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子·登宁,来自艾伦·登宁的后裔,也是大家族中最年轻的一代。
家族里的成员都流利各种文明的交流通道或语言,自古以来就担任着人类与外来文明的中间人。
直到商业蓬勃发展的世纪,艾伦的曾曾孙——毛利·登宁放弃了作为家族嫡长子应有的继承者权力与势力,带着母亲的骨灰到东方国家,回到了她的家乡。
恰恰那时候正值淘金年代,遍地黄金,许多人都恨不得挤破脑袋涌入境挖矿赚出人生的第一桶金,初来乍到的毛利发现三轮车的服务供不应求,从中看到了商机。
他与家族中当家的父亲做了场交易,借贷了好一笔钱建造火车铁路,对母亲的故乡引进了“公共交通”一概念。
他是个自律的商人,比寻常人还顽固地坚守——诚信,甚至乎还把“诚信比什么都重要”当作了座右铭。
当代人都把这种话当成“毒鸡汤”对待,但货币本是个人类创造的物质,原本就是为了物质和保质化人类之间的“信用”而存在的。
换言之,只要有了信用,想赚多少钱都不在话下。
“家父近况如何?”柏里和犬子相互握手,开始互相寒暄。上一次他与毛利先生交谈已是几十年前左右的事了,那时毛利夫人正身怀六甲,当他们聊到为孩子取名时,毛利夫人非常坚持地要给自己的孩子一个东方人的名字,连毛利先生也无可奈何。
“您有心,父亲尚老当益壮,前几个月就带着母亲到别的国家打拼事业了。”犬子笑着说。
“ 登宁家族那,咳,若遇到难题,请告知我。”当他欲提起那家族的事情时,忽然想到自己正在与犬子对话,只好临时转移话题了。
“谢谢您愿意提供帮助,那我就不客气地叨扰您了。”犬子站起来对柏里鞠躬,表示对长辈的慷慨致谢,“柏里大人,让我们进入主题吧,地球也就二十四小时呢。”他笑着说。
“也是,”柏里莞尔一笑,随后转头对站在一旁的迪尔兰斯示意。
迪尔兰斯应了句“是”,接着将一支优盘抛如空中,优盘不受重力的影响,浮在会议桌上空,虚拟萤幕就这么展示在他们眼前。
“根据斯娃斯伊亚纳司的情报,他们之中的保守派计划在酉基莱卡国首领发布宣言的当天发动袭击。”柏里解释道。
就在昨晚,他浏览“深海”时发现了来自他们的“包裹”,里面包含了来自他们物种中的保守派的一切计划蓝图。虽然他已能大致猜到首领会在那天遭到某方的攻击,但里头有个文件,其内容让他有些吃惊。
那些“残骸”其实来自六十亿光年外的一个智慧,他们抵达地球后还统治了一部分的斯娃斯伊亚纳司,并把他们训练成一支军队为自己卖命。
当晚他们进行的并不是所谓的声东击西,而是为了被莉莉和乔纳坦带回组织。
很可惜的是,没等他做出相应的对策,那群东西已逃之夭夭。
“那总部有答复吗?”犬子问道。
柏里摇头,有点无奈:“他们尚不知道那个存在是何时到地球的,目的也很模糊。”友方给的情报有限,不知是真不知道,抑或有意隐瞒。
在那之后,他发现藏在迪尔兰斯自制的空间里的文件都不翼而飞了。
“被偷的资料一定很重要吧?”犬子担忧道。国家把外地文明和人类文明的资料托付给柏里保管这件事,作为登宁一份子的他还是清楚的,文件的重要性,还有被敌方看到的话,对自身人类造成的后果可想而知。
柏里笑着摇头:“没事,都是无关紧要的账目,让会计部的再加几个晚上的班就行。实际上,真正重要的资料都被刻在石板上,并且保存在其他地方了。
嘛,以目前的情况来看,那群新来的还未能构成足够大的威胁,防范措施一类事物不用他个小分部操心,组织自然也会做出相应的行动。
柏里将自己的视线焦点放在犬子身上,对方正专心一致地聆听迪尔兰斯的报告。
自八十二年前的事件发生后,酉基莱卡国的外交部部长和少数的重要职位便一直是登宁家族担任。在国家眼里,登宁氏人很理所当然的继承了来自祖先完美的沟通艺术,因此毫无疑问地能够接下这个“特殊”的工作。
然而。
上一任部长由毛利先生家中排行第三的弟弟,也就是犬子的叔叔——安德烈·登宁先生担任,他是个连一句话都得三思才说出口的人,谨慎且事事有交代的处世态度为本人带来了不少美誉。
就在前一个月,安德烈先生下班临走前和同僚讨论了哪种起司配葡萄酒最合适的话题,还对他们说了句“明晚的月亮还会照常升起” 后就被安排回到安全屋休息了。
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
隔天是每月一次的休息日,大家看安德烈先生没从卧室里出来过,以为他又在沉迷于研究古书籍了,因此没去叨扰。
直到第二天,在大家以为他是否因病缺席而尝试前去做探访问候时,他被发现躺在家中地上,口挂白沫,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已毫无声息。
房里的陈设依旧干净整齐,只有那一堆散落在地板上的文件与周围格格不入。
是谋杀吗?现场的证据根本支持不了这个说法,因为压根儿找不到除了亡者以外的DNA。那么自缢呢?从每个月定期进行的精神与心理健康的评估报告来看,安德烈先生的数据都很正常,除了压力有点高导致的高血压,但作为一个部门的头儿,谁都没有几个压力呢?
案件调查到这便停滞不前了,可柏里总有一种预感,根据人类的说法:这个职位得了“诅咒”。
虽然诅咒仅是频率变动为个人磁场所带来的影响,实际上真正的诅咒也并没有为案件带来多大的影响力。
可这职位的心里瑕疵实在太多了。
他已经向总部申请更多人力来保护任职间的犬子,这也是目前他所能做的事。
……
一切交代完毕,犬子把他们送到门口处。
“待会与斯娃斯伊亚纳司族的面谈,你不必担心,像对待正常人类那般与他们对话交谈便是。”柏里在临走前对犬子说,语气温柔且坚定。
犬子略显疲态,但语气里带着激昂,“那太好了,以前就听闻家中人形容Feris脾性野蛮,在此之前我也担忧得睡不着。”长辈面前,他不由得像个小孩调皮一笑。
柏里也跟着笑了起来,“Feris只是人类以自己的历史视角取名,如果真这么称呼斯娃斯伊亚纳司族的话,他们会气得暴露原形态呢。”
“那是,”犬子点头赞同,“因此我希望在这期间里,能够尽自己一切能力来消除别人对他们的误会,至少不再受尼蓝妮影响也好。”
至少不再受尼蓝妮影响也好?
听起来很无力,站不住脚的发言。
但人类历史中每一次的大进步都是由一群会说“狂言妄语”的人所带动的,因此同样的,他也应该对这个人抱有期望。
柏里看着眼前的男人,踮起脚,伸手摸摸对方的头。
“带着使命是不易的,所以你可以想都别想就找我商量,我会陪着你一同解决难题的。”
犬子怔怔看着眼前的长辈,心里温暖得一塌糊涂。他笑得灿烂,点头答应:“我知道了,定不辜负你的期望。”
……
迪尔兰斯将原先沙漠上的那道门打开,刹那间,一座不知名的西方城市的风景步入眼帘。
他们从一家咖啡馆走出,融入了街道上的人群,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走在前头的迪尔兰斯从离开部长的会议室后便一直闷闷不乐,看起来在被心事困扰着。
“柏里大人竟然给那家伙摸头!”内心的他握紧拳头,满脸都是泪。
外表如此沉着冷静的说。
独自陷入烦恼之际,忽然察觉自己的手被什么人牵住了,转头一看,是柏里牵的手。
对方一本正经地对他说:“这里人多,你别走太快,会走散的。”现在的柏里仍呈现着小男孩的形态,说话语气也奶里奶气的。
“你别走太快”这句话正中迪尔兰斯的“萌点”,心脏顿时“扑通扑通”跳动着,大声得连自己都听到。
柏里大人,你太可爱了!请让我爱你再多一些!
内心的自己早已兴奋得又流泪又咬手帕的当儿,他依旧故作镇定,摆出管家式微笑答应柏里:“是的,柏里大人。”边说边把手握的更紧了。
柏里在他的背后悄悄微笑着。
……
事后,两人泡在浴缸中。
柏里坐在迪尔兰斯的怀里,把头靠在对方的胸膛上,慢慢感觉热水给身体带来的阵阵温暖,舒服得伸了个懒腰。
个子小小的他跟体格健壮的已成年迪尔兰斯比起来更可爱。
重点是这小娃娃软软萌萌的,和平时认真正经的柏里相比,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迪尔兰斯差点哭了。
柏里大人好可爱!
当迪尔兰斯低头时,他下意识伸手抚摸那一片光滑,对方反而用头蹭回自己,还拿起迪尔兰斯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脸庞上。
柏里很享受迪尔兰斯有手茧的手掌带来的温暖,想到这里,他又把吻落在对方的手背上。
迪尔兰斯动了动被柏里把玩着的那只手的拇指,轻轻与柏里的手指互相摩擦。
就是这只手摸了那人的头啊。
“还在吃犬子的醋吗?迪而。”柏里哪壶不开提哪壶。
迪尔兰斯心里“咯噔”了一下,吓得坐直了身子,脸不由自主的红起来。
才,才没有。
柏里看不见背后的迪尔兰斯当下的表情,不过根据对方的肢体语言也大概知一二,他忍俊不禁。
明明把一切心思都表现出来了呢。
柏里自顾自地把话题匣打开:“在从兄长接下这里的管辖权之前,我从东方国那里认识了犬子的父亲,” 也就是毛利·登宁先生。
迪尔兰斯静静聆听着。
“他也很沉迷于研究远古神话的书籍,因为这样的契机我们在古书籍研究会那时就相识了。”
……
九十五年前,东方国。
在世人眼里,东方国是个被蒙上好几层薄纱的神秘国度——似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矿物、不断从地里涌出的远古文物,更引人入胜的还是那个国度,经几千年流传下来的各种古神话。
以前人们只把他们当童话看待,但随着地下挖出来的文物与它们里的细节一一对上,发现到它们俩之间惊人的关联,考古学家便也开始全心投入“破译”每一个神话了。
再之后,科学家也纷纷涌入了这份破译工作里,嚷嚷着里面藏有“宇宙是如何被创造”和对世界末日的预言。
一瞬间全世界的人类都成了推理迷。
柏里对那些没有兴趣,该知道的也都懂了,但都不重要。
作为一个“灵”,“守护人类,效忠大圣灵”便是尼蓝妮为他们设计的基因。因此,他的漫漫“灵”生里只要一直努力实践这个使命就行了,不管他对人类抱有什么私人意见也好。
就算他们是自私、贪婪的人类。
尽管他们是个为了满足私欲而残杀同类的的物种。
“‘灵’并不需要思想,直到死为止,直到尼蓝妮回收人类为止,你们只能守护人类,并且全力打击费里斯,让他们都效忠于大圣灵!”
“父亲”是这么对他和其他人说的。
他觉得理所应当。
那次也是个无聊的研究会,坐在角落的柏里百无聊赖地一边翻阅一本又一本的书籍,一边听其他研究会会员的争论。
每次都这样,老是因为认为自己的解析是最贴切的而与他人争论不休。
“冒昧打扰,我是毛利·登宁,请问这位绅士身旁的座位空着吗?”
那句话似乎是对自己说的,柏里下意思抬头,两眼从书本上移开。转眼,一位深棕发色的男人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这个男人长着一张混血儿的脸孔,看起来应该是东方国与西方某个国家的混血结晶。
啊,来自登宁氏的话。那应该来自叫酉基莱卡的西方国家。
柏里站起来,做出邀请入座的姿势来回应对方。
毛利稍微弯下腰表示感谢,便在柏里对面的座位坐了下来,两人之间隔了一张西式下午茶茶几。
“那一班绅士,”他摘下头顶上的费多拉帽,并将它放在大腿上,“看来是遇到了难题呢,关于《徒巴创世》的研究也已持续好几个月了。”
柏里托着腮帮,随着毛利的视线一齐望向那群依旧在争论不休的男人群。
不就是一个关于“想象力的造物为了寻找自己活着的意义而选择背弃它的造物主,成为另一个空间的造物主,进而创造了一个人类乐园”的故事。
最终徒巴因为对人类的恶魔般作为感到失望,还是回到了本身的造物主的身边。
故事到这儿就没下文了,而现在,那群人就是在纠结这本典故是否已经“真正”的完结。
“《徒巴创世》贯彻着‘人类就是毫无希望的垃圾’的道理,结尾与否,已经无关紧要了。”他缓缓说道,语气像是在阅读某篇课文一样。
这种言论对毛利来说很新奇,他看着柏里在自顾自地翻阅书籍,观察他阅读时的眼神和翻页的手势。柏里察觉到有一对眼睛在打量他,却也没抬头,默默说道:“当然,那只是个人感想。”
毛利意识到了自己的无礼,他赶紧把头别过去,尴尬得干笑了几声。
眼前这个少年方才所说的话给人带来奇妙的感觉,明明他也是人类,却会把厌恶人类的想法说得仿佛自己是局外人一样。
“您有着独到的见解,也容许我发表笨拙的看法,权当投石问路。”毛利说道。不知怎么的,他很想与这位少年深交,总感觉一定很有意思。
哦?
这次柏里抬眼正视眼前这位不请自来的男人,他抬了抬眉,表示感兴趣。
“无妨,请。”
……
额外情报:
1. 斯娃斯伊亚纳司被划分为两派,一是和平派,一是保守派。尽管以尼蓝妮为首的The Liaison主张对抗该物种,但有些该组织成员仍开始在暗地里与它们合作保护人类。因此,The Liaison 不知不觉中也分出了两派。目前已知,柏里·玛丽斯是支持斯娃斯伊亚纳司的一员。
2. 犬子·登宁不是毛利夫妇的亲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