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张海客敲响张日山书房的门时，张日山只是头也不抬地轻应一声，看起来懒洋洋地爱理不理。张日山一直以来都知道张海客他们跟自己不对盘，那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这次因缘巧合为了张家的事情重聚于新月饭店，也已经实属非常难得的了。本来大家都说好各安本分，只要等事情一解决就一拍两散，各自原路归去，大家井水不犯河水。若以后没必要，也不是那种非见面不可的关系了。
“张日山，你倒是挺悠哉的啊？事情放着不处理，该不会是想等着事态严重了才来亡羊补牢吧！”张海客一开口就是嘲讽话，张日山对此已经习以为常的了。
张日山轻哼一声，笑着反问道：“又怎么了？族长不是正与吴邪和王胖子他们在楼下用餐吗？只是在楼下吃个早午餐，应该不至于出什么乱子吧。”
“少扯开话题了，我指的是那个叫李朗的家伙。这次既然是你替他牵的线，我们张家的东西也已经到他手上了，那他到底什么时候才愿意帮我们把那几个昏迷的张家人救醒？你好歹也帮忙说话催一催吧！”张海客一想到这个就气呼呼的。
张日山失笑摇头，道：“张海客，你当真是太过心急了。瞧瞧，族长大人他不也都还没开口吗？”张日山慢慢地站起身来，以平行的视线跟张海客对望着。
张日山似笑非笑地打量着那与吴邪有着相同面貌的张海客，轻声说：“你们香港海外张家在生意上，不也是有跟李朗打过交道吗？李朗那位神仙的手段和能耐，还有他的脾性作风如何，你心里也该有底的。”
张海客冷哼一声，眼神透着隐隐怒气。“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张日山，你终究是张家人，可别胳膊往外拐的一直帮着外人。”
闻言，张日山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充满玩味儿的冰冷笑意。“多谢提醒，我可是从来都没忘过我身上流着什么血脉，有着什么样的使命。反之，张海客，你们海字辈的人……大概也只有在有求于我的时候，才会视我作张家人吧！”
张海客微眯着眼睛，对张日山的话没有反驳，只是顺着接话道：“哼！当初可是你先背弃了我们，还同张启山一起出卖了张家的秘密在先。”
张日山慢慢地攥紧双拳，此时眼神透着冷冷的杀气。他抿唇一笑，用嘲讽的语调回应道：“乱世朝代，有谁敢说自己是完全无辜的呢？有谁又敢说自己的双手是完全干净的呢？张海客，难道你就没有一刻有过万不得已的情况，而必须做出抉择的时候吗？佛爷他做的事，自然有他的考量，很多你们认为罪不可赦的事情，事实上那已经是佛爷左右权衡之下后选择出来的，那最能降低损失又能同时顾全大局的方案了。”
见张海客沉默不语，张日山又接着沉声说道：“那么多年来，我日夜侍奉在佛爷的身边，看得最清楚了。当时在那种兵荒马乱的年代，大家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候。或许，你们永远都无法谅解，但是，我张日山自认这一辈子跟佛爷一起努力做的事情，都是对得起天地良心，问心无愧的。”
“用不着说得那么冠冕堂皇。张日山，这里也没别人，你不觉得对着我演戏太费劲了吗？别白费心思了。当初若不是你和张启山为了勾结军方掌握政权，就将张家长生的秘密和陨铜的事情泄露出去，又怎么会发生后来那么多事情呢？尽管时隔多年，但这黑历史注定一辈子都标签在你的身上，你也用不着在这时候演戏开脱责任了。”
“哼！演戏？说了那么多肺腑之言心里话，敢情在你眼里，这都不过是我随口乱编的烂借口吧了？呵呵。”张日山皮笑肉不笑地瞪着张海客，冷冷的说道：“有道是：朋友放身边，敌人放更近。若不是当初有我和佛爷，还有一大班兄弟宁愿背着千古骂名在明面上假意拉拢那些妄想窥探张家机密的豺狼虎豹，实则在暗地里流着血汗在做事，借着近水楼台之便探听到许多他们内部行动的消息……只怕那时发生的问题才会更多，事情才会更加严重到无法收拾的地步吧！”
说到这里，张日山又冷哼了几声，完全都不再掩饰怒气了。他黑着一张脸用嘲讽的语气继续回怼张海客，道：“与其处于被动的位置，倒不如由我们来主动出击。既然不想让张家人被真正的敌人啃食得体无完肤，还不如就让我们张家人自己先把所有看似危险的弱点都掌控在手里并形成保护网，让那些我们共同的敌人无从下手，最后只能变成被动的位置任凭我们宰割一一铲除干净。当然，张海客……以你的智商和战略上的思维能力，我想你大概也无法全然明白佛爷当年真正的用心良苦吧！”
张日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那依然颇有怨言与不满又一直翻旧账的张海客，便继续开口说道：“说句老实话，我可是从来都不奢望你们有谁能感激我们的苦心，但是，哪怕你还有一丝理智，就不该在我面前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及佛爷的名字，又还胆敢说出诋毁佛爷的话语。哼！这是最后通牒。若你再敢说出一句损毁佛爷名声品格的话语来，我可不保证自己会对你做出什么事情。”
等张日山一口气把狠话撂下后，就见张海客原本严肃的面容更显阴沉了。张海客自然也不是那种乖乖牌，被人骑到头上了还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人。
之后，就见张海客朗声道：“乱世朝代，各为其主，立场各异，身不由己。这种简单的道理，我还是能明白的。尽管到现在听你说了那么多废话，我也还是想不明白当初的你们怎么就认为只剩下出卖张家的方法可行了。”
张海客说话的语气也充满嘲讽，气势上与张日山势均力敌。而这时的张日山似乎也觉得跟张海客浪费唇舌是种极度愚蠢又吃力不讨好的事，就干脆也不作解释反驳了。
见着静默的张日山，张海客忍不住开口提醒道：“过去的事情对我而言，其实也不重要了。现在，放眼未来和优先处理眼下的问题才是当务之急。张日山，既然你这次也是以张家人的身份在行事，那还希望你可以不忘初心地继续以张家的立场作为优先考量。至于李朗那个麻烦人物，你当真没办法帮忙说服吗？”
张日山忍不住白了张海客一眼。“张海客，你是不是傻了啊？那李朗是谁呀？你以为我真有能力说服他？告诉你，我可也拿他没辙呢！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逼我做些我能力范围外的事情，倒不如你去放低姿态求吴邪和王胖子还更好！以他们俩跟李朗的交情，相信我，他们就算只说一句话都比我们的白费心思有用得多了！”
张海客似乎还有什么话想说，但就在这时，张海客和张日山不约而同地一起望向那紧闭的门，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寻常的动静。
‘有人。’张海客无声地用唇语道。
张日山自然也知道，他一直紧盯着那扇紧闭的门，眼神忽地变得锐利无比。
过了一会儿，一个女人缓缓走了过来站定在门外。看着那在灯光照耀下显现的黑色剪影似的身段，张日山清了清嗓子，唤了一声。“南风。”
门外的尹南风才正准备敲门就听见了张日山的声音。
她看着自己僵在半空中的手，连门板都还没敲到呢。
张日山这时已经走去打开门了。“找我有事？”
尹南风看着那对着自己连连叹气的张日山，有些迟疑地回道：“老东西，就……刚才李朗说的话……希望你不要在意。”
听了这话，张日山的唇角微微扬起。
只怕这尹南风是从刚才就一直在担心着这件事情吧！
“李朗刚才说了什么话吗？”张日山故意反问道，还露出了装出来的困惑表情。
看着特地装傻的张日山，尹南风刚到嘴边的话又都吞回肚子里去了。
“南风，还有其他事情？”张日山主动问起。
尹南风一愣，随即摇了摇头，道了声‘没有’。后来想了想，又觉得张日山的表现好似有些奇怪。尹南风纳闷之际，就见那仿佛幽魂似的张海客突然从张日山身后冒出个头来，把毫无防备的尹南风吓了一大跳。
“尹老板好。想妳也是有事找张日山才过来的，那我就不打扰你们谈话了。”说完话后，张海客回眸瞪了张日山一眼，像是无声警告和提醒。之后，他便侧身避过张日山和尹南风，直接快速离开现场。
张日山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只对着尹南风轻声说：“南风啊，如果妳没其他什么要事的话，我就要下楼了。算算时间，族长他们和李朗也该是吃饱了才对。接下来，还有一堆事情需要先行处理。”
尹南风会意地点了点头，却还是不放心地说道：“老不死的，你跟那几个张家人没出什么问题吧？”
“当然没有。能出什么问题？”张日山故作轻松的说。
尹南风有些怀疑，但仍旧没有戳破。其实她一直以来都知道，打从懂事开始，以前她家姑奶奶尹新月就说了很多关于张家人的事情给她听。她知道，那种神秘又传统的张家家族，本来张家人的行事作风也是特立独行非常古怪的。这张日山虽然身为张家人，但毕竟也脱离出来独自生活很多年来了，只怕跟那些张家人们还是有着差别的。
“如果……我是说如果。老不死的，如果那几个给脸不要脸的张家人真的欺负你的话，我新月饭店也不是省油的灯，我——”尹南风突然住了口，看着那难得笑得十分自然放松的张日山猛瞧。
“傻丫头，我自己也是张家人啊！”张日山修长的指尖轻轻地点了点尹南风的额头。“本来生为张家人就注定面对人生许多无奈和坎坷的。我们张家人所背负的沉重命运和守护家族秘密的使命，那也是与生俱来早就烙印在心上的了，避无可避，只能面对。当然，内部所面临的矛盾也是无法逃避的。也许妳无法了解……不过，在我们张家人遇到与家族相关的事情时，就算平时的我们之间看似有很多无法统一解决的矛盾和问题，但其实啊！一到紧要关头，张家人们都是可以打破心结，协调一致一起统一对抗外敌的。我相信妳姑奶奶应该也跟妳说过，很多关于我们张家以前的传奇事迹吧！所以，我和张海客他们的事情，妳别胡思乱想瞎烦心了。”
看着张日山那双好看如弯月，带着柔和笑意的眼睛，尹南风怔了怔后，回过神就立马下意识地转移目光。
张日山又接着说：“既然妳找我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那我就先下楼去帮尹老板妳盯场了。估计也就这两天的了，李朗说他们就会离开新月饭店。”
“那么快？！他们不是还有一堆古董文物要鉴定分类什么的嘛？对了，那些中招的张家人们不也还是昏迷不醒吗？”
“嗯，按照李朗所说，那些已经掌眼过滤好确定‘没问题’的古董文物，他都已经决定直接送给吴邪和王胖子的了。所以，之后就算来不及鉴定分类完，也会派人直接送到吴山居去。至于那几个中招的张家人，若真想救醒他们的话，则需要下地一趟去探清情况的了。”
“这么说来，李朗他们是打算要下地了？！”尹南风看起来有些吃惊，她忍不住追问道：“那你呢？你难道也会随他们下地吗？”
张日山抿唇一笑，老实的说道：“若能不参与最好，反正这趟浑水我也不想搅和，有族长他们和李朗在，按理说也足够应付的了。但事实上，恐怕这事也不是我能自己做决定的范围。如果族长真开口需要我前去的话，那我也只能照办的了。”
“怎么听你这么说，我感觉你是觉得张起灵会开口叫你去？”尹南风问。
张日山轻笑地点点头，回道：“嗯，我觉得他会开口。毕竟一开始为李朗和张家牵线的人是我。再来，通常若是需要下地的情况的话，我们张家一贯的策略都是采用‘精简’主义。既然之前下地的张家小辈都中了招，还有吴邪和王胖子肯定是会紧跟着李朗下地的，就算族长想阻止只怕也于事无补。那若是按族长的想法和套路来看，他多数都会叫张海客和我陪同，然后其余的张家人则是会留守在新月饭店以备不时之需。”
见尹南风面露忧虑，张日山便接着说话想要说服让尹南风放下心来。“南风，妳用不着担心。就算到时我不在这儿，其余的张家人我都会要求族长先提前布置，尽可能不会为难妳的，更不会带给新月饭店麻烦。”
尹南风看着张日山那挂着淡淡笑容的俊容，心里卻七上八下忐忑不安。“老不死的，你会平安回来的，对吧！”
张日山闻言只觉得好笑。他看着尹南风，态度坚定地许下承诺。“那是当然，我一定会回来的。南风，我这孤寡老人的下半辈子，早注定是要在妳这新月饭店白吃白住地度过了。”
尹南风闷哼一声，撇嘴喃喃自语道：“你身边不是还有那个梁湾梁医生吗？才不是什么孤寡老人呢！”
张日山听了忍不住哈哈大笑。
尹南风又接着问：“那……如果你真下地的话，梁湾那里……该怎么说？”
张日山收敛起笑容，禁不住微微叹息。“自然是……实话实说。”
“你确定吗？”尹南风几乎可以预想到梁湾那动不动就扯开嗓门大吼大叫喊‘张日山，你个王八蛋’的激动模样了。
张日山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算了。既来之则安之，顺其自然好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