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尾狐传——原世界观]

李砚感觉自己快被眼前的人类李朗给搞疯了。

这怎么就连吃点东西也能把人弄哭了呢？

“你在哭什么啊？”李砚真心是看傻了眼。真的就非常莫名其妙的，只是大家一起静静地吃着东西，然后吃到一半的时候，眼前的人类李朗就自己开始落泪了。

人类李朗摇摇头，静静地继续的流着眼泪。

李砚看着他的眼泪滴落进面汤里，就觉得心情郁闷又头疼。“我说过的吧！不要随随便便就哭泣。你已经长大了不是？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该不会我给你吃面，你还觉得委屈了？”

“不是因为这个。”

“不然是因为什么？”

“我想哥哥了。他会发现我不见了吗？他会担心我吗？智雅姐也是……如果发现我不见了，他们一定很担心吧！”人类李朗用手背把脸上的眼泪擦掉，但泪水却一直往下掉，止都止不住。

“我真是看不下去了。”李砚唉叹了一声，放下了筷子。他轻轻敲了敲桌面，道：“要哭你就去等吃完面再哭。这吃饱了才有力气继续哭，你说对吧！”

这话怎么就听着特别奇怪。人类李朗忍不住瞪了李砚一眼。“如果是平时看见我哭，哥哥一定会抱着我安慰的。他才不会像你这样坏。”

“我这是在安慰你。感觉不出吗？”李砚又叹了一口气。“好人难做啊！”

“你是九尾狐，不是人。”人类李朗这次倒是反应挺快的。

李砚挑挑眉，笑着接话道：“没错。我的确不是人，而且我也不是你的哥哥。所以，别指望我会安慰你。”

“哼！”人类李砚闷哼一声，但奇迹地也停止了哭泣。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李砚给气的，他现在只觉得满肚子气。在这种情况下，反观原本悲伤的情绪也渐渐被淡化了。

原本满脑子都一直想着自己原本的世界，想着自己世界里的那个总是对他十分温柔的人类哥哥李砚，所以一想到可能再也回不去自己本来的世界，人类李朗就会觉得特别特别的难过。但是，现在有着九尾狐李砚陪他斗嘴，原本难过又孤单寂寞的那种负面情绪都好像慢慢减轻甚至消失不见了。

人类李朗重新拿好筷子，然后默不作声地开始继续吃面。李砚见状，倒也是轻轻一笑，然后他也同样地拿起筷子，还顺手夹了盘子里的一块炸鸡放到人类李朗面前的小盘子。

人类李朗微微皱眉，疑惑不解地抬头看向李砚。这时的李砚不像刚才那么不耐烦，反倒是轻声开口对他说：“这炸鸡块挺好吃的，你试试。”

说完后，李砚就继续吃着他自己的面，也没有再特意关注人类李朗的了。

不知怎么的，这时候的人类李朗突然心里跟明镜似的。

“其实你并不坏。只是你不太会安慰人……”

李砚饶有兴趣的挑挑眉。“哦~？怎么说。”

人类李朗吸了吸鼻子，轻声回道：“你其实也很关心我。虽然你刚才表现得不耐烦，我也莫名的觉得不爽生气。但是……”

“但是？”李砚用眼神示意人类李朗继续说下去。

“就感觉。我感觉你是关心我的。”

“感觉？”李砚又问。

“还有眼神。”人类李朗补充道。

李砚是越听越有兴趣了。他可从不知道自己的眼神和给人的感觉，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感觉或印象。或许是他黑色幽默的调笑安慰人方式，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的那种调调吧。如果不熟悉李砚的人，就很容易误解李砚的行为和说话的意思。而事实上，每次当他用开玩笑的方式来安抚人的时候，多数是会引来不好的结果。

或者更准确地说，是需要看说话的对象的。如果对象是具申炷或是南智雅，那倒是没有问题。他们俩总是能明白不善于情感表达的李砚，究竟是何用心及想法。不过，如果说对象换成自家老弟李朗的话，那十之八九都是以两人起争执或更遭的争斗作为收场。

此刻，看着跟自家老弟半狐李朗长得一模一样脸的人类李朗，李砚忍不住好奇地开口继续追问。“你刚才说，我的眼神……怎么了吗？”

人类李朗抿抿唇，然后慢慢咀嚼口中咸咸甜甜的面，抬起微微红肿的眼睛看着李砚。他静静地细细打量着李砚半晌，过了片刻后，才轻轻开口说：“你的眼神透着关心和忧虑，跟哥哥看我的眼神一样……”

李砚闻言怔了怔，但随即又低头轻笑，嘴角微扬。“是吗。要是我家李朗有你半分善解人意，能读懂我的心思，那我可就有福气了呢。”

人类李朗努努嘴，对李砚又再次提起的，那原本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另一个自己感到有些好奇了。“另一个我……我是说你的弟弟，九尾狐的李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都会说他是九尾狐李朗了，那自然不完全是个人。”李砚说起自家老弟，不免又有些哀愁心烦地叹了口气。他娓娓道来：“他跟你一样脆弱敏感，却不似你这样能看懂我的心情。他很善良可爱……”说到这里，李砚停顿了一下，在深吸了一口气后，他才继续说：“可明明很善良可爱的小家伙，不懂为什么又要老是干些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他做坏事了？！那他做了什么坏事了？”人类李朗不知怎的突然对此特别感兴趣似的。尔后，他又补充道：“你刚才有说过吧！如果我在这里的话，也就代表你这里的李朗，你的弟弟他有可能是跟我交换了位置。我来到这里，而他就去了我的世界，对吧？”

看着语气变得稍微急躁的人类李朗，李砚微微眯起眼睛后，才柔声说：“他不会特意去伤害无辜的人。如果这么问是在担心着我弟他会做出什么，对你身边的人不好的举动的话，这点你倒可放心。”

被李砚说中心事的人类李朗不恼不羞，他又接着问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这个世界的李朗，他做了什么坏事了？”

李砚闻言又轻轻笑了，他似真似假的回道：“他在未经过我同意之时，就擅作主张做了我讨厌的事情。”

人类李朗似乎有些困惑，他觉得自己的问题并没有很好的得到解答。李砚说了等于没说。可就在他想追问得更仔细一些的时候，李砚又接着说话了。

“在我世界的李朗，他啊，最喜欢作弄我了。老是开些恶趣味的玩笑，但其实一点都不好笑。他啊，也很喜欢恶作剧，他最喜欢恶整别人的了。然后，他也喜欢跟我抢食物吃。像是我的薄荷冰淇淋，他总是喜欢抢着吃，接着又把我心爱的冰淇淋给嫌弃得一文不值的。唉……想到他种种的做法，我又莫名来气了。真的是好气、好气。”李砚故作生气的哼了一声，然后再抬眼看了那个做思考状的人类李朗。

“我倒觉得你弟弟好可爱。我很羡慕他……”人类李朗说。

“什么？！”李砚有些错愕得难以置信了。他实在不明白这人类李朗羡慕的点在哪里。“这有什么好羡慕的？难道你也想我家的李朗那样做个爱捣蛋作弄人的坏孩子吗？”

“不算坏孩子吧。我看你说到他时，眼睛总是弯弯的在笑。其实，你也很喜欢你的弟弟李朗吧！”

“胡说。我最讨厌他的了。”李砚啧啧了两声，然后又继续低头吃面了。

而这时，人类李朗又开口道：“我好羡慕你家的李朗可以肆无忌惮的跟着哥哥捣蛋开玩笑呢！如果是我的话……恐怕有点难。”

李砚察觉到对方话里的浓浓悲伤，忍不住关心的询问道：“为什么这样说？”

“因为……我很害怕，也不想给哥哥他额外的麻烦了……我想当个好孩子，努力地一直乖乖地，不希望带给他更多不必要的麻烦了。只是，以我的性格恐怕很难。因为很多时候，我也无法控制我自己……我老是闯祸，老是给他带来麻烦。哥哥他总是为了我，承担了很多不必要的痛苦和伤痛……有时我在想，是不是只要这世上没有了我，哥哥他……也许会过得更加轻松吧！因为那样的话，他就不用再背负我这个累赘而活了。我时常想要就此消失不见，躲在一个任何人都找不到我的地方……只是，现在我真的从我原本呆着的世界消失了，我却又莫名的想念那里的一切。我好想哥哥和智雅姐……真的好想好想……”说到这里，原本已经停止哭泣的人类李朗，突然又静静地流下眼泪。

看着那再次滴落进吃到一半的汤面里的眼泪，李砚这次难得没有玩笑话或不耐烦地阻止对方说下去。只见李砚轻声叹息道：“我能问问吗？你跟你哥哥他……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你会有这种想法？他呢？他知道吗？”

人类李朗默默地低下头，看着汤面里倒映着的他的倒影。

然后，他说：“我和我那个世界里的哥哥李砚，其实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李砚微微皱眉，但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问题。毕竟他和他的李朗也是如此。就算同父异母又如何？血缘这种东西，本来也是最直接的关系。兄弟就是兄弟，这辈子他们注定是无法分开的亲人。

“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又如何？反正我不觉得这是个问题。所以呢？重点究竟是什么？李朗，你所纠结的重点，那些让你一直痛苦的东西，那些你害怕让你哥哥知道的想法究竟是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李砚觉得在面对眼前的李朗时，他好像就变得多话起来了。曾经那些不知道要怎样开口跟自己弟弟半狐李朗说的话，那些没有勇气仔细地向半狐李朗问清楚事情的决心……

可是现在来到人类李朗的面前，好像所有他想问的问题，他想了解的事情，都渐渐变得容易解决了。他可以完全无后顾之忧的询问，而且他也有种预感，就是眼前的李朗也会对他很坦诚。只要李砚问出口，那就能得到解答。可这些，都是以前李砚对着半狐李朗时，完全做不到的事情。

人类李朗听了李砚的问题后，突然陷入了一阵沉默。

李砚也不催促他，只是静静地观察着对方的微表情。

又过了片刻后，人类李朗才娓娓道来：“我哥他的爸爸是认识了我母亲后，外遇生下的我。我的出生一直是个秘密。可后来，李砚的母亲还是得知了事情的始末……阿姨她为此跟爸爸起了很大的争执冲突。最后，他们夫妻俩在共车外出的时候，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发生了很严重车祸，结果双双当场毙命。那时候，我也还很小，哥哥他也只是个半大的孩子吧了。”

“哥哥他比我大了整整11岁。可当他的父母亲发生车祸事故的时候，李砚也才不过15岁。那时候，李砚被他家的亲戚接管照顾了。而我的妈妈，在爸爸过世后，就直接把我给遗弃在娘家了。妈妈娘家的亲戚容不下我……我从小就像个人球似的被他们推来推去，他们谁也不是真心的想要照顾我的。后来，我也不记得是谁先开始的了……他们当中，有人开始打我……然后其他人见了，也有样学样，都是欺负我打骂我，成天把我当成他们的出气筒……这个过程持续了好多年，我每天都过得生不如死的。”

“之后，他们对我的虐待暴行后来被邻居举报揭发，社会福利部的义工又把未成年的我接了去。虽然去那里有人照顾三餐无忧，但我还是不开心，因为我一点也不喜欢那里。后来，有一天，李砚就这样出现了。他浑身自带光芒一样，就像个温暖人心的天使，一切是那么的美好。”说起人类李砚的时候，人类李朗原本暗淡无光的眼神，突然闪烁着神采。“明明我妈的亲戚他们都说我是害死李砚双亲的罪魁祸首，说我是扫把星。可是，不懂为什么，李砚在成年有能力之后，在他得知了我的遭遇之后……他找回了我。我永远记得，不过才23岁的李砚抱着我道歉，说他很抱歉那么迟才找回了我。”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李砚家的亲戚也恨死我了。他们都骗李砚说我死了。后来，他不懂为什么又找上了我妈妈这里的亲戚查证，在得知了我被长期虐待后又被福利部带走的消息，他又赶着去把我找回……很傻吧。我哥他就是这么傻的一个人。他明明可以不用管我的，一个人过得自在一些。但是，他却为了我这样一个人，一个害得他家破人亡的家伙……他甚至还不惜跟他那些容不下我的亲戚们反目断绝关系。”说到这里，人类李朗已经泣不成声了。

“我已经害李砚失去了所有……所以，如果可以，我真的不想再给他增添麻烦了。但是……很多时候我也不搞不懂我自己为什么老是闯祸什么的。你能明白那种感受吗？我真的不是故意要招惹麻烦的。真的。只是，我也不懂为什么我总是造成别人的困扰……也因为这样，我很怕继续活着。老天爷真的很不公平。像哥哥他那么好的人，就应该过得幸福才对。为什么要让哥哥来找我呢？只要我活着，就总感觉有人会受到伤害。我真的不想伤害李砚，他对我那么好，我怎么可以去伤害他……”

“所以，你就伤害你自己吗？”原本一直专心听故事不说话的李砚重重的叹了一口长气。“李朗，就因为不想伤害你哥哥他，所以你就一直在伤害你自己吗？你颈项上的伤痕，你双手双臂上的划痕……如果我没猜错，甚至是你身上的其他部位，也都有尖锐的刀子或刀片造成的划痕伤疤吧！”

人类李朗闻言突然静了下来，浑身却不禁开始不住颤抖。他颤着手将筷子放在餐桌上，双手下意识地握紧成拳。然后，李砚看着人类李朗环抱起自己的双臂，慌乱的眼神显得茫然无措。

李砚又接着说：“你的身体是血肉做的，又不是纸，为什么要拿来划破割破呢？既然从小都尝遍了鲜血和苦难，又为何要如此折磨自己呢？李朗，你这样子的做法，才是真正伤害了你哥哥的心。如果你自始至终都无法认可你自己的存在，那么……你还希望这老天爷怎么帮你呢？”李砚说到这里不禁又哀叹了一口气。

李砚忍不住提高声量强调道：“李朗，你听好。这世上，无论是什么生灵，都有其存在的价值，都是独一无二的生命。既然你从小都已经活得那么痛苦，又为何要在自己身上增添伤疤呢？你知不知道，这样只会让疼爱你的人，那些真正关心的人受到伤害，包括在你世界里的，那个你的哥哥李砚。”

“……我只想哥哥能过得幸福。”人类李朗哭着说。

“那首先，你要过得幸福啊！只有这样，你身边那些疼爱你的人，也才能过得幸福。”说到这里，李砚不知怎的又想起了自己的亲弟弟，那个半狐李朗。面前的人类李朗虽然不是半狐李朗，但他们之间，似乎也有某些难以言喻的共同点。

“李朗，永远记得不要随便放弃自己，更不要放弃相信你身边那些疼爱你的人。你要知道，看着你自暴自弃，他们只会比你更痛苦而已。你要相信他们，尤其是你哥哥。我想，他也很需要你。他也只剩下你一个亲人了，不是吗？”

就像我和我的李朗，在这世界上，我也只剩下他一个亲人而已。

我也同样需要他而活。

李砚暗暗地想着，不自觉地也代入了自己的情感。他不自觉的想起，在最后一次跟自家老弟李朗在田螺姑娘的餐厅见面时所说的那些气话。说真的，他是真的很后悔。当时不过是想给李朗一个深刻的教训，所以才说了重话。

或许，当时的他也是带着私心的撂下狠话。作为哥哥的他忍让包容了李朗的胡闹那么久，但没想到换来的是一次又一次李朗变本加厉的逼迫踩线。这让李砚觉得他所有的退让都是毫无意义的，所以才任由情绪左右了他，说出了那些刺痛的话语。

在对李朗说了重话之后，李砚是真的很愧疚自责。

也许，就算是吵架，有些气话也是坚决不能说出口的。

若说李朗踩到了他的底线，所以李砚才被迫反击。那么有没有可能，换句话说，是李砚也曾经踩踏过了李朗的底线，所以才会导致一次又一次难以收拾的局面呢？

李砚看着面前那哭得惨兮兮的人类李朗，心也不自觉抽痛起来。

李砚再度后怕的想着，会不会曾经的自己也践踏过自家老弟李朗的底线呢？因为他的不经意之举或可能是他不留心的话语，一次又一次的，不小心误伤了他的李朗。会不会有可能，他的亲弟弟李朗，也数不清次数的，如同此刻坐在他面前哭泣的人类李朗一样呢？

那个只会在别人面前装坚强装倔强高傲的小家伙，但骨子里仍旧是这种胆小懦弱的性格。在人前威风，在人后哭得惨兮兮的。如此的让人心疼……让人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5彩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