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博楠表达
第二天傍晚幼儿园放学的时候，她正在大厅的桌子上整理文件。桌面上有时候会出现一两张无人认领的画作或者从练习簿中掉落的练习单页。她会把小朋友叫来认领，如果无人认领，就集中放在办公室的一个小箱子里。
她站在桌子旁，就有几个小朋友来问她问题。她一面耐心应付，一面整理文件。
“老师你看我画得好不好看？”文彬手里举着一张画出现在她身边。
她瞧了一眼认真说道：“好看。红色的超人很帅。”
文彬听到赞美后，一脸雀跃地跑走了。
但是接下来就发生了让她意想不到的事情。
本来全部小朋友们都在大厅里等候家长，博楠突然的一声大哭，惊扰了所有大人和小朋友。
大厅的所有学生立马转头看向他，包括他旁边一脸呆愣的子健。
薛斐走过去蹲下身来问道：“博楠，你怎么哭了？”
博楠也没有回应，只是一直哭。
她把博楠抱起来，边抱边哄。
这时旁边的萱萱说：“子健一直和他玩。他不想和子健玩。”
“臭萱萱，你不要乱说。”子健在一旁急得跳脚：“老师，我没有。博楠也想和我玩。”
“博楠，你为什么哭？你想和子健玩吗？”她开着怀里的博楠哭得脸红红的，小小的肩膀在上下起伏。
他知道她在看着他，只是摇了摇头回应。
“子健，你以后要和朋友玩，要得到朋友的同意，不然你就是在干扰你的朋友。”她把博楠轻轻地放下来，和子健说：“还有，别人不和你玩，你也不可以拿橡皮檫丢人。这样不对，你要和博楠道歉。”她指着地上四散的橡皮檫对子健说道。
博楠听见后，顿时不哭了，只是呆愣愣地看着子健。
“说对不起。”她说道。
“博楠，索里——”子健犹豫了片刻说道。
叮咚——有家长来了。
她转头见是博楠的妈妈，就牵着博楠去解释情况。
“他怎么眼睛红红的，他刚刚哭了吗？”博楠妈妈心疼地抱着博楠。
“事情是这样的…”薛斐大概解释了情况：“刚刚子健已经向博楠道过歉了。”
“原来是这样，小孩子打打闹闹也没什么。”博楠妈妈轻轻抚摸他的额头。
薛斐却看着博楠若有所思。
“你之前怎么和薛斐做朋友？她看起来这么拽又孤僻。”
“那时我看她一个人才和她做朋友的。是她自己先来找我。”许叶晴说道。
过往发生过的事情突然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从那时起，她明白很多事情。
有后悔吗？
她从来没有后悔自己帮过许叶晴，只是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沉默。
她并没有觉得这些事情是无所谓的，可那时候的自己是因为什么而沉默？
她在往后的漫长时光中才慢慢学会勇敢表达自己。
————
次日早上上课时，薛斐把博楠从课室叫到大厅来。
刚好今天早上这段时间她并没有教课。这时的大厅空无一人。大厅只有中午和傍晚小朋友放学的时候才会挤满人。这所幼儿园分上下午班。
她从袋子里拿出彩色铅笔和各式各样的儿童贴纸，一一放在地上。博楠看得眼睛都直了。
“老师问你问题，如果你都有回答，老师就送礼物给你好不好？”她随手拿起一个卡通汽车贴纸，这是博楠最喜欢的贴纸。每次班上的小朋友听写表现好都会收到一张贴纸做奖励。她派了好多轮奖励，早已把每个小朋友的喜好记得清清楚楚。
博楠听后乖巧地点点头。
“博楠，你要回答“好”还是“不好”哦。”她又再说道：“想要礼物吗？”
“想~”博楠拉长语调道。
“这是不是你最喜欢的卡通贴纸？”她又再试探性地问。
博楠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手上的卡通贴纸，点了点头。
“看来博楠不喜欢卡通贴纸，这样老师不送博楠了。”她佯装失望地把贴纸放在一旁。
“…我喜欢贴纸。”
她心下一喜，接着把一张贴纸随着形状剪下来，放在博楠的掌心里。
“博楠做的好。“她又接着问：“喜欢彩色铅笔吗？”
“喜欢。”她又再奖励他一张贴纸。
“那博楠喜欢子健吗？”博楠看着她，抿唇不语。她笑着说道：“老师不会和别人说，你回答老师的问题，老师还会再奖励你贴纸。”
“不喜欢。”她听到回答后，就又给了他一张贴纸。
“那博楠喜欢他用橡皮檫丢你吗？”她慢慢进入问题重点。
“不喜欢。”又是一张贴纸。
“那博楠为什么不和子健说你不喜欢他拿橡皮檫丢你呢？”她看着他说道。
“…我说了，他没有听。”
她把贴纸放在他掌心里，脸上佯装失落地说道：“但是博楠为什么没有和老师说呢？是不喜欢老师吗？”
“…没有。”她又把贴纸放在他掌心。
“那为什么昨天老师问你的时候，你只是摇头呢？”她接着说道：“老师问你的时候，你不能只是摇头。博楠你要说出来。”
“你要说，老师~”薛斐做出一脸孩子状，说道：“子健拿橡皮檫丢我~”
“这样老师就会过来帮你。无论喜欢还是不喜欢，都要说出来。这很重要。博楠，你明白吗？”
“明白。”博楠点点头。
“勇敢和别人说你不喜欢别人对你这样做。没有人会怪你。”她摸了摸博楠的头，说道：“老师其实一直觉得博楠你很棒，但是老师不说出来，你永远都不会知道。”
“所以在哭之前，博楠一定要和老师说你喜欢还是不喜欢，这些比哭还重要。老师想知道为什么一向来都很乖的博楠会突然哭。博楠五岁了，要勇敢地说出来。”
“想要彩色铅笔吗？”她把彩色铅笔在博楠面前摇晃。
“想要。”
“如果老师看到博楠变得很勇敢，老师就把它送给你。”
“好。”
“我们来打勾勾，博楠要变得勇敢。”她伸出尾指，博楠也伸出肉乎乎的小手，轻轻勾住她的小指。
她说了很多，却不知道博楠是不是真的明白她想要表达的东西。哪怕博楠才五岁，她也想把自己知道的东西都教给他。
她让博楠回去后又把子健叫了出来。子健其实并不坏，只是他用了错的方式去和朋友相处。
一番沟通后，子健小朋友表示他不会再拿橡皮檫丢人了。
“但是老师还是要惩罚你，因为你之前也答应过老师，但是你没有做到。”她严肃地说：“明天起直到下个星期五，你都要坐在最前排。”
“……”子健听后马上耸拉着一张脸，心情低落地走回课室。
她是K1二班的班主任，子健和博楠都是她负责的学生。她回到办公室后坐了下来，揉了揉眉心。
过一会儿，曼曼也教完课了，轮到她去教课。
“博楠和子健是因为昨天的事情吗？”
“对，我把子健从明天起调到了最前排。”
曼曼笑出声来：“难怪他刚刚看起来这么伤心。”
“我等会儿还要把博楠的事情再和他妈妈说一下。”薛斐她一面收拾教材一面说道。
“博楠怎么了？他不是挺乖的吗？”
“博楠不太会表达。我想和她妈妈一起多鼓励博楠表达。”
“表达这件事情不容易。别说小孩了，有些大人遇到事情也不懂得如何正确表达。”
“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啊。”雪雯推着她的黑框眼镜在一堆堆的练习簿中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