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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 第43回
最后更新: 2023年11月10日 下午5:56    总字数: 15727

夜晚。

萧总督、竺苜使以及汇撰侯集聚于无将村庄的一座木屋内,围绕一张圆桌而坐。

“血裔侯伤势如何?”竺苜使问道。

汇撰侯微微摇头,答道:“右臂基本已废,而且摔折了腰,今后恐怕连起身行走都有诸多不便。”

“这样啊。。。”竺苜使回道,“那接下来的战斗也没法再指望血裔侯了。”

竺苜使话音刚落,锹菱使便自木屋外头踏了进来,同时道:“没水,没粮食,没地图。能带走的资源全带走了,真够绝的。那些家伙,绝对是准备让我们困死在这儿了。”

巍剑使、至真护法、公严侯随即也依序步入木屋,巍剑使还道:“照我看,还不够绝。换作是我,干脆再放一把火,直接烧死咱们。”

“那是他们有底线。”公严侯道,“火势一旦在千古林里蔓延开来,后果不堪设想,届时莫说他们自己难逃灾祸,对整个红心岛估计也是贻害无穷。”

“所以现在到底什么状况?”萧总督重回正题。

“峡谷那边是通不过了。”至真护法答道,“至于被炸毁的那条路,如果拿东西垫,或许能重新接上,可上面同样有好几个弩手守候监视,极难施工。”

“嗯。。。那必须寻找其他出路了。”萧总督道,“没有地图,盲目探索,听凭运气,也不知需要几天。”随即扭头问道:“我们还剩多少资源?”

“按以往的消耗计算,只能撑三天。”竺苜使答道。

“我们弯刀门也差不多。”公严侯道,“这样是熬不到脱困之时的,得省着用。把每人一天的量化为三份,现在起每天仅拿一份,参加探索的话则拿双份。如此安排,各位觉得可好?”

众人略微思考后,皆点头表示同意。

莫佳嘉平躺在一块草地上,双目紧闭,脸色苍白,满头冷汗。宇羽莺跪坐在其身边,忙乱地施手术抢救,夜静琪、风悯初从旁协助,日诚等人则在不远处围成一圈,焦急等候。

夜静琪左手握住莫佳嘉右腕,片刻之后,察觉对方手腕不再传出跳动,道:“没脉搏了!”

“佳嘉!”宇羽莺顿时大为惊慌,将手中器具扔进旁边一碗热水中,双掌叠放在莫佳嘉胸膛上,使尽按压数次,并唤道:“佳嘉!佳嘉!”接着将耳朵贴到对方胸前,再把两根手指伸至其鼻子下方。

“怎么样!?还有救吗!?”风悯初急道。

宇羽莺没有应答,重新按压莫佳嘉胸膛,然后听心跳、探鼻息,如此反复循环,最终难过地长叹一口气,闭眼摇了摇头。

众人见状,自然明白其意。夜静琪当即背脊一凉,伸手捂盖嘴巴,皱眉望向莫佳嘉脸庞,风悯初则悲痛地合闭双目,黯然垂头;驹焱炀仰首哀叹,连连眨眼,坐在树下的张天绍以双手蒙面,随后朝下缓缓滑动,拉扯脸颊,嘟嘴吐气,再拽起衣领,套到头上;日诚抬头转动一圈,往右侧歪下去,举手抵住额角,眼神复杂;夜梦、紫音煌背靠树干,双臂抱腰,扭头瞟向地面;雷文轩嘴唇微微上扬,默默注视一切,而宇羽隼反应最为激烈,先是暴吼一声,跟着转身朝一棵树的树干拳打脚踢。围在更外边的其余年轻村民亦纷纷显露忧伤之色。

“呜呜。。。呜呜。。。”宇羽莺轻声抽泣,擦拭掉溢出眼眶的泪水后,扑倒在莫佳嘉腹上,喊道:“对不起,佳嘉!”随后便抑制不住情绪,嚎啕大哭。

“别自责,你尽力了。”风悯初出言安慰,并俯身拥抱宇羽莺,慢慢将她扶起来。夜静琪接着把莫佳嘉身上尚暴露在外的伤口都简单处理一番,再为之套好衣服,整装得体后,伸手抚摸其头,弯腰凑过去,脸颊相互贴碰,又在另一侧重复动作,方才起身离开。

片刻以后,风悯初也带着宇羽莺退至一旁。驹焱炀随即走上前去,在莫佳嘉身边单膝跪地,表情凝重地直视对方遗容,右手紧握其右掌,抬起来贴到自己胸口处,左手往自己右手背拍打三次,然后起身返回原位。

夜梦跟着行动起来,日诚、紫音煌、雷文轩遂也逐个跟上。只见夜梦在莫佳嘉遗体前停步,微微弯身低头,双掌叠放置于腹前,默哀一阵后右手化作刀状,拇指朝掌心收拢,伸至左肩与心胸间,鞠上一躬,完后离开;雷文轩踏前接替,双掌合十,闭目祈福,随后换紫音煌恭敬地抱拳行礼,最终轮至日诚,赫然跪倒,仪态庄严地朝莫佳嘉磕头。

“隼、天绍,你们也去致意诀别吧。”驹焱炀道。语毕,张天绍方才扯下衣领,缓缓站起身来,满脸沮丧地走向莫佳嘉,但宇羽隼毫无反应,甚至都不愿多瞧同伴的遗体一眼,持续背对圈子中央,神色狰狞,双臂抵在树干上,并时而抡拳锤敲。

张天绍来到莫佳嘉身旁,一睹见其遗容,顿觉悲苦难耐,不忍直视,又别过头去,双手叉腰,气息愈加沉重,似乎欲哭无泪,隔了半响才迅速蹲身,轻抚莫佳嘉脸颊,随后快步离开。其余村民接着也依序前去悼念。

与此同时,日诚坐倒在一棵树下,双腿缩卷于身前,低头抬手遮抱,内心五味杂陈:他最初的“敌手”,那个促使他涉入江湖、彻底改变人生轨迹的女子,如今竟为了他而死。自己刚开始所认定的坏蛋们,现在成了其伙伴;第一个有机会杀他的战斗师,最终成了其救命恩人。日诚与莫佳嘉尽管无甚交情,不会像宇羽兄妹那般激动,却也对她怀有几分愧疚,又遥想到其中因缘之玄妙,不禁感慨世事难料,造化弄人。

待众人行礼完毕,驹焱炀道:“我知大家现在都很伤心,但眼下斗争尚未结束,佳嘉的后事,还需趁早处理妥当。我提议,今晚就让她入土为安吧。”

怎料此言一出,宇羽隼立即转身吼道:“今晚!?开什么玩笑!?我们的村子就在下面几丈的山谷里,凭啥随便把佳嘉葬在这儿!”

“可村子正被十全宗、弯刀门占着啊,什么时候夺回来,甚至能否夺回来都还说不定呢。”

“这不是理由!”宇羽隼嚷道,“他们撑不了多久的,如果过个十天半月还没饿死,那我就去把他们全灭了!我一定要让佳嘉魂归故里!”

“遗体搁置太久,会发出腐臭的。”驹焱炀道,“这难免会令大家不适。。。”

“忍一阵不就行了吗!?佳嘉是我们的同伴,死者为大,绝不该敷衍了事!”

“隼,你别这样古板。。。”驹焱炀道,但话未说完,便听夜梦道:“够了,二位。你们的想法都有道理,依我看,还是采取折中方案吧。火化遗体,收存骨灰,将来埋于村子。”

宇羽隼瞥向夜梦,片刻之后别过头去,道:“好吧。”

众人遂搭建葬台,再举行一轮送别仪式后便点火焚尸,接着扎营吃饭,早早歇息。

然而雷文轩辗转难眠,过了良久,躺得实在烦躁,于是悄悄起身踏出帐篷,四下散步,怎料才稍微远离营地,竟听见一阵怪异的声响,仿佛有人在哭泣。

雷文轩顿感疑惑,当即循声走去,结果发现有个人正坐在一棵树下,双膝缩卷,以手遮面。

那人跟着也察觉到雷文轩,抬头叫道:“谁!?”

尽管与平常相比带了些哭腔,雷文轩还是认出了对方的嗓音。

“风姑娘?你怎么在这儿。。。”雷文轩一边奇道,一边继续朝风悯初走近,随后见她紧张地擦拭脸颊,顿时明白原委,惊道:“你、你在哭!?”

“没、没事!”风悯初迅速立直,转身背对雷文轩,同时还做了个手势,但眼泪根本止不住,又用手揉擦眼角。

“。。。是因为莫姑娘的事吧?”

“都说了我没事!呜。。。呜。。。别。。。呜。。。别告诉隼他们!呜呜。。。”风悯初似乎因雷文轩提及伤心事而受到刺击,哭声越来越大。

雷文轩见状,心想:“奇怪,莫姑娘刚刚不治那会儿,风姑娘挺坚强的呀?还安慰了莺姑娘。为何现在却这般表现?。。。啊,她当时是在隐忍,怕于众人面前失态。莺姑娘医者仁心,救不回同伴,崩溃痛哭无甚所谓,可风姑娘是战斗师,必须维持冷肃形象,否则其他人见本家大姐如此悲哀,情绪定也会被勾动起来,影响士气。”登时对风悯初极为怜惜,道:“放心,我会替姑娘保密的。姑娘若。。。若实在觉得难受,我。。。我可以陪伴姑娘。”

雷文轩话音刚落,风悯初便“呜哇”地大哭起来,转身扑进他怀里。雷文轩先是一愣,下意识张开双臂,随后见到风悯初梨花带雨的模样,脑海内不禁思绪迸发。

雷文轩自认是个重情重义之人,但像风悯初今夜这般,因同伴的殒命而哭得撕心裂肺、涕泪交加,倒从所未有。这个姑娘,内心比他想象的脆弱许多。

也是,仔细想来,那些十全宗的同门于他而言,大多只是有点关系的陌生人罢了。雷文轩常年被总部派往各地办事,跟同道们瞧着感情好、合得来,实则仅是临时同僚,鲜有真正交心之友,故先前十全宗战斗师多次被其他门派大批杀害,他当下尽管愤怒,待过些时日,气也就消了。纵然再死个数千几万,乃至十全宗灭门,都不关乎其切身利益;凭他的本事,独自闯荡江湖,且不谈安身立命,混混日子绝对没有问题。

但无将不同。风悯初这拨年轻人,自幼一块成长训练,同居同住,俨然就是一家人;发动这场斗争以后,硬仗皆是并肩扛过来的。风悯初与莫佳嘉,虽非一母同胞,却胜似亲生姐妹;友亡故,阮心碎,完全在情理之中。甭扯什么男子铁石心肠、女子柔情感性,二者本质,绝不能同日而语。

外界总认为无将这些战斗师杀人如麻,没感情,但深交以后,方才明白他们是外冷内热,也有自己关爱之事物,珍视伙伴,绝非享受屠戮的亡命之徒。

这般有情有义之人,怎么就被打上各种恶劣的标签了呢?就因为他们干的事情对多数人不利吗?话说回来,损害多数、惠泽少数就算坏吗?无将被十全宗构陷污蔑,民众信以为真,另加抹黑,他们在门派穷途末路之际站出来,替自己和身边人争取权益,何错之有?韩非子曰‘侠以武犯禁’,为保护亲友,甘于冒犯全天下,担万世骂名,从无将的角度瞧来,何尝不是英雄之举?况且这过程并无胁迫,皆是他们自愿挺身而出,像驹焱炀这种因故半途告退的,也未遭受苛责。

反观十全宗,高层为了私利,假借正义之名打压异己不说,底层的广大战斗师们亦曾深以为然,难得满腔热血,却间接为虎作伥而不自知;事至如今,竟还未能悬崖勒马,继续让众多无辜弟子枉送性命。讲是为民除害,倒不算假,可这样当真配称‘侠’吗?

究竟什么才是‘侠’?

雷文轩并非刻板之人,对于江湖事的黑白论断不会太执拗,但那更多是因他相信人性本善,行恶者必有其苦衷,直至此刻,方才意识到背后深奥难解的伦理思辨。

当然,他现在没心思去搞清楚这些东西——他得先安慰好怀中的娇弱姑娘。

“呜呜呜。。。我、我现在。。。害怕,好害怕。”风悯初抽泣着道,“今天是佳嘉,明天。。。呜呜呜。。。会是谁呢?天绍?隼?或者我自己?呜呜呜。。。”

雷文轩绞尽脑汁思考,无奈确实不谙哄慰女子之法,最终只是轻轻抱住风悯初,道:“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呜哇。。。呜哇。。。”风悯初痛哭不止,不自禁往上伸展臂膀,扣住雷文轩脖子。

“。。。躺下来吧,这样舒服些。”雷文轩说罢扶住风悯初,小心翼翼地靠倒在一棵树的树干上,让对方侧躺在地,继续依偎在自己胸前,任由她发泄情绪。随着泣声渐低,雷文轩亦感倦意来袭,遂合闭双目。

隔了良久,雷文轩精神陡然一振,睁眼环顾四周,见风悯初也已睡着,想道:“坏了,这场面若叫人瞧见,对姑娘家的名声可不太好。”于是松开双臂,一点一点挪动身体。怎料才移出几寸,风悯初忽有反应,收紧两条胳膊,抬头轻声道:“雷文轩?你干什么?”

“啊,风姑娘。弄醒了你,真、真是抱歉。我、我只是想将你抬回帐篷。”雷文轩道。

然而风悯初回道:“没关系,保持这样就行。”并略显娇羞地续道:“感受到你胸口传来的温暖,我会觉得。。。比较安心。”

“哦、哦,那、那好吧。”雷文轩重新坐靠下去。

“。。。我刚才那般倾诉,令你尴尬了吧?实在不好意思。”

“没、没事,姑娘心里好受点,才最重要。”雷文轩接着略微犹豫,又将手搭在风悯初背上,道:“我、我其实。。。还感到有点高兴。姑娘愿意向我发泄悲苦,说明姑娘信任我。姑娘扑进我怀里的那一刻,我内心非常复杂,其中有种莫名的。。。满足?自豪?总之是令人向往的情绪。”然后又道:“姑娘别笑话我,但我觉得。。。我对姑娘抱有特殊的仰慕之情。我希望多和你待在一块,多与你交谈,哪怕你表现得比较冷淡,我也感到欢愉。而似这般亲密的举动,于我简直。。。犹如一场美梦,叫人又羞又喜。”

风悯初听后,轻笑一声,道:“说什么呢,雷文轩?难不成当时洞窟里二人独处后,你真馋上我身子了?”

“不、不是的!”雷文轩慌忙否认,接着道:“细究起来的话。。。应该是遥望楼那条街上对视之后,我就迷上姑娘了。你那高贵冷艳的气质,令我心往神驰。正因承受过天大的不公,才会嫉恶如仇,纵然被当成邪魔外道,也要在弱小遭遇欺凌时挺身而出。被世人辜负,却无损你对正义的维护,这等胸襟,我好生敬佩,但也不免感到辛酸,觉得一个年轻姑娘背负这些东西太悲哀了,于是想替你分担,让你不用如此苦大仇深,可以活得像个普通女子,于桃李年华绽放纯粹的美丽。大概。。。就是这样一种感情。”

风悯初又是一笑,道:“你个傻男人,居然恋上我这女恶贼,该当何罪?你背叛师门,十全宗兴许还相信你是知晓了内幕,不愿再助纣为虐,这要传出去,就该说你是鬼迷心窍、重色轻友,为追求红颜,道义什么的都抛诸脑后了。”

“随他们说吧。我自己清楚为何而战、而活足矣。”雷文轩斩钉截铁地道。

“。。。纠正一下,我二十三岁。”

“二十三!?”雷文轩惊道,左手不禁举至嘴边,“你、你比我大一岁!?”

风悯初微微一笑。

“。。。失敬,失敬。。。”

二人沉默一阵后,风悯初再度开口。

“你与十全宗决裂,可想过纷争结束后,该何去何从?”

雷文轩摇头答道:“还没考虑那么多。反正我堂堂六尺壮男,即便无人雇我凭剑谋生,委身去干苦活,照样能混日子。”

“。。。加入无将吧。加入我们。”

“啊?”

“我们正缺你这样的巨剑好手。即使将来不打架了,教授孩子们武术,也定有你一席之地。”

“可、可是宇羽公子他们。。。”雷文轩正欲提出心中顾虑,未曾想风悯初冷不防头一仰,粉嫩樱唇赫然亲到自己嘴上!

雷文轩不禁瞪大瞳孔,难以置信地望向风悯初。

风悯初调整姿势,挺直腰板,坐到雷文轩大腿上,直视着对方道:“这并非提议,而是请求。作为你仰慕的女人所发出的请求。没什么需要担忧的,除了隼,我瞧大家都对你无甚恶意。你不也早就和孩子们打成一片了吗?”

“。。。”

“。。。还是你刚才全是信口开河?卑微的男女情愫,终究敌不过世俗的流言蜚语?”

雷文轩依旧没有答复,怔怔盯着风悯初。

再隔片刻,风悯初满面涨红,难为情地挪移目光,道:“别这样瞧我。我。。。我也是鼓足了勇气才跟你讲这番话的。”

雷文轩这才回过神来,嘴角上扬,眼神无尽温柔地笑道:“我明白了。只要你愿意让我陪伴,即便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在所不辞。”

“。。。谢谢你,文轩。”风悯初说罢往前倾出,将头靠至对方肩上。

“。。。风姑娘。。。”

“以后旁若无人,叫我初就好。”

“初。。。”雷文轩抬起左手,犹豫地道:“我、我可以。。。”

风悯初微微点头。雷文轩遂将手搭在她头上,轻抚其柔顺秀发。二人此时身体紧贴,雷文轩只觉一股女子独有的香气扑鼻而来,纵是白天酣战所致的汗味弥漫也无法遮盖,甚至于搭配这幽夜密林的野生场景,反倒唤醒了男人的狂性,令他愈加兴奋。

过不多时,雷文轩实在按捺不住,将风悯初挪退数寸,侧头道:“初,我、我。。。”

风悯初先是害臊地移低视线,然后抬头闭目。

雷文轩顿时会意,缓缓凑近,最终合眼亲了上去。二人随即长吻不止,持续缠绵。

过了五天,联军探索一无所获;战斗师们士气低迷,加之数日进食不足,缺乏体力,许多人宁可少拿食物,也不愿再参与活动。圣使、护法们故只得亲自出马,仅留数人在村庄内照料大部队。

公严侯待在一间木屋里歇息,见锹菱使拿着一个空箭匣与一支木箭,在旁边饶有兴致地鼓捣,道:“锹菱使,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研究这些玩意儿?”

“不然还能干啥呢?”锹菱使回道,“理解理解敌人的武器工艺,将来对决之时,这种情报或许会派上用场。”

突然,木屋外面传来一阵骚动。锹菱使和公严侯顿感疑惑,交换眼神后,锹菱使便放下手中东西,走出去一探究竟,登时瞧见一名联军战斗师手里抱着一头正在使劲挣扎的狐狸,后边还跟着好几人。

“怎么回事?”锹菱使当即问道。

“啊,锹菱使。”抱着狐狸的人应道,“我们几个运气好,抓到这狐狸,正准备宰了加料呢。”

锹菱使眉头一皱,道:“如何抓到的?”

那人转头瞥向不远处的另一座木屋,道:“也不知怎的,这狐狸突然就出现在那木屋前,又叫又跳,许久都没离开。我们见到后,悄悄从四面包围它,伺机扑过去,虽然费了些劲,总算是给逮着了。”

锹菱使接着低下头去,交叉双臂,陷入沉思。那伙人见他默不作声,便欲离开;怎料才踏出数步,锹菱使忽然伸手阻止,抬头道:“等等,别!它说不定是我们的救星,把它吃了,我们可就真完蛋了!”

“咿嗷嗷嗷!咿嗷嗷嗷嗷!咿嗷!嗷!咿嗷嗷嗷嗷。。。”那只狐狸脖颈被拴上一根绳子,不断鸣叫,在山林里快步蹦跳前行;锹菱使拉住绳子的另一端,率领联军余众紧跟在后。

“锹菱使真是机智,竟能利用一头小狐狸为我等指引出路。”竺苜使道。

“谬赞了,纯粹是运气好。”锹菱使道,“我听人说它在村落屋前反应激动,猜测它与无将余孽熟络,当时不知人已撤走,来找伙伴玩耍,又想到狐狸嗅觉灵敏,兴许有办法追踪村民的去向,便姑且一试。总算天助我也,无将终究百密一疏,让我等重见生机。”

众人跟随狐狸一路登高,周围的雾气也愈趋浓密,妨碍视野,但他们丝毫不感畏惧,知道这表示走对了路,反倒精神振奋;落在后边的那些人不禁加快步伐,挤至前头,原先的延绵队伍逐渐聚拢为一窝。

岂料当联军抵达顶峰近处时,一阵箭雨伴随着“嗖嗖嗖”的声响赫然自前方射来。众人顿时大吃一惊,纷纷抽出武器弹开来箭,但锹菱使牵着的绳子却不慎被射断;那只狐狸遂挣脱束缚,立刻调头逃跑,转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会儿后,箭雨骤停;随即只见无将战斗师们自迷雾中露出身影,缓缓朝联军走近,前边两排弩手一站一蹲,齐齐瞄准敌人,不给对方可趁之机。

“哼,居然真让你们寻到法子脱困。。。看来确实是天不轻易遂人愿,欲赢取胜利,必须历经意外、克服考验,直至最后一刻都松懈不得。”夜梦冷冷道,“但也到此为止了。我只要手握优势,就绝无翻船之可能。”

联军众人纷纷将武器置于身前,保持警惕,同时焦急地东张西望。

“没用的,这里只有我们后方那条路可通。”夜梦又道。

联军观察了一阵子,确实未能觅得其他出路。状况如此,欲逃出生天仅剩的一条办法,大家皆心知肚明;联军一众领导相互交换眼神后,便见锹菱使提剑指向敌人,喊道:“给我冲!”

然而等了半响,却无人行动。

锹菱使当即愤怒地扫视周围的属下们,道:“愣着干什么!?冲啊!”

“你们耳聋了吗!?怎么不冲!?去!快!”至真护法也厉声催促,还推了推身旁的一名弯刀门战斗师。

岂料那人神色难堪地瞧了瞧前方,又回头看向至真护法,再三犹豫后,跪倒在地,道:“求您了!别让我们送死!”

“什么!?”至真护法道。

“敌人装备精良充足,峡口一役有多少弟兄死于乱箭,战况之惨烈,护法您想必是清楚的。现在叫咱们朝着弩队冲锋,难道不是拿咱们当炮灰吗!?”

至真护法未料到属下竟于此关键之际公然违抗命令,正欲发话驳斥,却见十全宗那边也有人下跪求饶。

“他说得对!大伙儿现在没士气更没体力,万万不能行这等莽撞之举!”

“你们。。。”锹菱使才刚开口,又有数人赫然下跪,其中一人还道:“是啊!事已至此,我也放开胆子说了!各位圣使,以及弯刀门的护法、侯爵们,武功胜我们许多,却畏缩在后,驱使弱小去承受敌人的猛烈攻击,这般安排,实在没法服众哇!”

锹菱使听出了属下言语中的埋怨、质疑乃至讽刺,颇觉受到冒犯,喝道:“放肆!你们这是想造反吗!?”

“圣使明鉴!属下只是希望各位可以稍稍体谅我们!”那人又道,“胜负已分,继续拿命相搏,恐怕也是以卵击石。依属下愚见,还是。。。还是投降吧!”

“投降!?你们疯啦。。。”锹菱使话音未落,另一名十全宗战斗师已抢道:“对!我们不要再当炮灰了!”

“没错!我们想活着回家!”弯刀门那边也有人喊道。随即只见许多杂兵纷纷加入行列,皆下跪求道:“投降吧!”“投降吧!”“投降吧!”

“你们。。。!”至真护法见状,怒不可遏,但又拿他们没辙,不禁怨道:“一群贪生怕死、欺师灭祖的孬种!”

这时,巍剑使一脸不屑地道:“哼,一个个装出可怜兮兮的样子,不就是希望咱们先上吗?那好办。”说罢走向一名下跪的十全宗战斗师,巨剑低挺刺出,捅穿对方腹部!

“唔呃!!”那人惨叫一声,嘴里“噗”地喷出一口鲜血后,不解地望向巍剑使,道:“为什么。。。”

其余杂兵登时吓得不轻,锹菱使、至真护法等对属下态度颇为烦恼的联军领导也感到难以置信;无将一方亦对此始料未及,日诚、夜静琪、雷文轩不禁表情突变,目瞪口呆。

“巍剑使!你干什么!?”萧总督质问道。

“很简单。”巍剑使一边卸下那人手中的剑,再将其身体扶直摆正,背朝敌方,一边答道,“像这样把他当成肉盾,不就能放心冲锋了吗?”

“啊!?巍剑使你。。。你简直丧心病狂!如此残杀同门,乃是大忌呀!一旦上报给总部,铁定会被废除武功,逐出师门的!”

“大忌?你搞错了吧,萧总督?”巍剑使不以为然地道,“今日之事,你不讲,我不讲,各位圣使不讲,谁会知晓呢?更何况这是非常时刻,弟子们拒听号令,我依法惩处,杀一儆百,道理上也说得过去。”

“这、这。。。这是诡辩!”萧总督斥道,但锹菱使随即抢道:“哼,巍剑使此言有理。我赞同他的做法。”说罢便朝旁边一名十全宗战斗师走近。

竺苜使知其企图,立刻上前阻止,道:“且慢,锹菱使。我跟萧总督一样,不能允许这等行径。”

血裔侯接着嚷道:“没错!我也反对!这里有不少人是跟我出生入死好几年的弟兄,我断不能苟同这般无耻之事!各位护法、侯爵,你们听好了,谁也甭想效仿巍剑使!否则我直接与你们决裂!”

至真护法、公严侯等人原先似乎真动了心思,听血裔侯这么一说,顿时显得犹豫不决。巍剑使见状,嘲笑道:“哼哼哼,我本以为弯刀门都是些杀伐果断的人,怎么到了这种时候,反而起了慈悲心肠?这样懦弱的话,可别怪我们抛下你们。”

“少耍嘴皮子吧,巍剑使。”锹菱使道,“如果弯刀门不与我们一块行动,只怕也会徒劳无功。”接着瞧向至真护法等人,又道:“其实怎么做才最明智,大家心知肚明,就是碍于面子,唯恐事后遭人诟病,故未敢付诸。那我倒有个提案——相传古逢饥荒,婴孩羸弱,挨饿致死,父母不忍烹其果腹,与他户交换尸肉,谓之‘易子而食’。不知此等无奈之举,弯刀门各位领导可认同否?”

此言一出,联军众人皆感匪夷,面面相觑;然而公严侯不久后便领悟锹菱使的意思,径直走向一名十全宗战斗师,拔刀出鞘,一击砍死对方!

其余人等见状,再次震惊不已;但石菱使、至真护法、启知护法、文典护法和汇撰侯立即缓过神来,也纷纷向身边另一派的弟子出手,锹菱使亦在冷笑一声后如是行动,转眼间又有六人魂断友军刀剑之下。

“你们!你们到底在干什么!?”琥苜使大叫道。

“这不显而易见吗?”锹菱使道,“既然有人嫌杀同门弟子不光彩,那我们交换着干不就行了。”

琥苜使听后被气蒙了,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连连摇头。

另一方面,雷文轩见此情景,也不可思议地道:“这、这些人。。。全疯了!为了活命,已经不择手段了!”说着情绪愈加激动,不禁攥紧拳头,咬牙道:“。。。不可原谅!”

巍剑使、锹菱使等人很快便各自架好“肉盾”,一字排开。锹菱使随后道:“竺苜使、琥苜使,你们不一起干也罢,好歹跟在我们后方吧。成败在此一举,二位若不上,大家都得完蛋。”

竺苜使尚算镇定,略微迟疑后便提剑走上前去预备,并道:“来吧,师妹。大错已然铸成,我们只能顺势而为,力争给其余同道杀出一条血路了。”

琥苜使这才反应过来,虽心存芥蒂,却也明白局势,赶紧加入阵列。

锹菱使再回头瞧瞧,见其他人仍旧惊魂未定,明显无心战斗,对两侧的同伴道:“就我们几个了。各位可准备好了?”待大家都点头示意后,先连数三声,随即高喊一声:“冲!”接着便与他们一同快步奔前。

无将弩手们遂纷纷放箭,但箭矢几乎都扎到了“肉盾”上,收效甚微;驹焱炀见状,道:“罢了!散开!”语毕,弩手们便停止射击,退至两侧,令驹焱炀、日诚、夜梦等人暴露在外,直面冲锋之敌。

待双方相距不足两丈,锹菱使等人将各自的“肉盾”踢飞出去,借此干扰对方,跟即看准敌人站位间的空隙,急奔逃窜;日诚、夜梦等人当即紧追在后,出手拦截,宇羽隼行动前还向弩手们叮嘱道:“把其他人管好了!”弩手们于是又重组阵型,齐齐瞄向留在原处的敌人,确保对方没法趁乱突围。

随着追逐战发展开来,众人渐渐四散而去,其中公严侯、汇撰侯、启知护法以及文典护法朝同一方向逃跑,张天绍与紫音煌则死死纠缠四人。只见张天绍飞步赶上了启知护法,扫出三叉戟;启知护法连忙回身防御。张天绍跟着挺出武器,翻扭戟杆,卡住启知护法的刀,并往左侧回收,借势将其拽过来,再顶出左膝,撞向对方腹部;启知护法登时吃痛,但只是低声呻吟,身体坚挺不屈。

张天绍遂又朝启知护法腹部踹上一脚,然后三叉戟缩往右后侧,借此将对方拽至左侧,再连续侧踢;启知护法硬扛攻击,咬紧牙关,双手牢牢握住刀柄,不愿放开。张天绍见其如此顽强,面露不悦,抬头略微扫望,发现文典护法已趁二人战斗之际开溜,改变想法,弓起右肘扣住戟杆,踏步连转数圈,将启知护法甩飞出去,接着快速追赶文典护法,并抬起腰间右侧的弩,朝文典护法射击。

文典护法回身应付,虽避开了所有箭矢,行动却也遭到拖慢;待张天绍追至其面前,立刻轻轻跳起,暴吼一声,三叉戟下劈,重重敲在对方刀上,将他震倒在地。张天绍趁势追击,又扫出戟杆末端;文典护法刚爬坐起身,躲闪不及,腰部左侧中击,滚飞至数丈开外。

张天绍随即扫视四周,见启知护法已然起身,而紫音煌纠缠公严侯过久,导致汇撰侯无人阻扰,正飞步逃离,就在自己身后不远处,遂果断追向汇撰侯,并道:“紫音煌,你先去打启知护法!”

紫音煌听后照做,调头奔向启知护法;与此同时,张天绍赶上了汇撰侯,自其右侧挺出三叉戟。汇撰侯转身挥刀弹开,随后又欲前行,但张天绍立刻再挥动武器,自对方后头斜劈而下;汇撰侯俯身低头,闪避攻击,并顺手横刺一刀,但被张天绍侧身躲开。汇撰侯接着再劈一刀,但张天绍右臂操控三叉戟,收自背后,交予左手握住末端,挪至前方格挡,同时左脚转身后踢,震退对方。

此时文典护法已立直身体,而公严侯成为自由之身,正分别朝张天绍左右两边逃跑;张天绍于是向汇撰侯挺出三叉戟,翻扭戟杆,卡住对方兵器,双臂使劲一甩,借势将其拽抛出去,与文典护法相撞,双双跌倒,再朝公严侯逼近,出手阻截,同时喝道:“一个都别想走!我要把你们全宰了!”

弯刀门四人早有共识,此次背水一战,突破优先,走一个算一个,故不会互相掩护,谁被敌人缠上,纯属倒霉;岂料张天绍异常极端,愣是将他们尽数拖住。弯刀门四人遂感不妙,这样发展下去,恐真要被逐个击破,于是改变策略,暂且合力御敌;但他们已挨饿几天,状态欠佳,张天绍、紫音煌亦非等闲之辈,纵然人数占优,形势却无甚好转。

弯刀门四人故只得又改变策略,相互交换眼神、确认想法后,齐齐攻向张天绍;紫音煌虽立刻动手拦截,缠住了公严侯,然分身乏术,无法再对汇撰侯与两名护法有何作为,令他们得以联合应付张天绍。弯刀门四人此举乃是故意制造人员对阵上的失配,祈望先由己方一员拖住一名敌手,其余三员则争取拿下另一人,好借机扭转局势。

只见汇撰侯与两名护法很快便对张天绍形成包围之势,从三个方位分别出击;张天绍面朝文典护法,三叉戟由左斜辉而下,弹开对方的刀,左手随后沿着戟杆下滑,贴在右手旁,再转身扫出武器,逼退后边的汇撰侯与启知护法,最终松开右手,左手持戟继续甩往背后,二度化解文典护法的攻击。汇撰侯接着踏前攻来,张天绍于是右手重新搭到戟杆上,绕肩挺出枪头化解;启知、文典护法跟即两侧夹击,张天绍遂将三叉戟送往左后侧,戟杆末端戳中启知护法腹部,把其震退,并后退躲闪文典护法的攻击。

张天绍随后拆分三叉戟,挪至身前,左右连环出击,驱退文典护法,跟着见汇撰侯由左侧攻来,立即转而应付后者,将他也给打发。启知护法这时又从张天绍后方发动进攻;张天绍重新组装三叉戟,转身甩出,化解威胁,接着见文典护法自右侧劈来一刀,侧身惊险避开,并把右手压在其后背上,奋力一推,令其摔向启知护法。

张天绍随后朝文典护法刺出三叉戟;文典护法刚在启知护法搀扶下站稳脚跟,背对敌人,毫无应对之策,幸亏启知护法又挥刀助其格挡,方才逃过一劫。张天绍遂顺势将三叉戟移往右侧,交予右手,用以应付汇撰侯,左手则抬起腰间的弩,朝两名护法射击,但被二人尽数化解。

隔了片刻,汇撰侯架开三叉戟,踏前劈出一刀;张天绍转身跳起,左脚踢开他的臂膀,接着踹出右脚,踩中对方胸膛,将其震飞。张天绍面朝二名护法着地,因势踏出数步;二名护法慌忙出击,但张天绍立刻挥出三叉戟抵挡。

张天绍接着朝二名护法送出三叉戟,逼迫他们分别往两侧移位躲避。文典护法随后由正面朝张天绍劈出一刀,启知护法则自敌人背后发起攻击;张天绍先抬起三叉戟,架开文典护法的刀,跟即踢出右腿,震退文典护法,同时转身闪避后方的威胁,再用左手扣住启知护法左臂,右手则拿三叉戟刷向对方,但被其惊险躲过。张天绍遂将三叉戟往后一送,拆挡文典护法的又一手攻击,怎料正欲再应付启知护法时,却见对方仅用左手执刀,右手早已抽离刀柄,抓住戟杆!

张天绍登时急得右臂激烈摆晃,欲夺回操控,却未能得逞;文典护法见张天绍武器受制,当机立断,一刀直劈,砍中张天绍后背!

“啊!”张天绍虽下意识向前弯腰,却仍躲闪不及,背部当即受了重伤,大声呻吟,并踏前撞向启知护法,双双倒地。启知护法被压在地上,左臂夹在二人身躯间,关节受挤,疼痛难忍,不禁松开手,令刀掉落在地;张天绍临危不乱,见状左手果断取走启知护法的刀,爬起身来,同时朝背后送出三叉戟,化解文典护法的追击,然后扫出刚抢来的刀,二度拆挡。张天绍随即调整姿势,右脚踩在启知护法腹部上,令其疼得浑身使不上劲,右手自戟杆上松开,跟着转身刺出三叉戟,随后左手刀奋力甩出,顺势扔掷在地,三叉戟交予左手,再刺一击,逼退文典护法,最终右手伸向腰间的弩,朝脚下的启知护法连放数箭,射杀对方。

另一方面,紫音煌先前听到张天绍呻吟,不免担忧,放倒公严侯后,扭头道:“张兄!张兄你没事吧!?”

张天绍拿戟杆末端撑地,同时应道:“没事!专心打你的对手!”微喘几口气后,见汇撰侯匆匆赶到,非但毫无惧色,反倒直勾勾盯着剩余两名敌人,抡拳捶胸,吼道:“三个打一个被反杀,你们会不会玩!?”

文典护法与汇撰侯原以为张天绍背部负伤,必难以支撑,未曾想对方坚韧不拔,甚至还有愈战愈勇之趋,摸不清他究竟是何状态——若只是一时逞强,二人不妨蹉跎片刻,待其不支倒下,便调头协助公严侯,可若对方尚能一战,则趁机逃跑自保为妙。然而未待他们抉择,张天绍却已抢先行动,右脚踮起启知护法的刀,接住以后便发起进攻,逼迫二人应付。

只见张天绍动作凶狠无比,而文典护法与汇撰侯仅想保命,不敢乱拼,双双采取守姿,结果愣是被负伤之敌压制;三人混斗一阵后,文典护法与汇撰侯确信张天绍状态依旧威猛,持续交战定捞不着好处,于是寻个时机摆脱纠缠,分别逃跑。

张天绍毫不打算放走敌人,首先追赶左边的文典护法,朝对方下盘掷出右手刀;文典护法见状,慌忙转身跳起躲闪,但也不禁放慢了步伐。张天绍遂趁机逼近,作势出击,诱骗文典护法将刀挪往右侧,接着朝右扑跳,扫出戟杆末端,打中对方腰间左侧,令其翻倒在地。

张天绍随即在地上翻滚一圈,迅速起身,奔向汇撰侯,左手举弩射击,逼迫对方闪避,拖缓其步伐。待张天绍来到汇撰侯面前,右手滑至三叉戟前端,左手绕背握住戟杆,拆分武器,右手执前杆横扫出去,敲在对方刀上,左手再捅出后杆,戳中对方腹部。

张天绍接着将钢棍往上挥摆,但被汇撰侯用左手扣住。双方僵持片刻后,张天绍忽然放开钢棍,将左手搭在三叉戟上,双臂发力,架开汇撰侯的刀,顺势顶出右肘,砸中对方脸颊。汇撰侯慌忙回甩右手刀,张天绍迅速用戟格挡;汇撰侯再扫出夺来的钢棍,张天绍遂伸出右手握住,进行阻截。

张天绍跟即往右侧身,同时右手大力拉扯,借势将汇撰侯拽过来,并挥戟斩向其左臂。汇撰侯只得松手缩回胳膊;张天绍于是重新取回钢棍,紧接着跳了起来,双腿朝后踢出,震飞汇撰侯,令其落在刚爬起身来的文典护法前方。文典护法下意识退步闪避,避免与同伴相撞,随即匆忙扶起汇撰侯。

另一方面,紫音煌由于担心张天绍,欲加紧结束战斗,故激进抢攻,将公严侯逼得狼狈不堪。只见紫音煌连续挥戟重劈后,终于架开公严侯的刀,瓦解对方防御,跟着双腿跳踹,将其震飞出去,摔坐在地,背部撞在一棵树的树干上;紫音煌受反作用力后退几步,借助戟杆站稳脚跟,随即又快速奔前,右手单臂持戟,滑至尾端,笔直送出。公严侯挣扎着爬起身来,双手握刀朝右一挥,弹开方天戟,借势扑向左边,在地上翻滚一圈后往前蹿起,挥刀砍向紫音煌;紫音煌此时姿势欠佳,来不及収戟格挡,照理应该后退躲闪,怎料他竟立于原地不动,任由公严侯划伤自己右臂,跟即双手握戟,转身顺势横扫出去,打中对方腰背,令其翻跌在地!

公严侯顿时感到疼痛难忍;但未待他缓过神来,紫音煌已挥戟下劈,迫使他抬刀置于身前,扛住攻击。紫音煌随即不断追击,劲道愈趋沉重,最终只听“嗙啷”一声,方天戟一侧的钩月与公严侯的刀竟同时断裂!

公严侯当即惊讶地望着自己兵器,但紫音煌无动于衷,立刻又拿另一侧的钩月朝下狠砸。公严侯只好拿残刀继续苦撑,可终究回天乏术,随着紫音煌又一手劈斩下来,臂膀只觉酸麻无比,握不稳刀柄;紫音煌紧接着再一个横扫,登时将其兵器弹飞!

公严侯大吃一惊,见紫音煌的方天戟又回划过来,慌忙朝旁翻身,惊险避开;然而紫音煌跟即一手低刺,成功命中,捅穿公严侯腹部!

“唔呃!”公严侯不禁呻吟出声。紫音煌随后双臂一使劲,回抽方天戟,借势将公严侯提起来,再一个斜斩,割破对方脖子!

公严侯面目狰狞,重新倒地,伸手捂住脖子上的伤口,抽搐挣扎片刻后,再无动静;紫音煌也未多搭理对方,马上调头奔向张天绍。

此时的张天绍俨然杀红了眼,组装好三叉戟后,又飞步冲向文典护法与汇撰侯,但顶着背伤激战多时,终于临近极限,随着猛烈的刺痛再度传开,全身肌肉不禁收缩,双腿一软,失衡扑倒在地;然而他还是凭靠顽强的意志扫出了三叉戟,让已扎稳脚跟、准备迎接攻击的两名敌人反应不及,结果刷伤了汇撰侯右腿,令其痛苦倒地。

文典护法避开三叉戟后,趁张天绍尚未起身,抢上前去,双手握刀下劈;张天绍实在没辙,一个侧翻,躺倒在地,伸出双手,扣住对方双臂,化解危险。岂料二人僵持一阵后,汇撰侯见同伴已将张天绍逼入绝境,果断扔出武器,砍在张天绍右臂上!

“啊!”张天绍痛叫一声,右臂顿时力道全失。文典护法遂使劲施压,成功将刀砍入张天绍胸膛!

张天绍不禁又再发出惨叫。紫音煌见状,惊道:“张兄!”情急之下,直接将方天戟投掷出去,贯透文典护法后背!

“唔呃!”文典护法大声呻吟,瞪大瞳孔,缓缓倒向一旁。紫音煌随即赶到,一边扶起张天绍,一边急道:“张兄!张兄你怎么样!?”而汇撰侯见三名同伴悉数阵亡,顾不得右腿负伤,趁紫音煌关注张天绍之际慌忙起身,企图开溜;但张天绍顶着半条命,用颤抖的左手取下腰间的弩,艰难瞄准后发射一箭,扎穿汇撰侯咽喉,令其当场倒地不起。

“哈。。。哈。。。哈。。。”张天绍完成了最后一击,喘气不止,全身松弛下来,左手弩掉落在地。紫音煌协助张天绍靠坐在一棵树下后,急道:“张兄你撑住!我马上呼唤莺姑娘来救你!”怎料张天绍平静地回道:“不、不必了。。。噗!”嘴里喷出一大口血后,续道:“来不及了。与其让她再次经历回天乏术的挫折,不如送还一具尸体。”

“张兄!”

张天绍见到紫音煌又悲又慌的模样,轻笑道:“干嘛这样失态?我本已置生死于度外,你如此表现,我。。。我反倒觉得愧疚了。”

“。。。为何那般拼命?都说穷寇莫追,我们早已胜券在握,真让一两个人逃了,又能怎样?”紫音煌不解地道。

“是啊,为什么呢。。。”张天绍眯眼喃喃道,接着答道:“一时被仇怨冲昏脑袋了吧。。。佳嘉因那些人而死,面对他们,叫我如何按捺得住情绪?”

“可张兄平日里不像是暴躁之人呀?为何突然就。。。唉。。。”言至此处,紫音煌心绪沉重无比,一时语塞,不禁轻声叹气,别过头去。

“在那种憋屈的环境下长大,怎么可能。。。做到心中无嗔?只不过故意压抑罢了,否则。。。会活得非常痛苦。。。唔噗!”张天绍话音未落,又喷出一口鲜血。

“张兄!”紫音煌再次望向张天绍。但张天绍毫不理会自身状况,续道:“‘恨’这东西,确实恐怖呀。。。起初能助你摧毁敌人,最终却也吞噬掉你。”

“。。。张兄所言甚是。”紫音煌回道。

隔了片刻,张天绍微微抬起左手,指向不远处的三叉戟,道:“这、这玩意。。。我用了大半年,挺好使的,你若喜欢。。。便送给你了。毕竟是烽叔的力作,存在仓库内积灰。。。未、未免浪费。”

紫音煌点了点头,道:“张兄可还有什么吩咐?”

“替我转告驹大哥、初姐、隼。。。还有夜梦,说天少爷。。。有幸与众豪杰为伍,并肩奋战,心无遗憾。。。不枉此生。”

紫音煌又再点头。

“啊,真是胡闹了一番呢。。。”张天绍仰头道,“驰骋疆场,翻天覆地。。。建功立业,名流百世。。。男子汉轰轰烈烈半生。。。所求。。。莫过。。。于此。。。”声音愈趋低沉,最终沉默不语,合闭双目,垂下头去。

“张兄!张兄!张兄!”紫音煌大声呼唤,双手使劲摇晃,但张天绍再无反应,唯嘴角依旧上扬,笑意烙印于容,诠释着弥留之际的坦荡与潇洒,将刹那的神采化作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