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然望着桌子中央发呆了半响，接着才将如何在桃花林中知悉暗乡子原来是与自己失散多年的叔叔林以天，又将华山上所发生的点点滴滴，一概不漏地说给了一众人听。

史红石听后，愣了一下，道：“ 原来……你叔叔还存活在这世上。真没想到，咱们的对头，正是失踪了十年的林以天。” 梓琼拍了一拍桌面，怒道：“ 哼！这个林以天，为了让你们束手就擒，竟然逮住了须兄弟，以红石和谅叔的两命来换取须兄弟的性命。太卑鄙无耻，太不光明磊落，太不正人……” 说到“ 正人 ” 时，梓琼见吾然正看着自己，回想起他在骂着的人在他眼前虽然是个林以天，但却是吾然的叔叔。顿时感到自己的所言实在大有不敬，歉然道：“ 对……对不住吾然，我……我太激动了。” 

吾然双手托腮，靠在桌上嘟嘴道：“ 唉，现下该怎生是好呢？我此番回来一趟，就是想找你们一同商议对应良策。” 何梓琼道：“ 依我说，直接用硬的。反正此时你的武功他也定有所忌惮，再加上我，胜算必在手中。” 吾然抬头道：“ 要是多个秦哲翰呢？要是多个秦南官呢？你全部都能一一给我搞定？” 何梓琼道：“ 呃……这……” 

吾然叹气道：“ 用硬的也不能，用软的也不能。唉，真是头疼啊！” 史红石道：“ 其实，以我所见，我也赞成用硬的手段。” 吾然不解，道：“ 咦，为什么呀？” 红石接着道：“ 你试想，要是用软的，除了拿下我和谅叔的人头之外，还能有什么办法？” 吾然点首道：“ 说得也是。” 谅凡道：“ 要是咱们认识多些武林高手，那就好办了。” 

吾然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恍然喜道：“ 哎呀！我咋地没想到？他们俩个的武功那么高，跟我联手的话，谁人能敌？” 何梓琼疑道：“ 谁两个人啊？” 吾然笑道：“ 嘻嘻！待我找到他们之后，你便知道了呗！但是，我根本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儿呢？” 史红石道：“ 你忘了，我是谁吗？” 吾然喜道：“ 对啊！丐帮弟子布满天下要寻二人又有何难？姐姐，你帮我施发号令好不好？” 

史红石道：“ 我连你要找谁都不知道，怎么施发？” 吾然道：“ 我现下还不能告诉你们我要找的人是谁，不过那两人有一个是位和尚，另外一位是个妙龄女子。我估计他们应该会形影不离，很容易找哒！” 何梓琼皱眉道：“ 什么啊！又和尚，又女子，咋地那么奇怪？” 吾然笑道：“ 嘿！谅你也不相信。只要向他们报上我的名字，他们一定会赶来的。” 

红石道：“ 华山事件之后的一个月里，你到底结识了什么人啊？” 吾然说道：“ 嘿！不告诉你！” 史红石道：“ 连我你也不说？你好哇！” 伸手就在吾然的肋下呵痒。吾然弹开了几步，道：“ 那一个月里，我的武功倍数增进。现下嘛，连你应该也不是我的对手。” 指着何梓琼说道。

梓琼奇道：“ 什么？有这么目中无人的吗？来来来，咱们来过过三百招。” 卷起了衣袖站起身来，看似就要与吾然一比高下。吾然笑道：“ 不用比较啦，你睁大眼睛看着吧！” 语毕，吾然走到屋外，对准了一株枫树，使出一招 “ 如来佛掌 ” 中的 “ 佛光普照 ”。

只见掌风凌厉倏出，枫树上从旁衍生的一枝树干 “ 啪啦 ” 一声，竟然断去了。何梓琼目瞪口呆，颤抖说道：“ 你……你何时……从哪学来这么刚阳至猛的功夫啊？你一个女孩子家学这类的武功合理吗？” 这时谅凡和史红石也随着走了过来，谅凡点头道：“ 依我的见闻，当今世上除了我的 ‘ 降龙十八掌 ’ 外，我也想不出有什么武功能够发出这等威力。吾然，这掌法什么名堂啊？” 

吾然道：“ 如来佛掌！” 何梓琼大笑道：“ 哈哈哈！你以为你是佛祖吗，还如来佛掌。哈哈哈！” 吾然嘟嘴踹脚道：“ 真哒！你不信，那也罢了。” 不过史红石与谅凡在一旁却是面目相觑，红石疑道：“ 妹妹，你确定你学的那套掌法，叫 ‘ 如来佛掌 ’ 吗？” 谅凡道：“ 如来佛掌……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是二十多年前少林寺一位武功卓越的得道高僧绝性大师所习的武功啊！” 

吾然心道：“ 糟了！我一时得意，竟然泄了口风，该怎么岔开呢？” 史红石见吾然愣着发呆，道：“ 妹妹，妹妹，怎么啦？” 吾然回神道：“ 这样猛劲的掌法，不像如来佛掌吗？嘻嘻！” 史红石道：“ 又来胡闹了。我就奇怪，绝性大师已经销声匿迹了二十年有余，你怎么可能会学得这套掌法？” 不过当下她的心里又是想着：“ 妹妹说他要寻求帮助的那两人，当中一位也是个和尚。而且江湖上也没有人传说绝性大师已经圆寂了，莫非妹妹当真遇上了绝性大师不成？不过她又说大师身旁还伴随着个女子，修佛僧人左右哪会带上个女子啊？看来是我们会错意了罢。” 

梓琼拍手道：“ 好，好！你这掌法果然有两下子。不过，我也来露两手方才习得的掌法。别眨眼了啊，看好了！” 左手划圈，右手挥出，使出了 “ 降龙十八掌 ” 中的 “ 亢龙有悔 ”。只见手掌对准前方的树枝，掌风掠过便随即断裂，威力与吾然的 “ 如来佛掌 ” 看似不分伯仲，但梓琼终究还是才刚学得这套掌法，造诣未深，因此还是逊了一筹。

吾然道：“ 可以啊！你这又是什么名堂啊？为什么以前没看你使过似的。” 何梓琼道：“ 嘿！这就厉害了，只怕说了出来会吓死你啊！” 吾然道：“ 有这么夸张吗？你倒是说出来听听，看吓得死我没？” 何梓琼道：“ 刚刚的那掌，便是 ‘ 降龙十八掌 ’ 中的 ‘ 亢龙有悔 ’ 一招！” 此言说出后，只见吾然傻傻呆呆地望着何梓琼，不久后却霍地大笑了几声，左手按着肚子弯了腰子，右手指着梓琼笑道：“ 哈哈哈！你……你扯谎能扯个合理一点的谎吗？哈哈哈！真是笑死我啦，不是吓死我，是笑死我啊！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儿吗？竟然说这是降龙十八掌。降龙十八掌除了谅叔练得以外，就已经失传了，你怎么可以学得啊？” 

何梓琼道：“ 这真的是降龙十八掌！是谅叔刚刚传给我的。你仔细看看，我现在便打出一招 ‘ 见龙在田 ’ ，你瞧瞧是不是。” 吾然收声止笑，定晴看着何梓琼，且仔细观察何梓琼打得是否真的是降龙掌。在旧时，吾然曾见过不少次谅凡练习 “ 降龙十八掌 ”，因此掌法既出，或许可以认出来。

只见何梓琼双掌蓄力，蓦地倏出，掀起的掌风源源不绝，四周树叶落叶拂起，飘上飘落，又是写意，又是惊骇。吾然认出了这一招 “ 见龙在田 ”，目瞪口呆地望着谅凡道：“ 谅叔，你真的传了他 ‘ 降龙十八掌 ’ 么？” 谅凡闭目点一点头。何梓琼走了过来，喜道：“ 现下你总该信我了罢！” 吾然闭目抿嘴笑着拍拍手，神情看似敷衍又滑稽，何梓琼也被她弄得又好气又好笑。

紧接着何梓琼又道：“ 不知须兄弟的 ‘ 华峰无极掌 ’ 是否有这等威力。” 吾然道：“ 我曾见他使过，似乎也是不分伯仲。” 梓琼摇头道：“ 终究还是逊了。” 吾然不解，问道：“ 为何这么说呢？” 梓琼道：“ 我以前跟他交手之时，感觉不到有你适才那掌的威力。虽然依我此时的降龙掌，他对上我还是绰绰有余，但你就不同了。” 

这时谅凡走上前了几步，道：“ 虽然咱们的降龙十八掌劲天下至猛无双，但是武林上与其匹配的功夫，还是多得很。我旧时行走江湖，就见过不少。但可惜的是，往往厉害的武功，习得之人却不会好好珍惜练习，从而浪费了这些武功，然后不是失传，就是发挥不出该武功本有的威力。” 

紧接着他又道：“ 吾然，虽然你身负多门多派的武功，不过你想在这江湖上崭露一角的话，你还是必须想清楚你到底哪种功夫是练得最精湛化臻的。不然你这一身复杂多端的武功之中，全部只练成了小有成就，并没有一个是真正练得出神入化，登峰造极的，那岂不是可惜？” 

吾然听了谅凡这一番话后，自思沉沉，轻道：“ 谅叔说的没错，我固然是学得一身来自不同门派路子不同的武功。但我自问并没有专注于练习任何一套武功，全都是练成至止，要说哪一个武功是练到突破上乘境界的，倒是想不出。谅叔的这一番话提醒了我，与其学来这么复杂的武功，倒不如专注于一套武功，并把它练得化臻为境，更为实际。”

但随即她又想道：“ 诸般武学当中，我要选哪个呢？” 吾然此刻身兼华山派武学，桃花林武学，绝性大师武学，杨逍所授的弹指神通，还有一些兵器零散武功等等，以吾然此时的年纪，已经是毕生受用无穷的了。

这一个问题，困扰了吾然大半天。她独自坐在屋外林子中的树下，不断思考着，到底自己所擅长的武功是哪个，又该专心练习哪个武功。选择困难症这种奇难杂症由古至今不断感染着每一个人，当真是没有解药的怪病。

这样沉思发呆，不知不觉已来到了傍晚。过了今晚，她本该启程前往华山去了，不然拖得一日半天，就要日夜兼程赶路方能赶在十二月十五之前抵达陕西了。谅凡走了出来，本想叫道吾然进屋吃饭。见她双手抱膝地坐在树下思考，当下也知晓她是想着今天下午自己所说的那番话了。

谅凡走到吾然的身旁，吾然并没有理睬他，也不知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来了。谅凡与吾然并肩坐下，道：“ 怎么？还在想着我的话？” 吾然身子微微一震，道：“ 谅叔，你走路怎么没有声音啊？你突然在我身旁说话，可吓了我一跳。” 谅凡笑道：“ 嘿！是你自己发呆得游魂了。” 

吾然点头说道：“ 没错，我的确还在想着谅叔适才下午说的话。” 谅凡眼看远处，深思熟虑了一番后，突道：“ 啊！或许你可以试下这么想。你想想，这么多样化武学当中，你最喜欢哪一个？” 吾然想了想，道：“ 我最喜欢 ‘ 微拂碧风掌 ’ 和 ‘ 弹指神通 ’。” 谅凡道：“ 嗯……两套武功，不多不少，刚刚好。那你听谅叔一言，你就照着自己的心思走，准没错的。” 

吾然疑道：“ 谅叔是说，我该专心练习微拂掌和弹指神通功夫？” 谅凡点首说道：“ 你说你最喜欢用这两套功夫，那就练习这两套功夫吧！谅叔已经帮你做决定了，就这样办吧！”  

沉吟了半响，吾然又道：“ 唉，谅叔你说，这老天是不是整日都在作弄人的呢？” 谅凡道：“ 哦？此话何解？” 吾然续道：“ 一个人，一件事，往往都不是如心中所愿一般。心里盼望的是事，那老天爷一定会反拙你一番才甘愿。” 谅凡道：“ 怎么突然有此感悟？” 吾然叹气又道：“ 我只是想和正庭哥哥安安静静地过生活，为何无端端会发生这等事。我以为从此之后，我身旁最亲的人除了你们几人外，就再也没有了。哪知一生的宿敌暗乡子，背后真是的面目竟然是与我失散了十年的叔叔。你说，老天跟我开的玩笑是不是有点过头了呢？” 

谅凡道：“ 经一事，长一智。我看哪，这是老天给你的考验。” 吾然浑然不解，问道：“ 为何要给我考验？我只是一个二十岁都还没到的女子，为什么偏偏要给我遇上这种事情。真是令人不快。” 谅凡道：“ 往往上天寄予厚望的人，都会频频设下考验，要看看他们是否有能力负起重任。我瞧啊，你就是那个被上天看中的人。” 

吾然沉思一会，谅凡道：“ 你想想，为何你会有那么多的奇遇？难道缘分就那么容易来的吗？又或是说，那都是上天早就安排的？或许是上天让你学来那么多的本事，好让你替天行道，解救生活于苦难的百姓？” 吾然斗然想起跟随绝性大师的时日里，大师不断提起关于缘分的教义。这普天之下的事，都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一生里所遇到的事，遇见的人，都和一个 “ 缘 ” 扯不脱干系。一切所经历的事，所熬过的浩劫，或许都是一种考验，一种磨练。只要撑得下去的人，就会比先前进步了几倍，都会发现世上不同的一面。

谅凡道：“ 你还年轻，前方还有一大条路还在等着你走。上天既然让你有着一身的本事，当然也不是让你光学了就束手白费。武功自古本学来就是为了济世救民，锄强扶弱。但有一些人偏偏就利用武功为自利而习，凭着以为自己绝世无双的本事，到处渲染，到处杀害无辜人士扬名示威。正义之士但凡见了这等不平之事，就要出手解厄，制裁这种恶毒歹人。” 

吾然点首道：“ 武学的出现，初衷便是如此。有的人可以凭这精忠报国，行侠仗义，让天下百姓活在太平盛世之中，何等痛快。” 谅凡道：“ 你这个年纪能领悟这番道理，已然不易了。何为武侠，就是以武行侠。因而武字当先，侠字随后，自然就是先习武功，才有本事行侠仗义。” 

吾然伸了懒腰，再 “ 哈 ” 长呼一口气，道：“ 今日跟谅叔能够聊得如此痛快，情投意合，气味相投啊！” 谅凡道：“ 这种道理，你还需多走走这天下方能领悟大全。我叫化子所懂了也只不过是皮毛罢了，你且听听就好罢！” 吾然道：“ 哪会呢，谅叔你别整天说着自己是叫化子，贱低自己才是啊！其实，你是我们这些后辈的学习榜样，武林前辈呢！” 谅凡道：“ 嘿！你别小觑了叫化子啊！要是咱们团结起来啊，那力量可是惊天动地啊！更何况，你谅叔我叫化子的身份是不变的事实，哪是在低贱自己？” 

这时天色已落幕，四周黑漆漆的，但两人始终不觉，仍并肩坐在树下。史红石从屋内走了出来，见吾然和谅凡正在不远处坐着，双手叉腰道：“ 妹妹，原来在这儿，害我和梓琼等了老大的半天。谅叔，我不是叫你来叫妹妹回家吃饭的吗？咋地你又跟着她一起坐了下来了啊？”

谅凡听后，笑盈盈地拍了一拍膝头，道：“ 哎呀！你瞧我胡涂了。说得得意忘形，竟然忘了我为了什么而来。好啦吾然，咱们赶紧回家吃饭吧！” 吾然站起来点了点头道：“ 走吧！” 两人并肩走了回去。

晚饭至半，红石突然想起道：“ 咦，妹妹。我姑且一计，你明日不是该启程到华山去了吗？” 吾然思考了番，道：“ 对啊！若不是姐姐提醒，我还真忘了呢！” 何梓琼道：“ 这样吧，我同你上去先打个头阵。若武杰方便下山的话，谅叔，红石和他便可以随后跟来，助你一臂之力，搭救须兄弟。” 吾然道：“ 不知我的助手获知了我的召号讯息没？” 

红石道：“ 你到现在还不肯说你叫了谁，我们到底几时方能知晓啊？” 吾然笑道：“ 天机不可泄露，时机到来自然就知道啦！不过，姐姐你吩咐了一行帮众帮我去寻他们了吗？” 史红石回道：“ 这还用你操心的吗？早就吩咐下去啦！” 吾然喜道：“ 姐姐的一张口，还胜过我十张！” 史红石 “ 嗤 ” 的一声笑了笑。

谅凡道：“ 那你们两个赶紧吃吧，吃饱了就准备准备。” 吾然和梓琼点了点首，将剩下饭菜吃完。两人填饱了五脏庙后，就回到各自的房间收拾衣服包袱，准备路上可以食用的干粮，还有最紧要的随手兵器。

天刚破晓，吾然与何梓琼便告辞史红石和谅凡。两人到襄阳城内吃过早餐，向人买了两匹骏马，跃上马鞍便奔驰往西北方飞疾而去。