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篇 重逢 | 第六章 是妖？是人？

回到陈家沟后，忘缘开始忙着张罗婚事；忘尘也没闲着，悄悄在家中各角布置破煞辟邪的器物与符箓。

他先在忘缘枕头里塞了两张安神符，在房中弄了些布置，又将随身佩戴的狼牙玉挂在窗前，再绕到厨房东翻西找看了个遍，最后在屋门上的红彩背面贴了密密一整排挡煞符。做完这些他还嫌不足，直接在前院数处挖了小坑，各埋下一张破邪符。

忘尘回到屋中，数度想找机会潜入忘缘为小曼父女准备的房中部署，忘缘却老待在那房添这补那。试了几次支不开忘缘，忘尘唯有放弃，转到前院再挖几个坑埋符。

两人各自忙完已近申时，忘缘担心来不及做饭，硬是拉着忘尘到厨房下手帮忙。忘尘一想到吃自己亲手做饭的或许是两只妖物，有点不是滋味，心想干脆在饭菜里动手脚，将对方直接放倒；但又担心万一错判，毁了师弟终身幸福。

忘尘最终还是乖乖弄了几碟素菜，准备给即将上门的两位接风。

两人才准备好一切，刚坐下喘口气，那一老一少仿佛算准了时辰似地出现在院门外。忘缘见到心上人和未来岳父，急急忙忙出去迎接。忘尘则从容不迫地为自己倒了杯茶，等着看戏。

前院传来忘缘和老者交谈之声，来的是一名身着黑布袍、身型瘦削的男子，个子挺高，看来有六十好几，虽面容显老，却发色乌亮，精神奕奕；老者身旁是一名身着粉色衣衫、面容俏丽的女子，从外貌判断至多二十一二。

看着如此年轻的医女，忘尘心中冷笑一声。

忘缘脸色绯红，对老者喋喋不休之余，不时偷看未婚妻两眼，全然没有昨天的病态。女子话不多，脸上笑意却不断，仅在一旁听二人说话。

眼见三人向屋门靠近，忘尘吹了吹有些烫嘴的茶，轻啜一口。他倒要看看这两只妖物如何进得了屋。

门口，女子举步欲行的当儿，突然像踢到铁板似地缩回了脚，脸色一下变得难看至极。

忘缘见未婚妻突然停步，关切道：“怎么了？”

女子搀着老者的手紧了紧，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老者抬头望向挂在屋门上的红彩，似乎发现了端倪。

“可能刚才走得太急，有点晕。”女子称。

“那快进屋休息吧。”

忘缘说着就来搀扶，老者却突然咳嗽起来。女子忙扶住老者，一脸关切：“爹，您没事吧？”

老者接连咳了几下，没有要停的样子。女子给父亲又是拍背又是服药，两人竟就站在门槛前不动了。

忘尘心道这两只妖怪装模作样的本事实在太差，就只有自己那个傻师弟看不出来。他担心错过时机会让妖物逃走，放下茶杯走出门来：“师弟，怎么还不请人进去？”

女子见忘尘出现，一张脸倏地血色全无，微微退了半步。还在装咳的老者伸手一按，女子才如梦初醒般低下了头，不敢直视忘尘。

忘尘走到两人身后，正正堵住了他们的退路。

老者装模作样地又咳两声后终于停了，瞟了忘尘一眼，转向忘缘：“这位是⋯⋯？”

忘缘解释：“这是我以前的师兄，这两天恰好途经，我就顺水推舟请他为我主婚。”他见未婚妻低头不语，以为她害羞：“别看我师兄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其实他为人和善，待人很好的。”

忘尘微微一笑：“怕我的素来非妖即怪，但即使是妖怪，不作恶便也没什么好怕的。”

老者眯着眼打量忘尘：“原来是故人呀，陈凡从前受你照顾了。”

忘尘拱手：“客气。”

“别站着说话了，我们进屋吧。”忘缘催促道。

忘尘负手而立，嘴角含笑地看着两人。老者拍拍女子的手，忽地一阵妖风不知从哪儿吹来，恰恰吹在门上的红彩。原本被牢牢钉在墙上的红彩竟一吹就走，不偏不倚落进了前院的水缸中。

忘缘“哎哟”一声急忙跑过去将红彩捞了起来，发现背后密密麻麻化了的符纸，一愣。

忘尘不急，作出一脸惋惜之色：“我画了一上午的平安符，本是希望能为你添些好意头，没想到就这么化了。”

忘缘一听，霎时感动：“师兄，你真是我的再生父母。符化了没关系，我人平安得很。”

忘尘心中苦笑，这傻瓜死到临头还觉得自己平安，着实让人担忧。他瞟了那两只看来有些能耐的妖物，但见老者嘴角露出一抹冷笑，转身就和女子进了屋。忘尘站在门外环视四周，不见任何可疑之处，唯有跟着进屋。

忘缘浑然不觉双方之间的角力，左一句师兄、右一句岳父地拉着三人开席用饭。

席间，三人互相防备，老者和女子担心忘尘使计，托词身体不适，不敢多食。忘尘见二者如此谨慎，一霎那有种自己才是那害人妖怪的错觉。

就在老者表示要回房休息，女子搀扶着父亲打算离席时，忘尘开口了：“老丈且慢。”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两个红封，“我这里还剩两张平安符，见老丈身体似乎不太好，希望能帮上凤毛麟角。”

老者沉下了脸，嘴上的客套话听来有些勉强了：“道长太客气了，我这把老骨头用不着这些东西。”

“我一个穷道人，初次见面也没什么好赠与二位，这平安符就当是我小小心意，希望二位不嫌弃。”忘尘双手捧着红封，递到老者面前。

老者面沉似水，这下迟钝如忘缘也察觉出未来岳父的不悦。他正想打圆场，老者却突然接过了红封。

忘尘一愣，他没料到老者敢接他手中的破邪符。更令他惊讶的是，对方还开封取出了符箓。忘尘心中惊疑：莫非这老者不是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