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淮站在花洒下，水自头发滑落到脸庞、脖颈，顺着身体砸落至地面。
宋淮闭着眼冲洗身体，水滴砸在地上的声音、渐起的雾气，静谧的环境，让他神经放松了许多。
他在情绪感知上其实有些麻木。
产生、表达或者发泄情绪都是需要力气的，好的坏的都一样，开心、愤怒、兴奋、恐惧亦或是爱憎，这些情绪，宋淮都很少会有。
他每天要做的事情很多，学习和工作填满了他所有的时间，宋淮根本没有力气去分心其他的事情。
对于这位未曾谋面的楼主，不管是昨天的视频帖还是今天的道歉帖，宋淮都没产生过“愤怒”的情绪。
他昨天在知道了自己被录下来后只觉得不安，或许还有些恐惧，可后面情绪却越来越麻木，疲累的感觉席卷而来，紧密地包裹着他。
宋淮习惯这样的状态，对它简直就像对老朋友一样，这样的状态让他觉得踏实。
对比第一次的视频帖子，这次的道歉帖反而没让他产生什么不好的情绪。
他虽然不曾被人在网上攻击过，却也经历过类似的情况，所以不觉得这事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看到拍摄者的道歉帖的第一反应其实是不搭理，他不怕事，但他实在懒得管这种烂事，基本只要别人不要在他面前找茬，宋淮都可以当不知道。
他不是那种会轻易被击垮的性格，要是遇到一点小事就哭，要死要活的，那他早死在哪个旮旯里了。
宋淮关掉水，他随意擦拭身体的水珠。
恶臭味在浴室里飘散，宋淮鼻尖抽动，在浴室寻了一圈，看看是否有垃圾没被清理干净。
浴室没有放太多私人物品，地面除却刚刚宋淮洗澡时残留的水渍以外，再也没有任何东西。
恶臭味越发浓厚，直往人鼻子里钻，刚刚沐浴时的肥皂香味此刻也被冲散无影无踪。
宋淮感觉自己的胃开始抽搐，一阵阵的反胃恶心感涌上喉间，这恶臭似是一种烂泥味混杂着某种东西腐烂的气味，宋淮闭眼皱眉，他在自己刚换下的裤子里翻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的折叠刀被弄丢了。
而他还没来得及买一把新的。
焦虑和不安扼住了他的喉咙，陈腐的味道截住了他的呼吸，宋淮精神越发恍惚，他有些暴躁地寻找锋利的东西，不经意间在洗手盆上找到了还未拆封的刮胡刀刀片。
大概是唐谦的，沈书宇和汪舫注重卫生和隐私，很少把私人物品放在浴室里，而宋淮天生雄性激素分泌量较少，不止毛发颜色浅，连刮胡茬都不用那么频繁。
只有唐谦需要每天刮，也只有他习惯随手摆放东西。
宋淮拆开刀片，打算等之后再买一个新的补给唐谦。
他用刀片在自己的大腿内侧不深不浅地划了一道，新鲜的血液流出，他看着那一片红，鼻尖嗅到了些铁锈味。
他轻舒一口气。
恶臭味消失了。
“吱呀”
浴室门开了，一个人从里面出来。
沈书宇已经平复心情了，正在看专业书。
“你怎么冲这么久？我差点以为你昏迷在里面了。”
宋淮去阳台上把还有些湿的衣服挂起来，他回答：“洗衣服的时候顺便把浴室刷了一遍。”
“你也太勤劳了吧！”沈书宇惊叹，又看宋淮拿出外套穿上，他忍不住皱眉：“你今天也要去图书馆吗？要不然今天就算了吧。”
“嗯，昨天教授推荐了一本书，我去借来看看，而且我待会儿还有一个英专课要上。”
“哦这样啊，那你注意安全。”
“我又不是什么大人物，总不能走在路上会突然有人跳出来袭击我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宋淮笑了下，“谢谢你。”
宋淮出门后先去了超市，买了唐谦惯用的刀片，又买了一把折叠刀和金疮药。
他把折叠刀和金疮药放进裤袋里，他接着去图书馆借书，没有像往常一样图书馆找位置坐下，直接回了宿舍。
沈书宇还吓了一跳，忧心他是否遇到了什么事，才提前回来的。
宋淮从浴室里走出，笑说：“没，图书馆人太多了，找不到位置坐，就干脆借回来看了。”
离英专课开堂还有两小时，宋淮不欲浪费时间，直接在书桌前做下，把刚借来的书拿出来看。
“那个帖子你有什么打算啊？”
宋淮刚坐下没多久，沈书宇就开口问他，宋淮已经快把这事置之脑后了，被沈书宇一问这才想起来：“我没打算干嘛，你也不用去在意。”
“这不好吧，舆论是很可怕的。”沈书宇犹豫，小声道，“放着不管的话，那些人会越来越肆无忌惮地诋毁你的。”
“我无所谓，我又不关注这些，随便他们说。”
宋淮眨眼，觉得沈书宇的想法天真，这件事并不以他的主观意识行动。
哪怕他搭理这些人，这些人也不会收敛，反而会因为他的搭理而越来越来劲，变本加厉地骂他。
“不然我们还是去找管理员再让他删一次帖子吧？”
“真不用管，”宋淮轻轻搓了下手指，他放下书偏头瞧沈书宇，沈书宇表情不安地看着他，他心里明儿清道：“而且这个帖子不能删。”
“为什么？”
“不管她的目的是什么，她都是打着“道歉”的名号来说话的，而且内容也确实在和我“道歉”不是吗？”宋淮一哂，“你想想，这时如果被‘道歉’的当事人，也就是我又去找管理员删帖，那其他人会怎么想？”
“更何况贴吧里的人现在还正在群情激愤的时候，我要是在这时找了管理员删除，等同于在他们热血上头的时候泼了一桶冷水在他们的头上，他们只会更愤怒，那时就算这拍摄者不挑事不发帖，也会有人替她发声的，到时矛盾再次升级，这事情才是真的难以解决。”
“难道我们毫无办法吗？”
“不用搭理，久了就不会有人记得了，热度自然会降下去。”
宋淮也不是全无办法，可一旦他加入这场“战局”，战线就会被拉长。
人本性都爱热闹八卦，尤其是不关自己事的时候，完全就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有机会的话他们还能站在道德制高点上踩上几脚。
他们中的人有可能是真的对他有意见，也可能只是想通过怒骂别人来发泄日常生活里的不痛快，根本不在乎这人是谁。
真去理会这事的话，他也不知道要和这些人掰扯到什么时候，他实在是懒，也不想分出精力去对付这些事。
就这么算了吧。
沈书宇的心态没有宋淮那么好，他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可“皇上”都发话不管了，他这个“太监”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他好恨自己的弱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