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负责人也对此感到百思不解,历年来没有一次失败的魂兽召唤仪式,今天正巧给他碰上了。想到接下来要多写一份记录报告时,他的内心顿时一阵凉飕飕。
安然神色淡定地走下来,被苏沐青一把拉住了,急切问道:“怎么回事?你哪里不舒服吗?”
“似乎没这么简单。”柳烟一阵见血。
安然确实没有感觉到哪里不对劲,她甚至说不出来是哪里出了问题。她的灵力充沛,丝毫没有召不出魂兽的可能性。
“没事,我们先回去吧!这次不行,下一次再来!”苏沐青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就连柚子都心有灵犀地用尾巴圈住安然的手腕,以示安慰。
安然被一人一猴逗笑了,应道:“好。”
回到宿舍后,安然躺在床上发呆了半天,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梦里是熟悉的海面,一望无际的蓝,平静如镜子,安谧得像时针停止了转动。
这里的世界除了一片海,空无一物。
这不是安然第一次梦到这个梦境,实际上,她来过很多次。每一次都漫无目的地行走,赤脚踩在温暖的水面上,踏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她也不知道哪里是尽头,又或者,她一直都是在原地踏步。
但是今天,原本一无所有的海面上,出现了一个飘浮在半空中的盆栽。
盆栽里种着五朵曼珠沙华,血一样的绚丽鲜红,如染了鲜血的龙爪般,美丽得足以勾魂摄魄,即迷人又暗藏危险。
忽然,花丛中冒出类似鸟类冠羽的东西,鲜艳的绿色羽毛在一片红色中显得特别耀眼。安然凑近一看,一只绿色的幼鸟适时地探出头来,眨了眨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位扰“鸟”清梦的人。
安然在心里想着:好小一只鸟。
这只幼鸟只有她的拳头般大,好像没多久前才从蛋里破壳而出。
“你好啊。”安然不觉放轻了声音,“你是谁啊?”
幼鸟左右摆动头,似乎没听懂安然的话。
“你是我的魂兽吗?”安然想要把它从花丛中解救出来,可是又怕吓到它,而且它看起来悠闲自得,没有半分的不适。
“你是不是才刚破壳,所以不愿意从镜魂湖中出来啊?”安然的语气很温柔,可幼鸟还是不为所动。
“你是什么鸟类啊?不会是一只……”安然想说孔雀,可是又觉得不像,及时转了个话题:“我叫安然,你叫什么?”
幼鸟这次终于有了回应,可是安然只听到一声:“叽!”
“……”它说的不是“鸡”吧?
一只鸡的魂兽……
安然甩了甩头,把这匪夷所思的可能性抛出云霄之外。
“叽叽叽!”
“原来你在跟我说话?”可惜她没学过鸟语。
无论如何,至少她确定自己不是没有魂兽,而是自家魂兽还是个崽,需要时间养大。
安然醒过来的时候,窗外已是一片漆黑。
苏沐青和柳烟给她留了纸条,说俩人先出门练剑,还说安然吃过晚餐后可以到校场找她们。安然迅速吃完她们从食堂给她带回来的晚餐,也跟着出门去了。
夜晚的学院有些冷清,安然前往校场的路上没见几个学生,大家都似乎躲在宿舍里休息。
抬头一看,从这里可以看到不远处的古钟楼,大钟在夜晚的时候亮起了灯光,仿佛海岸上的灯塔一样,为学院里增添了几分光明。
当安然走到某个转弯处的时候,她兀然发现这里的电灯不亮了,四周一片黑黢黢。由于这条路她很是熟悉,也不多加在意,顺着记忆往前走。
只是等到她走了很久还没找到尽头时,她才恍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同样伸手不见五指,连原本可以隐约听到从校场方向传来的武器碰撞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她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顺势在掌心上点燃一把灵力火。
火光在这里根本起不了太大的作用,安然只能隐约看见她左右两边是道墙,而前后是一条看似漫长的走廊,却怎么也瞧不到尽头。
从刚才的转弯处起步,走个二十步左右就能抵达校场门口,怎么可能这么久了还没到呢?
安然保持镇定,尝试再往前走了一段路,然后她遇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
她的第一感觉是,对方不是人,因为她的耳边同时传来了猛兽沉重的喘息声。
借着火光的照亮,一张面目狰狞的脸顿时映入眼帘,四粒眼睛在黑暗中发出骇人的红光,嘴边露出两颗巨大的獠牙,头上还长了两个锐利的尖角。乍一看,那是一只类似于老虎的猛兽,但是它的体积庞大,足足有二尺高,而且它的尾巴是一条令人心悸的链锤,拖在地上时发出了一阵阵刺耳的声音。
安然曾经在图书馆的某个图鉴中见过这种动物,这是上古神话中四大凶兽之一——梼杌!
这是魂兽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安然的双腿早已发软,全靠毅力才不至于跌坐在地上。
她见到遗魂的时候都没有现在这么惊恐不安,第六感告诉她,眼前这个梼杌来者不善,随时都有可能扑过来把她一口吞进腹中。
她必须逃跑,但是双脚似乎被施了法,完全动弹不了!
她默默地熄灭了手中的火,放轻呼吸,希望梼杌可以手下留情,独自离开。
可敌方好像在玩弄一只掉入陷阱的猎物般,缓缓地在她周围打转,不让她有机会逃跑,还颇有耐心地在一旁刷存在感。
安然可以感觉到喷在她脖子后的温热呼吸,好像下一秒就会张开獠牙啃了过来。她开始觉得双脚发麻,很快就会站不住了。
不能坐以待毙,必须想个自救的办法。
安然偷偷施了灵力,在前面不远处的石墙上,某个表面缓缓凸起,一颗小石块从墙体脱落,掉在了地上,发出了响亮入耳的声音。
这个动静成功引起了梼杌的注意,它缓缓地朝前方走去,链锤尾巴在他身后留下了很深的拖痕。
安然趁机动了动双脚,发现真的动弹不了!就好像被灵力封印在地,怎么都破解不了!
一般的魂兽能做到这个程度吗?
最重要的是,这是有主的魂兽吗?那会是谁?
安然看着前方的一片黑,她知道梼杌还没离开,正用爪子抠着石墙。
她默默转动体内的灵力,想要开出一个防御结界把自己包围在内。就在这时,她隐约看到前方亮起了一团红光,它与梼杌的眼睛有些不同,这个红光一直在不规律地流动。
那是一颗红钻石。
梼杌的体内有着与遗魂相似的红钻石!
安然立刻召出了销魂弓,如果她的判断没错,那她这是找到了梼杌的弱点。她有机会平安逃出去!
可就在安然拉开弓弦之际,梼杌似是感应到了什么,凶神恶煞地回过头来。安然稳住心态,奋力一拉,对准那四处乱窜的红钻石。
在梼杌跳跃起的那一瞬,箭矢射出,划破了目标的后腿,鲜血涌出。
梼杌踉跄倒地,愤怒地发出了震天撼地的怒吼声,几乎把耳膜震穿。安然眼疾手快地开了一层结界,准备迎接对方的攻击。
她刚才那一箭并没有击中红钻石。
梼杌舔了舔伤口,后以迅雷不及掩耳地速度扑了过来,狠狠地砸在结界上。安然被一声巨响吓得瘫软在地,下一秒就看到梼杌举起链锤尾巴,一次次地敲打在结界上。
安然的结界根本抵挡不了这般凶狠的攻击,没几下就被砸碎,她迅速凝聚一股灵力,在梼杌的爪子伸来的同时,在上面开了一个虽小却比较厚的新结界。
但她的努力显然是徒劳无益,梼杌一掌拍了下来,结界破裂,安然被一股力量震飞,狠狠地撞在了石墙上。
“咳咳咳……”安然嘴里尝到血味,她几乎是一瞬间就涌出泪水,后背骨头像散架了一样,全身一阵麻痹,一丁点动作都做不了。
可梼杌不会给她休息的时间,见到下一个攻击即将来临时,安然已经有了放弃的念头。
猝然,黑暗之中,银光一闪,一阵怒风袭来,铺天盖地的血腥味升腾而起。
安然落入了一个微寒的怀抱中,刚触碰到来人时,她明显被冰得一颤,不小心牵动了身上的伤痛,吃痛得闷哼了一声。
刚要收紧的手臂顿时怔住了,下一刻低下身子,动作极为小心地把安然给拦腰抱了起来。
安然的头抵在对方胸前,听着扑通扑通有力的心跳声时,她原本惊恐的内心瞬间平静了下来。她想抬头看看来人的样貌,可无奈身体经不起任何动作,只能微睁着一双眼睛,聆听四周的声音。
于是,她听到头上传来一把清冷的嗓音:“给我砍了它一只手。”
说话的人丝毫不掩饰语气中的愤怒,虽然声音柔和,却发出了果断绝情的命令。
“是。”十七干脆利落,一刀斩断了梼杌的手,而且还是用来攻击安然的那只手。
梼杌连连发出了让人惊心胆跳的惨叫声,紧接着它的脚下开出一个召唤圈,一道亮光闪烁,遍体鳞伤的凶兽已然消失不见。
“追吗?”十七问道。
“不必,让它多活几天。”墨轩岚目光阴沉地看着梼杌消失的地方。
“你……”这时,怀中的人发出了轻微的声音,似是花光了她全身的力气才憋出这么一个字。
墨轩岚低下了头,温柔至极道:“没事了。”
安然在失去意识前,听到了对方有些沙哑的一声“我来晚了”。
十七站在他身后,由于魂兽能够感应主人的情绪,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
一开始发现安然不见时,十七立刻意识到有人布下了隐秘的第二空间,把安然以外的人都隔绝在外。他立马通知了墨轩岚,当他们成功划开空间,冲进去的时候,发现安然根本不在里面。
“是个仿制空间,不少。”墨轩岚表面上很冷静,可十七知道他内心早已十万火急。
要不是为了避免轰动,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墨轩岚很想一刀切开学院里的所有第二空间,可这样会间接导致更严重的后果。
于是,他们只能一个个寻找安然的踪迹,也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慢了一步,害安然受了伤。
“小殿下没事吗?”
“无妨。”墨轩岚把灵力输给安然,虽然不能完全恢复,但至少可以减轻很多疼痛。
“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了。”十七严肃道。
墨轩岚把安然带出了第二空间,往校场的反方向走去。
他冷笑一声,语气中有微不可察的杀意:“他们也配动她。”
“接下来该如何?”
墨轩岚停下脚步,神色缓和地看着怀里熟睡的人,安然似乎睡梦中都感觉到疼痛,正微微皱起眉头。
墨轩岚不动声色地给她输入灵力,不过片刻,蹙起的眉头才渐渐舒展开来。
“既然他们送了我们一份礼物,我们也该回报一二。”
墨轩岚向来小心谨慎,虽然知道敌人在暗处,但他不急于反击,毕竟打草惊蛇对他们往后的计划没有好处。可是他们竟然开始打安然的主意,那是墨轩岚的最后底线,他绝不允许自己小心翼翼守护的人,落入对方的视线范围里。
“十七,是时候亮相了。”
“是。”
安然悠悠转醒的时候,已是隔天一早。
天空刚泛起鱼肚白,苏沐青和柳烟都还没起床。安然吃力地撑起身子,花了好一会功夫才成功坐起身,额头上瞬间沁出一层密密麻麻的薄汗。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宿舍的,但她有印象被谁抱了起来,然后有一股暖和的灵力在她体内流动,或许是多亏了这些灵力,她今天才不至于爬不起来。
她的后背还是有些隐隐作痛,但是姑且可以忍受。
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待思想有些清醒后,她开始思考昨晚的遭遇。
魂兽和主人之间有一种思维上的绑定关系,它们只会在主人的命令下行事,顺着这么一个思路下来,安然基本能确定昨晚的梼杌是冲着她来的。
能在天衣无缝的安防系统下行凶,说明梼杌的主人极有可能就是学院里的人,又或者说,他能够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自由出入弦月魂学院。但是第二种可能性很小,所以……
“有内鬼……”安然嘀咕道。
如果是这样,那麻烦可就大了。弦月魂学院的人口不小,要不漏痕迹地揪出内鬼实属不易。
话说回来,她为什么会是目标人物呢?
难道只是巧合?凡是经过那里的人都会被拉入那个神秘的空间,任人宰割?
还有及时出手相助的救命恩人又是谁?
那寒意彻骨的强大气场,十有八九就是她之前在古钟楼遇到的少年。
除了少年以外,似乎还有另一个人,印象中好像是那个人突袭了梼杌,也不知道那只凶兽死了没。
眼看上课时间快到了,安然只好艰难起身,洗漱完毕后便唤醒了两位室友。
今天早上的课堂是上官璟的课,苏沐青照例在旁边叨叨絮絮:“你们说,今天上官老师会来吗?我已经有二十八天没见到他了……”
上官璟是一位做事我行我素的人,身为学院的老师,基本上两个星期才可以见到他一次,有时候甚至消失了好长一段时间。每当上官璟不在时,他的课堂不是由代课老师教,就是学生的自由时间。
安然很好奇,他为什么还没被解雇?
“可能是不想见到你。”柳烟还是一如往常的毒舌。
苏沐青见怪不怪,侧身问安然:“你昨晚怎么回事?我们在校场等了你好半天。”
安然这才想起她还没来得及和她们解释,不过她并不想在学生之间引起恐慌,因此选择了避而不谈。
“昨晚染了风寒,所以就没过去了,抱歉。”
“你怎么不早说啊!”苏沐青一手搭在安然的脖子上,另一手抚摸自己的额头,认真地说:“好像没有发烧。”
“我现在没事了。”
“如果等下还不舒服,就早点回去休息。”柳烟说道。
安然乖巧地点了点头,猝然感觉嗓子一痒,忍不住咳了两声。
“你真的没事吗?要不然……”苏沐青话还没说完,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直勾勾地盯着安然的身后。
安然疑惑地转头一看,只见原本空荡荡的邻桌陡然多了一人。
她惊讶地微微张嘴,脱口而出:“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