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头女既然是水妖,那她每天在云顶高原上瞎晃荡啥。”传闻当地几十年的怪谈难道出错,“鹅毛变鹅在耳朵”的寓言概念?孟胜、妫盘查出噬头女匿藏于清水岩庙后的湿地,又是不争铁证。司庭莳叙述:“七年前我第一次遇见坐在岩石上的噬头女,当时我很害怕。她对月亮低鸣不断、像悲咽,害怕归害怕,依然忍不住观察她,圆月柔光呼应她身上闪烁的点点微星、颗颗光芒,眯起眼仔细看,原来她两手臂竟长水晶鳞片,画面好美。”画面好美?我强忍不吐槽司庭莳,这女人的审美观偏差得有待商榷。禽滑打脸说道:“地球所有色彩斑斓的生物,都含剧毒。”赞,连地球都搬出来了。
水晶鳞片?特征多明显,对战时没发现啊。司庭莳不会记错,必定七年间突发状况,致使噬头女鳞片脱落,我指尖轻敲大腿,欲借固定节拍帮助思考⋯⋯是啦,“羽衣传说”!
羽衣传说只是一项代称,主要讲述天界人下凡,因贪恋凡间湖水的清澈舒适,脱除神服沐浴,最后被凡人夺去神服而未能归返天界的传说。此类传说的兴起,实是反应当时社会政治腐败,人民恐惧未来的写照,故夺取象征比人间政府更高位阶的神权世界之事物,以满足人民能翻身的想像:通常抢偷羽衣的凡人,反过来威胁天界人,获取超乎自己能力可到达的报酬。水晶鳞片是否噬头女羽衣,被谁拔掉后,逼她留陆地而无法回水中?谁大本事,能拔她的毛?
我心中暗骂,一定是在民宿偷袭我的少女神!她避开禽滑护卫并使我无所察觉,丢织布梭子伤我,能耐大了去,拔几片噬头女的鳞片当衣服亮片,轻而易举。
司庭莳续道:“两年前我因上班迟到,在饭店外和她擦身而过,是第二次,也惊讶噬头女居然会跑到人群密集地方。妖怪到人类世界非常危险,她却一再出现,本来不明其因,直出现符凤衔,我才理解他们寻找彼此。”天下万物间的因果网络缜密,就算一粒米产生,也费尽辛苦和周折,藏于黑暗中的、远比摊在光明下的多;又好比蝴蝶效应,蝴蝶A地拍翅,B地刮飓风。不清楚噬头女是山妖抑或水妖的差别在哪,但绝对令此案生成某种结果。
禽滑叫唤我一声:“小淳。”我方略略回神,发现周围已开始拢雾,我忙说:“妳快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躲。”不懂为何我们要把司庭莳卷进和噬头女的战斗漩涡,陪我们抓噬头女,零意义。戏院前片商打广告所制作的电影角色巨大模型,我和禽滑攀爬躲入,屏蔽良好。
五分钟、十分钟、十五分钟⋯⋯时间分秒流逝,游乐区域所有户外的感应式灯光逐渐熄灭,雾愈晚愈浓,夜晚寒气凝结为薄露附着于我们肌肤上,冰凉沁心。禽滑按了按我手臂示意,我点头回应,没错,山雾混合淡淡的妖气和血腥味,噬头女的确靠近这片区域了。
我仰头观月。圆月皎洁丽润,黑天里云片、云丝仅彰其状,映衬更勾勒出月之轮廓美;月,则山雾内的唯一灯盏。我最爱李白〈玉阶怨〉一诗:“玉阶生白露,夜久侵罗袜。却下水晶帘,玲珑望秋月。”写出如此典致净冷的诗句,非天才无法。
眺不清楚雾里动静,我们屏气、不发一语,我反握禽滑手,写了个“岩”字,孟胜曾提醒我们“高岩处”,禽滑轻指距离我们大约六百米远的岩块,果有一模糊影子,由于影子顶端、也就头部部分特别硕大,一眼可判断是噬头女。我特别专注盯她的手臂,即使隔百米距离,透月光反射,依稀光点熠熠。
月光下噬头女跳姿奇异,豹驰结合猿纵、捷速来到距我们三百米处,她停住了。不好,我们闻得到她的味道,她当然也闻得到我的。噬头女倏地转身跳离,我急叫:“别跑!”自忖三百米差距,我脚程追得上,迅跃模型而出、直奔西南方,只听得禽滑身后大喊:“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