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人是其中一个轿夫。黎笑涵一言不发地在四个轿夫的眼皮底下坐上了花轿。说起来,这算是她第一次坐轿子。她的父母本是商贾,在生意失败后把她带到某个偏远的后山卖给一个驯兽师。
那年她才十四岁,可这个年龄已经不是个天真无邪的小孩了,怎么会猜不到即将要发生的事呢?不过她那时没有逃走,因为她坚信父母一定会在某日把她赎回来。
罢了,一切都过去了。
坐在舒适的轿子上,吹着逐渐凉去的暖风不免让人感到松懈惬意。黎笑涵时不时咬着自己的手指,紧绷着身子来保持清醒。这会儿,她又想起了刚刚轿夫称她为“公主”。
那个新娘子是狐族公主吗?
她未曾见过公主,但她听闻过狐族公主貌似患有一种恐慌之症,见到密集的人群全身会惊恐得直发抖,完全说不出话来。心思向来敏感的她又不禁多想,是什么原因让公主逃婚的呢?公主和自己的经历天差地别,可不至于沦落到嫁给一个让她极度恐惧的对象。
呆在山里久了,她对于镇上的音讯毫不知晓,再次归来时心里有种无法形容的失落。
黎笑涵实在忍不住疲倦,她微闭起双目享受着这份平坦路上的宁静。不知过了多久,她被一阵嘈杂声惊醒。她睁开眼撩起帘子往外一看,道路两旁的各个馆子张灯结彩,四处挂满了喜气洋洋的大红灯笼。不远处的某个地方则传来了响亮的人声,夹杂着炮竹的声音。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这是哪儿?”黎笑涵赶紧大声地询问离她最近的一个轿夫。
“公主殿下,就快到夺魄刹了!”那位轿夫边保持平稳的抬着轿子,边回答黎笑涵。
咚!咚!咚!
鞭炮声戛然而止,可鼓声越来越大。
“义智镇什么时候才经过?”她又问。
轿夫一怔,但还是如实回答:“义智镇早在一个时辰以前过去了!”
黎笑涵放下轿帘,她心乱如麻,眼底慌乱无措,没想到因自己一时的失误而错过了到义智镇的机会。不会吧,不会吧,再不下轿子她就要替嫁去了!夺魄刹又是什么地方?
正当她鼓起勇气开口时,轿子停了下来。周围一切的杂音也跟着停了下来。
“公主嫁到。”听到有人轻声地向屋里的人汇报了那么一句,黎笑涵欲哭无泪。
这时,一个提着油纸伞的喜娘过来迎接黎笑涵出轿,并将她相扶到堂前,再将她的手递给她那个素未谋面的“夫君”。
隔着盖头,黎笑涵只能看见她的手和另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相握,她不禁缩了一下。
怎么办?她要不直接说出口,她不是什么公主,只是误上轿子的过路人?
她的手冷得发慌,和那只温热的手紧紧贴着。那个人在她手上轻轻地摩挲着,她感受到一束目光正盯着红盖头底下的自己看。
似乎看出黎笑涵的紧张,他便柔声安抚她:“放轻松。”
黎笑涵闻言,想要把手抽开,不料她听见那人低沉的声音:“敢逃,我把你吃了。”
黎笑涵僵住了,她抬眼看不出什么来,但她十分确定对方不是个普通人类,也不是狐狸兽人,而是异族的兽人!还比狐狸强势多了。
还没等她作声,拜堂仪式便开始了。
“一拜天地——”
逃吗?
“二拜高堂——”
怎么逃?
“夫妻对拜——”
还是之后再找找机会吧...
礼成。
黎笑涵在高度不安的状态下完成了这场仪式,一直到被人搀扶回洞房,她都还没理清这情况。就在今天,她代替一个公主跟一个陌生人结下了婚姻。
大抵是被那人震慑住了,她才没逃走。
“啪。”仆人将她送到喜床上就合上门离开了。她扯下红盖头无力地坐在床沿上,安静地听着外面传来的声音。
“进去了吗?”
“进去了。”
门外的应该是个管家。管家接着转头对两位守卫吩咐道:“你们好好守着,别让公主逃走了。”
黎笑涵在房里兜兜转转了几圈,最终还是选择坐下。
夜,寂静无声。
宴席一直到月上梢头才结束。缪璟是第一个和狐族结婚的狼人,为了让两族之间结下良好的关系,他一个夺魄刹的小狼王担起了这份重任。他从未见过自己的妻子,不过却在坊间听说了不少传闻。
据说这个狐族公主身患社恐之病,也对此婚事感到不满,逃脱了几番又被狐族的人捉回去。而今日他也见识到了,她确实想逃。
缪璟带着一丝醉意走进自己的寝房。他轻轻走到贴着红双喜字的床前坐在黎笑涵身旁,闷声打量着自己睡着的娘子。
她那一张白皙的脸干干净净地露着,脸上未施粉黛,但还是挡不住那好看的眉眼。再往上一瞧,她头上有一对毛茸茸的狐耳,和自己的狼耳有点相似,只不过她是红褐色,而自己是灰色的。
此时的黎笑涵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梦里的她彻底变成一只狐狸,不停地摇晃着尾巴跟随着那模糊的人影乞讨食物。画面一转,她又变回人类的形态,然而这次她躺在树林里的土地被一头凶残的野兽啃咬至血肉模糊。当要看清那头野兽的模样时,她一个激灵睁开眼,直起了身子。
***夺魄刹,狼族的一个宗门,名字网上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