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是傍晚时分。
男子以目光迎接满脸落寞神情的里昂回归。
“久等了，我这就马上准备晚饭。”
说着里昂露出不好意思的苦笑。
但任旁人也能看出，那藏在苦笑之后的难过与沮丧。
“嗯。”
男子只是平淡回复，面对里昂的情绪他选择了视而不见，只是一脸平静地注视着忙碌准备晚餐的里昂。
料理过程中里昂频繁地出现诡异的失误，比如切菜时拿起萝卜切起菜刀、又比如说将盐和糖搞混，还有将剥好的马铃薯扔进垃圾桶里而不是马铃薯皮。
托里昂的福，直到星星开始悬挂在空中一桌卖相不错的晚餐才摆上桌面。
“我开动了。”
男子二话不说就拿起餐具开动起来，似乎没有理会坐在对面死气沉沉的里昂。
口中放入一块爆炒鹿肉，男子的眉间稍微一跳，接着又是喝了一口蘑菇浓汤，脸上的神情出现了一瞬间的抽搐。
鹿肉吃出了蘑菇的浓郁鲜味，蘑菇汤却喝出了鹿肉的鲜嫩肉汁。
要不是视觉和味觉的情报不一致，这一顿饭足以让一般人点头称赞。
某种方面来说，这也算得上的是一种天赋了，只是有点微妙。
看着愁眉苦脸木讷地往自己嘴里塞入食物的里昂，男子嘴里发出了这几天来第一个叹气。
“我说......”
仿佛听见了什么关键词，里昂猛地抬起头来狠狠盯着男子却不说话。
但那神情，就只差没把“快来关心关心我呀！”写在脸上了。
男子已经好久没什么情绪波动了，这数日经历的频率属实有点多，有点快吃不消了。
不过男子还是回应了里昂的期待。
“所以是怎么了？”
男子一提问，里昂就好像打开了什么开关滔滔不绝地开始诉苦起来。
***
事情还得回溯到下午迈尔与里昂的那场谈话。
里昂手中的衣服掉到了火堆里，很明显迈尔的发言给他带来了多大的冲击。
错愕持续了好一会，直至衣服开始传来焦味里昂才回过神来赶忙拯救自己的衣服。
而发言的当事人全程只是默默地看着里昂手忙脚乱，仿佛是在给里昂时间消化事实。
“迈尔大叔，你真的误会了，我和莉亚真的只是普通的朋友而已。”
好不容易扑灭了衣服上的火苗，里昂顾不上心痛赶忙解释道。
“数日前圣光教会来过我们村子，莉亚接受检测时被发现拥有【圣女】的资质。”
“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吧？”
迈尔始终保持着波澜不惊，因为他相信男孩能够理解自己说出这番话的用意。
事实上，心中还在不断组织着语言的里昂听到圣女二字时就已经泄气了。
圣光教会，作为大陆光明信仰的唯一代言人，培育出了全大陆近乎七成数量的圣职者。
作为诸神黄昏战争中人族的大功臣之一，圣光教会成为了人族唯一合法的信仰，教皇甚至拥有与国王平起平坐的权势。
而作为教皇之下的圣女，其地位和重要性就不用多说了吧？
拥有【圣女】资质的莉亚，和一般修女的地位甚至已经拉开了不知多少差距。
即将成为圣女候补的莉亚，说是麻雀变凤凰也不为过吧？
这地位之悬殊，任他人都看得明明白白。
“莉亚她和你我不同，从小展露出的魔法天赋在村子里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我一直都对她抱有很大的期待。”
“......”
“之前没什么阻止你们来往一方面是看在你母亲份上，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你待我女儿不错。”
话语至此，迈尔以无比严肃的神情看着里昂，那份认真容不得里昂逃避。
“成为圣女候补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莉亚她注定要离开这村子闯出一番伟业，甚至是在这提瓦修特大陆上青史留名。”
里昂还是沉默不语，只是拳头越发握紧。
“你应该明白我意思吧，里昂？”
“莉亚和【生火术】都用不好、生存下去都是一门挑战的你，是不同世界的人。”
迈尔说话毫不留情，用赤裸裸的现实击溃了里昂的心理防线。
握紧的双拳逐渐松开，显然男孩已经接受迈尔的说服了。
接受，与其说是认命较为恰当吧？
毕竟，没有资质和天赋的自己和莉亚打从一开始就不是同一个层次的人。
里昂很珍惜这段友情，毕竟莉亚是唯一真正算得上是自己朋友的存在。
同时心底深处也十分明白，自己在莉亚未来的成长轨迹里，注定只能是绊脚石。
没有自己，离开村子，莉亚会在王都里结识比自己优秀可靠的朋友及伙伴吧。
此时此刻，里昂感到十分懊恼，打从心底厌恶起一段重要的友谊都无法挺胸捍卫的自己。
“我明白了。”
苍白的话语，同时也给男孩年幼脆弱的心灵染上一片灰雾。
***
”我连一段重要的友谊都无法捍卫。“
里昂十分懊恼，但更多的是对无可奈何的自己感到厌恶。
自己连平凡都算不上，对玛纳的天赋远低于他人，甚至可以说是惨不忍睹。
”你这辈子应该是无望突破第三阶梯了。“
两年前在冒险公会里被判了”死刑“后，里昂就再也没有抱有任何侥幸了。
阶梯是大陆为划分实力高低演变而来的一种称呼，从最低的第一阶梯到第七阶梯，其中第六阶梯又名元帅级和第七阶梯被称作圣人级。
一二阶梯的基本属于一般老百姓的极限水平，能熟练使用斗气魔法的第三阶梯以上才能被算作战力，同时也是成为冒险者的最低需求。
根据工作人员的说法，自己需要比常人多数几年以上的努力才有希望踏入第二阶梯。
而身边的同龄人只需要正常成长锻炼就可以轻松步入第二阶梯。
打从开始里昂和大家的位置完全不同。
从一开始就没有了入场的门票，也没有为之倾注所有的目标，浑浑噩噩地过到了现在。
未曾开始，却早已身处于尽头。
这就是里昂·温斯特，连普通也算不上、被平凡拒之门外，凡人以下的最弱村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