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祖孫二人……咳，二鬼的情緒平復之後，季千諾走到小孩身前蹲下，望著橘轉綠，且黑氣全消的小人形霧問道：「高應嘉小朋友，現在你能給我們說說你身上的黑氣是怎麼回事了嗎？哦，還有，為什麼直到最近你才開始……」他斟酌了一會，「搗蛋呢？」
明明都死了四十年之久，之前都沒鬧鬼的跡象，為什麼偏偏等到現在才來騷擾入住屋中的人？
「……」或許是身旁有了阿嫲的陪伴，覺得安心的高應嘉臉上的戒備也已不見踪跡，只剩些許遲疑。
他抬頭望了眼阿嫲，阿嫲慈祥的笑著，輕撫他的頭頂，「嘉嘉，哥哥們都是好人。如果沒有他們，阿嫲可能還迷糊地在河堤邊遊蕩著找尋你呢。所以啊，你就把你知道的和哥哥們說吧。」話落，阿嫲對著季千帆微微頷首。
季千帆也回以一笑。
李星照也走到季千諾身邊蹲下，「嘉嘉，如果你不想說我們也不會勉強的，你別怕。」他從高應嘉遲疑的表情中，還看見了一絲害怕的情緒，所以才向前安撫。
季千諾聞聲，瞄了一眼李星照，他看向他的表情變化不大，也沒反對後者的說辭，只是繼續安靜地等著。
良久，高應嘉才緩緩開口，「我因為害怕家裡那些來來去去的人，所以一直躲在床底下。直到某一天，有一個聲音，他對我說『家裡這些人都是入侵者，是他們的存在害我找不到阿嫲。』」
高應嘉頓了一下，望了眼李星照，後者朝他微笑鼓勵他繼續說下去，「剛開始我也沒理會那個聲音，而且，我覺得那個聲音比家裡那些走來走去的人更加可怕。」
「為什麼你會這麼覺得？」李星照追問道。
「我、我也不知道，就是一種感覺。」高應嘉光是回想就忍不住微微顫抖，阿嫲見狀心疼地抱住孫子，不停安撫，「嘉嘉，不怕啊，不怕。」
「嗯，阿嫲還有哥哥都在，我不怕！」高應嘉握緊拳頭，深吸一口氣後，接著說：「那聲音不斷在我耳邊讓我去傷害住在家裡的人，還說如果我的力量不夠，他會將他的力量分一部分給我。」
「你最後還是接受了，為什麼？」李星照問。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就越來越生氣，就像那聲音說的，這裡是我的家，那些人憑什麼在我家走來走去，害我阿嫲都不敢回家！」說著說著，高應嘉氣噗噗地扁起嘴。
雖然知道不應該，但李星照還是沒忍住笑了一聲，心想著小孩子真是可愛。欸，高應嘉嘴邊的血什麼時候不見了，樣子似乎也變了一些。
「你重頭至尾都沒見到聲音的主人嗎？」季千帆沉吟一陣後，出聲問道。
這是一個沒見過的哥哥，高應嘉抬眼望著讓他感到有些害怕的季千帆，「沒有。」他小聲應答，心裡有些類似於見到老師而怕怕的感覺。
季千帆垂眼沉思了一會兒，抬頭就對祖孫倆說：「你們在人間還有什麼牽掛嗎？沒有的話，我這就幫你們做超渡。」
祖孫倆望著彼此，不一會兒，莫名地笑了起來。
「唉，我最牽掛的就是嘉嘉。但沒想到，我和嘉嘉會在同一日一同死去，唉，都怪我，那天忘了把大門鎖好……」阿嫲自責地搖頭，望向高應嘉的眼裡帶著歉疚。
高應嘉可看不得相依為命的阿嫲這樣子，張手就緊緊抱住阿嫲，「阿嫲，是那個壞叔叔不好，跟你沒關係。」
「那個，警方有抓到殺害你們的兇手，還判了死刑。」李星照見此情況，連忙把知道的消息說出。
阿嫲聽到之後，並沒有太大的情緒浮動，只是連連點頭，「有抓到就好，他沒有機會再去害別人就好。嘉嘉啊，咱倆是時候離開這裡了，你跟著阿嫲一起走，好嗎？」
「好啊，阿嫲去哪裡，我就要跟到哪裡。不過阿嫲，那邊可以讓我出去玩耍嗎？我好久沒去公園玩了。」高應嘉欣然答應，對他來說，有阿嫲在的地方就代表了家的所在。
「哈哈，這個阿嫲也不知道，不過你可以和阿嫲一起去看看有沒有哦。」阿嫲笑著說道。接著轉頭望向季千帆，「年輕人，開始吧。」
季千帆微微點頭，站到剛剛擺好的祭壇後方，開始超渡儀式。
～～～
李星照轉述完高應嘉所說的話後，對著開壇作法的季千帆發起了呆。
季千諾剛消化完所得到的資訊，側過臉看到的就是發著呆的李星照。「發什麼呆？」他用手肘撞了撞後者。
「我在想為什麼你和季大哥的差距會那麼大。」李星照面無表情地說。
握拳。季千諾在心裡告誡自己，對方就是個小屁孩，別生氣……幹，聽到實話怎麼就那麼難受。
李星照感到身旁的人傳來的低氣壓，笑了笑，又問：「為什麼林建志要超渡那麼久，高應嘉和阿嫲不用？」
「哦，這你就不知道了吧。這是因為啊，林建志的執念過重，需要慢慢化解方能投胎轉世。而這祖孫倆呢，心裡沒什麼執念，所以較好化解……」季千諾侃侃而談，全然忘了剛剛為什麼難受。
眼前的人一開始雖是因為利益關係而接近，但越是相處，李星照越是覺得舒服。也許是因為他已經習慣在別人面前隱藏真實的自己，就連在最親的阿姨面前，他也無法做到坦誠相待。
唯獨季千諾，他在他的面前不用隱藏真實的自己。若要問為什麼，其實他自己也無法說明白，就是一種感覺，在這人面前，他無需隱藏真實的自己。
「！」忽然，眼角余光閃過一陣強光，交談中的二人隨即望了過去。
卻只見到強光之後，季千帆自身一人站在祭壇後方，而祖孫倆已消失在強光之中。
「結束了。」季千諾說。
「千諾，把屋裡燈光都打開。」季千帆喊道。
「啊？為什麼？不是結束了嗎？」季千諾愕然。
「叫你開就開。」季千帆不容置疑。
小小地「嘖。」了一聲後，季千諾拖著音回了一個「是」才不甘不願地把屋裡的燈光一一打開。
季千帆收好祭壇之後，開始在屋裡仔細巡視，最終站定在小男孩一開始出現的小房間中。他抬頭望著房頂角落旁，那有如脈絡交錯般的黑色紋路。
「這什麼啊……」季千諾也望向房頂，皺眉喃喃道。
一旁的李星照也蹙起了眉頭，他看著那紋路從心底深處湧起了一股不太好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