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加仑牛奶!”我大为惊讶,又不是母牛,去哪搞来这许多牛奶。禽滑啧啧几声:“啧,你反应慢啊,车子不正往超市方向。”邻近马来西亚陆关的百货区,超市都颇具规模,能想像两名成年男子超市中搬瓶装牛奶的冏况?尤其旁边还杵着几名推婴儿车的母亲,车内婴儿看着哺育他成长的牛奶点滴消失时的心酸,我感觉狼狈万分。倒禽滑泰然自若,将瓶装牛奶边放进购物篮同时,边跟婴儿母亲言语闲聊、眼神暧昧一番。
高级房车后座塞满瓶装牛奶,我略感五味杂陈,明明该和噬头女于深山老林间,冒死拼搏,如今却押送牛奶到贩售印度传统服饰的店家。
甫进苏苏纱丽专卖店,我和禽滑十分惹眼,里面全是印度女性客人挑选和制作纱丽,本就一花俏男的禽滑似乎对纱丽非常感兴趣,摸布料、赏染纹,我拐他肘子,说:“禽滑妹子,改天哥买裙兜兜给你,麻烦现在先找老板。”
清一色男性服务员望着我俩,我俩毫不犹豫往一名身材矮胖的微秃男子走去,我正想用破得掉渣的英文问话时,禽滑却马上印度话出口,满嘴流利,微秃男子边回答边指手画脚,两人达成某种协议。我讶道:“你几时会印度话?”禽滑贼笑:“除了脏话讲得不流利外,或多或少懂一些外国语。”讽刺我只会讲脏话是呗。微秃男子对着我改说不流畅的中文:“墨蔷钜子,织天雪罟,峇太郎不能,问可以吗。”
“搬,你们牛奶。”总计一百加仑的瓶装牛奶,我俩又扛又抱又拖,跟随峇太郎之后,我附耳禽滑:“你和峇太郎达成什么协议?”禽滑否认:“没有,他只是问我们如何知晓他就是老板,平日他都叫伙计假冒,我告诉他,他身上有股异味,和其他人不同。”我略怀疑禽滑话中可信成分,可他没瞒我事的理由,一扫心里怀疑,我又胡话起来:“智慧巫女叫我们来这,该不会里面有个巨婴要喂奶,刚好噬头女是孩子妈。”禽滑道:“小淳,你行再缺德嘴贱点。”我笑讽:“别是你精虫喷出来的孩子就行。”
峇太郎领我们穿越店铺两旁纱丽摆设架,直至店铺底端,展示一幅巨型缀满金珠、亮片的刺绣纱丽,价格不斐。他轻掀纱丽,陡然纵出一条木制阶梯。吃力地将瓶装牛奶扯上斜峭阶梯,来至飘散淡淡霉腥味的无窗房室,顿时像踩进某种生物巢穴,空气变得湿黏贴脸,令人不畅。
一隅自天花板垂放奇怪的肮脏布幔,环室只摆放十六把木椅,呈扇型,椅上坐定十六名长发美貌少女,皆约十三、四岁,雪肌素衣,目光黯然涣散地盯着我们。我心暗骂不好,峇太郎这老胚难道以毒控制各地诱拐来的未成年少女,经营淫窟。
位坐正中的少女忽朝我招手,峇太郎叫我过去,我心下忐忑别扭,面对未成年少女,展现难得害羞。少女磨了几下牙,面无表情问:“你吃掉『千煞黑娜咒』?”我心讶异她如何知晓,仍诚实交代:“不,流汗弄掉的。”少女冷冷说:“只有千煞黑娜咒吃人,和人吃千煞黑娜咒。”我想起挤花袋,联想到糖霜饼干,被当糖霜饼干的感觉不太好。
少女朝其余十五人看去,用眼神交流讯息,不约而同,众女皆磨起牙,场面诡异。少女招手峇太郎,交予一节断竹,峇太郎下跪接过。峇太郎拿起一瓶牛奶旋开瓶盖,泼洒于地,少女们动作极不自然蠕动起来,我不禁倒退几步,暗扣钜子令抵防她们猝施攻击,禽滑却仿效峇太郎,大声说:“快帮忙。”我只得忙跟进,不一会儿,地板淌流一百加仑的牛奶。
我鼻腔敏感抽嗅,骚味愈发浓──非哺乳类骚味,而更微妙。
原来峇太郎身上味儿就是长年和她们相处形成⋯⋯。
我低呼一声,下意识退至禽滑身旁,亲睹少女们胸、腹破出三对足,每足七节,足末端勾状爪,连本来的“手”,共八肢。
“蜘蛛!”我不畏鬼神不怕妖怪,甚至善于吹烛唤鬼,然“精化过程”生平首见,暂时适合不良、反胃噁心,认真说来我从未观察蜘蛛,当少女们趴下吸食牛奶,才注意她们裙摆下,大约臀部处,每人竟都生有六颗肉瘤,我回忆高中生物课,生物老师曾介绍蜘蛛制丝方式,由肛门附近的纺丝器官吐射,突然同情起唐僧,西游每回他老人家都得目睹一遍精化,无怪一路被众女怪抓逼成亲,依旧西方极乐、茹素无妄、持身端正。反倒搞不懂猪悟能仁兄,怎能“七情迷本、八戒忘形”。
我话音略不自然:“蜘蛛喝牛奶的吗?”禽滑知我难受,语气尽量轻松:“说你不爱读书没常识,就真不动脑。『牛奶喂绝法』是台湾最早发明的农作物杀虫种植方式,公蜘蛛嗜奶、母蜘蛛不饮,而公蜘蛛撑死后,母蜘蛛无法交配繁殖,物种便灭绝。”我目瞪口呆,真不知蜘蛛嗜奶。我非常没水准地笑了出来,反而放松:“对!对!公的都『嗜奶』,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禽滑酸我一把:“你说说你,哪有半点墨家钜子风范,不是满嘴粗言秽语,就是思想情色,外加在学成绩差。”我反驳:“我是『行乐当及时,何能待来兹』,古人的话捡着听准没错。”禽滑解释:“马来语『牛奶』发音,就是『苏苏』。”峇太郎忽插话:“蜘女很久很古喝牛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