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离开这里吧。”我突然感到不耐烦。
“怎么,怕了?”禽滑继续缓步往榴梿园深处走去。
我也没闲下手中光照:“怕呀⋯⋯怕蚊子啊!蚊子又不会咬你,你当然说得轻巧。”黑压压的蚊蚋军团侵扰,没人味儿的禽滑不怕,可怜我刚刚出门前还擦体香乳,这回儿不用等噬头女咬死我,蚊子军团便可以杀人不偿命。
“不过这处榴梿园有点奇妙。”我仰头看着平均近乎三十公尺高的榴梿树丛,“我印象中榴梿树都较矮,这里高得有点不符合常理。”心中泛起微妙不安感。禽滑安然泰若:“难不成她要用榴梿当凶器了结我们不成?”我贫嘴苦笑:“真拿榴梿当暗器,雨花木末顺序可要易位啦。”
自古以来,不论军政或江湖,总要在兵法、心术、搏击、兵器、暗器等种种武斗上较高下,啥十大名剑、十大武学、十大高手诸此排名应运而生,而“雨花木末”即指暗器排名,起名有些奇特典故,是源自南京城“雨花台、木末亭”:知名暗器如铁蒺藜、袖箭、飞刀,快速飞射时犹如花雨,与雨花台颇近名;再者,雨花台有处秀亭名“木末”,亭畔有杨邦义剖心处、方孝孺墓、海瑞祠,意谓这些志士仁人木末风高、浩气节骨⋯⋯依托林林总总含意,百年来就把暗器榜美名为“雨花木末”。
其实我对这种取名极大不满,说吧,发暗器不就是打不过人家,情急下弄出的鸡鸣狗盗阴招?别说没半分木末风高,简直卑鄙无耻(虽说我也练了几手暗器招)。实在疑惑,我只好写信给出版社问个清楚──随时代变迁,这些榜单不再是江湖上秘密,经公认或票选后,相关组织会出版图文并茂的年鉴,每年主动寄发给“特定读者”──出版社详细回答,据说燕王朱棣和方孝孺结的争龙位梁子中,曾参与一名擅使暗器“蜩翼剪”的锦衣卫,名为左安,左安可说影响最终的争龙局面,朱棣为缅怀左安,故意以方孝孺墓的木末亭,做成暗器榜的榜名,讽刺意味浓厚。喔原来如此。
四周忽掀起不合理的微振,我俩提高警觉,岂料偌大暗器便漫天而降!
此时所有树皆纷纷落下颗颗饱满大榴梿!
⋯⋯。
大榴梿落下之后的事,咱们先往一边放。我和禽滑东方白时,才回马来人民宿,好睡数小时,蓄养精力。
则近中午,两人已经来到新加坡牛车水,找间南洋风格的茶餐厅,点了虾面、啰惹、苏东、煎蕊等,整一桌,大块朵颐,好为接下来的行动,补足能量。我吃得满嘴奶辣香浓,看着禽滑,口齿不清咀嚼道:“你⋯⋯你是被护神⋯⋯耽误的搞笑艺人。”禽滑不屑:“不想对一个不懂潮流的时尚俗,讨论品味。”
是,我是俗,但真不懂你的品味。
眼前的禽滑穿着敞领花衬衫,隐约露出他白皙健硕的胸肌。宽口喇叭牛仔裤下,是双同色系凉鞋。他难得披发,系上格纹额带,将大得夸张的变色太阳眼镜推至头顶,手中扇着竹骨穗绣扇。莫说嘴他的品味,他的美貌确实吸引路过的女人们,往店内张望。
“你能行嘛?”禽滑窃笑,我叫来第二碗福建虾面,大口吃喝,回答:“废话,没见正补充能量准备。”禽滑夸张叹气:“唉,墨蔷家新任钜子将献出沦落的第一次。”我将汤匙内剩留的几滴汤汁,往他泼去:“你要好好抢劫,别误我正事!”
我俩今早睡醒后,随机策谋一桩既不缜密,又十分可笑的抢劫计划──为见上“某老女人”一面──目标对象,街口那座“佛牙寺”。
没错没错,就是抢劫寺庙!
寺内正举行礼拜药师佛琉璃光的佛会,信众持香念忏,诵经声一片。我俩乘坐电梯至四楼,禽滑闪入供奉佛牙舍利的灵光殿内,我则走侧边楼梯间,上到万佛阁。天助我也,万佛阁竟无任何游客。
我边搜寻是否有可躲人死角,边把上楼的隔门锁起来。不消几分钟,楼下传出巨大骚动,我不禁偷笑,禽滑得手了。
走近制工精致的景泰蓝经轮,轮上掐着“毗卢遮那大光明经咒”,我深吸一口气,扭扭脖子、脚踝,准备尽全力奔跑转动。这苦差不比禽滑难熬啊。抓紧箍在经轮外的一圈铁扶把,我吃力地开始跑圈。
一秒一圈,经轮愈发沉重,迫人越跑越晕,只能默默数数。
跑过二千五百圈后,我开始喘,头极晕地听不见任何声音。
六千七百圈后,目光已失去对焦功能⋯⋯是错觉吗,怎觉经轮上的文字逐渐飘浮至空中?八千八百圈时,经轮全无文字,毗卢遮那大光明经咒散在整个万佛阁里,包围住我。
我极为恍惚,好似有名清洁阿婆叫唤我:“小弟,一小时后佛牙寺就要关门,你得离开,我们要打扫。”
九千九百九十九圈,“碰”声巨响⋯⋯我昏晕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