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見到楚婉曦是在交代功課的那個教授的課上。
雖然是早八的課,但這個教授每次都會推遲半個小時才上。詹明義從家裏出發塞一塞車來到教室后時間也差不多了,教室裏坐滿了人,他環視一番后自然地在陸星垣旁邊的位子坐下。
一大早就精神飽滿的友人笑容滿面,“早呀,吃早餐了嗎?”
“麵包兩片。”詹明義一邊回答一邊拿出自己的筆記本和筆,翻開空白頁寫下今天的日期等著上課。
“可憐呐!” 陸星垣用力地拍了拍詹明義的肩膀,好心情藏也藏不住,大方炫耀自己約好了未婚妻下課去大餐。
詹明義敷衍地笑了笑,靠在椅背上沒有認真聼這家夥的午餐計劃,只是隔一段時間就點頭嗯嗯嗯假裝自己還在聽。
他很累。
被那個女生纏上后,他每晚都睡不好,閉上眼睛就會被惡夢驚醒。他在夢裏躺在綿綿爛爛的泥土上,狹小的空間裏壓迫感和窒息感是前所未有的鮮明。他感覺如果自己沒有醒過來,就會直接長眠了,所以完全睡不着,睡了也會醒,撐到今天好像快到極限了,他都快精神衰落了。
“明義。”
有女人的聲音叫了他的名字,他將視綫從陸星垣身上移開,轉向另一邊看著主動來搭話的女人。
“那天不好意思了。”楚婉曦站在詹明義的位置旁邊,交握著雙手挂著勉强的僵硬笑容說, “還有我的部分我會做的,真的很對不起。”
她的道歉非常誠懇,但是詹明義也早就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了,他現在更加關注的是女人脫下了口罩漂亮的臉蛋上貼著紗布,鼻梁那處也有一個膏布,像是被誰狠狠打了一頓。現在想起來,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長袖長褲還有口罩似乎也是在掩飾著什麽。
只是詹明義此刻非常疲憊,腦子生鏽了一樣鈍鈍的無法思考,他不想多説話,所以也只好打散沒必要的關心,短短嗯了一句。忽然間,一隻手搭在自己肩膀把他往旁邊拉過去,接著是充滿元氣的招呼,“你好!我是陸星垣!”
詹明義無言地瞄了友人一眼,然後拿開對方親昵搭著自己的那隻手。
楚婉曦面對搭話,笑著回應,“你好。”
詹明義也看了女人一眼,然後讓自己目光直視看前方,不管這兩個人。他完全不意外友人這麽主動和楚婉曦搭上綫,畢竟他本身對友人的自來熟有所體驗,所以他往後再靠了靠,從兩人的交流之間隱藏自己。
你們聊,好好聊。
“不好意思,我能夠問你你的臉怎麽了嗎?”
“就像是從樓梯上掉下來了而已。”
古怪的回答引得詹明義皺眉,他瞟了對方一眼,然後和陸星垣交換了一個眼神。陸星垣肯定也注意到了,但是繼續追問下去明顯就越綫了,所以他很有眼力見地不深聊也不戳破,有來有往聊了幾句后正好教授來了,楚婉曦擺擺手,說,“那我回我的位置了。”
“很高興認識你。”
“我也是。”
待人走後,陸星垣特地壓低了聲音,偷偷摸摸地對詹明義說,“和她做功課做完就好,不要深交。”
“……沒想到這種話會從你嘴裏説出來。”
“不是,我在你心裏到底什麽形象啊?”
什麽形象?
詹明義轉了一圈手中的筆,認真地思考這個問題。陸星垣一直以來給他的感覺就是他完全不計較任何人的出生背景,和誰都要好,一個老好人自來熟。
是的,好人。好到會讓人希望不會有任何不好的事情發生在他身上的那種好人。
“我去找人打探了她的事情,她身邊有個很麻煩的人。”陸星垣説到這裏頓了一下,用眼神示意詹明義看前面的教授打開了幻燈片,“上課啦。”
“嗯。”詹明義把所有事情放一邊,單手支著下巴另一手握著筆寫下今天上課的大標題準備上課。
有點年紀的教授秉持著大學生不是小孩子的理念所以比起教課更喜歡和學生們哈啦,這導致詹明義在上課的時候一直釣魚,最後甚至撐著下巴坐著睡着了。
他真的太累了,這一覺睡醒還是被陸星垣搖醒的。
他擡頭一看周圍同學都收拾東西走人了,合上只有日期和標題很工整其它的都鬼畫符的筆記本,他嘆了一口氣,“你怎麽不叫醒我……”
“放心,差不多整堂課教授都在分享自己在英國的留學經歷,你要錄影的話我也有,之後發給你!”
“嗯,謝謝。”
詹明義抹了一把臉,他這一覺睡得很安穩,但是起床後卻沒有放鬆的感覺,收拾好東西站起來的時候更是感覺到一陣暈眩。他甩甩頭,扶著墻壁硬撐著跟在陸星垣身後離開教室,陸星垣一直在説話,而且好像有問他要不要一起去吃飯,他沒辦法好好回應,只是嗯嗯嗯。
陸星垣在前面推開門,詹明義往外看就看見那個在車上的女生,她等在外面,出去的同學穿過她的身體。
見友人停下脚步,陸星垣回頭問,“明義,你幹嘛?”
“沒……”
他想裝做什麽都沒看見,做好心理准備踏出一步后他被人從後面拿什麽東西狠狠砸了一下腦袋,然後他直接就跪倒下來,腦子裏嗡嗡作響,一片空白。
他看見自己的手撐在地上。
“詹明義!又來!”
陸星垣在旁邊咋咋呼呼的聲音變得很遠……
“喂!我這裏是集中教學設施的大門這邊,有同學突然昏倒了——”陸星垣半邊身子幫忙撐著友人的身體讓他不至於整個人趴在地上。只是他電話講到一半,在接綫員正要交代他如何自行嘗試叫醒昏迷的人的時候,他整個人猛地被撲倒。本來軟癱在地的人死死掐著他的脖子,陸星垣抓著掐住自己的手要拉開,但是詹明義力氣太大了一時半會拉不開,喘不上氣的窒息感讓他直翻白眼,差點沒忍住就腿脚伺候了。
詹明義不會那麽輕易放手,所以要是陸星垣真的動脚踹下去對方肯定要斷幾根肋骨,他可沒信心在這種時候還能控制力道。
“你他媽清醒一點!”
反應過來的同學們幫忙拉開了他們,詹明義不知道哪來的力氣,要三個人來才能壓制住他,不過他一被制服后就整個人安靜了下來也沒有再掙扎。
“你ok嗎?”
面對朋友的關心,陸星垣咳了兩下啞著聲音説沒事。
“你們吵架了嗎?你做了什麽惹他這麽生氣?”
“我不清楚。”
陸星垣撿回自己的手機,上面的通話已經斷了,他一邊通知早前約好的未婚妻自己不能準時赴約一邊安撫平靜下來的友人,“你等一下啊,我聯絡了學校等下先帶你去檢查一下。”
關掉手機后陸星垣下意識地勾起唇正準備説多兩句緩和氣氛,卻意外地和詹明義對上視綫。對方的眼神給他感覺很陌生,雖然他這個朋友平時也沒有什麽表情,但是在這個時候他第一反應是自己眼前的這個人是別的什麽人。陸星垣沒有注意到自己一直挂在臉上的笑容消失得無影無蹤,他警戒地盯著友人,鬼使神差地開口,問,“你是誰?”
“不好意思!”
一聲驚呼打斷他們。
一個他從來沒有見過的男生擠進他們之間,無視了在場其他人蹲在詹明義前面。
“你不要怕,我不會傷害你的,”陌生人説著安撫詹明義的話,接著摘下項鏈戴到詹明義身上,“所以你也不要傷害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