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典礼在中学附近的华小礼堂进行,晚上七点半开始,毕业生需要在六点半之前抵达,于教师办公室穿毕业袍,戴毕业帽。
许春野六点过来,带了个小环保袋。里面有几包糖果,要送给张净和几位关系较亲近的同学的。
从老师那领了毕业袍和帽子,穿戴完毕,许春野找到人群中的张净,把糖果给她,两人一起把糖果送出去。
“看休息区那里,沙发把手怎么放了件毕业袍和毕业帽?”
为了不让毕业袍有皱痕,烫好的毕业袍都被挂在单杆衣架上,绝不会像许春野看到的那样,随意放在会留下皱痕的地方。
“你没到之前,余思默接到一通电话就出去了,那时候放的。喏,他回来了。”
张净往门口指去,男生抹了发蜡,刘海往后撩,打了一条白领带,长袖按折痕衬衫是藏青色,裤子则与领带同色。许多近视的同学都戴上隐形眼镜,出席今晚的毕业典礼,余思默没有戴,鼻梁仍架着平日可见的黑边方框眼镜。
许春野调整发箍,捋了捋自己的短刘海。她原本想剪到和眉毛一样的长度,但失误了,索性修得更短。
“思默,毕业袍皱了,我帮你弄平。”
休息区在办公室放置荣誉奖杯的隔断柜后面,没什么人注意这里。
余思默刚把毕业袍套到身上,顿了一秒,摩挲毕业帽的流苏,愣愣地说:“嗯……”
轻抚毕业袍的手背传递不了至少一摄氏度的温度,余思默却感觉体温上升了不止一摄氏度。
“好了吗?”他问。
许春野没理睬,碰到左心房,停了一会,她才收手:“好了。”
“谢谢你。”
“不客气。”
她转过身,闻了手背,有一抹极为清淡的香气,可是说不出是什么东西的味道。
糖果还剩一包,送给了余思默。张净没有陪她,是许春野一个人送的。包装是透明的,除了糖果,还能找到一枚纽扣。
是特意放进去的,还是不小心掉进去的,余思默都珍藏着那颗纽扣,用缝纫线串起,戴在脖颈,整整八年。
因为那来自许春野。
七点半,毕业生入场,余思默和许春野的位子在礼堂的最右边,要多走几步才能坐下。还没走到位子前,许春野望见第二张椅子摆了个蓝色的东西,再走几步,她看清那是什么——一束勿忘我,香气与自己在手背上闻到的一样。
第二天傍晚,有空档的华人聚在精英班的班长家吃火锅。读过预备班的成年人带了几瓶嘉士伯,个个喝得不省人事。
屋外的水泥地分了两张圆桌,不分男女。许春野和张净在一桌,对面是余思默,也是醉了最多人的那桌,都和他们不同班。
其中一个人揽过余思默的肩膀,含糊不清道:“朋友……想体会禁忌的感橘莫……”
“不……”
“想啊!那就喝吧!”
不能和喝醉的人说道理,余思默算是明白这句话了。那人精神振奋地把开过瓶口贴在余思默的嘴边,里边的液体仅存四分之一,他没办法,苦涩入喉,不想体会的禁忌的感觉也体会到了。
又添了一个空瓶。
那晚,许春野要求负责清理饮料包装,包括酒瓶在内,唯独被余思默喝过的那瓶酒被她洗干净,带回家。
大考成绩出炉,许春野被理想的学院录取,搬进在学院附近租的廉价屋;学院毕业,许春野主修外语系,入住大学宿舍;告别学生身份,许春野成为翻译员,期间租住复式公寓,去年入手这间新落成的两室一厅。
两千多个日夜,她的新居所总有两样东西不会改变:洗干净的绿色酒瓶,每年制做的蓝色干花。
17岁做成干花的勿忘我和另外六束干花被裱在相框里,挂在许春野的卧室。余思默在茶几上看到的干花是许春野24岁时制作的,也快到被裱进相框的时候了。
“在办公室穿毕业袍的时候,刚好花店的人到了,我就去校门取花束,放在你的位子。”余思默再一次摸了项链上的纽扣,“它的花语是永远不变的真心。”
“我今天穿的校服少了第二颗纽扣,那是最靠近心脏的纽扣,泛黄程度和你项链上的纽扣一样。”许春野弯唇,捏余思默的脸颊,“害羞就要摸东西的习惯,是什么时候养成的?”
“你说要帮我弄平毕业袍那天。”他抓住许春野的手腕,说,“可以陪你去做25岁的干花吗?”
“可以。26岁的、27岁的、28岁的……都可以。”
纵使会迎来分开的那天,许春野也要再次触碰余思默的左心房。
跳得快的话,就延长迎来分开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