毡,所以她当时就下决心王一帆夫妇以后尽量少见为妙。

王一帆也是个人精,他在今天的电话里再三强调碧安卡不会来,只有他跟格洛莉亚。

格洛莉亚揶揄讥讽了王一帆,说他小心回去被老婆以私会情人的罪名收拾一顿,而王一帆嘻嘻哈哈的敷衍了过去。

最终,因为毕竟跟王一帆有着某种合作关系,格洛莉亚还是应下了今晚的约会。

格洛莉亚硬着头皮看完了半篇论文,座钟上的时针已经转到了数字六的左边,而格洛莉亚的肚子咕噜的响了一声。

的确到了该吃饭的时候了。为了控制体重,格洛莉亚的午餐只是一个小圆面包外加一只香蕉,她其实早已饿的有点发晕。

按说为了达到她的目标,今晚上最多吃个黄瓜火腿三明治,但格洛莉亚决定还是不要太过于虐待自己,反正不管是“先生”还是未婚夫欧阳钊都说很喜欢她这丰满的躯体。

是的,格洛莉亚已经跟欧阳钊上过床了——这没什么大不了,虽然还没有正式订婚,但两个人都是结过婚的成熟男女,也不需要扭扭捏捏。

格洛莉亚出了校园就直奔街对面她常去的那家“多宝”茶餐厅。

这远东风味的小馆子据说已经在这里经营了五十多年,菜单一成不变但却颇受欢迎。

“多宝”的招牌又陈旧又油腻,几乎已经辨认不出字迹,但没人在意这个,因为这店根本不需要招牌。

“多宝”的门头很窄,但里面的空间却不算小,现在更是几乎坐满了食客。

侍者板着脸给格洛莉亚找了张桌子,然后翻着白眼等她点餐。

格洛莉亚不假思索的要了自己最喜欢的搭配:叉烧饭、鱼丸汤、炒青菜、焦糖炼乳咖啡外加巧克力慕斯。

“你一个人吃?”瘦弱的侍者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格洛莉亚。

“我向来都是一个人来这里吃饭啊。”格洛莉亚挑了挑眉毛。

“我新来的,不认得你。”侍者转身就走。

格洛莉亚笑笑,漫无目的的左右打量着,然后她看到了个熟悉的面孔。

“洛博士!”格洛莉亚讶异的轻叫了一声,问道:“你怎么在这儿吃饭?”

这个长得活像个肉丸子的中老年男性眯缝着眼笑嘻嘻的回应着:“好吃不贵,正适合我这种又贪嘴又没钱的家伙。”

“嘿,有道理。”格洛莉亚吞着口水说道:“我也是‘贪嘴且没钱’。”

“你的确很贪嘴,从小到大都没改过。”洛博士扬了扬手中的筷子。

“可你呢,你还不是这辈子从来就没瘦过。我一看到你就有食欲。”格洛莉亚复仇般的举起银色的刀叉。

“哈哈哈……”洛博士笑的肉嘟嘟的腮帮子一阵乱颤。

“我有多久没见你了?”格洛莉亚问完这个问题之后干脆坐到了洛博士对面。

“四年零七个月。我记得很清楚。”洛博士用调羹搅拌着香油味扑鼻的面汤。

“上次跟你见面是为了什么呢?我都忘了。”格洛莉亚捧起了脸,微微皱眉。

洛博士做了个鬼脸,低声回答说:“假性痛经。”

“噗……”格洛莉亚有些难为情的捂住脸说道:“想起来了,从来没有例假还觉得自己会痛经……”

“你潜意识中不相信自己没有生育能力。”

“是哦。”格洛莉亚轻叹道:“我记得你跟我说过这个。”

“那么现在呢,假性痛经有没有复发?”

“没有。”格洛莉亚无奈的笑了笑说道:“大概是我已经彻底接受现实了。”

“听说你又要结婚了?”洛博士把餐具放下,开始一口口的喝着茉莉花茶。

“是啊,你从哪知道的啊?”

“欧阳钊的情人的妇产科医生是我的好朋友……”

“果然是这个小姑娘说出去的……”格洛莉亚摇了摇头。“我是不理解,她为什么那么热衷于把自己情夫将要娶新老婆的消息到处传播。”

“也许这才叫真爱吧,为自己的男人能娶到你这样优秀的女性而骄傲。”

“得……”格洛莉亚长出了一口气,说道:“但愿她的真爱一直存在,这样欧阳钊也不会太关注我了,我乐得清静。”

“如果想保持清静,你为什么要嫁他?这个人的名声你又不是不知道。”洛博士有些担忧的看着格洛莉亚。

“就一时兴起吧。洛博士,你是知道我的性格的,我做事不爱思前想后。而且虽然阿钊情人东一个西一个,但总比那个弗兰西斯·约尔根森老实许多。我的一个朋友和约尔根森订婚了,那么我嫁欧阳钊也没什么问题吧。”

“吴思齐是你的朋友?”洛博士的表情像是刚刚囫囵吞下一整只鸭蛋。“你跟她完全不是一路人啊,你们怎么会当朋友?”

“这个……”格洛莉亚犹豫了片刻之后回应道:“原因有些复杂,我就不细说了。总之,吴思齐并不是跟我南辕北辙。”

“好吧……反正我也不了解她,而且……”洛博士捡起一只筷子,凭空点了点格洛莉亚,说道:“我其实也不了解你。你成年以后我就越来越不懂你了。”

“我没变。”格洛莉亚盯着桌布。“只是离开家庭之后,我全然是按照自己的意愿在做事而已。”

“呵呵……”洛博士面容慈祥的笑了起来。“总之你还是个好孩子就对了。也祝你的婚姻生活愉快——这婚姻注定不会平淡无奇。”

“谢谢……”格洛莉亚微微点着头。

“好了,我吃完了,我要走了。我得去一趟绯宫,大老远的,去晚了天都要黑了。”洛博士开始用餐巾粗放的擦着嘴唇。

“绯宫?希纳多区那个?你为什么要去那种地方?”

“那是我父母的故乡。我让一个年轻人对那里的公共卫生状况进行改善,我得去瞧瞧他的进度。”

“哈?”格洛莉亚仿佛被吓了一跳。“这么说那个小伙子没吹牛啊……”

“什么小伙子?”

“绯宫的,远东人,长得很英俊,自称替洛博士工作……我一直以为他纯粹在吹牛。”

“哈哈哈……”洛博士笑的皮肉乱颤。“他叫冯恺,的确是在为我工作。不过呢,如果我不是我自己,我肯定也以为他是吹牛。外人都以为大名鼎鼎的洛博士只跟最顶层的权贵打交道,但其实你是知道的,我可是最接地气的。”

“这话没错,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啊,以为你是肉铺的师傅。可把我吓得够呛,我以为我要被当小猪宰了呢……不过我那时候胖嘟嘟的确实像头小猪。”

“哈哈哈哈哈……”洛博士笑的眼泪几乎流了出来。他抹着眼角说道:“任何时候跟你这丫头聊天都会心情很好……不过今天是真不能再闲扯下去了,我必须得告辞了。好好享受你的晚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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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博士离开后不过两三分钟,格洛莉亚点的所有吃喝都被端了过来。

侍者一如既往的板着脸翻白眼——就算接过格洛莉亚的十便士小费之后态度也没有任何改善。

格洛莉亚自然对侍者毫无怨言,因为她可是非常明白一条所谓“茶餐厅定律”:侍者态度越差菜品味道越好。

按照官方的种族划分,格洛莉亚属于伊比利亚人,然而她独立生活以后却有意的在追寻自己血统中与远东人的关联。

不过不管格洛莉亚如何努力,远东人的餐具——筷子——她始终无法灵活运用,所以,现在她就是整个餐厅里唯一用刀叉吃饭的食客。

格洛莉亚其实现在有些暗暗的着急,因为虽然未婚夫欧阳钊的家族被盎格鲁化的比较彻底,但他们还是坚持在使用筷子。格洛莉亚生怕自己因为筷子用得不好而被整个欧阳家排挤。

不过……着急也没用,格洛莉亚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她突然又很想见到王一帆了,因为不知为何,这个时刻给她油滑狡黠之印象的商人却可以有效的让她轻松下来。

摆满一桌子的饭菜格洛莉亚并没有全部解决掉——意料之中,她每次都会有意的多点一些。

结账之后,格洛莉亚驾车直奔橙树区。

“禧泉茶社”并不是十分好找,格洛莉亚颇费了一番功夫才到达目的地,而此时王一帆已经在茶社门口等候着她了。

“我心里一直打鼓呢,我就怕你不来见我。”王一帆点头哈腰的说道。

“我答应要来就肯定会来。你认为我是个不守信用的人?”格洛莉亚沉下了脸。

“不。我是认为我自己是个很糟糕的人。”王一帆耷拉着眉毛,摊开了双手。

“你好得很,糟糕的是我。”格洛莉亚微微撅起了嘴唇。

“还在怄气对不对?要不要碧安卡当面来给你道歉?”王一帆擦着额角的汗滴。

“可不敢劳动身娇体弱的王夫人……噗……”格洛莉亚突然掩嘴笑了起来,说道:“你这家伙是要勾的我说我对碧安卡有意见。我才不上当。我很喜欢碧安卡啊,那么小巧温软的一个美人儿,理应是人见人爱。”

“得……”王一帆挥了挥手说道:“今天可以先不提她,我是有真正的正经事要跟你说。”

“你哪次见我说的不是正经事了?”格洛莉亚抱起了双臂。

“我的教授女士,别当街给我下不来台好不好?咱进去说,拜托啦。”王一帆几乎是卑躬屈膝的弯着腰做了个“请”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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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茶社里坐定之后,王一帆直截了当的对格洛莉亚·佩雷斯说道:“咱们不算是外人,我就不客套了。我的画廊需要几张能镇得住场子的名作,这必须你帮忙才行。”

“还没放弃《美人儿西蒙内塔》?”格洛莉亚问道。

“那个以后再说。我个人对那张画没什么兴趣,主要是为了我外祖父……对我个人而言,赶紧能买下几张有分量的经典作品是迫在眉睫的任务。”

“不是对你个人,是对你夫妇两个。管理画廊的是你的妻子,她懂点画画,而你本人对艺术一窍不通。”格洛莉亚毫不留情的揭穿着王一帆。

“这我不否认。”王一帆满面堆笑的说道:“所以我才说,碧安卡应该当面跟你道歉。只可惜她羞愧的不敢来,而你肯定也不想见她。”

“得了得了。”格洛莉亚使劲挥了挥手。“这又扯远了。你需要我帮你做什么?”

“伊森·赵,国家艺术博物馆古典书画部副主任……熟么?”

“你的问题没有意义。”格洛莉亚翻了翻白眼说道:“你必定是已经知道我跟他关系亲密才叫我帮你忙。别遮遮掩掩了,赶紧告诉我你的目的。”

“引荐一下我,我想认识他。我要买几张大洪水前的经典古画——直接一口价买,不通过拍卖会。”

“我的好处呢?”格洛莉亚举起右手,拈动着拇指和食指。

王一帆毫不迟疑的回答说:“画作交易金额的百分之二十。”

“呵。”格洛莉亚冷笑了一声,说道:“你觉得我缺钱么?”

“不缺。”王一帆使劲摇了摇头。“但不缺钱并不代表不需要更多的钱。”

“我可就真的不需要更多的钱。你能给我多少钱?王老板,实话告诉我,你能比欧阳钊有钱么?”

“我……”王一帆表情尴尬的回答说:“跟你的未婚夫比起来,我简直就是赤贫。”

“那你为什么还要在我面前提钱?”

“除了钱,我也没什么其他东西可以给你啊……”王一帆沮丧的垂下了头。

沉默降临在两人之间,王一帆和格洛莉亚足足二十分钟双双一言不发。

身穿灰袍、宛如僧人般的侍者泰然自若的把茶水和点心端上,然后飘然而去。

格洛莉亚盯着茶盅里的气泡说道:“伊万,我可以帮你,我真的不需要钱。我需要的酬劳只是……你见一下丽丽好么?”

王一帆如梦初醒般的猛然抬头,目光散漫的回应道:“当初做了那样的决定,是我跟丽丽商量好了的,现在一切按照计划进行,我不能不顾一切的添乱。况且,我是真的爱碧安卡,而碧安卡能够信任依赖的人只有我,所以……”

“所以丽丽就被你抛在脑后了。”格洛莉亚抢过了话头。

王一帆侧目望着窗外被淡橙暮色笼罩的街道,说道:“丽丽有她自己的宏大志向,我跟不上她的步骤。我知道她想见我,而我……格洛莉亚,这心声我就只跟你一个人透露……而我也很想见她。但为了我们彼此最美好的未来,我现在只能尽可能的躲着她。”

“丽丽和弗兰西斯·约尔根森下个月就举行婚礼了。”

“我知道。祝福他们。”王一帆嘴角勉强的向上挑了挑。

“我为丽丽和约尔根森婚姻的稳定出了些力,还希望你别恨我这么做。”

“恨?我需要好好的、加倍的感谢你。”

“别感谢我。你需要跟丽丽见一面,虽然一切都是安排好的,但她从未停止过对你的思念。”

“……”向来油嘴滑舌的王一帆彻底无言了。

格洛莉亚·佩雷斯其实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虽然一门心思的想替吴思齐——丽丽——打抱不平,但她却也明白,丽丽和王一帆那纠缠不清的关系实在是难以长久。

长期的沉默再次降临。

格洛莉亚喝净了清茶,吃光了点心,窗外已经暮色深重;她霍的一声站了起来,面无表情的说道:“伊森·赵是么?我帮你约出来。”

“呃?”王一帆像是刚刚被从熟睡中惊醒一般的迷茫。

“等我电话就好。 伊森不是个特别难以接近的人,但你如果想要跟他交朋友必须得对艺术有足够深的见解……你能行么?“

“我我我……”王一帆挠着头顶说道:“我会尽全力。”

“带上你的碧安卡会事半功倍——我一点都没有故意讥讽。”

“我……我知道。”王一帆不住地点着头。

“那我走了。我有很多很多论文需要批阅。”

“工作第一,工作第一……”王一帆使劲陪着笑脸。

“等我电话。”格洛莉亚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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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禧泉茶社,王一帆马不停蹄的直奔锦缎玩偶。

眼影涂得极重的雅丽珊卓——颇有名声的的私家侦探雅丽克丝·梅耶——正在翘首以待这位梦寐以求的金主的驾临。

乐队演奏着热情洋溢的舞曲,而舞池中央一位发色灿金皮肤淡褐的美艳“帕拉波”女郎在围观者的掌声应和下扭动着腰肢。

这位女郎将王一帆的目光吸引去了片刻,但也仅仅只是片刻——盎格鲁女人实在并不能勾起王一帆的生理冲动。

“王先生!你来了!”一个热情的男声响起。

王一帆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原来是个比他高了快半个头的帅气远东人男青年。

这人面熟,但王一帆记不起在哪见过他。

“又见面了,幸会幸会。”尽管并不真正认识,王一帆还是习惯性的打着招呼。

“您画廊开幕式上的扩音设备可还满意?”男青年走近一步问道。

“哦?哦……不错,不错。”王一帆继续敷衍着——事实上他根本就没在意过开幕式的任何设备,因为一切都是碧安卡负责打理的。

“希望下次还有机会合作。”男青年点头哈腰。

“好的,好的。”王一帆报以标志性的眯眼笑容。

摆脱了半熟不熟的男青年,挤过了为舞池中那金发美人儿狂热喝彩的人群,王一帆来到了通往地下层的蓝色大门。

走下台阶,王一帆立即踏入了一个云雾缭绕的世界。

空气中满是烟草和香水的气味,而王一帆还敏锐的闻到了有人正在享用致幻剂。

这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头上放着张古色古香的雕花木桌,桌后坐着位女子学校宿舍管理员模样的中年妇人。

“还是雅丽珊卓?”中年妇人头也不抬的问道。

“对。”王一帆把一张一先令的钞票塞进了木桌上的小费箱里。

“她在十四号房……不过我说……”妇人瞟了一眼王一帆,说道:“你应该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为什么不去楼上玩那些好点的?总往我这里钻做什么?”

“哈哈……”王一帆摸了摸脑袋。“我就只对雅丽珊卓感兴趣,别的姑娘还是算了。”

“可雅丽珊卓是这里活儿最差的。”

“有么?我觉得还好吧,呵呵……呵呵……”王一帆皮笑肉不笑。

“这都能‘还好’……先生,看来你的老婆肯定很无趣。”

“呃……那个,我进去了。”心里有些恼怒的王一帆决定不再跟这个长舌妇纠缠下去。

“事实上,咱们这里走红的蜜糖想见你。”妇人并不准备停嘴。

“再说,再说。多谢告知。”王一帆一溜烟的走了。

十四号房。

雅丽珊卓——私人侦探雅丽克丝·梅耶——坐在床头懒洋洋的往腿上套着深棕色的丝袜。

“来的真是时候,刚送走一位客人。”雅丽克丝嘴里咬着卷烟说道。

“你还真……真接客?”王一帆坐在离雅丽克丝的床足有五米远的一把椅子上。

“遇到我自己也想要的时候,为什么不顺便赚点钱呢?其实差不多每次来这里上班,我都会接一两个。”雅丽克丝整理着自己的胸衣。

王一帆把头转向一边,不去看雅丽克丝暴露出的乳房。

雅丽克丝自顾自的将一件轻薄的睡裙套上,然后才问道:“所以我可以继续工作了?我指……你给我的工作。”

“对。伊森·赵的线我应该可以搭上,我会找个机会让你跟他交上朋友,但接下去怎么做得需要你开动脑筋计划一下了——不过,我再确认一次,你认定伊森·赵是个有问题的人?”

“没错。他到底有什么问题我还不知道,但以我的经验,他应该在隐藏着什么。”

“那就放手去干。”王一帆点上了一根“五月花”,抽了几口之后说道:“在与伊森·赵打交道的这段时间里,你停止其他一切的工作,包括私人侦探、妓女或者其他什么。你不能让他发现你真正从事的行当。”

“哟,什么都不干,王老板,你给我生活费?”雅丽克丝翻了翻白眼。

“对,我给你足够的钱。你现在大概一个月能自己挣到多少,给我报个价,我给你双倍的报酬。”

“这个……”雅丽克丝挠了挠头说道:“我得仔细算一下,过几天告诉你。只是这样……怎么感觉我被你包养了?”

王一帆微微一笑:“就当被我包养好了,让伊森·赵也这么觉得更好——但不要明说,要装作这是你的难言之隐。”

“哦?”雅丽克丝微微一愣,旋即就拍了下大腿,说道:“我有难言之隐,他也有难言之隐,我和他同病相怜,容易建立起友谊。”

“没错。不愧是马丁波利斯著名的私家侦探。”王一帆竖了竖大拇指。

“那么我需要编造一个身份吧。”

“肯定的。怎么编随你,我相信你的创造力。”

“有趣,有趣……”雅丽克丝若有所思的托起了下巴。“这感觉像是我在准备写一本精彩的间谍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