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鈴鈴
耳邊的金鑾傳來聲響,禦王又想起那道緋色身姿。手上不自覺重複著擺弄鈴響的動作,金鑾鈴聲在耳邊不停重播,一陣接著一陣。那次祭祀後的皇陵中,是他最後一次看到上邪琅玕,從此那人就好像忘了皇陵裡的鈺王一樣,帝旭再沒在這裡見到他過。
然而在之後某個機緣巧合下,他的一番打探還是摸到了點線索,順著線索探去,發現了它的居所。那是一間靜宜的紫竹屋,坐落在無人知曉的迷霧山上,他卻能靠著第六感識別方位破了障眼法和迷陣,獨自穿過一層層迷霧來到他的身邊……
*
《邪君錄》:
「紫竹之內,紫竹屋亦無他人,餘為人行,自得為之,有瀹茗炙,或奕棋,興猶倚琴;是日日院內不急客,為禦王。複遇之,君笑而邀之。
子曰:「我先曾得見汝也?」
「何以論之?」
「初見初相見,吾不訝子之美,轉為一種所怪,覺君常是我掌中物。吾豈非上世見耶?」
掌中物?此言悅之也。
「我識汝,憾汝不復記我!」然無礙吾固記汝也。
不論前世,皆為今生。前世今生,亦同一人牽合。
其心意,未之有變也。豈前定,逃宿命哉?亦甘之如飴。
聞之,彼尤奇,來此尋餘。頗問往事,餘皆具相告雲。
魔墜,神隕,天道易,又為是不鬼。
然彼問起,吾與帝君也。愛戀。
「汝欲知之?」
「君乃……明徹之人哉。」
尤禕,世獨一。世多看淺顯,惟見容相,未見其心。而君,貫之凡有美相,見我心。遂自淪於君,初見傾心,再見定情。
子曰:「汝似甚樂此。」 禦王如見,坐此,可觀吾最懶散而適意者也。
「吾好此,尤是此初人曾所言。」
「彼必謂汝而言矣,甚重者。爾在提之時,甚喜。」
王之形,日光計倚邪,為度金光一層。及此也,上邪琅玕轉眸視之,眉目微蔚。
「是也,卿之甚珍貴之人。」不論當時與今,皆伴身側,難得貴,喜躍且幸者也。
尚記當時,君所言。
寢室僅一間,帝君讓出,獨在屋上聞一夜雨。而餘坐窗邊,獨飲一夜酒,時與君語。提尤禕餘不滿,方欲剛陽男子,非麗陰柔美人。而彼以為不然。
尤禕,世罕見。見姿相,未見心。
「世皆憐姿相美,吾獨愛心之美。」
「若子,則美矣。」 」
——(譯文)——
《邪君錄》:
在紫竹之內,紫竹屋裡無他人,最為自由自在,得以按照自己的心意去行事,有瀹茗炙,或下個棋,興致來了還彈琴。這天,院裡來了個不請自來的客人,是禦王。再次相遇,我笑著邀請他進來。
子曰:「我先前是否曾有幸見過你?」
「此話怎講?」
「初次見面,我並不訝異於你的美豔,反而有種奇異的感覺,覺得你仿佛是我掌中之物。莫非我在上世中就見過你?」
掌中的玩物?這話令我愉悅。
「我認得你,遺憾的是你似乎不再記得我!」然而這並不妨礙我仍然牢記著你。
不論前世還是今生,他的前世今生,都被同一個人的牽絆。
這份心意,也始終並未改變。難道一切都是命中註定,無法逃避宿命嗎?那我也甘之如飴。
聽說,他特地前來,尋找我。頗為好奇,詢問了我的過去,我都詳細告訴了他。
有關魔墜、神隕、天道變易,還有因為某種原因而變成非人不鬼的原因。
然而,但他問起,我和帝君的關係。那一段愛戀。
「你想知道嗎?」
「帝君確是……一個明徹的人啊。」
尤禕,世上獨一無二的存在。世人大多數隻看到表面的膚淺,見其只看外貌容顏,卻未能看透其內心。而君,深刻地領悟我的美麗不僅僅體現在外表,更在於看透我的內心。於是我沉迷於君,初次相見就心動,再次相遇者深情決定。
你說:「你似乎很喜歡這裡。」
禦王能看到,坐在這裡的他十分自在,能感覺到他的慵懶和平靜,也是最舒服的姿態。
「我很喜歡這裡,尤其這裡是他最初說過的地方。」
「他必定知道你在談論他,甚至可能是深受重視。因為你在提及之時,很高興。」
禦王的形象,如日光斜照邪,一層金光的度。而這時,上邪琅玕轉眸觀之,眉目微蔚。
「沒錯,他是我極其珍貴的人。」無論當時還是如今,一直陪伴在身邊,難得的貴重之人,是我喜悅而幸運的對象。
尚記得當時,君所說的話。
寢室只有一間,帝君讓了出去,獨自在屋簷上聽了一夜的雨。而我則坐在窗邊裡,獨自喝了一夜的美酒,時不時與君聊天。儘管我提及對於尤禕姿不太滿意,一度想要成為剛陽的男子,而非嬌媚的美人。但他認為不是這樣。
尤禕,是世間罕見的存在。大家都只能看到外表,卻未曾看到內心。
「世上人都鍾愛外表容顏之美麗,而我獨愛心靈之美。」
「如果是你,那就是美麗的。」
*
上邪琅玕也沒想到,禦王還能找到這裡。
他們在這裡渡過漫長的歲月,那是他們最樂得自在的一段美好時光。
但那是和帝君帝旭的記憶,並不是此眼前這位後世——禦王帝旭。
他更不會想到,因為禦王找到了此處,之後突發各種情況,冥冥之中過往的各種牽引把他帶來這裡,目睹了他的所有不堪和慘狀…
*
「你上次說……中了毒,噬骨香,是怎麼回事?」
對方急切的語氣,上邪琅玕認為自己肯定是魔愣,他竟然從裡頭聽出了絲絲擔憂。
「什麼都好奇並不是件好事。」
像是觸碰到了他的禁忌,上邪琅玕語氣忽冷,對禦王下了逐客令。
「天色不早,禦王請回。」
禦王每回都是在山下揮別了守衛,自己上來的。離開時上邪琅玕會直接給他一個傳送到山下的傳送陣,但此次惹惱了對方,禦王是一步一步走下山的。幸好法陣沒改動,不然他可能永遠都走不出這迷霧了。這麼想來,上邪琅玕對他還是手下留情了啊。
待他走下山,已經很夜,天色完全暗了下來,守衛們十分不安,快要組織隊伍進山前,見到禦王從一旁的小樹林走了出來。
「王爺!」
「嗯,對弈忘了時辰罷了,回府吧。」
禦王駕靜靜地離開迷霧山,回到皇城時途經喧嘩的夜市,結燈萬巷,燈火和喧鬧聲倒傳入車裡,好不熱鬧。在經過一個酒樓時,他忽然覺得心神不寧,似乎有什麼真正呼喚著他。
「停下,此為何處?」
「回王爺,是香樓。」
當晚,禦王下駕香樓傳遍了大街小巷。讓大家為之驚訝的並不是禦王爺深夜裡尋花問柳之事,而是他不去香樓卻折去後門的竹樓之事。堂堂禦王爺竟然好男,這實在是傷風敗俗……
此事也傳入天子耳中,天子大驚,在這之後每日往禦王府送了不少美人,卻無一例外被府裡通通扔了出來。如此拂了天子的面子,天子大怒,禦王脾氣也不小,後面幾次直接拒了天子的召見,就連天子親自擺駕禦王府都撲了個空。
這位禦王爺天天家不著家,他會在哪裡?
誰能想到,此時的禦王正在百里遠的迷霧山,提著手中的美人畫卷,企圖闖入…
沒錯,他手上的美人畫卷,真是那日夜訪竹樓而來。此畫就擺在閣樓頂樓最角落的一個房間裡,垂簾後被紅綾虛掩。據背後的東家說,這是祖上特意為先人留的一個房間,裡面所有東西都是先人的,被完好地保留了下來,誰都不能碰。問及此主人,他們也不知是何人,但一直遵從囑託把這間房間空了出來……
禦王一眼就看到那幅美人畫卷,紅艷的色彩,在陰暗的房間顯得十分詭異,但一眼就被其勾住眼神。他伸手撥開那垂落的紅綾,待整幅畫作露出了全貌,他不禁瞳孔一縮。
這是……
他僅一眼就斷定,自己認識這畫中之人!
最後迫於禦王爺之威,東家還是讓禦王把畫作帶走了。
東家十分惶恐不安,更多的是懊惱自己沒有守住先人的囑託。
「禦王爺,此美人畫卷有異邪乎,禦王這……」
禦王也看出來了,臨走前留下一句,讓東家心安了不少。
「無礙,本王認識畫作主人,此番領去是為問證。」
「原來如此,小的在此謝過禦王!」
然後便是現在這樣,禦王手拎美人畫卷,再次回到紫竹屋前。
上次惹怒了上邪琅玕,出去時雖還識路,但再次來便發現上邪琅玕還是改了陣法。他再次入陣,也迷失了方向,但在裡頭悠晃了半個時辰後,還是走了到了紫竹屋。冥冥之中,就好像對某些方向有牽引般,他按照自己的直覺去走,就會自然而然地走到他身邊。
「小狐狸,」
上邪琅玕真正紫竹屋的小亭子裡撫琴,見到來人也只是眉頭微皺。
他自知帝君的能力,不論什麼時候去到那裡都是天資聰穎,出類拔萃。這一小小的迷方陣想困住他簡直天方夜譚。但這次的陣法他加了不少障眼法,想著至少需要幾天來破解,為什麼此人現在就出現在他面前?真是上天的寵兒,不論幾世轉生都一樣得天獨厚。
正想出口把人請辭出去,目光觸及他手上的那腥紅畫柄,忽然間面容失色。
「你哪來的東西!」
見到上邪琅玕這麼大的反應,禦王知道自己猜對了,他一直有種感覺,這畫中之人……
便是是他!
上邪琅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