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小姐,时辰已到。”房门外的奴仆敲门提醒道。
“知道了,备洗漱。对了,多备一人的。”何稔穗直率道。
奴仆:“是。”
扇门被打开,两名女仆捧着装满清水的脸盆和浴巾,床上赤裸的人睡眼惺忪,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全身被咬的痕迹隐隐作痛,密穴传来的疼痛让她不敢妄动,只能保持躺的姿势。身边的人默默地起床,抬手让奴仆退下,赤身裸体地移步到衣柜,随手拿了两件体衣,自已先穿好其中一件,再到桌边开始洗漱,束发,所有的事一气呵成。床上的人安安静静地凝望着她,何稔穗察觉到那人的视线,朝她温柔地微笑,好声语气说:“抱歉...吵到你了,你再睡一会吧,距离黎明还有一段时间。”
那人听言将头转到一旁无视她,她全身疲惫,嘴唇显干,眼角泛红,许久不曾开口,何稔穗也不逼她,拿起另未使用的清水放在床旁的小桌上,她小心翼翼扶着那人起身,让她倚着自已,开始替她擦身,洗漱,更衣。这过程极为安静,她就像个木偶,任何稔穗摆布。待处理干净后,再让她躺回床上,在她准备收拾的时候,床上的人终于开口道:“你我之间,只有主仆关系......” 这人在一夜之间不断地哭喊,导致声音非常沙哑,但何稔穗不嫌弃,听言后只是淡淡一笑,手捧着的脸盆突受重力,咯一声,裂了好几处,盆里的水从细缝水沿她手腕滴落在地。
“此一去,凶多吉少......” 何稔穗背向她,放下手中的脸盆,沮丧的眼神,固执的语气道:“...不管我是否能够平安归来,你终究是我的,做鬼,我也会让你做我的鬼新娘,你只要等我回来即可,在我回来之前,给我安分守,倘若被我发现你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我定让你后悔至死。” 扇门被关上,脚步声离房间越来越遥远,直到何宅的大门被打开,传出从大门出发,马不停蹄的声音,柔羽荃这才缓慢地让足触地,忍着下体的疼痛起身,一小步移步到房门,腹指碰扇门沉默不语,渐渐地蹲下身,失魂落魄地流下眼泪。
距离何老爷和何稔穗离宅出征半年有余,从未收到任何一封来自他们的信,何熏衣早猜测到妹妹会瞒着自已与父亲同出战,虽然她也想陪同家父,但她自知自明自已的战斗力在妹妹之下,为了不拖后脚,只好放弃。不阻止妹妹此等莽撞,是因为她知晓携刀骑马上战场是妹妹一直以来的愿望,在她踏出这宅门之前,想必她早已有赴命的觉悟。家父与妹妹正捍卫国家,身为长女的她,只能留守在家祈祷他们平安归来。
寒天来临,何熏衣只穿一件单薄的衣衫和中裙独自一人坐在院子阅诗,背影看起来有少许的寂寞,自从家父和妹妹离宅出战,她不再像以往那么开朗,脸上尽是疲惫和担忧,一点喜色都没有。
身后发出脚步声,肩上被披上素色御寒的披风斗篷,“小姐,屋外凉,进屋吧。”
何熏衣不回头淡然一笑,提点头示意让她就坐,柔羽荃不拒,默默无言地陪同她身边。
”羽荃,我想爹爹了......”
这脸上虽笑意满满,眼神却透露了伤感气息,明明那么悲伤,却还要强行欢笑。柔羽荃二话不说一把将何熏衣揽过依靠自已身上,抱头抚摸安慰道:“小姐,虽老爷和二小姐不在你身旁,但你还有我呢,我会尽我一生照顾你,呵护你,跟随你......”,怀里的人听言身子一顿,颤抖的双手围抱眼前人,心里储藏许久的伤感情绪瞬间泄外,埋伏自已的脸压低声音哭泣,柔羽荃满脸心疼,不断轻拍她背部说同一样的话。
“没事的,有我在,别怕...”
柔羽荃脑子突然灵机一动,提议道:“之前都是你偷偷带我出外游玩,这次换我可好?我带你去‘寄望’。”
何熏衣瞬间阴转晴,惊讶问:“真...真的吗?你要带我出去?!还...还有,寄望是什么?好玩吗?”
柔羽荃微微一笑地抬手替她擦去眼角的泪珠,温柔道:“今晚你就会知晓。”
夜市千灯照碧云,高楼红袖客纷纷。一辆马车停在街头,车帘被撩开,柔羽荃一身碧蓝广袖长袍,外加纯白毛绒的披风斗篷下了马车,转身伸出双手将马车内粉嫩衣裙与砖红的披风斗篷的何熏衣下车,柔羽荃牵她细瘦的手腕开始游街。何熏衣不忍吐槽道:“里三件单衣外也三件,再加一件棉厚的披风斗篷......这是包粽子吗?”
“天气寒冷,得注意才信。”柔羽荃笑笑道。
何熏衣鼓起脸皱眉问:”不是说要带我去寄望吗?我想要现在立马立刻就去!“
柔羽荃一脸无奈叹息苦笑,好不容易带你出来,就不能先有个来头再去尾?她看了看夜色,心里算下时辰,”还有些时间......“
何熏衣突然探头一问:”什么间?“
“没什么。“柔羽荃摇头,瞧见眼前有家卖糕点的档口,提醒道:“前面好像有卖糕点的,买点桃花糕吃吧,听你的贴身婢女说,你最近都不怎么用膳...说你没胃口...” 她继续微微挑眉道:“这糕点是你最爱的,能下口吧?”
何熏衣本想拒绝,但看柔羽荃不断劝导,只好硬头答应。看她终于肯吃东西的柔羽荃,心中欢喜,两人快速来到糕点档口买了三块桃花糕,柔羽荃将其中一块送到何熏衣嘴前,她轻咬一口细细咀嚼,鼓起腮道:”好甜...以后别在外面买了,我做的比他们还要好吃。
柔羽荃吃下被吃过的桃花糕,咀嚼好奇问:“你会做?”
何熏衣舔着手上沾到的糖分点头,柔羽荃喜眉笑眼,将手中剩余的桃花糕递给身后的奴仆,携她手继续逛街。何熏衣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拽走,看着柔羽荃牵着自已手奔跑的背影,不知为何,心里感到莫名开心与安心。
这一夜,柔羽荃带着何熏衣逛了不少店,她逐渐开朗了起来,不再那么沮丧。
“羽荃,这个荷包好好看,买一个可好?”
“羽荃,你看,这玉佩美极了。”
“羽荃!这有香囊诶!”
“羽荃!你看这簪子!雕刻着仙鹤,这手艺了不得啊~”
“羽荃!”
身后跟随的俩婢女双手都捧着一盒又一盒的购物,柔羽荃抬手让她们把东西放回马车上,等待她们归来,俩婢女纷纷点头,一一退下。
“小姐,走吧。”柔羽荃说道。
何熏衣:“嗯?去哪里?”
柔羽荃相视而笑道:“寄望。”
两人离开了街,进入隐秘的深林,徒步了经过半个时辰的长途跋涉,终于达到了一座荒废已久玲珑精致的亭台,夜风来临,围绕它们的一整片薰衣草田宛如深紫色的波浪上下起伏。
何熏衣又惊又喜,耐不住冲动投入薰衣草田的怀抱,兴奋道:“比家里种的还要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好喜欢这里。”
“喜欢就好。” 柔羽荃看到何熏衣如此欢呼鼓舞,心里也跟着她开心了起来。
何熏衣乐在其中,迟迟不肯离开此仙地,柔羽荃也靠着亭内柱子陪伴着她。
何熏衣跪坐在薰衣草田中,抚摸薰衣草上的花瓣,俯身一闻,露出舒坦的微笑。见到这一面的柔羽荃突然怦然心动,面红耳热,眼神开始躲避,紧握自已的衣领让自已冷静下来,
“做鬼,我也会让你做我的鬼新娘。”
忽然之间,柔羽荃脑子里突然呈现出何稔穗的画面,她顿时被吓得眼瞳一缩,脸色变得很差,呼吸繁乱,她一时感到无力低头抱着自已,
为什么这种时候还会想到她?
心里突来的恐惧又是怎么一回事?
我...在畏惧她?
眼前突然显现多一个人影,她警惕抬头一望,
“想什么呢?嗯?” 何熏衣将熏衣草制成的发圈,放置在她头顶上。
柔羽荃放下警觉摇头笑道:“没什么,这发圈...”摸索头顶上的发圈,心生欣慰。
”这些熏衣草......和你带我来寄望有什么关系吗?“何熏衣问。
柔羽荃听言微微一笑,牵着她玉手来到湖边,从怀里拿出一张白纸,反复折叠,同时解释道:“传闻说这里原本是个水花仙地,有座豪华的阁楼,湖面上满是高雅的天鹅。这对夫妻都来自神界的神仙,因爱而私奔,来到了这隐秘的深林隐居。听说这妻子和你一样非常喜欢熏衣草,她夫君就在阁楼附近种满了熏衣草,并施法予它们,不管春夏秋冬,它们依然还存活,永不枯萎,就为了能让妻子天天看得见熏衣草。他们时常都会出了这深林,拜访附近的村子里的每户人家,以凡人之躯替他们解决苦难,他们深受村民们的欢迎与爱戴。但,好日子不久,突然有一天,这对夫妇许久不曾拜访村民,村长认为他们可能遇到什么困难了,提议一起到深林探望他们。可是,待他们抵到时,一眼震惊,只瞧见被焚毁的阁楼,染成血红的湖水,被鲜血溅到的薰衣草田。他们寻四天四夜,都找不到这夫妻俩的尸体,一部分人认为他们已经死了,另一部分人还认为事情有些古怪,开始猜测他们可能不是人,是神。当日,村民们就在湖边放入纸灯,以告慰他们夫妻俩之魂,有些的还向他们夫妻俩许愿。”
“好了。” 柔羽荃将制好的纸天鹅递给她时,发现她一脸伤感,眼神弥漫着悲哀气息。
柔羽荃赶紧转换气氛道:”来来来,拿好你的纸灯,想告慰他们或许愿都随你。“
“愿望...告慰...” 何熏衣低头细语唸唸道。
柔羽荃见她脸色不对,担心问:“怎么了吗?那里不舒服吗?”
何熏衣看着自已手里握着手里的纸天鹅,再看正担忧自已的柔羽荃,
“我不告慰...但我想许愿,这个愿望...只有你能替我实现,羽荃。” 何熏衣一脸认真道。
柔羽荃还未解她的意思,何熏衣双手捧着她的脸,温热的嘴唇留在她额头,柔羽荃一时愣了,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何熏衣合上眼将吻换到她嘴唇上,再慢慢地退回道:”羽荃,成为我的另一半,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